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首

孙建成

《反春雪》

雪花锁住了小草的脚踝
被寒风反复摔打

那一把扫雪的扫帚
在春的门前
扫了昨天，又扫今天
地上的，绿精灵
的眼睛，就亮了

那一把锄头和往年一样
在地里挖疼了，冬
伸在春天里的尾巴
疼得它泥里的眼睛
流出了一汪汪的泪水

只有那个桃花站在树枝上
哭红了眼睛。眼睁睁地
看着，寒风里作假的
千树万树梨花开

《六月雪》

那一群乌鸦在六月的天空
拍响着它们的翅膀
落下了一地的羽毛
蒙蔽了人们的眼睛，不见
假厂长，在假药厂，生产假疫苗
却“冤枉”了一条狗，狂吠
咬残了祖国
的幼苗。就像那个愁白了头的妈妈一样
“冤枉”了六月的天空
在她的头上，下雪

《寒秋雪》

这个夜晚的寒
才飘细雨，又洒雪花
淹死了后半生的秋，白白茫茫
空了街，空了路
就像我酒瓶里的雪花
落在了我的心底
压垮了我远方的家
把炊烟一节又一节地
落下

《隆冬雪》

天
你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流在了那些树枝上
像冬的魂幡一样
招徕了寒风
挥舞着
白光闪闪的寒刀
在斩尽小草的头颅
可是你却忘了春
是冬的邻居
只要春一开门
小草就跑到了春天里

《老张》

八岁那年，雪地里
他拿着一把镰刀，春风轻轻一吹
就从田里长了出来
像小白兔一样
从东蹦到西

十八岁那年，村子里山洪爆发
水猴子一样的他
在东村与时间赛跑，潜水救人
在西庄与洪水比赛，撬门
抢出了乡亲的财产
从此，乡亲们口中的水猴子
就是村庄，冒出了炊烟的呼吸

二十八岁那年，他把自己钉在岩壁
筑路，那些开车的司机笑他
像一支秋天的画笔
蘸着汗水血水泪水
画山画桥，却不知自己的脚印
是在画别人的路

三十八岁那年，他把自己扎进了沙丘
让那些凹了又凸，凸了又凹的沙丘
磨亮在他的掌心
种出了一个个绿色的生命
在树上歌唱

四十八岁那年，他还在自己的天空里
一直盖楼，一直爬楼
把自己爬成了儿子撑船的竹竿
却被妻子疼心地骂
狗啃剩的一根骨头

今天，那条天堂的路上
一把圣洁的火，点化了他，成了一抹烟
躲在了云里。可是，儿子和妻子的呼喊声
却惊动了，那朵云里的泪
在他的故乡，下着雨

《时光里的鱼》

无聊时光里的那条鱼
常常在想：若有人钓它也好
若有人网打它也罢
总比呆在暗河里强
连一个苍蝇也没有
拉一点屎
逗一逗，它那张嘴
在喝日子里的一杯，寡水
的味道

《三滴泪》

那一滴黄昏中的泪水
他，闯过江湖
他，闹过革命
他，还做过孩儿妈的情人

可是
如今的他
只是一滴下落的泪
关闭了从前窗外的美景
把生命的红线搕入了暮钟里

可是
如今的他
只是一滴揪心的泪
徘徊在一座坟的门口
还放不过侮辱抗日英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