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上的三个中秋(组诗)
在外的第一个中秋,火车上
第一个中秋是在
广州开往乌鲁木齐南的火车上
19号的硬卧车厢里
一排冷清的桌椅,我坐着
安静摆出六个月饼
记忆的风
在这空间乱吹
来了又去,去了又回
透过玻璃的月亮
悬在眼中那么圆,那么白
那么冷,深入骨髓
我用一双沾满泪水的手
捧起其中的一个月饼
咀嚼,咽下
再给3000公里外的广西父母
4000公里外的海南兄弟
打电话
在外的第二个中秋,棉花地上
每天习惯六点半起来洗漱
吃馕、吃馍馍、喝奶茶
七点的队伍象鸟群飞向
不着边际的棉花地里
站,双手的速度比风还赶
采摘两边的棉花
腰痛时,坐在棉花包上
双手的速度比落下的阳光还急
采摘两边的棉花
屁股痛时,跪在沟中
双手的速度比飘动的白云还快
采摘两边的棉花
一个大包满了,另一个大包满了
剩下的包也全都满得不能再满了
但还是没完成40公斤巨痛的任务
吃过午饭后,马不停蹄地摘
流汗不擦,流血不理
衣服破了不缝,泥土遍布也不管
等够了,回去的路上
一轮满月正悬在的我们头顶
今夜,我们围坐成一桌
把同学当成兄弟姐妹
把老师当成父母亲
一家人,吃下中秋这个
甜蜜而又苦涩的月饼与时光
再看不同方向的晚风
徐徐带来简短的信息
让我们读了之后,睡下,做梦
在西北的第三个中秋,城市里
秋风一遍又一遍
吹冷这辽阔无边的西北
在乌鲁木齐市内
我的青春又掉了一片
象落叶一样
于萧瑟的草间
无影无踪
但我还是不能像大雁那样
赶回南方
离开菜市场、饭店、超市、广场
离开街道、公交车、地铁、火车
热闹而又极度陌生的人群中
让维语、普通话重重包围
同化我的方言,同化我的衣着
同化我身上所有南方的行为举止
可我已经不得不承认
这里给我了一道暗伤
时常加剧疼痛
流血,不结痂
直到我回去的时候
我的父母亲,用仅剩的余生
才把我完美地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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