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仔
若在我从事的众多职位中
选择一项我最喜欢的
我会毫不犹豫选餐厅服务员
这是一个任何一名外来青年
都能轻松胜任的工作
作为曾经的其中一员
我时刻准备着重新返回他们
2018.9.2
山地车1号是叛徒
在小区花园广场
一位奶奶和一个
骑自行车的小胖子说话
“哎——你跟他踢会儿球呗！”
“我是山地车1号，
我在等山地车2号，我俩约好了
……”
原以为本诗会到此结束
不料想再回头时
山地车1号已经跟那位孙子
你一脚我一脚了
2018.9.2
断代史
三0年代的爷爷
六0年代的父亲
九0年代的儿子
一0年代的孙子
2018.9.3
看病记
1.
换上拖鞋
在椅子上坐好
将麻药倒入口中仰头
含5分钟之后咽下
按顺序检查
以上是胃镜检查的流程
2.
当我坐下时
一位老人已经在那
不知坐多久了
她的背微驼
上了年纪的人
背多少都有点驼
话说得很轻
问我“喝了吗？”
我半仰着头
勉强地说“还在嘴里”
“那是什么水”
她问我
我没有立马回答
而是跑过去，指了指
墙上流程图中的
“麻药”二字
3.
她不说话，笑了笑
哦，她可能不识字
我忽然想到我奶奶
结束，拿着化验单
我乘电梯下楼
她被一个女人领着
也进了电梯
我看到那女人
手中拿一沓子单子
密密麻麻的一团字里
我只认得出两个
——“糜烂”
4.
胃镜室门外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有正在登记和
排队等着登记的患者
剩下的大部分人
都是陪同家属
这里可能只有我
是一个人来的
对面墙上的时钟
走得真慢，没想到
5分钟那么长
5.
9：45，拖一点
也没关系吧？
那一支口感如浓痰
加了水的口服液
实在让人难咽
走出胃镜室，我发觉
嘴里塞了一块石头
我的口舌木了
6.
穿手术服套橡皮手套的
医生来了，她戴着口罩，语音咕哝
我没听太清楚，随口应下便跟她走了
穿过一段很短的绿色走廊
我摇晃地看到一间又一间屋子
其中一间操作台上还躺了一个人
他是谁？哪位老人又在哪边受罪？
7.
脱掉鞋，侧躺在床上
头压在这儿（一块枕巾）
屁股再往后靠
说完，那名女医生迅速地
套了一圈橡皮筋在我后脑勺
绕到面前时把一截绑在
橡皮筋上的圆形的中空塑料管
放进我口中，来咬住它，放轻松
女医生再次叮嘱
8.
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传来
他系好了后腰上（手术服）的带子
朝我这边走过来
放轻松，一会儿就结束
他对我说，说完就走开了
再站在我面前时
他手中拿了一根黑色的长鞭子
那真像一根长长的鞭子
他一手持头一手捏尾，又像一条蛇
我知道那就是胃镜
小伙子，放轻松，很快就完了……
那位女医生站在他的旁边
她忽然往我垂在床边的手中
分别塞了两团蓝色的布，让我攥着
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9.
在对面，我看到一台电脑
电脑屏幕上是一孔圆形的彩色影像
我知道那就是我腹中的影像
准确地说——是我胃中的影像
它山洞一样，光之所及鲜肉蠕动
除此以外，大孔紧临着小洞，凸凹不平
这是一座大迷宫！
病灶到底在哪？只有神知道……
长鞭如蛇，它徐徐钻进
噗嗤——我呛出眼泪，长呕一口气
噗嗤——我又呛出眼泪——噗嗤——
贴在枕布的嘴，涌出一片透明涎液，令我干呕
噗嗤——我长吼一通气，黑蛇继续往下钻
喉中填满的感觉，噗嗤——又长呕一通
我气喘呼吼，我万没想到，粗气如牛
一头（猛）病兽！
——唏嘘啊吼，我的眼中又一次奔出泪来
噗嗤——噗——嗤——
我突然记起，我本是一头动物
10.
我是
……
我是狮子
我是豹子
我是老虎
我是野牛
我是鬣狗
我是狼
我是……
我都不是
我乃是一个人
我有作为人的尊严
——生命的尊严
11.
还是在电梯里
看到那位老人的化验单时
心想她多好啊
她已经七八十岁了
即使现在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吧？
Oh——No，我怎么能这样想？！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12.
排队看病
确诊为慢性胃炎
遵医嘱开药
排队缴费
排队取药
走出医院
13.
今天太热了。外面也熙熙攘攘
我要回住处，最好是睡一觉
但是首先我必须得穿过黄村西大街
到对面去，然后穿过兴华大街
再到对面去……
这时候交通又恢复繁忙
等红灯熄灭的人越来越多，对面的红绿灯
已经跳到了快速奔跑的人形绿灯
但车辆的洪流汹涌，还未完全退去
我抬头看了天，白云稀薄，日头正盛
哦，今天可真是一个好天气
2018.9.4
新闻
处决死刑犯的地方
会停一辆救护车
2018.9.5
现在我对生活也有要求
六月在四川见张夜
吃饭时他问我辣椒能吃不
我说都可以。没想到
引来他惊呼“真厉害！”
这个月，我去医院做检查
医生宣布我得了胃炎
2018.9.5
早上地铁
旁边坐了一个
耷拉脑袋沉沉睡去的人
透过余光大致判断
那人吃得很胖
白色的耳机线那么长
使我想起提线木偶
等下车提醒他吧
这样想时，铁龙减速
整车人前倾又恢复
我看清了
他是一位黑人妇女
2018.9.6
广州印象
去过两次广州
它给我留下了
两个印象
第一、闷热
第二、地铁里有狐臭
另外
它还抛给了我一个
至今仍令我耿耿于怀
不大不小的遗憾：
广东人说粤语
却用简体字
2018.9.7
同事Z
下班和同事Z
一道走向车站
他问我住哪
我说大兴
我问他住哪
他说不固定
我早把房子退了
现在住宾馆
住宾馆不贵吗？
我问
不贵啊只要一个月
不超过十天
宾馆多舒服
什么都不用管
想走就走
那要是没那么多
出差怎么办？
我进一步问
我一个人
怎么着都行
网吧通宵
碰上周六周日
回家，买趟卧铺
上车就睡
一觉睡到新乡
2018.9.7
搭错车
那年情人节
他买一枝玫瑰
从县城搭车
趁天黑下来
偷偷潜入
只她一个人在的家里
她早已在等候
做的饭菜在桌上
都凉了
他没吃几口
就火急火燎地
压在她身上
一夜没停
后来他总想起
天色擦黑时候
在药店买的那东西上面
写的三个字
2017.11.5
2018.9.8修改
我们
从外面回来
走进黑色栅栏大门
走在两排都是树
和房子的道路
树是国槐树
房子是红房子
绿色的树影移动
房子也移动
那是我透过树梢
望着房子
在一个路口
指路牌标明17#16#
（我住17—3）
脑海中忽然冒出
“我们小区”这四个字
一直到站在3单元楼下
我都在想着这个
“我们”
2018.9.9
地铁上
他们一家三口
坐在我面前的座位
起先小男孩坐他腿上
后来不坐了
这是北京的早班地铁
那男孩五六岁
（跟此君差不多大）
调皮、多动，好奇
一会儿捏一把父亲的手心
一会儿拿头去够他妈妈的头
父子俩玩了起来
妈妈帮衬儿子
也插一脚加入了队伍
直到那孩子
手指朝我肚皮戳了戳
他爸妈开始不耐烦
再也不喜欢他了
2018.9.11
委屈
说实话对于新诗典
我也曾几次投稿
成效显而易见
——未获推荐
一次在某诗群
又说起向新诗典投稿事
（彼时恰逢我新投）
有人说伊沙可能都没看
一位姐姐安慰我说
“你名字跟绿夭很像，
他肯定看过”
2018.9.11
9·11
早上在会议室
有人忽然说
今天是9月11号
——9·11啊
在坐的一位同事
立马发出冷笑
“哼”
2018.9.11
有人认同，有人则不
我在朋友圈贴诗
在公众号推荐
今后我还会将所选
整理出书
在这件事情上
我是认真的
我不求任何人
对我这样做提出褒奖
（包括入选诗人）
但也请别诋毁
2018.9.12
抚慰
每次心情不好时
每次需要安慰时
而我又找不到人
我就去找诗
2018.9.12
不出差只花钱
从上个月22号回来北京
到今天快要一个月了
我没有再出差。刚才下公车时刷卡
只扣了我一块钱（累计优惠）
要知道，平常都是两块半
2018.9.13
北京老人
在地铁4号线
在灵境胡同站
坐我面前的那个人
终于要下车
我也终于熬到了
侧身去坐时
一股强力把我挤到一边
一个男人
一屁股扎了下去
哦，是一位白头老人
坐下后
以一双仇眼盯着我
“你不是北京人吧？”
他问
“不是”我答
“看你也不是！”
“跟这个没关系吧？
我没看您，不知道您
……对不起”
2018.9.14
孤独
凌晨醒来
性梦了无痕
辗转反侧
那话儿如炬
无法睡着
打一记手枪
算了
2018.9.16
写诗的人坏不到哪去
这是谁的观点
我忘记了
但不管是谁的
我都认为它是谬论
为什么？
当一位著名诗人高举起手中的斧头
朝他太太的头颅劈去时
我看谁还胆敢
大言不惭地说出本诗标题？
2018.9.16
出差了，心就踏实了
坐在奔驰的高铁上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
久久挥之不去
2018.9.17
央视新闻
每到节假日
央视都会派去记者
下到基层做采访
其内容无非是
为了祖国搞建设
不能回家陪家人之类
今年中秋节期间
他们又出去采访了
一名军人说
他十一年都没有回家了
一个工人讲
要是有一张飞机票
飞回去就好了
在路边女记者把话筒
伸向了一位老大爷
问他想不想儿子
回来陪他过节
他说儿子在张家口
忙奥运会
不能耽误国家的事
回不了家也是没办法
2018.9.25
我的第一身份是儿子
每一次和妻子打电话
她都会向我埋怨
她婆婆我母亲的种种不是
比如不给此君勤洗澡
过分宠溺此君
但又常没合身衣服穿
不好抱小孩，贪玩
爱串门子，万事不精心……
继而发愁到时候
把第二个交给她
她更照顾不过来
更令人不放心
她要求我说一说母亲
我满口答应，照做
据前方反馈，效果甚微
母亲依然“我行我素”
（这成语真刺耳）
我想我还是没有勇气
不，我怎么能够狠下心
跟她大吵一架呢？
2018.9.25
战场
战争形势变幻莫测
同事L接完姚老师
打来的电话
重新步入“吃鸡”战场时
特种兵惨遭突袭
急速出血
他狂点手机屏左下角
幸亏，这次有20多个绷带
靠，差一点
被姚老师给害了
2018.9.28
检验标准
高铁上看到一片工厂
一闪而过
它们近旁都有一条河
或是一池水
我想
要检验是不是好厂
须看一看
那河水清还不清
2018.9.30
我妈肯定是老了，二十多张一百块现金啊
推销过滤饮水机的人
成功的把产品脱销了
妈说很多人都安了
在水龙头上加一个水管
接到他们的过滤机上
出来的水许清许清的
可以直接喝，还有热的
用它冲奶粉小孩喝了好
2018.9.30
萧红
一个打盹的工夫
同事L随身携带的
《生死场》被偷了
火车再次驶入漫长
暗无天日的隧道
哦，这似乎暗合了
萧红一生的命运
2018.9.30
归来
每次差后而返
尤其途中
诗作不断
这一截时光
令我倍感珍惜
和幸福
2018.9.30
大地风景
在火车车窗里
看到起起伏伏的山丘上
出现一大片又一大片
拔地而立的风车
你能想象出
此刻我心中的奔腾吗？
如一个婴儿瞪大了眼睛
他无法言说
2018.9.30
都江堰出租车
是黑白色的
车身喷绘大熊猫图案
乍一看，与警车无异
这个印象是我首次
出差至此留下的
这次来已是第二回了
有一天，办完事打车回酒店
同事L忽然说道：
“看，还有警车为咱们开道！”
2018.9.30
感谢工作
前方即将到站北京西
在速度快到足以影响
手机信号的高铁上
我忽然满怀感恩之情
想要感谢一下我的工作
要不是因为它
我恐怕很难坐上高铁
更别说坐飞机了
（首次坐飞机是在2013年）
后来，小舅向我打听：
你是咱亲友们里最先
坐上飞机的，你给说说坐飞机
是个啥感觉呢？
2018.9.30
《无题》短诗
无题
早餐铺老板
微信名叫
“胃要吃早餐”
2018.9.9
无题
教师节，教师节
能让你送去祝福的
永远是那位真老师
2018.9.10
《无题》
自吃药以来
我的口中常苦
唉，苦也味道
2018.9.14
无题
近一个月没有出差
在出差后的第一个清晨
在离北京千里之外的地方醒来
我忽然感到难过
我知道颠沛流离的日子
它又来了
幽魂一样，这么些年
2018.9.18
无题
诗写不出来
或写得少
无论如何
都心怀愧疚
2018.9.27
|
发表于 2018-10-13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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