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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金喜向《诗歌周刊》250期荐诗歌评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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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5 11: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陶金喜向《诗歌周刊》250期荐诗歌评论情况如下:


发现•诗评  评论汇总第2次(供挑选)

1
李明春︱诗歌是多余人生的拯救——简评诗人刘郎诗歌《多余》

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此书在一开篇就引用了女娲补天的故事: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
诗歌,就是一块人生大修炼的通灵宝玉。
人,就是多余的那一块补天之石。每个人,都是炼成的这样一块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在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个节气里,修砺磨练着,无法逃脱时间的大海和牢笼。
诗歌之道,便是人生之道。因此,才有了诗言志之说。
诗之悟性,就是道之悟性。
诗人刘郎的诗歌,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是一盏自我救赎的灯塔,泅渡着自己,也泅渡着别人。这是这首诗的功德所在,也是一种圆满所在。
在这里,诗人的认知,早已超越了自己。目光,在宇宙和自然中探寻。正如老子所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就是一种复杂的简单。正如诗人所言,“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是在说,作为一种活着,就是活着而已,别无他求。也许,有了这样的简单过程,才会出现了一种意外的结果,以至于,人们才在实施“值得探寻”的浩大人性工程。
人活着,给自己背了许多包袱,沉重而多余,累赘而不需要。肉体戴着镣铐,灵魂却试图轻歌曼舞。滴血的伤口,永远是这样无法愈合的,挣扎的精神佐证。
这些“夜色”“星星”“树”“我”的物相,都是物相本身。是自性,是本性,是佛性。
作为一种物相的存在,是一种天性使然。在诗人的心里。没有扭曲,只有生命的本然。正是,“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这种诗意的哲理,就在于,一个不能拯救自我的人,怎么能去拯救别人。“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一个不能照亮自己的人,怎么能去照亮别人。
诗人的心中,有着天大的和谐与随遇而安。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于是,诗人刘郎说,“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生命的洗礼,正是人类诗歌的洗礼。是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让树做草,也不要让草做花。草是草,树是树,花是花。没有人性的扭曲。
这里诗人道出了人生和文学创作的最高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诗人,便由衷地慨叹,“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所以说,一个没有定力的人,在不停地被异化,或者在异化自己。“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当一个人被外物所迷惑的时候,也就不是自己了。
诗人在结尾处,有了一种大彻大悟,“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只因,自己有了念外之念,那就成为了一种邪念。正所谓,心不正,言不顺。
万象皆由心生。诗心,就是佛心。修行,就是修心。修心,就是修身。身正,则心正。心正,则佛在。我心即佛。
    可是,世间许许多多的人,都是顽固不化的顽石。需要在诗歌的红楼梦里,加以修炼。以不变应万变。佛说,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附:

多余
文/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19 10:22)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2
小雪人︱多余——小雪人读刘郎的诗歌《多余》

    《多余》是一首观照本心的禅性诗。题目是多余,但内容上是强调简单,而用“多余”不用“简单”作题目,是因为“简单”只有一种自我观照与觉悟,而“多余 ”更多了一种挣扎后破境的觉悟,更能触及读者内心或说更具有警世作用。
   万物皆有佛性,区别只在于你是否了悟。“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作者如何通过十行小诗观万物以达观本心,止于至善?
万物很多,但是作者挑选的存在之物是看似随意,其实是以两组对立与其之间的彼此引发作为诗意流动的立足点:
第一组:夜色与星星.
夜的黑与星的亮,它们各自简单地拥有着自己.但是如此对立的独特拥有,在自然万物上是如此和谐统一。若附上人心,那就会引发出渴望,渴望自己未曾拥有的或说正在缺失的.欲望之心源于分别之心.夜色与星星因为无分别而简单,因为简单而随缘快乐。

第二组:树与我.
树的出现不仅是一种视觉上的从上至上、从远到近,而是一种引发我渴望的对立物。树拥有的正是我缺失的:“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因此,我也想“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但是,“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因为我做不到简单的心,我是自然简单之外的一部分。

   后两段四行有三行中一句出现两个“我”,通过诗歌文本,试图分解:
现在的我=简单的我+多余的我(有恨或说缺失的渴望)

那么,(现在的)我也只是(简单的)我就好了
可当(现在的)我望着这一切,(简单的之外)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现在)我越来越恨(有欲望的)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结尾“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不是对多余的强调而是一种境界的提升。因为“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不仅是一种外在心境的描述而是一种自我存在的探究,比如佛学公案与哲学历史上经常出现对于“我是谁?”的参悟与追寻。参悟到根源时,发现原来恨是毫无缘由的,“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因缘的轮回,在悟到时,瞬间断灭相。诗意的境便在对“多余”的破中立起来。


附《多余》

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19 18:19)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3
黄土层︱分界、旁置以及对旁置的拆解——读刘郎《多余》

诗是什么?越来越认同的观点是,诗是关于隐的艺术。古人以及一切写古体诗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自从意象诗出现以后,相当于为日后意象(及深度意象)诗的营造晦涩,驾驭失控,以至于词句的佶屈聱牙和意境的云山雾罩埋下了祸根。所以,诗是关于隐的艺术,还得加上一句,任何“通幽”处,得留有一条灰白的“曲径”。没有这样的“显豁”之道,在接受面和转播学上都是一种危机。口语和文言自人类文明以来斗争时日可谓亘古绵长,时至当下自然是口语胜出了。但出于文明的血肉关系,它们之间有断裂但也不可能彻底断裂。口语诗不是个新玩意,自古就有。只不过现在有人在新诗百年历程里着意强调它罢了。写诗时间长了,大家对“显”和“隐”这一对词语都有自己的见解,过于显失去了“显豁”的真义,过于隐失去了“隐微”的真义。隐不住,就兜不住,词语一秃噜出去,张力丧失,那是诗艺不老道的表现。过于隐,过于藏,词语磕磕绊绊,集结在一起凝滞不动,那也毫无张力可言,同样是诗艺不老道的表现。所以,好诗不在于什么类别或流派,而在于显隐之间的博弈和平衡。

流派网本期韩总“发现”的诗歌是刘郎的《多余》,我借此就说一下自己看法。
《多余》是一首短诗,仅仅十行。前三节为第一部分,后两节为第二部分。有人说前三节乏味,枯燥,没什么意思。我不这样看。譬如盖房子,前三节是一个基础,底座,无此就无以成建筑了。前三节的每一节都有一个词“简单”,其实并不简单。“夜色/星星/窗外的树”这些物象,我们“看”了多年,给它们身上附加了多少“看法”“意见”和“色彩”?现在统统不要了,剥离它们的衣裳,人为的衣裳,让它们回到本来的自然面目。在前三节里,诗人刘郎做的就是这个事情,夜的黑,星星的亮,树的站立,没有人的强加,它们就是自在的存在,看到这一切以及有这样的语句表达,只有真正纯净的诗人之眼才能看见和做到。而看到的这些,诗人投以“羡慕”的眼光,并付之一叹。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注意这一个关键语句,诗人有将“我”物化或自然化的企图。问题是,我不只是我,我远远大于“我”,我不仅仅对黑夜,星星,窗外的树,旁置了自我,而且在“我”之旁,之上,再次旁置了自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这里出现了“恨”字,相对于那个企图物化的我,又是“多余的那一部分”。如果说前三节是平铺直叙的三个点构成一个平面的话,第四节出现了关键语句“扭转”局面并以势崛起,形成诗歌的格调和品质。退几步说,即便前三节是“干枯”的,那么经过第四节的扭转,终于在第五节“拧转”出了水或油。

这里就要说出我开头的论断了:诗是关于隐的艺术。刘郎在这首诗歌里就很好地“隐”住自己要说的东西。一个九零后小伙子,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临窗而望,夜空深邃浩瀚,繁星点点,安静的树在场外静静伫立,世界仿佛回到太古时代。但是,诗人一旦意识到自我问题,人的处境,理想,现实,一系列的不如意的事情,困惑,痛苦和不满就像小动物一样在心里嗜咬翻腾。在这里,“我”与我看到的一切,分界是很明显的。旁置以及对旁置的拆解也是很明显的。而这一切,全在于“我”即人的问题。
人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无思无痛无欲?现实苍白,又无力改变,痛苦由此而生,“恨”由此而生。诗人在叙事过程中,没有裸露太多庞杂的内容,只是使用了几个动词:只是,恨,望着等等,内容没有什么特指,只是说“多余”。多余不是内容,只是指示。这就留下了很大的空间。其实,在大自然面前人是十分渺小的,但又是高大的。人,这个旁置在夜色,星星,树面前的存在物才是天地的精华,他有存在的意识,有恨的意识,可以判断出“多余”的意识,正是人的可贵之处。而诗人不是说理的人,而是推着词语的小车指示内心感受的人。所以,我说诗人的感受力和表达方式是很深很微妙的。任何“通幽”处,得留有一条灰白的“曲径”。刘郎做到了。
读了这首诗,我想到海德格尔哲学中的“此在”这个概念。此在是什么?此在是正在生成的但目前仍然是个尚不是的东西。此在就是人。此在有两个特征:一是此在总是我的存在没有一般的存在,此在是单一性的,不可替代不可重复的。二是,此在的本质在于他的存在,他不是事先规定好的,而是在存在中去获得本质。刘郎的《多余》所呈现的就是对于“人”这个东西的试图解读,诗歌不是哲学,不需要坚硬的本质化的描述,而是感性地指示和扫描,甚至轻轻而锋利地一划,划出日常观摩中“人”的一些表象特征——恨或者多余。这也是用诗歌小刀在存在的老树枝上划出饱满稚嫩的汁液,喋血给我们看。在此,避开诗歌不谈,我在此提醒90后诗人们,喟叹归喟叹,但人不是多余,恨也不是多余。它们都是必须的!人在其成长过程中呈现其生命价值,形成其本质。




多余
文/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0 18:34)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4
程永红︱诗评刘郎的《多余》

显然,在人被诞生之前,
你和我,男人和女人,禽兽和山山水水都是多余的。
哲学艺术,宗教信仰,文明或野蛮都是多余的。
只有混沌在无人之境多余的时间里,酝酿多余的星辰和宇宙多余的爆米花。

当你我爬出沼泽地,惊呼你我彼此都人模人样。
于是,多余的羞耻如幽灵附体一样,把禽兽和我们分隔开来。
从此以后,在几乎多余的地震火山的干预下,大海侵吞着看似多余的陆地。
在她海量的产房内,一座座绝对多余的荒岛被流水线抛光在月色下。

多余的战争,多余的死亡,多余的面具,多余的恐惧,
让我们日夜渴望回归自然,回归丛林,回归男女本能的欲望;
回归无人之境天人合一与禽兽为伍,做逍遥法外让上帝可望不可即因而早死的隐士高人。

显然,我的这些文字也是多余的。
更多余的是年年有余。
因为没有经过坟茔的审核,天堂的仓库员未必允许你拿回你的积蓄。
可是,人哪,如果没有这些多余的海市蜃楼,你生命的发动机就不肯工作。
多余的工作造就了核武器。
据多余的统计,这些炸弹爆炸的当量,等于你我身上各自背着十六吨炸药。

灾民,难民,流浪汉,无家可归者,他们都是多余的。
可他们同样和人类的精英一样,背着那十六吨多余的压力。
万物生于泥土,归于泥土。这傻瓜总结的自慰,最多余!


附:

多余
文/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 2017-2-22 16:37)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5
宁都李东明︱简评刘郎《多余》

    《多余》这首诗自韩庆成老师发现以来,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认可。很多诗友,当然其中包括很多专家都写了精彩的评论,本不想再说我的浅薄之见,无奈近来又多次感受到自己是那么的多余,顿时又忍不住说说自己的感受。
       首先,个人以为这首诗的题目切中了多数人,不,应该是大多数人的要害。人,作为最高级的动物,很多时候都会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只是或多或少而已。我更想用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人,谁都可能是多余的,然而,都是唯一的多余。所以,从题目来讲,个人以为是成功的。
       其次,诗句简单,不晦涩,但诗意却不简单,极有禅味。90后的诗人能有这样的领悟,个人以为值得肯定,也是新诗前行的方向。因为时代的进步不会接纳让人难以捉摸的诗意,就算很好,也只能“高处不胜寒”。
       最后,个人以为应适当鼓励,但也不要过度表扬。发现栏目的诗歌有它的可取之处,也有一定的方向性,但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或者标准的。说的不对,还请编者、作者谅解。因为,据我个人了解,新诗好坏的标准好像还在不停修改。


附《多余》

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2 20:07)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6
张无为︱就文本看《多余》的新意、解构及局限

    《多余》这首诗的生成方式很简单,就是从存在维度观察窗外之后贯通了对存在的思考。考察该诗的节点,一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及其与“我”的所指;二是作者对大自然的意象处理方式;三是以“多余”这个抽象词语也是诗题的效果。这三点有没有新意,是否有局限,决定了对该诗的价值判断。其中第一点是关键,如果离开关系,单面引发出如“夜”的本色、“星星”的闪光等就跑题了。此外,如果只是分析“简单”的意义,如简单是返朴归真或者是求之不得,或只是关注“多余”的原因、价值等都会跑偏。该诗中也有意绕开了“社会现实”,有形而上但没有玄虚……一句话,解读它与解读任何一首诗一样,必须从文本开始到文本为止。不论将其放在多大的诗歌发展时空坐标中考察,其文本的整体性、自足性等必须限定在蕴含的“晕迹”之内,否则都难免无厘头,不着边际,胡言乱语。而网络中人人以为能发声就有存在感,于是七嘴八舌,信口开河,但结果不一定有价值,反而容易造成鱼目混珠,优劣判断失范。这种蔓延的势态是值得警惕的,不然就会乱套,特别会让初学者无所适从,那肯定是灾难。从近来论坛的主贴与跟帖留言可见,虽然不乏好诗、好评,然而也的确有许多人包括有些编辑都不会判断好诗与坏诗,更不知道一首诗好在哪或差在哪,甚至连是不是诗都混淆了,赞赏与否定都到了荒唐的程度。其实评论的要求比诗写更高,评论中的判断与甄别必须依托对诗歌史的把握,分析诗文本必须依托诗歌审美系统。固然,完全掌握没有人能做到,谁都不能自以为是,不过,最基本的如主题考察、主要方法、意象、语言特点等必须搞定,这是评论的底线;基于此才谈得上尽力而为,尽力发现。下面回到《多余》文本。
      首先,该诗所揭示的核心是人在大自然中存在的荒谬。作者完全避开了社会,也可以说是有意无意从现实困境跳出来之后才可能有的现代生命感悟。全诗选择三组自然对象并梳理其共性特征:“夜色”简单的黑已经够了,没有多余;“星星”简单的照见自己,即可有满足感;“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同样自在、自足。这三组意象的关系是按视觉层次由面到点逐渐收缩而成,它们都是以自在、自足的静态方式层层包蕴在一起的。基于此,最后两节揭示“我”与自然意象截然相反的感受——“多余”。与前面从感觉写自然不同,写“我”是以理性审视确认出的:先是突然意识到“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继而写“我”越来越恨自己,但恨也是多余的。这种推理过程及结果又是以递进关系步步强化的,可见作者的感受很特别,也很自觉。其中的韵味应该是,人不再是大自然的有机构成,而是游离与自然之外;“我”即使不能摆脱大自然的怀抱,而“多余”心态感受到的至少也是隔膜,是不相容,个中值得玩味。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刘郎在这里却说,我思我也在,但我是多余的。虽然这种“多余”心理早已被普希金、郁达夫等前人感受过了,不过在该诗中因为是作者是单纯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展开,所以其新意可以成立。
      其次,作者在构思中对现有诗写习惯明显有颠覆,解构也是其基本立场。只要大致回顾诗歌传统就不难得知,无论是见景生情,还是托物言志,抑或是移情于景等等,自然物象在以往诗写中,几乎无一例外地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比喻、暗示及其文化意义。该不该有寄托、有深意?是否言在此而意在彼?答案都是肯定的。而且这些已成为诗写、诗意所必须。那么,诗歌意象也必然都要对物象进行升发甚至升华,诗与诗的价值比拼似乎就是考察其微言大义的挖掘程度。但回头看这首诗,作者显然绕过了传统。如果说,该诗对自然的感觉特点是,剔除了习惯书写中的文化隐喻,几乎赤裸裸到只剩下最简单的“本色”甚至存在本身。如“夜色”只剩下“黑”,“树”只是其本身,“星星”则介于其间。作者对“我”同样清理掉了所有社会关联、身份职业,只剩下“多余”的抽象感觉。而“简单”在这里不仅是解构的具体表征,同时以此作为定音鼓,也是强化“多余”效果的必要理路。不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改变习惯诗写是这首诗的突出特点。
      最后,就该诗的体验结构来说也有一定的开放性。在阅读中我感受不到作者在社会现实中的地位及生活具体境遇究竟如何,只能体会到作者在夜里(应该是业余)那一刻的心态,不过这种“多余”心态是能够见仁见智了。你可以说,多余可能是作者感受到某种生存尴尬与荒谬,是白白地在那,是人生的无聊,甚至毫无意义。他可以说,多余原本就是平庸,是废物,不可能成为有用,无才可去补天济世,只有孤苦无奈。我当然还可以说,多余也可能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情结,是生命的悲哀,是社会弊端使然,也是命运不公,飞将军生不逢时。还可以有其它说法,等等。只是,作为标题的“多余”之于“我”的所指因为是确切的,就很难建构出更敞开的文本能指系统,加上该诗在选择物象中,“夜色”“星星”“树”有些随意性,并且难免也有些单一,三组意象的对比也就有一览无余之感。如果有更复杂的取象,应该或可避免,包括仅仅局限于单一的视觉观照。这些都会限制诗意气象,都应该是下一步调整中应该考虑的思路。这只是建议。
    总体来看,作为90后,能够改变传统诗写(虽然还有青涩),能够超越形而下现实而进入形而上思考(虽然稍显简单),已经很难得。


  附:多余

         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选自中国诗歌流派网论坛90后诗歌栏目2016年12月28日)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3 11:57)
具体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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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舟自横渡︱读刘郎《多余》之感

    刘郎《多余》一诗,想必诸君已经读过,关于此诗的评论也有不少,但大致
观点趋于一致,那就是整诗的主旨过于悲观。一个人被孤立或自已感觉被孤立的
状态,很多人都经历过或正在经历。人生境遇不太如意,因而产生落寞、悲观、
厌世的情绪很正常。”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认为自已不被社会认可处处踫壁
而产生活着多余或者累赘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是郁郁寡
欢终日沉浸在悔恨自责中还是跳出巢臼凤凰涅槃那是每个人必需作出的选择。好
在我在诗中看到了希望,”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意味诗人知道与其恨不如
爱!当你明白世间万物的存在皆有其必然性,哪怕恶也可衬托爱而避免更多的恶
时,那么孤立远离孤僻而向孤独迈进也就自然而然了。
   
       孤立更多的是被动性——使得不到同情或援助,比如我们要孤立敌人,壮大
自己。此种情形不一而足,个中况味我想很多人都有体会。没错,这是一个过程,
更是一种锤炼,想想自己也曾经因孤立而颓废,因无助而沉沦,那么“夜色只是简
单的黑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也在情理之中了。懒得动了嘛!

       孤独更多的是主动性,特立独行是其外在之体现。孤是王者,独是无二,也
就是独一无二的王者,他的自信决定了不管他处于何种境况都能泰然面对,视死
如归何惧生死考验。纵观人类发展历程,每一位伟大的思想者孜孜以求真理往往
曲高和寡,而孤独的终极却是博爱!所以“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它仅仅照见自
己,就够了”我觉得实在是不够,他应该为夜行人引路。

       孤立者时常感到空虚和寂寞,好像人人欠他,人人对不起他,更有甚者因偏
执内向而作出报复社会的极端行为。而孤独者则如诗中所言”那么,我也只是我就
好了”,这是他交给命运的自白书,更是宣战书,或者是不宣而战吧。有一点可以
肯定孤独的灵魂是不会屈服和低头的。但是,当“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虽然“只
是简单的恨”时,我感到诗人正处于彷徨之中,他不能把握自己的去向,在人生低
谷越是最脆弱的时候更需要非凡的不是世俗将我抛弃而是世俗被我抛弃之勇气。
可喜的是“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让我们看到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期待刘郎呈现更多精彩。他必须是也一定会是为夜行人引路的星星之一。




附:《多余》

刘郎


夜色只是简单的黑
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探寻

星星只是简单的亮着
它仅仅照见自己,就够了

窗外的树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
除了是树,它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也只是我就好了
可当我望着这一切,我就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我越来越恨我自己了
只是简单的恨。我的恨是多余的那一部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3 20:19)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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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本抽样阅读与评鉴   

    有论者在新世纪诗风、诗潮的嬗替演化中梳理出三大诗写流向:象喻、语感和综合写作。这一界定基本能够覆盖中国目前的诗歌生态,活跃在诗坛前沿的瓦刀种种探索和实验基本与其保持了同步,他的各种诗写样式都找到了自己的表现方式,且都有成功之作,有的还属孤篇横绝,堪当诗教经典。他的“瓦式绝句”更如泉涌井喷,不胜枚举。需要阐明的是,这三种诗写样式既互为对峙,又交互渗透,在具体写作中,往往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他的情形,并非特立独行。几种诗写中,瓦刀的成功之作主要有隐喻——象征体的《动物园实习报告》《三重门》等;语感——口语体的《给女儿的信》《我的人间》等;综合体的《有时候》《无聊志》等。进入瓦刀的诗,你会发现一个显著特征:他之所以能够驾驭这些诗写样式,完全得益于智性之光的照彻,即使运用意象思维,也是在智性统摄下的感性游走。诗人马启代把瓦刀的创作称为“知性书写”,并不完全准确到位,亚里士多德曾把“知性”定义为“被动的理性”,意指它具有一定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极易造成文本的断堑。如是,就不会有许多近现代大诗人喟叹一首诗开始,诗人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而瓦刀的诗写自觉,基本把控了诗思的弯道及去向。
    他的诗多是缘事而发,不做无端呻吟——历史的、社会的和现实的事物触及了他的痛感,并由此引发了他的诗思。除了缘事,他还同时兼具及物的介入意识和不及物的超然姿态(参见他的《第三次》和《假山颂》);前者关注的是心理事件,走的是感觉路径;后者关注的是常态事件,走的是视觉路径。
瓦刀始终坚守诗歌的意涵性功能,力避诗意的空蹈。他曾明确表示:在诗歌的思想内容面前,一切形式和技法都应让路。
他的诗还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他不仅善于在总体上用具象来实现抽象的意图(如《读心术》、《莫须有》、《难言之隐》等),而且还善于在局部重建具象与抽象的关系,获得足够的张力(宛如二次加油),并做反向思维,以达到陌生化和出人意料的艺术效果——海量的“瓦式绝句”即由此飞出。
瓦刀的诗,善于造意,更不忘载道;语调沉郁,又充满纯真。他的诗足具所有美学开发的品质——既有传统的风骨,又有现代精神。只有灵魂和良心都同时在场的诗人,才配为时代写下证词!先让我们进入他的一首标志性作品再进行解读和评鉴吧——

    《动物园实习报告》

驯兽师最威风,他敢放虎归山
每天早晨,他手持麻醉枪
打开山门,狮子老虎按时下山
纷纷回到各自笼子
彩绘师最文艺,每天绕园一周
为脱毛的豹子纹上豹纹
给黑熊抹抹黑、白熊补补白
为能说会道的鹦鹉涂上唇彩
饲养员最辛苦,挑着一桶桶饲料
往返园子的每个角落,看上去
他就像送外卖的武大
我虽然清闲,却出力不讨好
园长指示我:给狗尾续貂
常常惹得狗不高兴,貂也不满意

虽然解构主义关心文本的目的是为了发现意义的存在,我还是愿意把这首诗看作是象征体诗歌:作者用了四组近乎魔幻现实的意象排列,通过不间断的暗示和反复的喻指,最终实现了一次总体的象征。象征体通常都是用意象这一本体元素构成、发生与完型,而象征作为诗的归宿与底蕴,最终达成诗歌由此及彼、言有尽而意未尽的“空框”效应。与众不同和令人惊叹的是,瓦刀在结尾把写作主体放置了进去:“园长指示我/给狗尾续貂/常常惹得狗不高兴/貂也不满意……”不但没有给这一“空框”添乱,反而获得了在场身份,这种针对特定情境的特殊表现方式,极其大胆和机智!所谓“空框”,即象征体诗歌的多意指向,诗人只呈现不揭示,给读者留下再理解的空间,并使之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不同的解读。你可以把彩绘师“给黑熊抹抹黑/白熊补补白”,看成是职场中形式主义的写照;你也可以将“为能说会道的鹦鹉涂上唇彩”,视为官场无所事事及唯上是从的缩影;你更可以把整个动物园当成一个丛林型社会,从中管窥社会各阶层之生态或世象,多么惊世骇俗!这些怪诞离奇的场景在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这里却变成了不可能中的可能——“能说会道”是意,“鹦鹉”是象,作者就像一个玩“连连看”的游戏高手,看似漫不经心,却勾连得十分巧妙,顷刻打通了读者的内心认知,完全符合意象体的对应论。
再来鉴赏一首瓦刀贴近语感的诗写——

《我的人间》

我确信人间之外还有人间
那些灾难中屡屡失踪的人
那些突然就杳无音讯的人
肯定在人间之外
又组建了新的人间
不可言说的含蓄年代
我更热衷于自成人间
我自说自话,所有言论
一个人的人间多么和谐
不会作为呈堂证供
我短暂的沉默
就是与众多人间的一次冷战

我所以称这首诗为贴近语感的诗写,是因为更具诗学意义的语感,作为一个重要范畴,已进入现代诗本体论,而由语感引发的口语诗写作不过是第三代最畅销的下游产品。现实证明,口水的泛滥已经彻底稀释甚至淹没了诗性,而一个失去了诗性的在场身份获得,注定会被诗歌史判为缺席。可贵的是,瓦刀保持住了定力,没有被“拖下水”——他紧紧抓住了口语诗的灵魂:语感。与早先的象喻写作有着潜在对抗的语感写作,在瓦刀这里已获得和解。我前面说过,这几种诗写样式既有对峙,又相互渗透,瓦刀的贡献就是把意象甚至隐喻引进了语感之中。语感,不是语言的字面感觉,它是与生命同构、抵达本真、几近自动的言说——让生命从灵魂深处发出声音。这首诗就像某种压制之下的一次爆发,爆发之后的平静,全诗娓娓道来,带着喘息和换气,也带着追忆和向往……那“人间之外还有人间”的深度意象,“我短暂的沉默/就是与众多人间的一次冷战”的个人立场,让我们感觉到诗人赤子般的纯真!
《我的人间》如果让我们感受到一个赤子的纯真,《给女儿的信》会让我们触摸到父爱的深沉;如果《我的人间》是贴近语感,《给女儿的信》则完全是自由流淌(由于该诗较长,只好部分摘引)。诗人开篇就放低身姿,进行表白——

因为这是写给不懂诗的你
因为,这是一封家书
故不使用意象,拒绝隐喻
以平铺直叙的方式,开门见山

语感诗是一个有机体,没有一点是多余的,包括这段开场白,它是诗人直觉心理状态下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自然外化。紧接着,诗人就沿着挂念——叮嘱——期许的正统脉络一路道来,宛如汩汩山泉,一咏三叹......至于这位父亲对女儿所说的内容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言说的“声音”,此时已经变成所有父亲的心声,诗人不由自主地变成了代言人,这是读者能够接受的身份置换——虽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跳,独特的频谱,但天下的父爱都如山一样缄默,海一般深沉。人的内心有如天书,难以解读,但人的心声却像“天籁”,完全能被感应,只要你也“心有灵犀”,就会瞬间产生和弦共振——
你有两样贵重的东西不能挥霍
身体是珍贵的,是父母赐予
灵魂是高贵的,属于你自己

这种带有普世性的人之常情,难道不是全人类所有为人父母的心声?作者一人引领,读者齐声唱和!是的,父子之间确实存在独特的心理感应,你的每一个节拍、韵律、甚至于每一个休止符,包括肢体语言的举手投足,都会相互感知。所以说,语感的话外之音,有时会有一种超语义的深刻。瓦刀的语感诗写,弃置了精致的人工化张力,而直接与同构性言语一起自动呈现,并在本体论与语言自觉的高度上深入到俗常体验。如果在语感这一写作路径中,我们看到了李亚伟的戏虐、杨黎的还原、伊沙的油滑,现在又看到了一个——瓦刀的淳真。
相对象喻和语感写作,综合诗写更能统观瓦刀诗歌的全貌。他尝试的形式多种多样:主要有冷抒情的《苍凉之河》,超现实的《无聊志》,变形的《壁虎》和荒诞的《有时候》等。他所涉猎的题材更是十分广泛:有探幽内心的《三重门》、有捕捉城市印象的《不要把白云和蓝天扯在一起》,有试图撞击世道人心的《穿墙术》,有享受孤独的《变形记》,有袒露悲悯的《论一只山羊的隐忍》,有念天地之悠悠的《过青海湖》,还有叙事怀旧的《人民路》、怀古追踪的《武阳村寻文成公主不遇》等等,不一而足。
《无聊志》

阳台上的皮鞋,落满灰尘
记不清多久,反正很久没穿它了
不穿,就不用为它擦油、上光
离开我的脚后,鞋面上的皱褶
好像又密集而深沉了许多

坐在假日的秋阳里,最无聊的事
莫过揣摩一双皮鞋的心思
作为鞋子,它不可能有什么思想
它能够做到的就是——
静静地呆在角落,把灰尘当成沃土

仿佛一帧静物写意,一双皮鞋懒洋洋的躺在斜照里,光线反射出它们强烈的对比,一半光彩照人,一半饱含沧桑——似乎在暗示着主人什么……常人是不会发现此中所蕴含的诗思的,但作为诗人的瓦刀却能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瞬间:作为鞋子/它不可能有什么思想......通过感叹一双皮鞋的无欲无求,揭示这一自在之物的闲适安详,的确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一个思想者是多么孤独和痛苦。瓦刀的智性就体现在他不局限于事物的表象,而是能够持续深入,直到挖出血淋淋的现实或人性之根:它能够做到的就是/静静地呆在角落,把灰尘当成沃土——至此,形而下的皮鞋已不是皮鞋,被瓦刀赋予了形而上的多重意义。这首诗一改传统的托物咏怀,极具现代的造像表意兼具后现代的“嬉皮”风格。尤其诗题的“无聊”二字,带着“瓦式幽默”,给人一种嬉笑不得的悲凉。而最能体现“瓦式幽默”的,还是他的名篇《有时候》——

有时候,我一睁眼
就看见自己像一件等待寄出的行李
头颅、躯体、四肢
捆扎在一起

我还看见我的嘴上贴着封条
上面赫然写着——
净重:90公斤
小心轻放,切勿倒置
目的地:不详
收件人:不详
用途:不详

这首诗我曾经做过专评,这里只从三个向度上做一读解——
首先在思想内涵上,它于不动声色中极具震撼力的呈现了人等同于物、人被异化的社会现状,并对丧失了自我的这一现状暗含了无限的悲哀和无声的抗议;
在诗歌艺术上,它以如真如幻的自言自语显现了现代社会的“荒诞不经”,完全不同于芒克《阳光下的向日葵》那种暴力般的投射。它观照的无痕进入,睿智地跨越了口语、纯诗“物我两忘”的陷阱,而直达“物我合一”的境界;
在语言修辞上,它丰富、至少是模糊了隐喻本体和喻体的界限,使二者之间表现出某种平等关系,既无主从、也不分台前幕后。
这首诗虽然短小,但却它是一锅牛奶熬制的奶酪,是包括作者在内的所有诗人都无法二次复制的孤篇。至于瓦刀诗歌中的绝句,更是心灵感应和思想火花相遇而产生的结晶,或者说只有心到意也到才能同时获得神启。所以,“瓦式绝句”中至少包含着三种属性:诗性、智性和神性。如《动物园实习报告》中——
     园长指示我:给狗尾续貂
     常常惹得狗不高兴,貂也不满意

诗性出自张力,而具象与抽象恰好构成张力场域,“狗”和“貂”是具象,“不高兴”和“不满意”是抽象。智性则来自于各个方面:知识、学养、包括智慧本身和经验等,不知道狗尾续貂这一成语的含义,就不能把作者的意图十分巧妙地勾连到这一成语之中。三性中唯有神性无法完全言表,它属于灵验之上的一种超灵性。具体到瓦刀(包括所有)的绝句中,就是“心到意到”的瞬间,获得了灵感——上帝的召唤。
这种表现方式虽然有效,但瓦刀并没有使这一方式成为束缚自己的定式,在同类具象与抽象的张力场的另一首绝句中,诗人却十分机智地做出了反向思维,如——
    如果我是一粒米
    我能让两只正在亲昵的鸡
    反目成仇

瓦刀的诗意提取方式不限于此,还有异质意象构成的张力,仅举两段以供参照:
    假如你的温度太高
    引发灰烬二度燃烧
    将有以下两种可能:
    一、烧死了,你是我的坟墓
    二、烧不死,你是我的医生
       ——《灰烬,也是有燃点的》

它曾经高调赞扬她形而上的双乳
也低调批评过她自甘堕落的臀
               ——《旗袍》

对于著有多部诗集的瓦刀而言,笔者手头现有的作品实在是有限,难免挂一漏万。好在这些诗歌都是他的近作,应该能对他的文本做一个大体把握,又好在对诗歌的解读,是“仿佛得之即可”。笔者向来是重文本而不惟文本,事实上也是除了文本,并非一片虚无。我无意也无力探讨文本发生学的各种成因,仅就由诗歌衍射出的多向度精神意义做出价值判断,如思想文化价值、社会认识价值和时代精神价值等等。
           
                                                    文本背后还有什么

   韩东的一句“写诗就是为了写诗”不知被多少跟风者奉为圭臬,并走火入魔般跟着钻进了象牙塔。从瓦刀的文本分析,显然瓦刀不是为了写诗而写诗,其诗既兴像和风骨,也喻志和载道。
    他的《苍凉之河》兴像;《如果我是一场雨》风骨;《一棵被春风刮歪的树》喻志;而载道,几乎贯穿在他所有作品的诗思中。                                                   
    前文已交代,瓦刀是一位山东诗人,齐鲁大地深厚的传统文脉滋养,使他的诗歌笼罩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意识和忧患意识;同时,山东半岛的八面来风,又给瓦刀的诗融入了一种文明理念和现代精神。其实,诗人不用刻意去寻找传统,因为传统就在你的血液里,只有向前看的传统才是活的。江河说过,传统是你向前走的时候会遇到的父亲。越是现代的,越是返璞归真的。
    瓦刀的文本不仅渗透了一个诗人的使命意识和悲悯情怀,还透射着现实的沉重和反抗精神。比如,对弱势群体体现人文关怀的《论一只山羊的隐忍》直戳我们的泪腺;《英雄》更能折射出他对社会特殊群体发出关爱的那种无力之惑,拨动着我们的心弦;还有阉割人性的《迁坟记》等等,充分说明了一个真正的诗人不仅仅会言说自己,而是能够替他人或众生代言,这正是人性之美的组成部分,也是文学艺术的美学追求之一。
    除了这些,瓦刀文本的背后还给我们留下了人本主义和普世价值的思索。普世性是全球话语背景下人们已经达成高度共识的一个价值理念与精神情怀,普世性有诸多的内涵,但人本主义始终是它的核心,不管瓦刀的诗写有意还是无意都触及到了它——《壁虎》中的壁虎,不靠施舍的独立存在;《人民路》上的“人民”,权利意识的苏醒和诉求等,都记录了中国当下社会的进程,因而也为我们所处的时代写下了证词。是的,诗人看到了社会的病症,却没有给出药方,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一个现代意识觉醒的诗人再去做一个思想家的思想启蒙。瓦刀作为体制内一个业余的写作者,能源源不断将优秀的诗歌文本奉献出来,其精神已经是相当可贵了!
最后再回到文本。我曾说:诗歌既是我的天使,也是我的恶魔。一个很容易被个性化文本俘虏的我,并非看不见瓦刀的不足,如他对有些诗题的随意处理、在诗歌结构上单线条的平直推进、乃至数字入诗的繁复多余等,都需要瓦刀在未来的写作中去思考和避免的,当然这都属于技术层面的问题。而在人类的意识层面,艾略特对叶芝的评价十分中肯,《当你老了》及《死亡之梦》是向现代诗转型的标志性作品,尽管举世公认,但仅仅是匠人的作品,因为诗中人们感觉不到那种为普遍真理提供素材的独特性,直到《被安抚的愚呆》及《亚当的诅咒》人们才看到了某种突破,叶芝在作为一个独特的诗人说话的同时,开始为人类说话了。匠人与大师的距离,有时隔着一座山,有时隔着一个字——当瓦刀把《人民路》中的“人民”改成“公民”的那一天,我深信,中国大师的诞生就为期不远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2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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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启代︱知性书写与文白融合——简评瓦刀的诗

   汉语新诗要走向哪里?还要走多远?这依然是个没有标准答案的“伪命题”。在心灵物役的背景下,诗人的身份认同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模糊;自媒体时代技术进步所带来的网络狂欢加速了精神的瓦解和真正艺术家的孤独。是的,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在新文学迎来百年的时刻,世界在轮回和转化中也恰好行进到一个节点。在所有纷争和热闹都渐成常态的当下,有一批低调、沉潜的写作者逐步显露出自己的面孔,瓦刀当是其中之一。
      诗人沈苇在《当诗歌面对“无边的现实主义”》一文中曾做过如此的表述,他说,当下需要有活力、有良知、有方向感的诗人,诗人需要建立起两种联系,即与词语的“幸福的联系”和与无边现实主义的“痛苦的联系”。虽然尚不能说瓦刀已经是一位重要的诗人,但纵观他几年来的创作,作为一个精神坚韧、文本坚实的写作者,他的作品所体现出的知性化书写状态和在诗歌语言上文白融合的倾向应和了百年新诗的某些趋势,具有着“两种联系”的意味和切片分析意义。还是那句老话,所有具有历史向度的诗人必然是回应这个时代的写作者。
      先说他诗歌的知性化书写状态。“知性化”作为一个诗学概念在理解上肯定存在歧义,如果从美学形态出发我们可以理解为具有现代人精神特征和情志传统底蕴且散发人文理念和思想的诗化书写。我们知道,中国诗歌一直在“情志”的内在双向规约上演进,且形成了稳固的认知系统和表达方式。《文心雕龙•体性》篇把一个作家所必须具备的主观条件,把一部成功作品所呈现的思想境界和风格文采,概括为:“才力居中,肇自血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转引自史忠义《中西比较诗学新探》),而瓦刀的书写显然突破了传统“情志”的拘囿,在关于《三重门》的推荐语中,我曾认定他的写作是直抵人心深处的写作,“具有烛照人类生命黑洞的作用,是生命探幽中发出的诗意拷问。”(马启代《生命探幽中的诗意拷问》)。再如《苍凉之河》《第三次》《读心术》《有时候》等,瓦刀将自身体验与社会公众经验高度结合,以“虚”写“实”,以“己”达“人”,其所隐形推进的哲思和逆向升腾的诗意构成了新汉诗自足生成的可能性。但仅仅从一般意义上去理解瓦刀的知性是不够的,有的评论者从“气格”的角度解读瓦刀的作品,认为他属于“悲愤之气”一格(参见狄芦《口语诗歌的在场身份及其与意象的融合》)。关于诗之“气”的论述,我曾撰文《诗之“气论”》谈及,在此不做赘述。我之所以肯定“知性化”书写,一则这很可能是汉语新诗书写的一个大方向——肯定是之一,但肯定是其中尤其值得关注的写作方向,因为浅表的抒情和痞气十足的即时性叙事早已远离了汉语新诗的正道。二则因为他不仅来自于书斋,更来自于对现实的切入——也就是说,瓦刀的知性化书写源自他对现实的诗化处理而非以文生文的冥思,也即来自沈苇所言的“痛苦的联系”。事实上,我们多年来所期盼和呼唤的好诗人必然属于这一类,因为他们在精神、美学和社会学等不同层面上为这个时代写下证词和答案,他们书写的经验能够为我们处理现实问题提供精神和美学上的借鉴。正是从这两个角度和层面上,我认为瓦刀的诗歌避免了“美学的空洞” (谢默斯•希尼语),使已存在数千年的古老手艺依然散发着神圣的气息。瓦刀的诗歌没有沈苇所批判的“对无边现实主义和批评的双重规避,或者轻易陷入了对灾难的即时的、未经审视的反应和表达,一种娴熟的‘日报式’写作。”相反,瓦刀直面自身和社会顽疾,甚至有着挥刀自戕的果敢和勇毅,张扬着一种茫然无措也孤独求败的决绝意志。在他笔下,有被自己越抱越紧仅剩残余水分的苍凉之河、有天地平行的辽阔忧伤、有隐忍的山羊、有满身败絮的人生、有无限忧郁的壁虎、有不知放置何处的灵魂……这一切构成的意绪世界形成了对现实世界指认和唤醒的艺术力量。
      自然,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汉语新诗这一伟大而粗糙的发明(沈奇语)在体式探索实验之外,重要的还赖于语言的相对成熟。我所指的瓦刀文本中所体现出的文白融合的倾向来源于他对多种语言资源的吸收利用,即所谓“幸福的联系”——当然,作为以“字词思维”为质素的汉语诗歌,其文言文的以“句”为长和白话文的以“词”为基决定了母语血脉的复杂传承,将“文”“白”有机融合需要生命经验、艺术蜕变和时间历程的熬炼蒸煮。新诗的诞生与新的社会思潮息息相关,以“新”为上的惯性导致以“破”为尚的流俗。百年以来,不但社会思潮和社会变革不断发生、人们的价值理念和审美趣味受到多方面的误导和侵蚀,而且仅就语言而论,翻译语言、民间语言、文言语言、白话语言、宣传语言、网络语言等不同类的语言系统带着各自的伦理作用于新诗,加上以“话怎么说就怎么写”(胡适语)的最初“启蒙”,此后,“散文化”(而非散文美)、“口水化”(而非口语化)在“叙事”探索的先锋旗帜下排斥了“抒情”和“意象”这两大汉语的先天优势,诗人们成为诗歌事件的制造者、虚妄无聊的幻想家和陷于艺术幻像的文字自恋狂,特别是自媒体消除了起码的文体门槛之后,汉语新诗在大众层面几乎被彻底世俗化、实用化和娱乐化。但瓦刀这类诗人的写作“是一种置身于一个更大文化语境而又始终关于中国、关于我们自身现实和命运的写作,也是一种在‘西方’与‘本土’、‘传统’与‘现代’的两难境遇中显示出深刻历史意识和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责任感的写作。”(见王家新《从一场蒙蒙细雨开始》)故此,他们首先具有显明的语言自觉。狄芦认为瓦刀的诗歌有着明显的口语化审美追求,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对“意象”的注重,这一点切中肯綮。于坚的智性为汉语新诗拓展了一定的精神边界,伊沙的痞性却助长了市侩或市井之气的蔓延,在他显示了一定的解构天赋后转身成为了解构的牺牲品。而瓦刀的写作虽然起步较晚,却出道就带着显明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精神胎记,尽管“临沂诗群”的诗人们为瓦刀带来了“口语”的表达便利,但他并没有也不可能完全接受“快捷”的表达方式。一代人有一代人处理自身和世界关系的宿命,他将俗性、人性和诗性有机地融汇,就像他描述的在地下默默握手的两棵树,他在勤恳的写作中逐渐地将“文”和“白”两类一奶同胞的兄弟结合在一起,并做了有意识的化合。即便像《动物园实习报告》这样的篇章,也做到了朴素而不直白,深刻而不清浅,惊心动魄于诗外,刻骨画魂于字中。在我看来,语言上的文白之辨、意蕴上的厚薄之分、审美上的简繁之别需要诗人的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全修,而体式上的长短之认、气韵上的急缓之异、性灵上的虚实之差更要借助于内功,而这一切都要达到“语言”的浑然天成。语不修,诗不成,诗不修,语焉在?
      毋庸讳言,正如诗人刘以林在谈论惠特曼时所言:一个大诗人的产生除了要有把一个时代的口语转化为成熟书面语的能力,还要有处理当下时代经验的独异禀赋,最重要的,他还应当具有转化和弘扬时代精神的修为。瓦刀是我长期关注的一位诗友,在他时温时火的表现姿态和张弛有度的写作节奏中,不断有新作擦亮我的眼睛。自给《特区文学•读诗》推荐他的《三重门》始,我觉得有必要对他的创作写几段文字,特别是读到他这组沉郁厚重的扛鼎之作,掩卷沉思,竟有不吐不快之感。遂记之!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3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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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阵︱瓦刀诗歌的大诗品格初探

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中国诗坛与诗歌现象里,临沂诗群的出现让人耳目一新。以江非、邰筐、轩辕轼轲为代表的“三驾马车”的崛起,把临沂诗歌带进了“狂飙突进”的时代。但随着江非、邰筐的南移北漂,临沂诗群曾出现一段沉寂期。近年来,由于瓦刀、孙梧、风言为代表的“新三驾马车”的异军突起,临沂诗歌创作又进入了二度黄金期。相之于孙梧诗歌的纯粹、宁静,风言诗歌的潇洒、飘逸,瓦刀的诗歌霸气,更趋向于大诗品格的培养。这种大诗品格并非指诗歌篇幅的宏大、架构的恢弘,而是以诗歌的深度、厚度和美感为取向的。这种大诗表现为丰厚的意韵、“情感核”释放的辐射力、语言的张力和穿越力,以及超然的思想和崇高的心灵等品质。瓦刀扬弃了第二代、第三代诗人的诗歌精神和美学思想,他的诗歌兼蓄并融,既保持着现代主义诗歌探索的锐气,又融入了他独特的审美形态和思维方式,形成了他鲜明的美学观念和艺术特性,也形成了他大诗的品格。

立体奇伟的意象建筑

中国诗歌素以“建筑美”著称。中国诗人总是不辍地对诗歌进行探索建构,诗经、楚辞、汉赋、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体式的构建以其声韵、格律作为外在的建筑材料,铸造出成华美壮丽、气势恢弘的诗章,而现代诗以意象作为诗歌建筑最基本的原料,把诗歌的重心放在诗歌内部建筑上,构建成立体、多维、奇伟的诗章。

瓦刀的诗意建筑多复式立体架构,少有单线与平面结构。《打开春天》,人们往往关注是春天的美丽,而瓦刀在敏锐的洞察中发现春天美好事物中一些凄美的遗憾:“她最不能看见花儿枯萎的/那些枝桠,不知何时/就会针刺她的内心/忙碌的日子里,她也不忘/去每一个绽放的枝头/交出身体不为人知的暗疾”,这朵爱情的花儿在恋人的眼里不能美得永恒,“有时她会突然大叫,让他/快把枯了的花拔掉/他便默默地,把奄奄一息的/花枝拎在手中/春风一吹,枯叶就斑驳了/他的影子。”《花儿》这首诗,诗意的指向是多元的,我们可以理解为对春花的伤逝,也可以暗指对爱情之花的叹惋。诗人面对春天的《草儿》,多了些理性的思辨,“狗尾巴草、龙舌兰、三叶草/车前草、抓秧子/有名的无名的挤在一起/忘乎所以的绿啊/阻碍了一只鸟儿的穿越/有时,它们也相互耳语/身旁的花儿,艳的招摇/却是冷冷的不敢靠近”。春草疯长,却和鸟儿、花儿之间又有莫名的“间隔”。再如:“低头飞翔的鸟儿,坐在镜中/尖尖的喙,梳理着凌乱的羽/把淤积体内的流言/刺破,流出/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它小心翼翼,啄着路人遗弃的碎屑/低一次头,翻阅一次/巴掌大的心事/”。在《打开春天》这组诗里,诗人关注的不是春天的勃勃生机,而是花儿、草儿、鸟儿的生存状态,更多地融入了对生命的关注和生存意识的深度思考。

诗歌创作,归根到底是心灵建筑的艺术。“有一种建筑,是属于一种年代的,那就是心灵的建筑,由于人类的心灵构造基本属性是长期不变的,所以,深入心灵的诗歌,具有永久的魅力。”(王克楠《诗歌的建筑美》)《蒙山夜话》就构筑了一座深入心灵的城市和山水。蒙山的巍峨和沂水的柔媚在诗人的笔下显得那么洒脱, “掬一捧清澈的河水/你来到掌心/夜色之下,惊艳的轮廓/在时光的书页上闪烁/飞过许多城池的鸟儿/把一拃长的悸动,筑在/你的堤坝之上/你是一座梦幻之城/那脱胎换骨的美/足以让这奔腾千年的沂河/驻足,流连/”。诗人的诗思是嬗变、多元的,蒙山之夜,诗人独对山水抒发幽幽怀思,“哪怕鼓出一汪汪秋波/也故作从容,把吻留在/你飘逸的发梢/今夜,我只守望着你/虽然生活的芒刺,给予我/许多细碎的疼/在你华丽的边缘,我/雅,雅不过一株睡莲/俗,俗不过一束玫瑰/愿以一棵麦子之心,向你靠拢/等待一轮红日,从额上升起”。诗人的情感指向,是蒙山?是沂水?还是心中的恋人?抑或皆有之。

瓦刀不愧为现代诗歌建筑的工程师,他对于诗意的建构和意象的营造近乎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所以他的诗歌呈现出一种外观简约、内涵丰厚的大诗格局。

诗歌狂奔的两个轮子

众所周知,现代诗力求建立一种全新的生命意识,寻求同万物对话,从而建立一种全新的诗歌秩序。当生命意识被现代诗人肆意张扬,诗歌也就卷进意识流的“汪洋”。其实,优秀的诗歌总是以生命意识和使命意识的和谐为审美取向的。只有生命意识而没有使命意识,诗歌就失去了灵魂或内核;只有使命意识而无生命意识,精、气、神、韵也就荡然无存。瓦刀诗歌在张扬强烈的生命意识的同时,同样凸显使命意识:“天空降下来了/风,下降/警报惨白的呜咽/坠落人间/白过李白床前的白月光//一切都在变白/记忆却是无声的黑/老去的音乐/急匆匆的路人和车辆/仓惶成沧桑//亮出刺刀,挑出/一根疼痛的肋骨/我的流年,从此/多了耻辱,少了一天”。(《九•一八,我肋骨的痛》)强盗曾经亮出的刺刀,挑出一个民族肋骨的同时,也挑起了强烈的阵痛。诗人和国人同样不能承受民族的屈辱,慨然而歌,凛然亮剑,直刺强盗。

瓦刀在诗中还强烈地传递出他的忧患意识和济世思想,“之后,一个城池荒凉了世界/山峦崩溃,践踏生命之花/泥沼里呜咽的魂灵/割破的心流出泥浆/长满荒凉”,诗人在《蓝光闪过》一诗里,直面人类和生灵在天崩地裂大灾难中,显得那样无助和无力。诗中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挥泪如雨/挥舞着洛阳铲、钩镰枪/从祖先的坟茔开始/挖出尧舜的尸骨/大禹的悲怆”,“盘古咆哮,共工消遁/冲锋的号子,在我孱弱的体内吹响”。面对灭绝人寰的自然灾害,无论开天辟地的盘古、怒触不周山的共工,还是尧、舜、禹这些圣贤之士,也变得无能为力。

大自然最纯真、最纯朴的美是原生态的美,诗人渴望大自然返璞归真,渴望心灵家园的回归:“漫步其间,叹为观止/山是假山,湖是人工湖/亭台轩榭,皆为古风/草木,丰满妖娆/透着皇家园林的贵族气质/找不到丝毫草民的痕迹//我凝眉而寻,吹毛求疵般的/想找回那些,曾经被我踩出内伤/楚楚动人的黄色小花//我输了。输给/“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造物主/和装模作样的人造景观/心服口服”。(《输》)人类在改造自然、美化自然的同时,也失去了本真的自然原景,诗人深深担忧,感叹有一天地球已不再是原来的那颗美丽的星球,这忧患意识让人一宿三惊。

神性、哲性、灵性的结合体

瓦刀的诗歌是神性、哲性和灵性的结合体,交相辉映,成为他大诗品格的一大特色。比如他的诗歌《净土》、《关闭身体的门窗,昭告北风》中,人的灵魂“从现实的重负下解放出来,同时又向灵魂显示现实的意义”,(李超杰《理解生命:狄尔泰哲学引论》)既是神性在人间中的莅临,也是凡人对神的一种呼唤和渴求。《对弈》、《尘世物语》等相当一部分诗歌蕴涵着人生哲理,闪耀着哲性的光芒。“对了,规则是你制定的。/我举棋不定,后悔陷入这方寸之内的困窘。/我不该使用当头炮;/不该去别你的马腿;/不该让双车越过楚河/如虎困平川。/结果,已毫无悬念。/你借礼贤之名,把我引向迷宫一样的布局。/我慌忙交出贪婪,体内的钙质;/交出,最后一枚棋子/……”,人生如棋局,需要运筹。狼烟烽火,纵横驰骋,只是表象。高手胸中藏乾坤,袖中布局阵,博的是大智慧。诗人从对弈中参悟人生“不论输赢,你最终面对的都是一盘残局”。再如诗歌《一枚绿叶的寄语》、《一页公告》、《一棵树的寓言》等,彰显了诗人的睿智和豁达的人生态度。他的语言还表现出一种特有的灵性,《凝望孤岛》、《致海燕》、《秋风辞》等,柔媚清新,飘洒俊逸,灵动传神,最是诗人的心灵语言。

品读瓦刀的诗歌,我们就会发现,诗人凸显和创造了大诗的品格。风格即个性。这种大诗的品格个性的养成,决定了瓦刀诗歌创作的绵绵不绝的艺术生命力和广阔的发展前景。特别是近几年,瓦刀致力于大意象诗歌的探索和实践,不断创作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大诗歌来。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3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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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阵︱绝句精神下的诗意建构——读诗人瓦刀近作

在新诗彻底散文化的今天,读到诗人瓦刀的诗歌,首先让我想到杨炼提倡的“现代绝句”。“现代绝句”作为现代诗的一种新的审美样式,新的诗学谱系,它产生的美学观念和美学影响,都具有借鉴的意义。瓦刀从现代诗的美学向度和时代特征出发,带着一种“现代绝句”的精神,信古不复古,在现代诗歌创作中建构着像古典格律诗一样的意象建筑,以最精简的意象表达出最丰富、最有冲击力的诗意。他的锤词炼句造境铸象并不亚于格律严谨的绝句,他一方面追求语言凝炼,一字千金,不像当下流行的口语诗那样随意;另一方面凌云健笔,诗意纵横。
比如《我是一场雨》,可以窥见诗人的豪放、达观的人生态度和卓然独立的人格,绝不做“自视珍贵如油的春雨/它自上而下的骄傲,流露着/与生俱来的吝啬/看它朝觐一条河流时的跪姿/就知道它有多么卑微的成长史”,也不做“缠绵不休的秋雨/霏霏细丝,织出无限哀怨”,“要做,就做烈日下一场暴雨/每一次亮相,有疾风相伴/纵身一跳,干裂的尘世/汪洋恣肆,潮汐漫卷/消退之前,我用闪电和雷鸣/安抚人间”。一场自然界的雨,传递着人生的音码,赋予了诗人对哲学世界的认知以及对人生价值的思考。再如《我不喝咖啡好多年》:

“爱来如山倒,爱去如抽丝”
你呷了一口咖啡,等着我回应
多么耳熟的陈词,因你的篡改
让这个春天陡生悲凉
一时南风缓,忽然北风疾
我只对杯子里的事物感兴趣
我搅动着它,看着热气
一点一点从我面前跑掉
黏稠的液体,顺时针旋转着
泡沫随着涡流起伏。哦——
你还年轻,不配和我谈论爱情

诗歌中的咖啡具有极强的象征意味,诗人善于调遣和运用现代诗歌之象,在具象和意象的双向辗转腾挪中,加之诗歌内在旋律的弹跳、升腾、起舞,使诗歌呈现出像芭蕾舞一样优雅、和谐、自由、宽广的美。“爱来如山倒,爱去如抽丝”,开首之句类似古典诗歌的警句,冠领全文,“你呷了一口咖啡,等着我回应/多么耳熟的陈词,因你的篡改/让这个春天陡生悲凉/一时南风缓,忽然北风疾/我只对杯子里的事物感兴趣”,我们会猜测或者确定诗人戏剧性的人生际遇,在一个戏剧性的场面而变得峰回路转,结尾一句“你还年轻,不配和我谈论爱情”,点出弦外之音。

众所周知,传统诗词中的绝句必须在精妙构思的基础之上,给人留下广阔的回味余地,要在很短的文字上运筹布局精心设计。绝句之绝,体现在诗人的艺术智慧上。没有绝妙的构思、出人意外的意象,是不可能出经典之作的。绝句的章法固然也有很多的方法,归结起来,可以概括为八个字:平起、顺承、跳转、妙合。瓦刀在他的诗歌布局和意象运用上,娴熟地运用传统诗词“起承转合”的章法,比如《我的人间》:

我确信人间之外还有人间
那些灾难中屡屡失踪的人
那些突然就杳无音讯的人
肯定在人间之外
又组建了新的人间
不可言说的含蓄年代
我更热衷于自成人间
一个人的人间多么和谐
我自说自话,所有言论
不会作为呈堂证供
我短暂的沉默
就是与众多人间的一次冷战

诗歌第一句为平起,设下悬念,第二至五句为顺承,作一铺垫,暗含伏笔,第六至十句为跳转,陡然一转,波澜起伏,第十一、十二句为妙和。结句一出,如平地惊雷,力透纸背。
绝句之绝,还要抓住最精彩的一点展开。这首诗歌中最精彩的一点就是“人间”。“人间”意蕴丰厚,具有多意指向,使诗歌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人间”也是这首诗歌的中心喻象。作者向往的“人间”是心灵意义上的自由,心性的自由:“不可言说的含蓄年代/我更热衷于自成人间/一个人的人间多么和谐/我自说自话,所有言论/不会作为呈堂证供。”作者感受到“人间之外的人间”,“我确信人间之外还有人间/那些灾难中屡屡失踪的人/那些突然就杳无音讯的人/肯定在人间之外/又组建了新的人间”。“人间”这个意象看似平易,实则奇崛,经过起承转合的跳跃变化,表现出非同凡响的内涵力。

瓦刀的诗歌,多运用象征、隐喻、变形等现代主义表现手法,以最经济、最简约的语言表达诗人广阔的内心宇宙空间,他力求在“现代”和“古典”之间寻求一种契合点,把古典诗词中的通感艺术与西方现代诗中的象征主义艺术融会贯通,形成既有传统风骨又有现代神韵的“象征诗学”。如《被春天承认的雨》:

一场雨如果被冬天承认
就可能下成雪
被寒冬无数次阻止的雨
终于得到春天的承认
变成一场春雨
傲慢地落下,时隐时现
飘落的雨并不知道
还有另外一场雨或一群雨
正等着被春天承认
正俯首低目,与春天
寸步不离

这首诗的象征意味很浓,“春天”象征威权或者权贵,象征着荣耀或站在高处呼风唤雨的人物或机构,“雨”则象征着芸芸众生中向权贵或者权威靠拢的生命体。被权威者承认,就变成权威者,或被权贵者承认,也就变成了权贵者。
读瓦刀的诗歌,就能看到他在当今诗歌精神不断被消解的时代背景下,带着个人强烈的先锋意识和生命意识在汉语诗歌语言艺术的探幽中披荆斩棘,左奔右突;就能看到他高举诗歌之火炬,以特立独行的诗意建构,给现代诗歌的绝句精神赋予了更多更深的含义。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3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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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评论推荐

1
雨无正︱浅析保罗策兰诗歌《深晚》

    《深晚》
作者:保罗策兰

深怨如金色的话语、夜开始
我们吃无言的苹果
我们工作,乐随我们的星宿
我们站在菩提树的秋天里如冥想的鸥鸟
如南方来的燃烧的客人
我们指着新的基督起誓:尘土合尘土
飞鸟合流浪的鞋
我们的心合水中的梯级
我们指着世界对流沙起誓
我们快乐地起誓
我们高亢地起誓自无梦的睡眠的屋顶
摇撼时间的白发

我们摇撼时间的白发

你警告我们:你们读圣者!
我们熟知此事。
让罪降于我们
让罪降于我们的警号
让淙淙的海来临
让搅乱的摧逼的风来临
日午
让从未发生过的发生!
让一个人从墓穴中走出来。

叶维廉 译

保罗•策兰(Paul Celan,1920-1970),生于一个讲德语的犹太家庭,父母死于纳粹集中营,策兰本人历尽磨难,于1948年定居巴黎。策兰以《死亡赋格》一诗震动战后德语诗坛,之后出版多部诗集,达到令人瞩目的艺术高度,成为继里尔克之后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

这首诗歌以“我们摇撼时间的白发”为分割,大致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分以大量的 我们 为开头的排比句子,后半部分则是大量 让XX 为开头的祈使句,这使得诗歌呈现出前后明显的结构上的对比关系,在诗歌开头,策兰以:
深怨如金色的话语、夜开始
我们吃无言的苹果
描述了一幅超现实的场景。深怨和夜,无言,人们吃苹果,这些意象本身并非独立意象,而更像某一事件的的末尾,但,人们为何深怨,为何无言,从诗歌的叙述中并无法看出。
紧接着下面是两个排比句描述“我们”的行为:
我们工作,乐随我们的星宿
我们站在菩提树的秋天里如冥想的鸥鸟

而在第三句中对这种行为进行了定性的描述:
如南方来的燃烧的客人
南方来的燃烧的客人,具体指什么由于作品并未进行说明,但从直观的意象感官上观察,这更像是对灾异的描述.个人认为策兰在这里使用这一意象可能是描写纳粹。纳粹最初提出的政治口号是带给平民公平与幸福,结果却将国家带入战争与屠杀的深渊,而后文一系列起誓的描写,更像是纳粹尚未发动战争之前对于国民的欺骗性政策:
我们指着新的基督起誓:尘土合尘土
飞鸟合流浪的鞋
我们的心合水中的梯级
我们指着世界对流沙起誓
我们快乐地起誓
我们高亢地起誓自无梦的睡眠的屋顶

“我们摇撼时间的白发”这一句带有回忆的象征意味,而如果从回忆角度理解前文,就使得作品的前半部分成为对历史的陈述。纳粹政权实行的排犹政策最初是以打击犹太投机商人,资本家的面目出现的,后来在极端民族主义的推动下扩大为民族仇视。在这一政策下受害更多的是并非资本家的普通犹太人,策兰就是其中一个。策兰最多算中产阶级,跟奥地利当时的社会上层人士并无任何经济或者人脉上的联系,真正的大资本家可以通过转移财产或者贿赂纳粹官员逃脱迫害,而平民是没有这种机会,很多人只能沦为纳粹排犹政策的受害者:
你警告我们:你们读圣者!
我们熟知此事。
让罪降于我们
让罪降于我们的警号
这段的描写可能跟圣经旧约中先知对于犹太人悲剧命运的预言有关。历史上犹太人曾经历多次灭国和迁徙,每次这种大的灾难降临之前都有先知传达耶和华的预言,而在圣经旧约中,犹太人遭受此类灾难的惩罚,主要归罪于某一时期的犹太人开始不信上帝,道德放纵等等,但这一规律显然不能用于二战中犹太人被纳粹迫害悲剧的解释。
让搅乱的摧逼的风来临
日午
让从未发生过的发生!
让一个人从墓穴中走出来。
结合诗歌的标题“深晚”能够看出,作品所要表现的其实是策兰对于命运正义性的深刻怀疑与恐惧,因纳粹排犹政策而使犹太人不得不面临的这一受到欺骗与迫害的命运,与历史上犹太人因自身的道德或宗教错误而受到上帝惩罚的命运并无法吻合,这更像是:
让搅乱的摧逼的风来临
让从未发生过的发生!
诗歌一方面反映犹太人二战中被迫害与欺骗的悲剧命运,一方面反映策兰对于从宗教视角观看犹太人的遭遇而产生了对于善恶与命运的怀疑。

策兰这首诗歌在题材上的反映与修辞手法的运用其实是并不一致的,要表现压迫与悲剧命运为何要使用如此晦涩的修辞?这种晦涩诗歌手法的运用使得不了解二战历史与策兰经历的人无法从诗歌中读解出完整的意思,而这使得诗歌产生朦胧多义的表面特征。但策兰的大量诗歌中都使用此类的修辞,这成为他的一种标志性风格。
在强烈的感情与内心压力下,诗歌的创作者会不顾忌一般的文法规则而创造出一套属于他自己的语言体系,这一点在其他的诗人中,如特拉克尔的诗歌中也可以看到。策兰的诗歌之所以并不考虑作品的艺术效果,也跟他的这种语言体系有关,这有这样他才能充分地遵循与自己的内心真实,而诗歌作品对于他人而言的意义,并不是策兰考虑的首要内容。
这在诗歌形式上提供了一种形式上的创新,为其他不了解策兰诗歌语言的诗人开辟了一条诗歌语言上的突破之路。诗歌语言的特殊之处在于,其很难通过对现有技巧的积累而发展出越来越高阶的诗歌语言,创造性在诗歌语言中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而对于某些领域的感悟与体验,及其由此而产生的语言,是难以通过学习获得的。这也使得某些具有鲜明特色的诗人和诗歌,其风格只有他自己能驾驭,而模仿者往往只能徒具形式。
不过对于表现诗歌主题,这种语言能否起到最佳的效果,只是或然的,其形式上的创新意义并不代表对此类题材一定具有更好的表现作用。
策兰创造的独特的诗歌语言可以使很多诗人得到启示而打破一般修辞上的一些固定模式,例如他的大量排比的运用产生的语气上的递进,前后两部分结构上的对立为诗歌带来的明暗色调的差异,大量连续的祈使句使用造成的意愿与怀疑的积累效果,这种按照语法标准衡量不正常的语言形式恰恰在表现某一情感或者思想上具有更好的表现作用。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4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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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安皋闲人︱面朝前,往回走——重读陈峻峰《乙未新年》

人在路上,年在路中。路,这是我们为人一生注定的行役。路,真实亦抽象,可触亦可感。长长的行役中,谁也断不了回回头,看足迹深浅,想逝水流年。可是,唯有那种跨越过千山万水的早行者,因其遭遇了更多的得失顺逆,他们的回望与触摸,才更有标杆性意义。你瞧,诗人迎头一句,便震颤人心:
    时间来去  残酷如刀而又温润如玉  那么现在  我开始往回走  找你
    人是动态的,却绝无走回“过去式”的可能。谁能迈开踩在“当下”的双足,启程昨日?唯诗人,这站在沧桑的流水中,看见“时间来去”的那位悲喜交集者;更是这位既以肉身抗住了“残酷如刀”又以尘心归认了“温润如玉”的二律背反体尝者。时间的刀削去了谁的什么以及什么的谁?时光的玉玉成了谁的什么以及什么的谁?看见了流散偏又认定了留驻,有过了既往又握住此在,“年”的当口,“我”如何不往回走?
     回去又何如?诗人襟怀坦白毫无遮掩地脱口而出——“找你”!

     “你”是谁?谁是“你”?
     人主体意识的产生来自婴幼时期。当在万物中得以区别你我他之分属后,灵魂开始附身,个体开始上路。路要自己走啊。影子之外,孤独即是我们终身的不离也难弃。有了孤独,高贵和自守才得以生长;有了孤独,归藏和认同才成为期冀。行走中的我们,得到过多少接受、容纳、知会和相印,又错过了多少邂逅、触摸、真知和合一?
   
    寂灭  摧毁  或者新生  就像深渊和天堂  黑暗和光明  就像生命自身
    就像决绝和缱绻  断然与柔情  跌落与飞升  我们在二者之间
    犹疑  徘徊  扣手  约定
     仿佛初心,仿佛爱情,仿佛某个明月下的约定水井前的誓盟。却又大于“生命自身”,小于一滴青草上的露珠旧年窗棂上一根簇新的青丝。“你”,是梦里开不败的花,是醒来放不下的风,是千里万里走不出的曾经,包括山水,包括山水之间的轻与重、死与生。
    穿越。穿越的翅翼已经在“四月”的蓝天扶摇而起。可是,“ 时间封死了所有的路口”!
    回不去,回不去,回不去。
    时间,一去不复返的时间,再无形影的时间,就这么冰面含铁地斩断所有,不留一丝可能。

    路断于无路处,诗成于逆转中。
    诗人压住无限的感伤,目光不曾暗弱一丝的信仰:
   
    就像山色变换  流水逶迤  大浪淘沙  你还在你原来的地方
    你一定还在  原来的地方  这是我至今
    苟活在这个喧嚣与孤独  庞大的抑或微弱的喧嚣与孤独的世界上
    唯一相信的事情
     “你”在,“你”还在,“你”一定在。
      喧嚣在,孤独在,庞大在,微弱在,“你”如何不在?
      喧嚣是今天才熙攘而起的吗?孤独是今天才突兀而生的吗?庞大的喧嚣与孤独的庞大是互生的一体两面还是对峙的双雄?如“你”在会如是吗?因“你”在我可以如是吗?
      不知道。知道的只有,“你”在而我在,那怕以“苟活”的方式和姿态。
     
      好像,试图回走的诗人,有着唤不回的至痛,刻骨铭心,无以复加。也好像,面朝前的诗人,在梦外的世界,卓立而独立,那种“苟活”分明有着傲骨铮铮冷焰灼灼。人间四月,四月的“你”,幻象般真实又如生般虚幻。走不近,回不去,冷冰冰沉甸甸的怅惘裹着多少明艳艳水灵灵的向往。是找不回的过去储藏着无限的美好吗,还是将难再的美好放大在流逝的岁月里了?抑或,当下的失却、遗憾、残疾,乃至由此而繁盛的焦灼、困惑、寂寞、苦痛恰是那些美好的隔断、枯萎、失传之所折射、所比照、所裸露?
      我们,在一路走来的此在,丢失的多还是得到的多?
      显然,这是对当下困境的一种确认与界说,一种悲悼与勘破。
      破了,便生通。
      即使走不回既有与故有,诗人如炬的洞察还是准确地定位了那个“在原来的地方”的“你”。
      “你”是如此强大,时间也不能修改“你”;“你”是如此守信,祈愿一直暖着风霜中的“我”。如初,如今,如那条相接的路。
     “你”在,“我”如何能老?“你”在,我如何不活好?在“ 时间封死了所有的路口”,回走与找你,守候与重逢,可能与信然,我们心往回走,面朝前方,揣好温润如玉,迎着残酷如刀,在时光的这头,还能挺起信你也信自己的腰。

附:
乙未新年  (2015-02-19 )

陈峻峰

时间来去  残酷如刀而又温润如玉  那么现在  我开始往回走  找你
这是那年四月  我们在一个意外  惊诧  如梦  假设的城市
说好了的

那年四月  我们回到元初  上古  史前  火山喷发  海水漫浸  天崩地裂
眼睛里气象万千  身体里物种凶猛
寂灭  摧毁  或者新生  就像深渊和天堂  黑暗和光明  就像生命自身
就像决绝和缱绻  断然与柔情  跌落与飞升  我们在二者之间
犹疑  徘徊  扣手  约定

那么现在  我开始往回走  找你
固然星转斗移  物是人非  沧海桑田  时间封死了所有的路口  但那一支玫瑰
抑或麦子  油菜  豌豆  蒲公英  车前子  还以原初的姿状
以及红艳  馥郁  浓烈  妩媚  铿锵  疯狂  开放

就像山色变换  流水逶迤  大浪淘沙  你还在你原来的地方
你一定还在  原来的地方  这是我至今
苟活在这个喧嚣与孤独  庞大的抑或微弱的喧嚣与孤独的世界上
唯一相信的事情


乙未除夕  信阳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1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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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笑相逢︱子青悠然新作简析——《除夕》等两首

再见你,已是杏花雨
文/子青悠然

喜欢《小团圆》,或者博尔赫斯《关于天赐的诗》
若是经常、经常的“不务正业”
也羞愧,也恓惶三轮车上粗糙方言侉侉地
泛滥在苑区

有什么理由优越和全然不顾
只面对厚厚《枕草子》
素白、洒金,覆盖的半边枕草
像惊鸿瞥一下,任性疯长与驰飞

而另个人丢句 “再见你,已是杏花雨”
仿佛春暖花开
又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花事

其实我更愿意,站在局外
默念:日月虽有变迁
五行山脚那块丑石始终未变
四季会有雨


【简析】:
        读子青的诗,会有一种诗意的跃动感。你会感觉她将身体与心里的跃动姿态,有效地传递到词语表层之下。也许你没能以自己的思维习惯,还原她情节里表达的交错感,但一定能品味出不同的语言质地。
        诗中引用的作者及书名,有时会局限读者的阅读渗入,毕竟各人的涉略范围不同,遇到相对生疏的内容一般会选择跳过。这样会影响对一篇作品的整体消化。建议这样的引用除非必要,越少越好。或者把不愿割舍的那部分原意,化解成自己的表达而移殖进来。也即,尽量避免简单植入所带来的阅读阻力。



除夕•年
文/子青悠然

1.

擎一野冬草,除却虚浮
沐光,沐空,沐无言敬畏
模糊一座村庄具体方位
惟清晰记得门头右上角牌号
风镌刻日子的每一缕
是黑蝙蝠,是莲,是青葫芦
是蝶的翩跹
他奔跑的背影像穿越
又像拉回祖辈年轻的笑貌
而我们合目
顺应廿四每一啼,和那些草一样
黄了又绿,如此反复
不止息

2.

红楹联,福倒
拈出字典里所有欢喜的名、动、形
翻炒、煎煮,佐以各色香料烹饪
大圆桌上一碟碟、一盘盘
画家此刻噤声
让母亲坐庄,父亲作陪
让孩子当齐天大圣
我,与你
满满斟好每个人的酒盅
淑女,或者绅士
都不要
此时的我们,只做小儿女

3.

蹲守公园边角的花甲老人
他缓慢地从一只口袋
掏出竹编螳螂、塑料绳编自行车
列队展示并兜售
像炮竹声炸醒了的
光脚童年
围观,近前
都不及剥开一串糖葫芦来得干脆
有些滋味应该细细吞咽,暗暗咀嚼
偶尔驻足红灯笼墙、吐香的梅林
似乎作秀与事故
很多次,我们习惯
从擎着糖葫芦串山里人的身旁
从捏七彩面泥手艺人的跟前
从摇棉花糖的手工车边上
目不斜视地飘过
但现在,我们充满温情
仿佛它们刚刚出现


【简析】:
        三个场景。第一节远景,没有提到与年有关任何的符号,但对个体与村庄的关联,进行了多层次诗意触摸。这种轮回之感,是意义更宽泛的“年味”。
        第二节家景,其乐融融,乐在亲人佳节团圆相聚,融在脱掉社会角色加给我们的外壳。
        第三节外景,一些熟视无睹的人物与情景,是现代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当我们的物欲与精神发生迁移,往往对之过而不见。但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它会瞬息清晰起来,因为只有他们出现在那里,才觉得时光是那么真实恰当。
        诗中最后一句:但现在,我们充满温情 /仿佛它们刚刚出现。令人心动,进一步说,令人心动的恰是自己,一念之间,美好乍现。
        在本组中,特别是最后部分,我觉得语句中动作成分可以适当简练。当你满盘皆动的时候,读者就不容易对焦。有效的细节动作,往往一两个就可以。另外,诸如:
        “沐光,沐空,沐无言敬畏”
        “是黑蝙蝠,是莲,是青葫芦”
        “拈出字典里所有欢喜的名、动、形”
        “大圆桌上一碟碟、一盘盘”等。
        这些枚举的句型在一组诗中多次出现时,会形成一种叙述上的程式感。这种程式感对阅读敏感度有一定杀伤力,至少会形成两种概念,要么格式老套,要么叙述懒惰。在表达的语式上可以略加注意,多些调节。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20 11:50)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4
有烟无火︱我们的生活不需要盲从、跟随,必然的结果就是:知足者常乐”  ——评丁微诗歌《我们》

    在中国诗歌网微信公众号里,看到为丁微写的一首诗《我们》征集点评。打开原作,细琢之下,竟有一丝隐隐作痛之感。
    恰巧在上个月中旬,我也写了一首《人流》的抒情诗。因为当下在欧洲工程项目里劳工,每日里除了唯有男人的群居与摸爬滚打、幸苦劳作之外,最奢侈的就是去本地属国的首都玩耍。兴高采烈之余,看到大街上各色人流川息,脚步匆匆。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尤其作为才一米七的个头拥挤于一群人均身高一米八七的中欧人群当中,我突然感觉出自己的矮小。这里的天空是很干净的,这里的夜色也是清爽得让人感觉很寒冷。
    我的原作如下(摘节):

什么时候起,天上的星星不再顽皮
什么时候起,人流中的我显得如此不适地宜
此刻
是一个不该有的天气
此刻
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荧红灯下面孔陌生
摇头
缕缕清风,偏南。我知道春天要来
清风
还是有些冷
冷,让一个有故事的人只能好想回家抱暖

多少年了
把自己相望成屋脚的一块奠基石
多少次
对女人的渴望,演变成除母亲之外的吸允
我们谁也走不过
那间狭小空间里对性爱的需求

仿佛
走过的就只有一天。早与晚没有区别
仿佛
当夜晚取代白昼,所有的树苗子一夜之间长成苍松
枫叶子的坠落
与四季的交媾无关

明天如何
还是这人群的流动
还是这陌生
还是这般的冷……(我想我的女人了)

    “我想我的女人了”。人生其实就那么简单,因为我想着:有了女人就有了家;有了女人才有了人生的乐趣;有了女人就有了理想与劳作的动力。丁微的《我们》,感觉就是我这首诗的缩写。也许仅是身处环境的不同,我的诗更多的倾注了个人的情爱饥渴,而丁微不同,诗人的诗里更多的是对人生短暂里程的一种总结与概括。
    “人间的波光/在一条大街上流动/被狭小的房间收容”,这是每个人生活的现状。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匆匆于人流中想啥,要去那里干啥,你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个狭小的房子里(家)。如果你非要放失一些的去理解,可以臆想到人性百态的一种结果,作为单纯意义上的人性解读,我们永远走不过人心空间的小。
    “我们在白天牵手、散步/我们在夜晚亲吻,挥霍汗水/我们在重复人类的初衷/——历史再次还原成现实”。作为有思想意识的人类,情感(爱)的意念趋势我们的行为,这不是对一种性爱的描叙,这是体现人性当中的一种原始渴望与冲动,这是一个人活在人间(世界)的初始原动力。只要是人,只要是活着的有思维意识的人,这种初始原动力,天性就会存在。这一段不是感叹,而是一种概括:人类一代一代的传承,我们都在重复上一代人的人生轨迹。当然,在对自然形态的概括中,也需要有最终结论的感性总结。这种总结就是:人,因为爱而活着,也只有爱了你才快乐了。
    “只是一天/时间已经足够/这镀金的成色多么坚定/从表面开始,坚硬的质地已经形成/——一切源于内心/我相信,你也相信”。这一段里有一组词语“镀金”“足够”“坚硬”,这说明诗人想表达的是一种肯定,一种无法更改的、恒定的现实存在与核定规律。什么样的规律呢?我们的一生其实完全可以收缩为一天,不就是一个白天与夜天吗?不就是白天可以“背朝天,脸朝地”日复一日的劳作吗?不就是到了晚上个个都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似的天伦之乐吗?我们不需要太多的悬念,诗人在此告诫人们,我们必须相信:人生苦短,好好工作,享受快乐,这是人一生中坚定不可动移、快乐生存的法则。
    “我们完成了爱情的所有形式。/当白天再次取代黑夜,/我们也将涌入人群……/在一条盲目和必然的道路上”。这一段才是整首诗的文字总结,更是一种生命持续传承的赞扬,也是人性求爱付爱的等量返原。我们的生活不需要盲从、跟随,必然的结果就是:知足者常乐。

后附丁微原作:

《我们》

作者:丁微

人间的波光
在一条大街上流动
被狭小的房间收容

我们在白天牵手、散步
我们在夜晚亲吻,挥霍汗水
我们在重复人类的初衷
——历史再次还原成现实

只是一天
时间已经足够
这镀金的成色多么坚定
从表面开始,坚硬的质地已经形成
——一切源于内心
我相信,你也相信

我们完成了爱情的所有形式。
当白天再次取代黑夜,
我们也将涌入人群……
在一条盲目和必然的道路上
读出人世最后的秘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7-2-19 13:27)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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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7-3-26 19:52 | 只看该作者
不是要选荣誉编辑吗,我投你了真是的。没日没夜的光干活不拿奖状。你写的诗呢?嗨嗨。。你就不能学我自私吗真是的。。。累坏了咋办?真是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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