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岛上（组诗）

明柍

时间在岛上（组诗）

文|明柍

1岛屿

我在一座岛上待了四年

我在翻看的页码中，在饮食的白盐里，在一场雨里去查看这座岛

我的宿命是一座岛屿四面潮声

雨天，我意识到
脚底下踩的这座岛，就是我的心

悬于半空，与空气隔绝
四面是海水，白色，无法挥霍干净的白

岛屿，圆形。我所吐露的言语也是岛屿
一座座岛屿。当我开口

没有人的大陆与我的岛屿连结
永不接壤的玫瑰

注定，孤岛
唯独我站在这座岛前
用自己与它连结

唯独，我在这座岛


2.雪光

如果封闭
是圆形，那我用词语割开，切开
我定要看其中，躺着什么

若是小小的金雀鸟
便只是完成了部分的上帝

上帝有婉转的歌声，上帝在盐与海里一天天
染白。或许上帝原本就是白的
它只是更加沉默了

荒凉是我能够割出来献给爱丽丝的
岛与海的界限是祈祷

那条浅浅的线像极人体紫色的，青色的血管
如果有共同点，它们都是浅的
凉的。都是，被遗忘的

在车厢里望见黑山羊吃田野
我们见到的
或许不是同一片黑山羊，不是同一片

岛屿的晚霞，鱼的彩色鳞片挂满天空
人们看见了状语，而我

俯身寻找呼吸声                           


3.岛上时间

岛上时间如雾气般切开
光阴无垠，土地无垠，自己也变成无垠的一部分
她是孤独透析红宝石的光

夜色里穿过哈佛广场
小径旁的枫叶
朗诵起深埋于心中的诗
路过的砖红色像读过的永恒
星星坠入杯底
她成为酒红色无法漫过的潮汐线
再后来，缅因州的公路沉睡着路灯的光
金棕榈像蜻蜓的两片翅膀

公路笔直，像真理一样望不到尽头
夜晚在贝壳内逐渐沉默腐烂
海水里一声又一声冰凉

风吹缓了夜色
生活在这里或许是种真理


4．从天空夺回声音

回到海洋之外
成为我的渴望

这儿，像被捡干净的鸡毛
我的心像树干掉光了叶子
每日与我作伴的，唯有如牛奶般饮尽的孤独
可我饮下的都兑着水笔液
兑换成一张张稿纸，它们从诞生起
就沦为失语者
声音锁在抽屉里，压在衣箱底
如孤岛般受到排挤
我用什么清泉漂洗我的生活
有时风灌满果实，树枝垂下怜悯
何时我能从空中夺回声音
风儿，不要害怕
并非与你平分寒冷


5.纽扣

和你接吻时，我尝到了一片海
海里有甜腻，有花朵，海棠状的，有忧伤

你闭上眼睛，我也闭上眼睛
我变成了一颗纽扣，可以系在你的衬衫上

系在第一位。太阳的位置
你的项链缺了挂坠，系在中心，银河的王座

我也可以被你握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
你是，纽扣的大海

我旁边的枕头是空的。纽扣的大海
去了另一座岛


6.远影

生命像这张随手写起的涂鸦
草稿纸。线条漂泊在不属于它的草稿纸上
船儿远离了海洋。搁浅

血管里总有一种气息
与这片天空诀别。每天我听着血管里
血液与孤独互相激荡，如浪花一朵朵

拍打在远方的海岸上。它们终究会消逝
可我像海本身一样，日复一日
忍受盐洒满空隙，比我本身所能容纳的
还要漫长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我不敢奢望，站在岸上。
亲吻这片沙滩，像亲吻我的错误

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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