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连成拉
我的记忆从深山里诞生,在丛林里繁殖,那里有诗意的山诗意的水诗意的族人。我把脐带的另一头拴在那里,只要远离就会痛。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记得那里的牛羊,那里的炊烟,那里的每一个深夜的寂寥。夜,让人沉思,让人凄凉,让人销魂,让人不寒而栗……
走在异乡回望的那一刻,走出大山的梦就开始疯狂,追随潮流的心就开始撒野,而故乡的火塘开始撒娇,袅袅的炊烟开始流泪。我该放任梦像野草一样滋长,蔓延?或是把它扼杀在都市黑夜的腹中?还是嗅着来时的脚印回去守护?家在山里梦却在山外,在百愁纠结中我把决定抛给了一颗诗意的心。
当母亲的眼泪枯死在干涸的皱纹里,
当父亲的火石熄灭在孤寂的羊圈里,
当童年的村落哭泣在无人的黑夜里;
当年轻的爱失去选择权的时候,
当所有感动都属于别人的时候;
当梦想像山涧滚石般滚向深渊的时候,
当一切都像百藤缠树般缠住我的时候……
我把诗轻轻地拥入怀中,只有诗能让我镇痛,让我透视,让我醒悟。
别问我为什么每首诗的眼里都噙满泪水,因为我为故乡而哭,为贫穷而哭,为错过的爱而哭,为逝去的青春而哭。当然,我的诗也为它们而哭。
我不是诗人,只是喜欢而已,要是问我为什么喜欢,我会不假思索地说:穷苦导致孤独,孤独导致幻想,幻想导致创作。除了一双还能睁开的眼睛和几首哭泣的诗,我一无所有,但也别无所求。我已没有勇气去陈列到底穷了多少代,或许从来就没富过。物质的穷、精神的穷、思想的穷、知识的穷、爱情的穷……穷让我落魄,让我漂泊,让我激愤。然而,落魄,漂泊和激愤却是诗的亲生母,不经历漫长地酝酿,残酷地洗礼,蚀骨地破茧,哪能有诗意的临盆?越是穷困潦倒越能清晰地窥见生活的容颜。
我和穷苦一路同行,已走过30个春夏秋冬,忍受着孤独寂寞,一个人走完四季。该奋斗的年龄谁甘心选择安逸?每个人的一生都需要度过一段自己都能感动的日子,不能重生宁可毁灭。一朵花的绽放,需要阳光,雨露和土壤,而我(包括我的诗)要绽放,就需要摧残、蹂躏和折磨,只为磨练,只为成长。我做过教师,车间主管和培训专员,也做过销售,保安和建筑工。穿梭在大街小巷,游离于城市之间,一直属于城市的过客。因此,在不同的领域,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岗位,感触岁月流逝,感触人情冷暖;感叹生活艰辛,感叹现实残酷。庆幸的是现实的苦难让我学会了思考,也得到了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经验。走过、经历过的人生才是真实,有阅历才让人更加成熟,更懂得完美地生活,只有经历并勇敢地面对生活才是生命中的强者。
至于出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只为纪念曾经的文字,给埋藏在其中的心路历程找个归宿!
—— 2014年9月1日凌晨于西昌
摘自个人诗集《城市的过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