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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之道] 诗人曼德尔斯塔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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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9 11: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诗人曼德尔斯塔姆之死 

                冰 洁


                 一

  奥斯泼·曼德尔斯塔姆是斯大林统治时期苏俄有才华、有影响力而且最有政治
骨气和胆量的诗人。由于他很早就在三十年代斯大林大清洗中惨遭迫害而死,毛泽
东时期的中国紧跟在苏联身后蹒跚,自然不能介绍这位反斯大林的英雄诗人。

  斯大林死了以后,苏共二十大赫鲁晓夫作了反斯大林的秘密报告之后,中苏关
系恶化,曼德尔斯塔姆依然不能够介绍到中国来。这位诗人反对个人崇拜,而个人
崇拜偏偏也是毛泽东的毛病。因此,赫鲁晓夫对个人崇拜的批判,被毛泽东所忌讳
。中国读书界知道得更多的,是苏联文学界一些与世浮沉或苟且偷生的人物,却很
少有人知道这位宁折不弯、傲然立世的诗人。

  曼德尔斯塔姆是犹太裔,一八九一年出生于波兰首都华沙,很早就以诗歌闻名
。一九○八年,他曾去过巴黎,研读法国诗歌。一九一○年,他去德国海德堡大学
学习过一个学期,一九一一年去柏林、瑞士和意大利旅游。他的妻子娜德丝达出生
于一八九九,在乌克兰的首都基辅长大,十月革命前,她旅游很广,去过许多地方
,会说包括英语在内的数国语言。他们显然属于西方自由文化培养出来的年轻知识
分子。然而,这一对有才华的夫妻,在斯大林政权下,和许多知识分子家庭一样,
遭受非人的惨酷迫害,为苏联时期俄国知识分子苦难史增添血泪斑斑的一页。

  曼德尔斯塔姆曾这样说,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诗歌能够像在俄国这
样昂贵,在这里,人们会因为诗歌而遭到枪决。

  一九三四年五月十六日深夜,他第一次被苏联秘密警察逮捕,他的书信、笔记
、手稿、电话号码和通信地址等等被搜走。他的每一本书都被搜查。

  这天夜晚,正巧著名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1883-1945)从彼得
堡来看望他。他家里没有吃的东西招待这位女诗人,于是曼德尔斯塔姆赶紧向邻居
借了几颗鸡蛋,来招待这位朋友。他们热切地交谈。不料,两位诗人的谈话却被秘
密警察的敲门声永远打断。

  临走时,他随身带了几本书,其中包括但丁《神曲》的《地狱》篇。家人诗友
思前想后,不知到底为何被捕。他们只知道,此前不久,曼德尔斯塔姆在彼得堡,
曾给了文坛红人阿·托尔斯泰一记耳光,因为此人行为太嚣张。阿·托尔斯泰声称
,他决不罢休,而且向高尔基诉苦求助。后来很快传言,这位苏联文坛之父说:“
他敢打俄国作家,我们要教训教训他!”不过,这一记耳光,不至于被投入监狱。
若是触犯文网,问题就严重了。他被逮捕,真实原因是,他在几个熟知的朋友聚会
时背诵了一首诗歌。这首诗共十六行。且看前十行吧:

    我们活着,对自己脚下的国土却没有感觉,
    十步之内,我们的话语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当我们想把嘴张开一半的时候,
    克里姆林宫顶尖上的栖身者却把路封死,
    那油脂圆滚、蛆一样的肥厚手指,
    那肯定有四十磅重的词语,
    还有他那闪着微光的小腿,
    以及那蟑螂的带笑的大眼,
    还有他身边那群细脖子的乌合之众,
    他驱遣和玩弄这些半具人形的家伙,
    ……

  审讯者问他,这首诗是不是他写的,他直言不讳:“我是这首反革命诗歌的作
者。”审讯者逼他回答,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诗。他回答,他痛恨法西斯主义。“
你说的法西斯主义指的是什么?”诗人沉默,不作回答。

  秘密警察知道这首诗歌,而且手里有一份。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恐怖行为,这
就是罪证。显然,曼德尔斯塔姆的一位相识者在为秘密警察工作。曼德尔斯塔姆从
来没有发表这首诗,只不过在朋友们面前朗诵过几次。到底是谁出卖了他,这是一
个迷。曼德尔斯塔姆对此事嗤之以鼻:“甭管被谁出卖,总之是被出卖。”

  秘密警察把曾经听诗人朗诵这首诗的人视为从犯,他们威胁说,诗人和这些从
犯将会被处死。这是在施展精神压力。诗人被关进牢房,同牢者只有一个囚徒,那
是警探扮成的“犯人”,他试图从诗人嘴里得到什么东西,却毫无所得。

  他们不让他睡眠,接连审问他,把他搞得精疲力竭。他们给他咸的东西吃,却
不给他水喝,还给他穿上紧身衣。他还听到隔壁是妻子嘤嘤哭泣的声音。

  曼德尔斯塔姆心痛欲碎,他决定自杀,于是割破两腕的血管。狱方发现后,把
他抢救过来。

  这是一位痛恨暴政、独立不羁的知识分子。在狱中,他这样写道:“我从未参
加过任何党派。”在审问中,他阐述自己的政治观点形成的历程:一九一七,他对
十月政变(注意:他不称之为“十月革命”)持断然否定态度,他认为苏维埃政府
是篡权者,列宁是个精于煽动术的阴谋家。不久,他转而支持苏维埃的事业和民众
的要求,可是自一九一八年以后,他看到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过程中使用的那些粗暴
手段。一九二七年,他同情托洛茨基的主张。一九三○年,他愈发感到整个社会对
于政治的低落情绪。一九三二年,他深感陷入社会牢笼里,个人心灵和文学创作随
之陷入矛盾和冲突。他亲眼看到乌克兰和俄罗斯发生的大饥荒,忍不住在诗歌中表
现这一点,这也成了他的一条反革命罪状。

  被捕这一年,诗人四十三岁,可是看上去却老得多,头上已经歇顶,胡子已经
灰白。他的狱中照片,两臂交叉,搭在一起,嘴唇紧闭,眼睛凝视,直逼照相机,
直逼整整一个时代的人。他的眼睛里射出一股浩然正气,没有一丝犹疑或畏惧。

                 二

  曼德尔斯塔姆的家人和朋友们开始展开援救活动。阿赫玛托娃托人向斯大林疏
通。诗人的妻子和帕斯捷尔纳克赶紧去找布哈林。他们相信,布哈林的干预,能够
救出曼德尔斯塔姆。布哈林答应全力以赴。他询问诗人的妻子:“他写没写过其他
不智的东西?”“没有,就这首最要命。”他们也向其他作家求救,但是几乎没有
任何效果。杰米扬·别德内依对他们说,别管闲事。他们托人去秘密警察那里找熟
人探问情况到底如何,得到同样的回答。在他被逮捕十天后,此案得到判决:被告
犯有撰写和传播反革命作品罪,判处流放乌拉尔三年。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仁慈判决。各种渠道的努力,引起斯大林的关注。据透露,
最高层向下面人下达指示:对曼德尔斯塔姆要加以孤立,但是要让他活下去。上层
这种态度,使下面神气活现的办案者立刻改变态度,变得诚惶诚恐。诗人的妻子也
获准跟随他一同流放。

  同年六月十日,当局审查这个案子,并且下令,曼德尔斯塔姆不得在莫斯科和
列宁格勒地区以及其他十个苏联城市居住。于是,他决定移居离莫斯科不远的伏龙
芝市。亲友们都相信,这是布哈林的干预起了作用。布哈林给斯大林写信,信中有
这样的话:“诗人们总是正确的,历史是在他们一边。”他还说,帕斯捷尔纳克也
感到忧虑。帕斯捷尔纳克,即《日瓦戈医生》的作者,此书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金,在苏联惹起一场轰轰烈烈的事件。此是后话。

  斯大林意识到,曼德尔斯塔姆事件已经被人们广泛谈论,这件事处理得好不好
,会直接关系到他的名誉。就在这个时侯,斯大林给帕斯捷尔纳克打了那个著名的
电话。

  五十年代后期,剧作家普拉特写信支持为曼德尔斯塔姆恢复名誉时,曾透露诗
人基尔沙诺夫关于这个电话的版本。斯大林的秘书波斯克列比谢夫拨通给帕斯捷尔
纳克的电话:“斯大林同志现在要和你讲话!”斯大林确实拿起电话筒:“诗人曼
德尔斯塔姆最近被逮捕了。你对他有什么看法,帕斯捷尔纳克同志?”帕斯捷尔纳
克明显地非常惊恐,他回答:“我和他一点儿也不熟悉!他是一位阿克梅主义者,
而我却主张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学倾向。因此,我根本无法谈论曼德尔斯塔姆!”
“那么,我可以说,你是一个非常差劲的朋友,帕斯捷尔纳克同志!”斯大林说完
,挂上电话。普拉特记不清这个电话的具体日期,他认为是在一九三八年。

  关于这个电话,曼德尔斯塔姆的妻子提供了另一个版本,这是此后不久帕斯捷
尔纳克亲自告诉她的。内容有很大不同。

  斯大林:“曼德尔斯塔姆的案子正在审理。一切都会处理得很好。你为什么不
向作家协会或是向我申诉呢?如果我是一个诗人,我的诗人朋友落难,那么我就会
挺身相救。”帕斯捷尔纳克:“作家协会从一九二七年起,就不再处理这类事情了
。再说,如果我没有做过任何努力,那么你大概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斯大林:
“但是,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是不是?他是一位大师?”帕斯捷尔纳克:“是的
,但是问题不在这里。”斯大林:“那么,问题在哪里?”帕斯捷尔纳克回答说,
他想和斯大林面谈。斯大林:“谈什么?”帕斯捷尔纳克:“谈生和死。”说到这
里,斯大林挂上电话。

  所谓阿克梅主义者,是一九一二年俄国出现的一个诗人团体和诗歌流派,他们
反对象征主义者,强调诗歌意象的具体性和表达的明晰性,其主要代表人物有古米
廖夫(1886-1921)、安娜·阿赫玛托娃和曼德尔斯塔姆。古米廖夫,即
女诗人阿赫玛托娃的丈夫,一九二一年八月,因为涉及一件所谓反布尔什维克的阴
谋而被枪决。

  这个电话显示,斯大林很关注曼德尔斯塔姆被捕事,他在考察不同类型的作家
有什么反映,而且他知道,帕斯捷尔纳克不会撒谎。苏联第一届作家代表大会正在
莫斯科筹备,斯大林需要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他和这位诗人以及和所有的知识界
人士玩弄的,不过是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而已。他要把自己装扮成作家的朋友,同
时还要让他们心怀恐惧。

  斯大林这个人,从其心性看,决不会原谅任何人,更何况是直接攻击他的人。

  在那种情势下,曼德尔斯塔姆的处境非常危险,可谓九死一生。斯大林还有时
间来折磨曼德尔斯塔姆,迫使他屈服。然而,和许多其他作家完全不同,曼德尔斯
塔姆对斯大林政权的本质看得极其清楚,他没有一丝一毫错觉或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知道,斯大林对他的报复,只是早晚的事。

                 三

  一九三八年春,当局开恩,给诗人两个月的假期。可是,好景不长,四月二十
八日,内务部官员签发逮捕令。五月初,诗人再次被捕,他的手稿、通信、书籍和
各种文件再次被搜查,并被全部没收。这时,布哈林已被他的战友斯大林当作阶级
敌人而逮捕入狱,他的经济观点被批判为富农路线,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五日他被枪
决。

  曼德尔斯塔姆在狱方给他的表格上,只写了一个词:“恐怖”,然后在下面划
了两条线。他们对诗人的审讯,没有得到任何口供。这很自然,因为诗人无罪。

  同年八月二日,秘密警察特别委员会判处曼德尔斯塔姆五年劳改。这次判决,
显然不想让诗人活下去。他被投入监狱,等待押往古拉格(劳改营)。

  为挽救丈夫的生命,诗人的妻子再次开始积极而勇敢的援救活动。她不断给他
往狱中寄钱和包裹,还于一九三九年一月十九日给贝利亚写信,请求他帮助澄清此
案。

  然而,诗人的妻子做的这些努力,都落空了。她收到的不是来自上层人物的回
信,而是一九三九年二月五日邮局退回的汇款单,上面写着:“收件人已死”。就
在这一天,苏联作家们为一百五十人获得嘉奖而召开庆祝会,他们有的获得“荣誉
勋章”,有的获得“列宁奖章”。只有极少几个人在怀念曼德尔斯塔姆,为这位有
骨气的诗人哀悼。文学界的看家狗里,只有费定流下醉酒熏熏的老泪:“我们毁了
怎样一位诗人!”诗人的妻子收到邮局退件,立即向当局的劳改营机构提出质询,
要求得到丈夫的准确消息,要求给她一个官方出具的死亡证书。当局居然化费了十
八个月证实这一情况。她终于收到这份死亡证书,上面写着:曼德尔斯塔姆死于一
九三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年龄四十七岁。但是,这份文件却显示,他的死亡在一
九四○年五月才得到登记。这个国家,对它的诗人之死无所挂怀,不过草草了事。

  曼德尔斯塔姆死于集中营。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地点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
威)附近。那时,集中营里正流行斑疹伤寒,每天都有死人和奄奄一息的人被抬走
。时值岁末,风如刀割,十分寒冷。据一位活下来的难友说,当时,曼德尔斯塔姆
就站在他身边,也冻得浑身发抖,他已经骨瘦如柴,成了一副骨头架子,浑身皮肤
打起皱纹。他们在外面冻了四十多分钟。最后,他长叹一声,倒在地上,就这么死
了。他被人们抛在车上,脚上还带着囚徒号码,和其他尸体一起,丢在一个公共墓
地。

  诗人死后,他的妻子终身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全力保存丈夫的作品以及为丈夫
恢复名誉而不懈地抗争。

  一九五六年,斯大林死后三年,曼德尔斯塔姆的妻子提出一份新的上诉书,要
求重审她丈夫的案件。检察院给她的答复是,她丈夫早年的罪案依然不能平反,一
九三四年的判决依然有效。

  她再次上诉:“我要求检察部门重审一九三四年这桩案子,因为我知道,曼德
尔斯塔姆非常无辜,后来因为他写反对个人崇拜的诗歌而被流放,他不过是不小心
在几个关系密切的熟人面前朗诵而已。”那些斯大林派的检察官们请示上层之后做
出结论,曼德尔斯塔姆得到的第一次判决,是完全正确的。看来,诗人的妻子很难
活着看到诗人的名誉获得恢复。

  后来,克格勃调查机关向曼德尔斯塔姆那些已经白发苍苍的老朋友们调查和求
证,作家卡维林对他们说:“他是一个傲岸而独立的人……我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他写那首诗,就是反斯大林的。没有一个人能够以如此劲健淋漓的笔墨和力量来写
斯大林。没有第二个人具有这种胆量……。”

  一九八七年十月二十八日,苏联最高法院最终为这位诗人恢复了名誉。


Description:


人的形体是一个幽灵

由烦扰与痛苦做成。

有时是纯粹的光,有时残忍,

狂野地想要打开

它紧握于体内的形象。



*******************



如果爱仅仅属灵

那就无须禁食与祷告,

爱人互赠的礼物

从爱来看,只是形式;

然而,它们证实了

无形的爱。



*******************



耳朵



你脑袋上的大耳朵可以关闭。

它的听觉太好,以至于内耳聋了。

如果你没有听觉,没有鼻子、脑髓!

你还是能听见三个音节:“转身吧。”



我们的声音,工作,名誉,这些是外在的。

当我们向内走,我们穿过内部空间。

我们的脚步坚定,脚经历着路面。

体内有一个人,像耶稣行在水面上。



*******************



边沿干燥的水罐



头脑是大海……我与众多世界

一起滚动,神秘,几乎看不见!

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是一个杯子,漂浮

在海面;很快盛满,下沉……

一个气泡也没有,不知沉于何处。

灵如此近了,近得你看不见!

伸出手……不要做一个装满水

却边沿干燥的水罐。

不要做那骑手,整夜飞奔,

却看不见座下的马。



*******************



去实现先知崇高的话语:

“我们是末的与最初的。”

鲜美的果实乃是最后成形之物

尽管果实是最后成形之物,

事实上它却是最初的,

因为它是目的。



*******************



元素的回答



整个下午我体内的田野,一根芦苇。

信使向我跑来,面带恼怒:

“为何如此难找?”



昨晚我问月亮关于月亮的事,

我询问看不见的世界,神在哪里?

月亮说,我是祂行走时

掀起的灰尘。太阳说,我的脸

苍白泛黄,因为刚看见祂。

水说,我在自己的头上和脸上流动,

像一条蛇,都因祂的魔咒。火说,

祂的闪电,我欲同样的不安。

酒说,为何如此味淡?

若有选择我宁愿燃烧。大地说:宁静

而沉思?我体内有一座花园

和一条地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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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9 11:02 | 只看该作者
接近大师:对曼德尔斯塔姆的几个认识

 原文出处: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5566a7010005hm.html
  (一)
  我想:“他一定是一颗孤独的生灵!”
  我对曼德尔斯塔姆最初的认识来源于北岛的书《时间的玫瑰》。北岛在书中隐隐约约地引出了曼德尔斯塔姆的一些生平往事,诗人的思想如针芒突显在时代,而诗人的心灵脆弱如古瓷。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你回到这里,快点儿吞下/列宁格勒河边路灯的鱼肝油。//你认出十二月短暂的白昼:/蛋黄搅入那不祥的沥青。//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彼得堡,我还有那些地址/我可以召回死者的声音。//我住在后楼梯,被拽响的门铃/敲打我的太阳穴。//我整夜等待可爱的客人,门链像镣铐哐当作响。”
  这就是北岛所译的曼德尔斯塔姆名篇《列宁格勒》。这个诗篇中有个地方颇有嚼头:诗题为《列宁格勒》,而且当时诗人的故乡已经易名为“列宁格勒”,而为什么诗中一再地说成是“彼得堡”呢?这其中是否仅仅表示了诗人对童年时期的怀旧情结呢?还是表示了不愿意承认红色革命的复杂情绪呢?(1918年,他在另一首诗中写道:“兄弟们,让我们庆祝自由的没落,这伟大的阴郁的世界。”)而恰如诗人的忧愁所预感的,“我回到我的城市”,尽管“熟悉如眼泪,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但此时的彼得堡业已是列宁格勒,他不再属于这里了,当时作家协会的头头就曾坚定地说:“曼德尔斯塔姆不能住在列宁格勒。我们不会给他一个房间。”就这样,曼德尔斯塔姆在往事与乡愁、变迁与忧怨的纠缠之中构建了现代主义的经典之作。
  我在杨子的选译本里看到另一首诗——《哦主啊,帮我活过这个黑夜》,它帮我找到了曼德尔斯塔姆对列宁格勒的爱恨情仇的一些蛛丝马迹。诗人说:“我害怕我的生活,害怕成为你的奴隶:/在彼得堡活着,不过是昏睡在坟墓里。”在1931年写就的另一首诗中(稍迟于《列宁格勒》),诗人又说:“我用孩子的眼光打量这强权的世界——/牡蛎使我震惊,我害羞地看着那些哨兵——/一种陌生的我至死也不想要的东西,/我的灵魂对它没有一丁点债务。”如此看来,列宁格勒确实不再是曼德尔斯塔姆的世界了,诗人要逃离这片土地了,“赶在天亮前,用绳子/编成篮子,//拿到车站去/那儿,没有人能跟踪我们。”
  


  (二)
  我想:“苦难接踵而来,时代喜欢喂给善良而柔弱的人以毒药!”
  19世纪30年代对于俄国的许多天才作家而言是一个苦难的年代,斯大林的清洗政策指向了这些对革命怀着暧昧甚至反对态度的群体。 “昨天的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那么,今天的东方还会有太阳升起吗?
  “但无论何时都会有人在议论/克里姆林宫的山里人,//他的手指是十只肥厚的虫子,/他的话犹如标准的砝码,//可笑的大蟑螂趴在上嘴唇,/长统靴锃亮。”
  1933年12月,曼德尔斯塔姆写下了《斯大林警句》,讽刺斯大林是“克里姆林宫的山里人”,这首“反诗”为他带来了生平最大的灾难。经过了一个寒冬,曼德尔斯塔姆被捕了,后来斯大林问帕斯捷尔纳克,曼德尔斯塔姆在文学界应该是什么地位。北岛在《时间的玫瑰》中写道:“帕斯捷尔纳克居住的公寓楼只有一部公用电话。有一天,他突然接到斯大林的电话。斯大林劈头就问:曼德尔斯塔姆到底是不是大师?帕斯捷尔纳克回答说,他们来往不多,写作风格也完全不同;但他认为曼德尔斯塔姆是很重要的诗人。据说,帕斯捷尔纳克事后一直自己的含糊其词而后悔。”人人都以为曼德尔斯塔姆会被枪决,斯大林最终决定将他流放,但他精神上已经陷入半疯癫状态。
  《斯大林警句》是否代表了曼德尔斯塔姆对斯大林的真正态度呢?我看未必。在《有关斯大林的诗行》中,他写道:“我将歌颂他,这个转动了世界轴心的人……/看,埃斯库罗斯,当我为领袖画像,我哭成了什么……/在他智慧的双眼的友情里,/人们突然看到了——一个父亲!”馋媚之词,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曼德尔斯塔姆的确是对斯大林怀有复杂的情结的;二是历经三年多的流浪生涯,生性本不坚强的曼德尔斯塔姆服软了,他向当局献媚。
  不管如何,诗人的苦难生涯因此再度揭开了。


  (三)
  “林中圣诞树焚烧,冒出金色的火焰,/灌木丛里玩具狼怒目圆睁——//哦我的预言的悲哀,/哦我宁静的自由,/以及整个天堂那笑个没完的死灭的水晶苍穹!”(杨子译)
  这是曼德尔斯塔姆在1908年写的诗歌《林中圣诞树焚烧》,那年诗人17岁,正在巴黎上学。这个时期,曼德尔斯塔姆刚刚开始写诗,带着浓烈的象征主义色彩。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将此与他的悲剧性生涯联系起来看,往往叫人很容易想到有关天才的悖论:上帝给了他太多的智慧,总想要从他身上拿回点什么。“我很早就爱上了贫穷和孤独,/我是个贫穷的艺术家。/为了用酒精煮咖啡,/我给自己买了一架轻巧的小三腿桌。”(写于1911年,桑克译)诗人的贫穷和孤独是宿命吗?北岛说:“诗人生来注定是受苦的,但绝非为了自己。”而我的看法是,诗人的苦难多半源自于那份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气质,穿越时空的孤独。
  1915年,曼德尔斯塔姆写下了另一个传世名篇《失眠。荷马。紧绷的帆》:
  “失眠。荷马。紧绷的帆。/船队的名单我已读到一半。这长长的一列,一排仙鹤/曾经升起在希腊的上空。//飞翔的仙鹤穿越陌生的领地,/首领被众神的泡沫浸湿,/你向何处航行?亚加亚的男子,没有了海伦/特洛伊对你还算什么?//大海-荷马-全都被爱所驱动。我该聆听/哪一位?荷马一声不吭,/黑色的大海不停地咆哮,发出打雷的轰鸣逼近床头。”(杨子译)
  这里诗人把地中海世界重新阐释为“没有时间尽头的想象之源”(唐纳德·瑞菲尔德之语,美国诗评人、翻译家),写了野蛮人包围希腊、岛国仿佛沉入地狱的荷马史诗经典故事。但诗人的心思没这么简单,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进入胶着期,诗人正在为圣彼得堡的国内战争援助服务机构“城市联盟”工作,战争使整个俄国陷入苦难,虽未身在前线,却每天都在感受战争带来的灾难。依我看,诗人是有意把俄国看成是“希腊”了,“黑色的大海不停地咆哮,发出打雷的轰鸣逼近床头”。
  这个时期,俄国的两位天才诗人——曼德尔斯塔姆和茨维塔耶娃,发生了一段短暂但又疾风暴雨式的爱情。先是曼德尔斯塔姆坚持不懈地追求茨维塔耶娃,将她从一段同性之恋中解脱出来,结果还是接受不了她那奔放的、无节制的爱恋,他逃避了。


  (四)
  1931年,曼德尔斯塔姆被迫迁往莫斯科,直到1934年5月被捕,这三年多时间可能是诗人生涯中难得的平静时期,可能真是太平静了,北岛在《时间的玫瑰》中简略几笔就翻过了这个时期。但是我想,诗人的内心究竟如何呢?
  “不管你是否喜欢,你会了解它但无法抓住,/现在这什么要像弃儿一样颤抖?”(1931年,《午夜之后,心灵拾起》,杨子译)这是“午夜之后,心灵开始它的盛宴”,诗人感觉像弃儿一般逃出了列宁格勒?
  “窗外,黑暗。/洪水尾随我。”(1931年,《窗外,黑暗》,杨子译)“我知道风暴不停地逼近,但我并不害怕。/几个食尸鬼想要催逼我,让我忘记,/可纵使憋闷得要死我也要活到最后一刻。”(1931年,《睫毛像针》,杨子译)不禁要问:旧的黑暗过去了吗,还是新的黑暗又来了呢?
  “如今我读到的都是定量配给的图书,/听到的都是政客蛊惑人心的演讲,唱的是吓人的摇篮曲/教富农的孩子学会恐惧。”(1933年,《房间悄无声息,像一张纸》,杨子译)空气已经渐趋于紧张了!
  请恕我如此断章取义般的举证吧,孤独如同空气般萦绕四周,甚至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但诗人没有去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五)
  “蓝眼睛,发光的额骨——/恢复活力的恶毒的世界是你的向导。//你注定要掌握伟大的魔法。/你永远不会遭到判决,受人诅咒。”(《回忆安德烈·别雷》,杨子译)
  “高加索山脉听从他的指挥棒,/他走在阿尔卑斯山拥挤的小径上,挥着手;/人们上下打量他,他穿过无尽的人流的饶舌/狂奔而去,像受到了惊吓。”(《致安德烈·别雷》,杨子译)
  “我被偶然的只言片语缠住,/整天重复着‘我的油腻的悲哀’。/哦上帝,死亡的蜻蜒这么黑,/眼睛这么蓝,蓝得发黑。”(《1934年1月10日》,杨子译)
  1934年1月8日,诗人还在呼吸着莫斯科自由的空气,但这绝对是个不平静的一天——继古米寥夫和马雅可夫斯基之后,俄国另一位重量级诗人安德烈·别雷与世长辞了。安德烈·别雷之于俄国文坛是一个怪才,他的《彼得堡》与《追忆似水流年》、《尤利西斯》并称20世纪三大意识流小说,同时,他被认为是俄国象征主义诗歌的集大成者。2天后,诗人写下了著名的《回忆安德烈·别雷》,余悲未尽,之后又写下了《致安德烈·别雷》和《1934年1月10日》,诗歌成为寄思的避难所了。诗人对早他11年出世的安德烈·别雷表达了不同寻常的悲痛和悼思,但他是否闻到了特别的味道呢?是为了替这位文坛怪才的命运叫屈,还是惊人地发现了自己的命运曲线竟暗合得如此巧然呢?古米寥夫被革命的审判处决了,“革命的吹鼓手”马雅可夫斯基也因迫害扳动了射向自己的手枪,数年以后,俄国诗歌皇冠上的另一颗明珠安德烈·别雷病逝于莫斯科,这是时代给他们的宿命安排吗?他在《回忆安德烈·别雷》中写道:“常常有人写的是‘处决’却念成了‘歌曲’。/那些变态的天真没准已被刺死。//但我们的心不是被汽枪打得失去知觉。/不是报纸而是新闻干掉了我们。//正如蜻蜒飞离水面降落在芦苇丛里,/迟钝的铅笔落入死人之手,/为了我们光荣的未来,犯罪记录已在膝盖上打开,/他们画着,为画出的每一行道歉。”或许孤独的生灵也只有同类方能理解!
5#回复 作者:土狼霸道  回复日期:2009-1-31 17:46:00
  (六)
  “克里米亚是诗人的另一个‘心灵之地’。为躲避‘动荡事件的咆哮’他曾多次去往那里。在他看来,克里米亚是现今留存的世界文化的源头之一。‘彼得堡人兼克里米亚人’,玛丽娜·茨维塔耶娃这样称呼曼德尔施塔姆。”符·维·阿格诺索夫在《20世纪俄罗斯文学》这样说道。
  《黑夜在黄道带遗弃的星座间抛锚》(1920年,杨子译):“主啊,你身后无人;/一种天性的淫荡缠住了你:/无儿无女,你将慢慢沉下去/沉入恸哭的墓穴;/而在那异常活跃的寂静中,/大自然不会保存任何记忆,/那不死的种族不是为了你/才遭到谴责;他们注定要为星辰而毁灭。”1918年春至1921年内战期间,曼德尔斯塔姆四处漂泊,还多次被不同阵营的人捕获。在“心灵之地”克里米亚,诗人如菩提灌顶般突然悟到了自己的“主”,但土地已成“恸哭的墓穴”,眷恋之地又如何呢?“他们注定要为星辰而毁灭”。即使在“心灵之地”,仍没有“平静之海”。《无题》(1920年,北岛译):“沉重与轻柔,相像的姐妹;/蜜蜂与黄蜂吮吸沉重的玫瑰;/人死了,热沙冷却,/昨天的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啊,沉重的蜂房与轻柔的网。说出你的名字比举起石头更难!/这世上只有桩黄金的心事:/让我摆脱你的重负,时间。//我饮着黑水般浑浊的空气。/时间被犁过,玫瑰是泥土。缓缓的/漩涡中,沉重而轻柔的玫瑰。/玫瑰的重与轻编成双重花环。”这是曼德尔斯塔姆在诗人沃洛申在克里米亚的别墅避难时写的一首惊世之作。诗中的两个关键词是“玫瑰”与“时间”。符·维·阿格诺索夫说:“时间是曼德尔施塔姆作品中的主要主人公,诗人认为自己是‘时代之子’,有责任保护世界文化传统。”而玫瑰可看作诗人对乡土之恋的美好愿景。诗人用貌似美好的心态和无比优美的韵律,一如米兰·昆德拉那样,婉婉而谈那个永恒的话题——生命的轻与重。这是心灵在“时间”与“玫瑰”上的超脱,这份短暂的平静对诗人而言甚至是超越时空和死亡的。
  《一个寒冷的春天,在老克里米亚》(1933年,杨子译):“一个寒冷的春天,在饥馑的克里米亚。/弗兰格尔横行的年代,同样古老的罪恶的空气。/牧羊犬在院子里拾掇它的破烂,/同样古老的,灰色的,折磨人的烟。//令人狂燥的远方依旧美丽,/树木像生人一样伫立,它的嫩芽/如今只是微微绽开;巴旦杏的花儿/为自己的性急感到可怜。//自然不会认出自身的形象;/恐怖的阴影从库班和乌克兰投过来,/仿佛穿着无声的拖鞋,饥饿的乡民/望着花园的门,却没有去碰门的铁链。”这首诗写在1933年5月,那时还没写《斯大林警句》,祸还未烧身,但诗人的生活已经很艰难,这个寒冷的春天,他来到克里米亚渡假。周围是动荡不安的空气,饥馑、罪恶、恐怖似幽灵般包围着克里米亚,“令人狂燥的远方依旧美丽”,希望的“嫩芽如今只是微微绽开”,这些只是善良的心愿而已!依我看来,曼德尔斯塔姆注定要度过苦难的一生,在那个紧张的年代,天才和勇气并没有同时生长在他的体内,他良心时刻在感受苦难,但他又不能改变任何事情,这样的折磨几乎伴随了一生,即使在“心灵之地”克里米亚也不能幸免。就这样,诗人一步步地在走向苦难的最终点。
  
  (七)
  我想,该怎么去说沃罗涅什时期的曼德尔斯塔姆呢?这是诗人苦难生涯中最为黑暗的时期,也是我所认为的诗人艺术之花开得最为灿烂的时期。唐纳德·瑞菲尔德说:“沃罗涅什诗歌占了曼德尔斯塔姆所有作品的四分之一,也是他最精彩的诗作,当然,这种说法也有争议。”另一位美国诗评人克拉伦斯·布朗则说:“有人或许会自然而然认为这一时期(即沃罗涅什时期)全都是其生活经历的枯燥的翻版,但事实并非如此。”沃罗涅什时期诗歌多数已被“自以为是的人”毁弃,少部分能够留存至今要感谢两个勇敢的女人,即妻子娜塔莎·施坦碧尔和好友安娜·阿赫玛托娃,她们把手稿藏在枕头套和炖锅里。
  诚如克拉伦斯·布朗所言,这个时期曼德尔斯塔写下了大量反映其颓废情绪的诗歌,如《窃听者,窃听者出卖了我》、《我不得不活着,纵然我已经死过两回》、《我无法理解今天的含义》等等,从诗题中就可以找到某些他当时生活的印迹。《这是哪条街》是我认为在这些诗歌中艺术成就比较高的一个作品:“——这是哪条街?/——曼德尔斯塔姆街。/——那是什么鬼名字?/不管你怎么折腾/它都是那么歪歪扭扭。/——他不是一把精密的直尺。/他的品行不像是清白无瑕。/这就是为什么这条街(实在点说/这条污水沟)/被命名为/曼德尔斯塔姆。”(1935年4月,杨子译)在诗里,诗人直接叩问自己的灵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污水沟”一样不是纯洁的。这首诗值得回味的是其中简单而生动的象征寓体,以及有些近乎残忍的轻快节奏,巧妙地传达了他对世事的不解。
  写在1937年1月的《无题》是诗人在沃罗涅什时期的另一个重要作品:“窒息的慢性哮喘步步逼近!/厌倦了空间的死亡,/地平线在呼吸——搏动膨胀——/而我要蒙住双眼!//我更喜欢沙地一层层的/部署,在卡马河曲折的岸边。/我愿缠住它羞怯的袖子,/它的波纹,浅滩和涡穴。//我们愿和睦相处——一瞬或一世纪。/羡慕那急流的仓促,/我愿在漂流木的树皮下/倾听年轮纤维的扩张。”(北岛译)诗一开始就向我们展望了一种绝望,在三年流放生涯即将结束之时,诗人甚至不愿意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接着他展开了天真的想象,期望在卡马河岸边找到属于他的平静,但这个时代能给他吗?进入诗的高潮部分,诗人把良愿表达得愈发坚决,愈是如此,愈加显得他对这个苦难年代的无奈!暗示与冲突,完美融合在诗的建筑之中。
  1937年5月16日,曼德尔斯塔姆刑满释放,在莫斯科的边缘小镇短暂生活了近一年。1938年5月,曼德尔斯塔姆再度被捕,罪名是“反革命”,后来被发配往海参崴。1938年12月27日——尽管过去了近80年,我依然想进入那个时刻去哭泣——俄罗斯白银时代最重要的诗人之一曼德尔斯塔姆,死于海参崴的中转站。我想那一天,天寒地冻,诗人孱弱地发出阵阵呼喊,但这些声音在经过了几十年后才被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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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9 11:03 | 只看该作者
【俄】 奥西普 曼德尔斯塔姆(1891—1938)
译: 张崇殷

我们看着森林并且说:
这是片为了船只和桅杆的森林,
红松,
脱落在树顶他们蓬松的负荷,
会在风暴中吱嘎作响,
在狂怒而无木的气流中;
铅垂线牢牢系住起舞的甲板
紧紧扒在海风盐渍的脚跟下。
这海的漫游者,
沉浸他对空间不羁的渴望,
正犁过排浪的潮纹,用几何学的测针,
以陆地范围内的吸引力
来校对大海汹涌的表面。

但是呼吸着
从船板中渗漏的树脂液的味道,
并赞赏这钉固到舱壁的木板
非是由平和的伯利恒木匠,却由另一位 ——
那旅程之父,航海者之友所铆 ——
我们说道
它们也曾挺立在陆地上,
不自在就像驴子的脊背,
它们的树冠健忘了树根,
在一条闻名的山岭上;
也号叫在甜蜜突胀的云团下,
无果地向天空奉献它们珍贵的运货
为了一小撮盐。

我们当从哪里开始?
一切抛落而坼裂,
空气因由比喻而颤动,
没有一个词比另一个更适合,
大地发出隐喻的哼唱。
轻便的双轮马车将它的套具
纵身驾驭上疾驰的鸟群,
迸发开去,
与赛道上那些喷着鼻息的名马竞逐。

三重幸福的是那在歌中留名的人;
一首歌为命名所增色
比其它的歌曲存活地更久,
带饰就已醒目
便不再担心遗忘和昏沉的气息,
无论是男人的接近,抑或野兽皮毛的味道
或只是手掌间摩挲的香料草味。

空气变暗如水,万物其中泳动如鱼,
鱼鳍推拨着球体
那是紧实的、弹性的,几乎不加热的 ——
这晶体,那里面车轮滚动而马匹惊避,
而湿润的黑土则夜夜被草叉、
三叉戟,锄头和犁所翻新。
空气被稠密混合如同这大地 ——
你无法从中出来,要进去也不易。

沙沙声穿过树林像一场绿地球戏;
孩子们用指节玩弄着死兽的椎骨。
我们时代的岁月以其虚弱的计算结束。
让我们感激曾经拥有的一切:
我自己也犯错,迷路,失算。
时代像只金球发出鸣响,
抛去,掏空,无人支持。
每当触及,它就回答“是”和“不”,
像一个孩子会说:
”我给你一个苹果“或”我不会给你一个“
它的脸发这些话是对于他声音的准确模拟。

声音依旧在回响,虽然它的来源消失了。
骏马,栽躺在尘中翻着白沫。
而它脖颈上陡峭的弧线,
仍保持对着奋蹄急进的回忆,
那一刻不只是四蹄
更是多如路上飞溅的石子,
当烈焰之蹄腾空离开了地面
并重始其四蹄的交替。

所以,
无论谁发现马蹄铁
都会吹去尘土,
用毛布擦拭直到锃亮为止,
然后
把它挂在门口上
教它休息,
如此它便不必再从燧石上击溅火星。
人类的嘴唇
再也没有更多话要说
保持着说出最后一词时的情状。
而手臂上还留着沉重感
尽管罐子中的水
已在带回家的路上
遗洒了一半。

我此刻说着的话并不是我说的,
而是从大地中挖出来石化的麦粒。
有人
在硬币上描绘狮子,
另些人
铸造头像;
各式各样黄铜、黄金、青铜的圆块
在大地里享有同等的荣耀。
世纪,试图咬穿它们,在那里留下齿痕
时间裁削着我,如同一枚硬币,
而我已没有多少留给我自己。

                                                                      1923


注:转译自James Greene英译本





【原诗】

НАШЕДШИЙ ПОДКОВУ
                                                              Пиндарический отрывок

Глядим на лес и говорим:
— Вот лес корабельный, мачтовый,
Розовые сосны,
До самой верхушки свободные от мохнатой ноши,
Им бы поскрипывать в бурю,
Одинокими пиниями,
В разъяренном безлесном воздухе;
Под соленою пятою ветра устоит отвес, пригнанный к пляшущей палубе,

И мореплаватель,
В необузданной жажд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а,
Влача через влажные рытвины
Хрупкий прибор геометра,
Сличит с притяженьем земного лона
Шероховатую поверхность морей.


А вдыхая запах
Смолистых слез, проступивших сквозь обшивку корабля,
Любуясь на доски,
Заклепанные, слаженные в переборки
Не вифлеемским мирным плотником, а другим —
Отцом путешествий, другом морехода, —
Говорим:
— И они стояли на земле,
Неудобной, как хребет осла,
Забывая верхушками о корнях
На знаменитом горном кряже,
И шумели под пресным ливнем,
Безуспешно предлагая небу выменять на щепотку соли
Свой благородный груз.

С чего начать?
Все трещит и качается.
Воздух дрожит от сравнений.
Ни одно слово не лучше другого,
3емля гудит метафорой,
И легкие двуколки
В броской упряжи густых от натуги птичьих стай
Разрываются на части,
Соперничая с храпящими любимцами ристалищ.

Трижды блажен, кто введет в песнь имя;
Украшенная названьем песнь
Дольше живет среди других —
Она отмечена среди подруг повязкой на лбу,
Исцеляющей от беспамятства, слишком сильного одуряющего запаха —



Будь то близость мужчины,
Или запах шерсти сильного зверя,
Или просто дух чобра, растертого между ладоней.

Воздух бывает темным, как вода, и все живое в нем плавает, как рыба,
Плавниками расталкивая сферу,
Плотную, упругую, чуть нагретую, —
Хрусталь, в котором движутся колеса и шарахаются лошади,
Влажный чернозем Нееры, каждую ночь распаханный заново
Вилами, трезубцами, мотыгами, плугами.
Воздух замешен так же густо, как земля, —
Из него нельзя выйти, в него трудно войти.

Шорох пробегает по деревьям зеленой лаптой,
Дети играют в бабки позвонками умерших животных.
Хрупкое летоисчисление нашей эры подходит к концу.
Спасибо за то, что было:
Я сам ошибся, я сбился, запутался в счете.
Эра звенела, как шар золотой,
Полая, литая, никем не поддерживаемая,
На всякое прикосновение отвечала «да» и «нет».
Так ребенок отвечает:
«Я дам тебе яблоко» — или: «Я не дам тебе яблоко».
И лицо его — точный слепок с голоса, который произносит эти слова.


Звук еще звенит, хотя причина звука исчезла.
Конь лежит в пыли и храпит в мыле,
Но крутой поворот его шеи
Еще сохраняет воспоминание о беге с разбросанными ногами, —
Когда их было не четыре,
А по числу камней дороги,
Обновляемых в четыре смены,
По числу отталкиваний от земли
Пышущего жаром иноходца.

Так
Нашедший подкову
Сдувает с нее пыль
И растирает ее шерстью, пока она не заблестит;
Тогда
Он вешает ее на пороге,
Чтобы она отдохнула,
И больше уж ей не придется высекать искры из кремня.

Человеческие губы,
которым больше нечего сказать,
Сохраняют форму последнего сказанного слова,
И в руке остается ощущение тяжести,
Хотя кувшин
наполовину расплескался,
пока его несли домой.


То, что я сейчас говорю, говорю не я,
А вырыто из земли, подобно зернам окаменелой пшеницы.
Одни
на монетах изображают льва,
Другие —
голову.
Разнообразные медные, золотые и бронзовые лепешки
С одинаковой почестью лежат в земле,
Век, пробуя их перегрызть, оттиснул на них свои зубы.
Время срезает меня, как монету,
И мне уж не хватает меня самого...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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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9 11:04 | 只看该作者
啊,天空,天空,我将梦见你

【俄罗斯】曼德尔斯塔姆





啊,天空,天空,我将梦见你!

你不可以变得这样盲目,

日子不可以这样像一张白纸燃烧:

冒一点烟,剩一点灰烬!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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