本帖最后由 湖北杨光 于 2012-7-25 20:39 编辑
北方的云朵 ——宫白云诗歌简论
文/杨光
我用诗歌喂养我的白马
等满月在夜色里发芽
——宫白云《中秋，我不能倾诉》
辽宁丹东，人杰地灵，得天独厚，素有“北方江南、东北苏杭”之美誉。诗人宫白云女士就生活这座美丽小城，深沉的鸭绿江日夜喧响，陶冶着她的情操，荡涤着她的心志。
这位生于70年代的女诗人，原名宫秀玲，具有北方人的豪迈，内秀潜藏，她曾与诗人天界在聊天中透露，善饮，自称从未醉过。我当时听天界这么一说，心惊肉跳。心想，这女子不仅能写，还能喝，有古代文人骚客之遗风。
但我与她素未平生，乃因诗结缘。我和她最早结缘于她为我写的诗歌评论《青铜的鸣响――杨光诗歌漫谈》，这篇评论对我的诗歌创作进行了全面梳理、全方位观照，文章汪洋恣肆，大开大合，洋洋洒洒数千言，如奔腾的鸭绿江汹涌澎湃，全文刊发于《红山诗刊》2012年第三期。后她又对我的长诗《漫游的灯》作专题评论，题为《精神的抵达，生死的贯通》。通篇逐章评述，主题紧扣，行文仿佛山间流水，迂回曲折，一唱三叹。
于是，我开始关注起这位诗人。
我发现她为很多人写过评论。她像一位出色的“猎手”，犀利的目光逡巡在浩瀚的诗歌原野，猎取她的“猎物”。她先后为诗人南鸥、李飞骏、丁乂、殷龙龙、雪野等人写过评论，文章有《灵魂的守夜人――南欧诗歌漫谈》、《批判，老李飞刀的独门绝技》、《视觉与心灵的双重触及――周世通诗歌解读》、《殷龙龙诗歌的异构之美》、《浴酒酿雪——雪野诗歌漫谈》、《上帝在一块树皮上布光――读茂盛博客》、《危险的美――龚学敏几首桃花诗漫谈》、《神秘之美和绝世忧伤――琴匣诗歌漫谈》等。行文不拘一格，随形赋势，凭直觉和文本本身带来的强大冲击力为写作的动因，单刀直入，层层剥离，鞭辟入理，文字丰盈，气韵充沛，力透纸背。
我逐渐对这位诗人的学养、才情，特别是对诗歌超拔的敏锐性和非凡的领悟力、勘破力所折服。
由此，我走进了宫白云的诗歌世界和她的精神领域。
那里，是一座殿堂，空旷，辽阔，深远，就像北方的天空，那样高，那样蓝，那样纯，她则是飘在天空中的云朵，晶莹，洁白，纯朴，高蹈，既有北方的磅礴，又有棉花的质地……
白，就是她诗歌中的一个显著特点。
巴蜀诗人刘成渝曾在她的诗歌《数白》后留言，建议她将所有关于“白”的诗歌排排队。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编辑成一组，起名《流年，关于一些白》，包括《数白》、《白梦》、《白色的妖娆》、《白豹》、《白色花》、《白色现场》等45首。
这45首诗歌串在一起，像一串黑白相间的念珠，嵌镌在她诗歌的殿堂。
本文拟以这组诗为突破口，对宫白云诗歌作一次粗略探微。她的诗歌：
一是篇幅短。以《流年，关于一些白》为例，最短的五行，最长的二十七行，多在十行以内。
细小的雪覆盖我，你画下的棉籽
种在这一方热土
不死的棉花是黑夜的萤火虫，大地上
弱小的光亮。拖着上帝的步伐
这白与火的依偎如落日宁静
――宫白云《细小的雪》
我也非常喜爱短诗。曾对自己说要么把诗写长，要么把诗写短，绝不把诗写得长不长、短不短。放眼望去，一些短诗却写得干、淡、寡，如同一只只小小的空杯子，既没有涟漪，也没有激荡之声。因此，短诗写作就特别要求我们要具备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非凡的意象营造功夫，独特的视角及突破口，方才能创作出呼吸自然、意境深远、响彻行云的诗歌，就像一滴水里装着大海和风暴。
白云这首诗虽然只有短短五行，但诗的容量大，张力足，爆发力强，把大雪覆盖下的北方大地刻画得如此深刻、大气、安祥、灼热。
二是诗歌的瑰丽色彩。色彩之于诗歌，是不可或缺的，就好比绘制丹青，少不了朱砂。诗歌中的色彩动用精到，既能增强作品的美感和视角冲击力，抓取读者眼球，又能递增诗歌的艺术感染力。
总有一些白让我数来数去
云朵，石子，絮语，雪花莲；玉，舞蹈，白梦
我一边数一边伤悲。雪花落下来
它没有流白，它流泪，这些咸，我不能忘
喉咙里咳出的血，梅花懂
蚀骨的寒，透过一场又一场暴雪倾诉
――宫白云《数白》
这首诗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女子伫立在广袤的北方大地，仰面向天，数不尽的雪花凌空而来，包围着“我”，并顺着细数的指尖落下，充斥天地，天地一片苍茫，杳远。紧接着笔锋陡转，喉咙里咳出的血，梅花懂/蚀骨的寒，透过一场又一场暴雪倾诉。“我”在大雪之下，咳出的血，宛如鲜红的梅花绽放白雪中。诗在技术上处理上，运用娴熟。前面是铺垫，后面是点睛，万白丛中一点红，一白一红，大白大红，红白之间对比鲜明，色彩瑰丽，夺人心魄。因此，这首诗优雅，唯美，伤感，具有强烈的视角冲击力。
三是诗歌的佛光。诗歌的质地及气息，我一向推崇自然吞吐，把笔触伸进苍穹深处，写作接近神，接近上帝，字里行间散发出神性的光辉。白云的诗歌则有佛光缭绕，紫气蒸腾，庄严，纯粹，散发着对生命的虔诚，对死亡的敬畏，对爱的皈依。
还能做什么，除了活下去？
灰色烟霭里，泪水倒回。一阵一阵的雨把人间洗得
焕然一新。手中的白花起飞
无边的天空和大爱，
消逝的肉身，再也摸不到。而现在
这颗灵魂落向哪里？
悲伤的孩子问：“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吧”
低下去的声音落在高处——
排队的亡灵赶往天堂
――宫白云《死亡祭》
这首《死亡祭》是宫白云写给她婆婆的诗歌。她的婆婆很疼爱她，她也很慈爱她的婆婆，这位婆婆死于今年6月，使她持续地悲伤。这首诗发端于诗人与其孩子的对话。悲伤的孩子问：“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吧”。到其时，诗人还沉浸在婆婆悲凉死讯中，始终难以接受婆婆死去的事实，坚信婆婆还没有走，即使走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还会回到人间。但死亡是残酷的，她婆婆的死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消逝的肉身，再也摸不到。”“低下去的声音落在高处——/排队的亡灵赶往天堂”。但诗人并没有在悲哀中一蹶不振，“还能做什么，除了活下去？/灰色烟霭里，泪水倒回。一阵一阵的雨把人间洗得/焕然一新。”一首写亲人离世后的诗歌，却写得如此从容，美丽，像童话，没有像通常人写的那样满纸悲伤，而是把深沉的悲伤潜藏在文字的背后，体现了诗人宫白云对生命与死亡的智性认知和佛性入定……
四是诗歌的悲怆气质。宫白云是一位悲情诗人，在她许多作品中就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了诗人的悲怆气质。这或许与她的人生经历有关，从她的谈吐和诗歌中能隐约感觉到，她父亲的含冤而死，对她打击很大，而且这个打击似乎深入到了她的血液和骨髓，流注进了她诗歌的血管，并在其间奔腾。她写下不少怀念她父亲的诗歌，《我如此爱你――写给天堂里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眼窝里一掬清泉热了，扯来秋心做杯
菊花一样看你。为什么哭啊，坐在水边的小姑娘
喊你爸爸时，银亮的声音太阳已经带走
肋骨上的呜咽，不可言说的海水
那些盐，是我开着花的雪
我一年一年地白着，将尘世的盐一网打尽
而你总是在梦里，捧水给我喝，轻擦我的嘴角
向我轻声地呼唤，颤动的声音——
雪地上滚落的天堂的甘果
让我在无中体验有
哦，爸爸，这世人还有谁
这样呼唤我的乳名
她写悲情的诗歌却悲而不伤，哀而不绝，诗歌中洋溢着一种力，这力，昂扬，激荡，奋进，就像她的爱情诗，是人间大爱，而不是单一的情，更不是呓语和低吟浅唱。如：《如果爱――》
拈一撮远古的尘土
做我的词根
狼烟里，你是我猎猎的战旗
荡飞起的高亢
是我突醒时胸怀里的壮烈
声声的呼唤，让我无数次抛弃隐喻和晦涩
除了金戈铁马与深埋的宫墙
你离我心脏最近
于浑浊的洪荒里，你是我的大禹
我圈出的领地与净土，我不朽的经卷
如果爱——是我荒芜里不肯枯竭的河流
无论多深我都过，深不见底的人间
是的，如果爱，无论人间多么深不见底，我们都要过。只要心中充满爱，把荆棘当作铺满鲜花的原野，我们就能一路歌唱过去，留下的，或许就是诗……
2012.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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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5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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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9 00:29
发表于 2012-7-29 01: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