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是垂下的头颅
“此时夜晚十一点,万籁俱寂
死亡没有回声
你的肉体躁动”
最孤独的鲸鱼活在海洋的十九世纪
五十二赫兹——
低于卧轨声
月光刀柄处听它们曾经的尖叫:
“看,黑暗一望无际
就不存在深渊”
请你务必明白风景中的暗喻,白昼
绝不只是温驯的糖衣
“这不是重要的,可爱的是
我所恐惧的死亡
跟它的外表一样丑陋”
你不要反驳我,也不要反驳危险
月光会袭临,在你额上升起
“你柔软的吻中
找不到任何毒药”
我听见墓地的声音
那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里是你的面孔交叉。
大片油菜花海,在田埂之侧,秋天之侧;
美丽的陷阱终于从不躲避,魔鬼任其魔鬼。
感到冰水灌入我的头颅,我感到下沉时
曙光来临……
曙光拖着我美丽身体,幽远处微笑致意
“这是你们所见的,
最不符合美学的死亡,穷其一生的死亡”
“年轻人,直视死亡,恐惧是这里的美德
年轻人,你胸中的火焰已经熄灭”
你没有拥抱我……但我看到你原处惊惶的手臂挥舞:
这多像启蒙思想的作别。
我的青春是——
雨滴,花朵顶端的尸体
这里不是圣池,污秽无法洗净
让我如何向你的情人交谈,如何向地狱遥寄
光明的献诗——
这个黑夜
是裂开的果核,我们身体里
幽暗的河流无数分支。
它们响动出蝴蝶的翅膀,响动出你幽蓝的伤口
“我知道你,你是一个重逢黑夜的人
夜行者,我欢迎你回来
欢迎你诏示你的一无所有”
“夜行者,请你用冗长的句子来表达
对命运的鄙夷
只需要你垂下去的手指”
幽蓝与洁白
那时候我们赤脚冰凉
可以在一张床上挤压彼此的肉体
证明夹竹桃的毒性,你说伤口幽蓝
幽蓝中陡生的暗红
老去的胡须幽蓝,在幽蓝的火中
成为孤独的根系。嘿,亲爱
淬取我自傲的灵魂
请告诉这样愚蠢的原木,火花的来历
栅栏在你的身体以外,那么
野蛮就是我们
我们要像野兽一样原始
当我们怀揣《圣经》念念有词,我们
为彼此举行天葬
彼此凝视对方,的私密和丑陋
我们还可以托物言志:以洁白的牙齿
和我们不染尘垢的骨架
他
他是全世界最浪漫主义的诗人
他的鼻子、眼睛、嘴唇,是
遥不可及的星辰
我坚硬的命格是由他组成
背上的裂纹已读不出陨落的碎语
他是我的星座
也是我的子民
他是所有天坑和祭坛,也是对立
交媾的黎明
宇宙的年龄约等于他眉峰的褶皱
他的风霜拥有一支红玫瑰的饱和度
已经开在朦胧的萝裙中心
他已经属于一个没有下半生的异性
他的病死生老无比真实可靠
随时都是今天:
“我们还是不要在人间解脱自己
黑夜里抛头露面的肉体
就永远交给黑夜
就让我们无法相爱
就让雪花背叛我们
就让这些死去的诗歌
成为我们
死亡的供词”
它有一具魅蓝的伤口
光流向叶子,返回乌鸦的脚背。
草尖晃如琴弦,话语中有一闪而过的刀刃。
它在月亮身后侧身而过,
时间经历了巨大的划痕。
“我有罪,有悖道德,有愧人类”
它捂住自己魅蓝的伤口,像捂住自己躲闪
而疼痛的影子
“我过分热爱自己!”
“我过分热爱生活!”
“我过分热爱孩子和丈夫?”
——“那我为何非死不可?”
“你看,这一片一片黑夜中浮动的雨水和草木
滴落的样子
是不是惊惶而忐忑”
石头
黑色的极简主义。幽闭
他有木纹的皮肤,仿佛已活得足够漫长
“这一,不,那一”(他开始更隐秘地创造梦境
有时拿数张兽面比较)
他的职业是热爱女性尸体。
为她们画眉,打上鲜艳的罂粟
他看过不计其数的死状(割腕、剖腹
和爱情)
他看过她们已经坚硬的胸部,
想象镂空的针织衫套上镂空的骨骼(这一定是
事物丧失的面孔之一)
她们将变成美丽的飞灰
这像初夜一样珍贵,仅此一次
他仿佛已在蒙蒙细雨的窗外
看到自己被推进火葬场
变成一颗小小的石头
2016,4,14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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