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菜园即景
大颗白菜不等小颗白菜，他先生先长
先被砍掉。小颗的看见了，也不害怕，接着长
※ 观棋不语
年纪稍大些，才有大把时光。下棋者，不在乎输赢
观棋之人，不计较立场。他们合力，维持局面整体平衡
总有新人，源源不断地加入，也有旧人，陆续退场
——每一颗棋子，都尽量做到，生前踏实，死而体面
※ 山楂拟人
小规模非杀伤性武器，威力适中，掌控人，气场强大——
孤独是一棵树，结许多果子，没有悲喜不论死生
世有好奇者，自投罗网。脱胎换骨，押解示众。背后冷枪
自行规避。来犯之人，且让他、陷进这无垠的红阵
※ 门缝
女儿怕黑。每到傍晚，家里的门窗都得及早关闭
我下班回家，仍有光线穿过门缝
开门时她探出了小脑袋。哇的一声，抱住我的腿
使劲哭。她小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我一直在黑暗中，让她难过？还是我推门
带回光明迟了点。那哭声夹在门缝许久，已有微疼
※ 红惹
向来春深如狐女，大风吹走罗衫裙
困顿的小木门，因紧闭而贞洁。它的尘灰屡次失职
每个刺客都有不忍下手的时候。雨落肩上，似有低吟
隔壁的香椿树几次伸手拉我，我一回头，就中计
※ 小葱
清风不和，细雨刁难，泥土投递软刀子。菜园里
一些大言不惭，部分理直气壮，少许糊涂虫
入口龇牙，封口讨要，其间蒙蔽
小葱细弱，小葱向上。小葱给尘世以榜样——
※ 蚁球
日子、远方。这分量适中的主题，易于构建
它们选择被我发现，我觉得它们是，看得起我——
一个不需要滚刀捏汗，也无需借酒压惊的人
是踏实的，他的满足感来源于，跌进暮色底端
卑微者自带磁性，它们行动迟缓。家——
并不着急，孩子们已经卑微到，裹着糖心
※ 身世
五月，从一场雨开始，你的，我的
又好像都不是，它仅仅是五月的
一场雨。假如让她自己指认亲人，道明身世
我希望她说：我是雨的雨，在雨结束前
※ 街灯
白昼的延长术，黑夜的窃听器
故事制造机兼月亮的情敌
被锯短又拉长的我的影子
没有悲喜。这夜色，让人怀疑
※ 黑马
光天化日之下，我不得不
把全身涂个漆黑，以便种子选手
佐证，他们仅仅是
马失前蹄。有好事者，不识时务
频频拍我屁股——
行至幕后，陡然亮出黑手
※ 钉子
要敲击，就敲我头部
我浑身尖锐，怕你无从下手
要敲击，就敲我进岩缝，
我入木不屑，身子未锈棺木已腐烂
要敲击，就在白天敲
我怕飞溅的火花，会烫伤你
带一把分量重的锤子来
多吃几个馒头
※ 涨潮
晚上六点钟的都市街道，一群鱼被另一群鱼
推着走。他们有着各式的鳞片，用以伪装
呼吸和呼吸暧昧不清，汗味和汗味交换名片
他们在同一河道，互不相识，又如同故交
有时候，身在其中忘记游走的本能，被推上岸
晒成鱼干，被一个渔人，慈悲的捡起——
※ 烟头
我只能大致描述——
它的一生，短暂而浓烈。无数次的深入与抽离
使自己获得疼痛，而真实的疼痛
是潮湿的，不易燃
只有被手指弹出去，并踩在脚下
使我感同身受。一个在深夜抽烟的女人，她的标签
醒目而揪心——
一缕烟气，再
无法回到它清白的身子，这让我难过。
我们有太多的不同，唯一相似是都曾有一肚子
杂草。而今
都空了
※ 叶子
——那时你是一棵芽儿
流水穿过体内的声音，像竖琴
被一阵大风摘走，我为此
恨透了阴雨
坏掉的牙齿，就是那一次沾染的糖块
许多年后，他们问我——
辞别枝头的叶子，还叫叶子么？
姐姐，我记不清你绿色时候的模样了
※ 伪艳遇
此时草木多汁，蜂蝶各自殉道
此时河山虚空，大部分风雨都在别处撒野
长短裙交错，性别不分，美丑待定
一场晚宴就此收手，他们回到梦里面
因为孤独，因为巷口雷同，因为呼喊我名字的人
已随作他姓。将错就错，各打五十大板
风大、迷眼——
杨棉起时，我误以为雪
※ 散句待归
天色暗了下来，鸡栖于埘。场外白杨曾功高盖主，而今怀抱鸟巢只剩羞耻——
每个游子都应朝着家的方向，跪下来，磕头、忏悔。磕头要当当响，忏悔要说方言
你终日念诗，给谁听？不如哭出声来，抑扬顿挫。让一个路人搀起来，不如拉他下马
被暮色涂过的大地，需小心借过。一棵走动的白杨树，不可深交，切勿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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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25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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