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爷、镰刀、马、一棵树，它们像一枚枚钉子，深入岁月之内，比那黄昏更加牢固。 ——题记 1 柴 禾 每年秋去冬来，爷爷会准备很大一堆柴禾，高高的码在老屋的前面。那些干枯的柴禾都是爷爷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山沟里抛来的，因此，他特别看重它们。就像照顾子女一样看守着那一堆柴禾，不让我们抽，不让猪拱，不让鸡抛。 可是每年冬了春来，柴禾依然是那么老大的一堆，很少烧，似乎就根本没动过。奶奶一直抱怨爷爷，让那么一大堆柴禾堆在屋前，没烧不说，反而挡住了阳光。爷爷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的往上加新找来的柴禾，也尽职尽责的看守着它们。 时间长了，最里面的柴禾有的发潮了，爷爷会不辞辛劳的将它们抛出来，满满的晒一院，人们出出进进，总会踩响“沙沙”的声音。爷爷说他能从被踩响的声音里听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人还是畜生。奶奶说爷爷找这么多柴禾只是想听辨声音，爷爷是发疯了。 父亲也常说，爷爷老大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好，却给自己没事找事。 我也对爷爷的此举犯起疑来。 面对大家的不解，爷爷感到了无人能知寂寞。常一个人抽着旱烟，蹲在阳光能照到的墙角，静静地看那一大堆或许能让他骄傲的柴禾，仿佛是在观赏一件自己的艺术品。 我终于想直接问问爷爷，他为什么要抛来这么多的柴禾，却又让它们发潮，又朽掉？很久，爷爷才若有所思的说，这样才能走过冬天呀，王虎的爷爷就是死在30年前的那个没柴禾烧的冬天。 现在想想，爷爷的此举是多么令人怜惜与理解。那段岁月对他的创伤也许是太深了，以至于在他心里，总有一个冷如冰霜的日子，伴他走着自己的人生之路。而他只有不断的抛柴禾，才能有力量去克服那段寒冷的日子。 爷爷能平安的走过每个冬季，也许就是有那许多码成堆的柴禾在他内心烧起一轮温暖的太阳。 我深深地感慨。一个老人在其苦涩的一生中，会对许多东西产生心灵的直接关注，并让它们沿风吹得斑驳的老墙一步步走向自己，最终又合二为一。就像他和柴禾。与其说爷爷的寒冷岁月因了那些柴禾而不在寒冷，倒不如说是站在村庄之外的柴禾因寒冷而主动走向爷爷的温暖生活。那些柴禾和爷爷走在一起，才会有温暖，让那些日子坦然走过。他们是在互相取暖。 这时，“吧啦”一声响。原来是另一捆柴禾和爷爷走回家门。它们正幸福地躺在老屋前面。爷爷一边拍手上的土，一边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2 爷爷 枣树 老马 爷爷将那匹老马拴在门口的那株枣树上便走进院门了。 记忆中，那棵枣树一直碗口那么大，好像从没有长大过。但它粗糙而干枯的皮，却给我一种年迈百岁的暮龄之感。事实是它的确很大年岁了，起码比父亲要大。 我进门时常见马拴在枣树上。马半眯着双眼，绳子吊着，似乎根本就没有起什么“栓” 的作用。枣树也不摇不晃。它们都是那么平静，似乎天地之间就只有它们两个了。 然而每次我都喊爷爷给我看马，因为进门要路过马和枣树，我生怕它在半睡之间突然受惊踢我一蹄。多次之后，我才感到那种恐惧纯属多余。就是爷爷在的时候，他也只是站在老马和枣树之间，我小心的走过之后，马依旧平静的半眯着眼，枣树依旧不动不摇。 这一幕简单的画面在我经历了多少日子的风雨之后，仍然完好如初。它似乎已扎根于我的心中，任我的生活怎么流逝，它们只是不动，相反，会在与流逝的日子的磨砺中变得硬如磐石。 然而在我渡过许多个因孤单而产生恐惧的夜晚之后，那一幕枣树、马、爷爷三者相融的宁静画面便不止一次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它们显得那么温暖，那么轻盈，它们用一缕缕和熙的宁静之风抚去了我的孤单和恐惧。我的整个身心又一次驶进了一个无风无雨的港湾。 我终于明白了它们三者相融背后的生活寓意，也懂得了一个人在一生中对于一个可依赖的画面的不可抛弃意味着什······ 爷爷、老马、老枣树此刻显得更加空旷而宁静，它们就像正午的阳光停在院中的黄色玉米上。 他们仨，在岁月的家园，站成了一则永远也读不透的哲理童话。许多年后的某个夜晚，我突然这样想。 3 镰刀向着岁月 千里的玉米之香唤醒了睡过几个季节的镰刀。 夜刚刚过去。一支旱烟点燃后，早早的走上村庄的天空。走上山坡。 你蹲着，眼前铺倒的玉米杆，像那个年月里走过太长之路的兄弟，当卸下重负后，都睡到在地里。 一只驴，在你的视线里远去。它随你穿过太多的玉米林，多少个夜里迷失了星星，你牵着它，只有那根不知有多老的绳索是你和它心灵相通的神经。这个收获的日子，总让你在幸福里流血流汗，再走过几许迷茫的路途。 驴消失了。 你的烟火也已灭了。 然而，下一个玉米林盖满的季节会在何处？你用太多的生命之光照亮了被血充溢的岁月，而此刻才真实的发觉，你更亮的光被这个季节留住，像你的烟点燃后，便是一个早晨降临，烟燃尽后，便是一个夜的到来。 其实，你听过许多村庄的声音。因此，当你的镰刀带着季节的动感让玉米杆像孩子一样倒在你怀里时，你的目光是天空中的一朵云，忘记了风，也忘记了雨。 而我，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被一幅真实的图画吸引，叫我的方言在八月的风中站成玉米的姿势，站成某个季节不变的身影。 | 
发表于 2012-10-4 14:15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2-10-4 16:12
发表于 2012-10-4 2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