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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禪詩系列理論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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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5 13: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2-6-22 10:16 编辑


继承和移植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

现代禅诗的核心词,应该是两个:继承和移植。
继承是纵的,是从佛教的思想文化传入中国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的一条线,是一种贯穿的状态。这中间无论异族侵略也好,内部自毁也好,都没有人能真正的割断它。因为他植根在这块土地,成为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成为了国学、哲学的一部分,成为了诗歌、绘画和各种艺术的一部分,成为了汉语构成、民族文化以及习俗的一部分。
移植是横的。我国自五四以来,思想文化上的主流,基本是向西方横向移植过来的,无论社会制度还是文化观念,盖无例外。在文学艺术,特别是诗歌方面,更是以欧美的诗歌方式为方式,以翻译体的欧美语言为语言。这对于打破已经僵死的中国文化旧格局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有一些优秀的东西也给丢掉了。比如禅,禅的自由和空灵。
我想,作为现代诗歌的一种探索,我的努力就是将这一纵一横交叉起来,形成一个点。这个点就是现代禅诗。它即有着民族性悠久的传承,又有着欧美的现代表现形式。
它们的交叉也不是一种偶然,更不是人为的捏合,而是由它们自身的共性所决定。禅的本质是自由,是反偶像反权威的,是永远具有探索精神的。现代诗歌的自由和民主意识,正好印合了禅的这个特征。(2006年,成都)


现代禅诗和新禅诗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

多年前,我曾在一个僧人主办的基金会里待过半年时间。
这个僧人本身没有多少文化,读写能力都有限,但却很有文化眼光。他知道要想在教内教外立得住脚,实现自己的远大目标,不从文化入手是不行的,因为佛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一种思想。于是,他募资办了一份小报,每月出一期。又办了份杂志,每季度出一期。小报主要的功能是报导基金会的情况,当然最主要是报导他这个会长的情况,造一些歌功颂德的舆论。杂志却不同,虽然每期的开篇都是由弟子代笔的会长开示文字,但里面的栏目,却是以文学样式为主,其中一个栏目就叫“新禅诗”。这也是他眼光不同他人之处。他在自己座下,不惜代价的网络了几个不但有野心,还颇有见识才华的弟子。由于近水楼台的关系,加上创刊之初,能用之稿不多,所以,在创刊号上,我的禅意散文和诗歌,也就排列其中,成为最早的作者之一。
当时,我对“新禅诗”这一说法,是很认同的。它是基于中国的旧体禅诗而言的。用新的,现代的诗歌形式和技巧,来表达传承久远的禅的空灵脱透之思想情趣,“新禅诗”的确说明了它与旧体禅诗的不同。但当我后来视野逐渐开阔,接触到西方,特别是美国如加里•施耐得等诗人写作的禅意诗歌时,我就无法再认同这个说法了。因为这个概念太狭小了些,它只看到了中国,没有看到世界。
禅自上世界在欧美流行并不断升温以来,对很多那里的诗人作家都产生了极大影响,不但改变了他们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更改变了他们的诗歌方式。
但欧美没有旧体诗和新体诗的明显分别,更没有旧体禅诗的存在,所以,要在世界这个舞台上去言说“新禅诗”,就有点词不达意。于是,我正式提出“现代禅诗”的概念。
现代禅诗,它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2006年,成都)


写什么和怎么写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3

当然,这不仅仅是现代禅诗一家独自要面对的问题,应该说,是所有文学写作都要面对的共同问题,是老问题,但又是必须时时解决的新问题。它与写作这种劳动如影随形,只有真正融入其中的大觉者,才不用再去理会。因为他们已经进入身心的自由、自然状态。他们是已经渡过了河的少数人,船筏已在身后,船筏留给后来的渡水者,而对他们自己则不再有意义,是可以也应该忘却和丢弃的东西。
那么,现代禅诗在写作题材上有没有什么限制呢?我看是没有的,也不应该有。这是依据禅本身的性质来决定的。禅既然是佛性的一种特别体现,是无所不在,深入人心和海洋,涵盖天空和大地的,那么,又能有什么是它所不能进入和需要回避的呢?当然不会有。但人们往往有一种误解,认为禅诗所表现的题材,应该是寺院、僧人、佛典故事,又或者是自然山水之类。这仅仅是从历代诗人选取题材的频率上来看的,仅仅是一种现象,绝非本质上的要求。的确,古今中外,成功的禅诗在取材上大都与寺院、僧人或自然山水这些对象相关,但这只是一种方便和习性,不是必须和必然。我认为,你写爱情,写婚姻,写凶杀,写死亡,写吸毒,写战争,写贪污腐败,都可以写出禅意。不要把禅高出世间,远离人间烟火,对人世间的丑陋和肮脏视而不见,那不是佛陀慈悲救度的本怀思想。中国禅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离世间觉”。是介入,是引领,不是远离和逃避。
既然什么都可以写,那么,怎么写的问题就显得无比重要了。你若是一个禅者,你就会自然而然的以佛陀的悲悯、无常、平等之心去体察,用禅的空灵、超越、自由思想去悟解,从而看到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一个观照角度的问题。站在善和爱的角度,你看到善和爱;站在真和美的角度,你看到真和美;而站在丑和恶的角度,你就会只看到丑和恶。
禅者的眼中,时时看到的更多是无常,是世间万物无时不在的变化。
禅者也会时时告诫自己和他人,痛苦和欢乐,都是人生之树上的必然之果。不同的果是不同的因导致的。不同的种子,不同的土壤和温度,导致不同的枝干和花色,最后才结出不同的果来。花有不同,果也就有别。
古人说,诗言志。但禅诗在历史上不但言志,还有一项功用,就是说教和布道。只是,我觉得现代禅诗应该尽量避免启用这项功能。我不赞成单纯的枯燥说教,所以也就极力反对那种道貌岸然的语言方式。我想,还是要有情,情理交融,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感悟到真理。
禅和诗都是悟的结果,都要有灵感才能找得到。(2006年,成都)


禅,禅入,禅意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4

禅,禅入,禅意,文字般若。
其实,这对于一个诗人而言,是一件事情的不同阶段而已。是一个开始后抵达的过程。
禅本身是一种存在。但这种存在又是那么的独特,像空气,像风,还像水。
它们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认识。
空气无处不在,你呼吸,你触摸。但你身在其中,被包含,却又对它几乎忘记。
风是空气的一种运动形式。只有这时,人才能看到它的面目和形体,但它依然是“托物言形”,你看到树木摇曳,尘土飞扬;看到大浪汹涌,乌云翻滚。于是你说,看,那是风,是风在动。它无形,却又有形。有形,却又无形。它不能树立一个永久的标本给你触摸和收藏,所谓“雁穿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过竹林,风去而竹不留声”。它只是在有无之间,给出你一个巨大的想象和意识空间。
水不是空气,但和空气相关,有异处也有共性。水的最大特点是“因物赋形”。它本身从不固执于一种形貌。入于沟渠,便成江河。聚于凹处,便成湖海。遇热升空为雨雾,逢冷落地成冰雪。我想到老子的“上善若水”,以为善应该像水那样,形变而质不变。禅也像水一样,是因机化导的,为召唤迷路者而不惜广开方便之门。
如此,禅便成为一种既可辨又难辨,既能言又无言的存在。
于是,将禅引入文字,犹如引风入林,引水入渠。在正常情景下,树林和沟渠,并不因此被改变,但又真切的与原来不同。它们开始生动,开始有了生命的律动和言说。
禅于诗歌,于写作,我想也是如此。一首诗,一篇散文,引入了禅,于是便改变了内部的结构和气质,有了一种特别的意象和境界,有了一种神秘的生动和空灵。
禅意,当然不是禅,而是嫁接引入后的花朵和果实,但禅意是因禅而生的,这点毫无疑问。禅不在写作者的笔头,只在心中。禅通过写作者的手,渐渐和血液一起注入文字,呈现在文字之内和之外。
佛学中有“文字般若”的说法,一般是指那些翻译优美,深具文学性的佛经典籍,如《金刚经》、《维摩经》等。后来也指那些深含禅意佛理的诗偈文章。般若,智慧也,是对人生对真理拥有的深刻认识和体悟。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要写出有禅意的诗歌文章,是否就必须去研读佛教经论或禅语公案?我看未必。既然禅是真理,是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的自然事物,就说明它本就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生活里。也就是说,人是天生就具有了佛性的,这也是《金刚经》和《六祖坛经》等禅学著作在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向世人指示的道理。关键是你要发现和认识这真理,要去除遮蔽。
真理不可能被创造,而只能被发现。经论典籍,就是你用于发现的镢头和灯盏,是过河的船筏。它们全是工具,是用于去除遮蔽和黑暗的。我想,一个诗人,一个写作者,若是你自性本明,不被遮蔽,没有迷惑,是用不着这些工具的。只有走夜里的人才需要灯,只有要渡河的人才需要船。
我知道我还需要这些工具,因为我还有许多迷惑,我还常常处在真理的光明之外。但你也许不需要,你心中自性的灯是亮的,你只要认真体味了人生,体味了自然,禅就在了,禅意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了你的诗歌文章中。(2006年,成都)


现代禅诗的现代指向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5

现代,从文字的基本词义上说,是指时间的。也就是说,当我们用到现代这个词的时候,一般是指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
但我在这里用到这个词的时候,肯定不仅仅是指时间,而是更多的指向一种艺术的表达方式,或者叫做表现手法也行。我想我这里的“现代”一词,更多的是“现代派”的意思。
我在前面的随笔里已经说到,现代禅诗就是试图用崭新的诗歌表现手法,崭新的语言组合方式,来接通古老禅思中洒脱、反权威、发现自我和无畏追求的心灵自由之路。将禅的意趣智慧,在新的诗歌形式中呈现给世界。
用现代的手法来表现的,当然不再是那些古老的事物。我们既然生活在现代,生活在当下,就只能着眼于当下的生活和感受。思古的幽情可以发,但我们已经回不到古代去了。通往古代的路,是没有商量的永远封闭关死了,我们无法逆时间之河而返。要表达现在的事物,而无视现代的艺术表达方法和技巧,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味仿古,那不但是迂腐可笑,简直就是一种可怜了。复古的游戏只适合自娱自乐,但你要是拿出来当艺术创新来兜售,就成为了一种不负责任的反动和欺世盗名。
一个时代必定有一个时代的语言和书写方式,不然怎么会有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的分别和改变?且仔细一看就非常清晰的是,汉语的文字表述形式是在一步步平民化、世俗化的过程中走过来的。到了明清及民国,在文字场上占风头的,就是从民间说书人那里偷来的俚俗故事了,也就是所谓的市井小说。
现代诗歌,或者叫做新诗,在中国满打满算不足百年历史。但可以说,借了翻译之功,我们的现代汉诗基本上已经貌似“国际接轨”了。但这个轨接的似乎还有点儿玄,是那种悬空的危险游戏。我们只是学到了一些外在的形式和皮毛,而没有也无法真正深入的获取欧美思想和文化中独立、批判的真髓,却又丢弃了中国人文思想中追求独立和自由的那份正统之外的另类传承,于是很多人就只是披了一张现代的皮去招摇过市。
我不反对披这张现代的皮,也不反对招摇,因为这在某种情形下是必须的。这更是基于内容的改变总是滞后于形式的改变这一普遍规律而发生的。我也时常要披了这张现代的皮走路,但我却还是要理直气壮的反对一张皮下的空洞无物与自夸强大。
在偶然的一个机缘中,我遭遇了禅,于是我选择了将禅和现代诗歌揉合到一块的方法,这就是我今天为之努力探索的现代禅诗。
当我将禅定位为一种心灵的自由追求,一种对自然的向往和回归时;当我将禅定位为一种对自我权利的全新要求和主张,定位为一种对抗权力、专制,对抗阉割人的灵魂的暴行,定位为我的生活样式时,我说,我开始找到了我自己,也明确了我想要的世界和生活。(2006年,成都)


写诗三境界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6

借用一下“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修禅三境界。
诗和禅的相通之处,都在一个“悟”字上。修禅要达到至高的境界,是通过修而达到悟。写诗要达到艺术的炉火纯青,也是要通过不断的苦练和探索才能达到。
基本说来,用禅家的修禅三境界,也就是抵达境界高峰的三个阶段,来说明诗歌创作上的三个阶段,也是最为贴切不过的。
第一阶段。开始学诗时,往往是目之所及,情之所动,神之所往,也就是有感而发,将看到听到想到的人事物,诸多现象平端直描出来,唯恐不实不真,唯恐不能言己之志,抒己之情。朴素是朴素了,但在语言文字的锤炼和克制运用上,不得要领,更不要说结构布局上的艺术营造。这时所谓的创作,还只是处在一个原始的临摹状态上,只是将那“山”给非常表像的描画了一下,至于山的蕴藏气质,是一些也没有触到的。这时写作者看到的山,还只是些树木和石头,而不是真正的山。
第二阶段。这样的写作,假如不仅仅是一时半会的青春型冲动,而是作为一种人生的和艺术的长远追求坚持了下来,那么时日即久,便会有一种不满足,有一种想要突破的内心要求。在这种内心强烈的突围意识下,就会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壮举,就会有对于当初那种看山是山的反思和反动。于是,诗作开始出现词语上的华丽绮靡,结构形式上的刻意求奇求新,气势上的风驰雷击,喧天动地。这样的诗,很能给人以激情振奋的感染,对人产生强烈的近距离冲击。并且看上去形满体丰,犹如壮汉少妇,茁健有力。但若认真细观,就还有很多的破绽露出来,不堪挑剔。这个过程,大抵处在“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上,是在第一阶段上进了一层,但离真正的艺术高峰,还有一个质的飞跃等在前面。这时写作者笔下的山,是被自己的想象包裹着的山,是云遮雾罩着的山,也就感觉是与以前所见形貌不同的山。
第三阶段。这是一个“繁华历尽,返璞归真”的归依处。人生的风霜雨雪,经历了。生活的咸淡苦辣,尝过了。内心的激情喷涌,内敛了。这时,会有一缕淡淡的怀旧情绪在内心滋长蔓延。对于童年和故乡的回忆,常常成为不变的主题。再看面前的山水,仿佛当年,而不再云烟遍布风雷奔涌了。但这个山仿佛当年,却又明确不是当年。它没有了当年的梦幻多彩,也没有了后来的壮丽高崇。它的一草一木,每块石头,就都是一草一木和一块石头。事实是,山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变。变了的是禅者是诗人的心境。这时的写作者会放弃所有的华丽,甚至放弃一切的形容和比喻,而只将山的本来面目呈现出来。
如果分行的文字就是诗,如果写这样分行文字的人就是诗人的话,那大多数的诗人将在这看山是山的第一阶段止步。他们只是诗歌的爱好者,是票友,是在一种原始的玩的状态上。接着是那经受住了淘洗的一小部分人,进人到第二阶段。他们在经过了艰难挣扎和选择后,也许会找到一个出口,找到一片自以为适合自己的创造空间,开始自己的经营。但大多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甚至会以功成名就的诗人自居,而实际上也还是作茧自缚,不再有继续突围的力量和勇气。我们在当今所谓诗坛上看到的那群人,就是他们了。能够从第二阶段冲突出来,进入到第三阶段者,少之又少。他们才是化蛹为蝶者,是真正意义上的禅者和诗人。这时,诗歌已经不是写作的事情,而是生命的事情,是哲学和宗教的事情了。一切的追求,这时也都不再是追求。一切的围困,也都不再是围困。这时的诗人已经达到了灵魂的大自由,可以进入“任意随行”的状态了,不再有什么可以成为他身心的障碍。在提笔落笔之间,甚至连禅或诗的念头都不再生起。
冥冥之中,只有一个聚散无定的东西在飘荡,在导引,那便是所谓的禅趣和诗魂。(2006年,成都)


改到不能改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7

大凡从事写作的人,不管你写诗歌,还是散文小说,还是其它文体,口吐珠玉,下笔成文者,也许有,但一定不会多,因为那是极个别天才或超人才具备的能力。如我这样才智平平甚至有点愚钝的人,要想诗歌文章让自己满意让别人能读,就只有靠修改,反反复复的修改。除此,似乎别无良方。
我的经验是,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若想不改不修,除非写罢了就不要再看。只要看,就有想改要改的地方。看每一遍都会发现不同的地方应该修改。但也有打拉锯战的情况。刚刚修过,停一会再看,觉得还是先前的好,就又改回来。再停停,又觉不妥,于是又去改到前面的样子。
这样反反复复会有若干次。
有时改一篇文章,一首诗,就等于是重写。因为你对先前写的,全部不满意了,就只能将原文抛开,重新布局开篇的另起炉灶。但这个看是新作,实际还是原来的继续或反动。继续不必说了,反动也是要有个反的物件在那里才行。所以,虽是重写,但先前的气脉还是相连着。所以,我就觉得,有了写作的冲动或灵感,不要管它是否成熟,先写下来再说,哪怕记下个线索梗概。因为灵感这东西,真的是稍纵即逝,就像迎面飞来的一只蜻蜓,你伸手抓捕不住,就飞走了,就永远的消失了。
真正能让自己满意而又一次性完成的诗歌文章,少之又少。偶有所得,那必是上天对苦苦追求者的怜悯和恩赐。大多数的诗文,就只能靠一遍遍的修改来完成。改到什么样为止?我的意见是改到不能改。改到一个字都改不动为止。
只是,这样的要求,我自己也时常做不到。因为很多因素会干扰了这样的进程。比如约稿,对方编辑在那里等着要了,怎容你去反复斟酌,细细改正。这时就是一个交差的念头在起作用。再就是自己的功利心,写出了一篇东西,就想马上拿去发表,就想立即换名换利回来。也因此,现在的诗歌文章,就少有精品了。
现代禅诗,既然是现代诗歌的一种,也就具有现代诗歌的基本特性和要求。但应该比其它诗歌要求更严点。一首诗如果用一个字就表达完了,就不要用二个字。现代禅诗和古体禅诗的区别之一,就是不必为了满足五言或七言的格式而凑字凑句。你把话说完了,就赶紧闭口。甚至,连说完都是不能的,你不能那么贪婪。
一块地上,你盖了房子,就要留下个院子才行,就要有散步的地方,有种花种草的地方才行。就是你要留下比房子大很多倍的空间,给读者去散步。因为这时房子的主人,不再是你,而是所有来参观的人了。
你不能占得太多。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人应该是文字语言的守财奴才对。
古代的禅师们很透彻这个道理,所以当有人问东问西问祖师西来意时,就很吝啬的答他三个字:吃茶去。(2006年,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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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0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10 编辑


为自己写,给别人看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8

1
现代禅诗是禅者奇异的生命之花,开放在寂静的时间峭壁上。任何的喧嚣和功利,都是与之不能相干的。
但凡写得好的诗歌文章,我觉得基本都是写给自己的,现代禅诗更是这样。也就是说,你在写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拿去发表,或者是考虑其它人读了会怎么评论。这只是你心灵长期修悟的一朝收获,蒂落果熟,无比自然,无须其它任何的外来催促。一旦你事先就沾染了与禅与诗毫不相干的东西在里面,写作便成了一场表演秀。
所谓的私人写作,应该也是这样的意思。
2
我对于诗歌,是很早就不再将目标放在发表上面了。当然,我说的发表,是指像《诗刊》、《星星》这样的纸媒官媒,不是指网络上的论坛或民间的诗刊。特别是网络,更是一个自由的去处,最重要的,是那里离名利这个东西还比较远些。一旦这些地方成了名利场的时候,就也和纸媒官媒没有什么区别了。
然而,我在诗歌的写作中自然不是空手而归。我的满怀收获,就是写作过程和其后品味时带给我的无比愉悦和满足。
3
为自己写,才能写得痛快无所顾虑,才能有真实的情感思想在里面。一般来说,人们在日记里容易说真话,就是这个道理。因为除了那些打了日记名目而实际完全是为了出版发表而写作的伪日记外,没有人是写的时候就想着要将日记公开了给人看的。即便是一个职业的骗子,他也是只习惯骗别人,而不会习惯让别人骗或者自己骗自己的。因此,我们为了真实,就只能提倡为自己写作。我这里的真实二字,不单是指事件的真实,更多是指内心情感和思想的真实。
但东西写出来了,是否给别人看,就是另外的一个问题了。你可以将之珍藏起来,像私人日记或情书那样,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予示人。你也可以将之公布于众,让大家一起来分享你这思想和情感的盛宴。
对于已经完成的作品,便不用担心它的形貌会被外来的因素轻易改变或扭曲了。
我在这里说的,其实在多数情况下我自己也难以做到。特别对于职业写作者来说,尤其的难。因为在潜意识里,你已经知道了你写的东西,是要拿去发表的,是要换成面包或房费的。
4
我也只有在写诗的时候,才会心意纯净,无沾无染。偶尔的见诸报刊,也都是其它的因素催成,非我主动所为。但我也并不想自己的诗歌作品完全的没有读者。我会在自己认为条件成熟的时候,将它们编辑出版。但我的出版一定是一件自己可以把握可以作主的事情,不必仰人鼻息而委屈裁缝。
我现在写好了一首诗,一般是先反复的改几遍,比较满意了,自觉不好再改的时候,就拿去贴在论坛上。而对于改了还是不能满意的,就将之打入冷宫去。待停了一段时间,取出来再改,若还是改不动,或改后还是不能满意,就只好忍痛舍弃了。
5
现代禅诗更是极其特别的个体生命的独处体验,是个体生命在独处中的升华和表达。表现在语言上,就是无以复加的朴素和简炼,就是多一字不能少一字也不能的那种格局。也因此,才可能达到一种可知而不可言的境界。
但这样的格局和境界,却不是一时的努力或几天的刻苦就能抵达的。它不但是生命中辛勤积累的结果,更还是生命自身具有的天赋和悟性所导致。
6
有人写了一辈子诗,其实连诗的模样都没摸到,更不要说称之为诗人了。
也有人一辈子没写一首诗,但他自己就是一首意境深远的诗。这样的人是可以称为诗人的。(2006年,成都)


现代禅诗的古今中外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9

看到这样的一个标题,我想你恐怕就会由不住的笑起来。什么,古代就有了现代禅诗?呵呵,当然不是。古代怎么会有现代禅诗呢。即便有,也不能叫做现代禅诗啊。就像我们想象远古时期地球的上空,飞来飞去的不是恐龙或鲲鹏之类的大鸟,而是飞机或飞船,那是怎么可能的事情么。
我在这里所说的现代禅诗,如果你看了我前面关于现代禅诗的随笔文字,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我这里说的这四个字“古今中外”,实际上是现代禅诗区别于其它现代诗歌的一个标志性特征。我想我得分别的说起,才会比较的明白些。
先来说说“古今”。古和今,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是一条看不见,但却时时能感受和触摸到的时间上的线。要言说现代禅诗,首先就得说到禅诗。而说到禅诗,就又必须要说到禅。
禅的源头,好像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印度,追溯到佛陀的时代。佛教史上一直传颂的“拈花微笑”的故事,一般就公认为是禅的起始。而实际上,对于印度历史稍加注意,你就会发现,禅的现象,在印度并不是佛家一门的专利,而是许多家所谓“外道”都在使用的家常功夫。至于后来将禅法传到中国,是否传说中的菩提达摩,也是一个说不清的谜。我读梁启超的《佛学研究十八篇》,这位梁任公就对这个传说十分的持怀疑态度。但这个且不多说了,你怀疑也好,不怀疑也好,反正都是基本无法取证的古旧历史事件,就任其传说罢了。但有一点却是无疑的,就是中国禅的产生,是从印度传来的佛法和中国的老庄学说结合后才形成的。时间大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那是个开端。而真正的形成规模,达到成熟的全盛,当然是在唐代。先是神秀的北宗,主张渐修。而后是慧能的南宗主张顿悟。此后,虽说南宗的顿悟法门似乎占据了主要阵地,北宗退隐。但实际的情况是,二者做了有机的结合,形成了一个“渐修顿悟”的模式。这便是禅在中国发生发展的一个简单线索。
禅的兴盛,对于中国社会的各个方面,无论哲学思想还是文学艺术,琴棋诗书画等等,都发生了质的影响。诗词应该是受这种影响最为突出的。读唐诗宋词,若是不懂禅,你就不过是认字识音罢了,至于境界什么的,就肯定是与你无缘的了。
历代流传下来的中国诗(包括了宋词元曲在内),在胡适的《尝试集》出版之前,是不存在新旧的。而禅诗在台湾的洛夫等诗人将禅引入现代诗歌之前,也是不存在新旧的。所谓的新旧,也只是一种体例形式上的分别,并非思想内容方面的界限。
现代禅诗,便是这样一种引禅入现代诗歌后的结果。
我这样的讲说,应该是比较明白了吧。也就是,古今这两个字对于现代禅诗来说,是一种前世今生的血脉传承关系。是一条时间上纵的线。
再来说“中外”。前面我说了,禅和禅诗,都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都是中华文明的组成部分。中,就是中国。西方人将中国禅称之为“东方智慧”或“东方神秘主义”。这些,都是中的含义。但禅与“外”这个字的关系,就要复杂得多了。这首先牵扯到佛法和禅的传播问题。禅在中国形成并发扬光大后,就开始了它向外的输出和传布。首先是相邻的国家和地区。日本是中国禅最大的输出国,也是在中国禅几遭劫难后完整保留了禅法精神并向西方传布的一个桥头堡。所以,有一种说法就认为,禅是在印度萌芽,在中国生根开花,而在日本结了果的。的确,禅甚至佛法,在它的老家印度,是基本成为了历史遗产。而在中国,也由于历代当权者时冷时热的干预,兴衰无常,屡遭劫难。特别是在1949年后的几十年间,禅在中国大陆这块产生了它的土地上,是基本被消灭了的。80年代后,虽说表面上看似寺院恢复了,开放了,但那只是表面的形式,束缚并没有解除。试想一种思想一种文化若是没有自由发展的空间和土壤,哪里会成树成林,开花结果?
台湾当然是一个例外。在那片孤岛上,禅倒是还由一些大陆逃亡过去的禅僧传扬着。但由于种种原因,台湾的禅法精神,除了在本岛传播,对于欧美等其它地区几乎是没有多少影响。而真正将禅的微妙精神传布到欧美国家去的,是日本的一些禅师和学者们, 其中又以玲木大拙博士最为突出。他直接用英文出版禅学著作,直接用英语进行禅学的演讲,使得美欧的知识阶层能够很方便的接受这来自神秘东方的智慧思想。特别是二战之后,西方社会普遍价值观的坍塌,空虚和叛逆同时横空出世,更使禅的反逻辑否定权威偶像的思维精神有了阐扬的机遇条件。在诗歌方面,首先是垮掉的一代接受了它,将之奉为精神食粮,并表现在生活方式和作品里面。这里,他们也有个曲解和误读的过程。比如金斯堡,就是仅仅抓住了禅里面叛逆的一点,破坏性的一点,而对于明心见性的建设作用,没有发现更没有去实践。而同属垮掉派诗人的加里•斯耐得等人,就在建设性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并取得了很好的成果。禅与诗的结合,成为了斯耐得等一类诗人区别于其它同时代诗人的一个显著标志。他们在禅的精神指导下异于世俗的生活方式,也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我想,我也许已经将中外这两个字说清楚了吧。在现代禅诗来说,中外是一个空间的概念,或者说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禅诗,也就是旧体的禅诗,是属于中国的,是独有的。而现代禅诗已经不是,它已经随着中国禅的传布,走出了国门,走出了东方,走向了世界,从而成为了世界性的一种诗歌现象。
现代禅诗的古今中外,就是这样一个纵横的时空交错现象,是一个立体的存在。
如果有人将现代禅诗称之为“世界性诗歌流派”,我想那也是没有什么问题和不妥的,起码不会在理论和实例上缺乏依据。
以上所言,不过是一些常识。这个对于稍具禅学和诗学知识的人,是不难理会的。我不过是以思维的针线,将一些历史的或当下的诗界现象串到一起,以此来说明一种诗歌流派的基本特征,如此而已。(2007年,皖南太平湖)


写诗三件事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0

我常常想,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三件事是不能少的:一是写,二是读,三是论。写不用多说了,你不写,就不存在。读却往往为一些写作者疏忽,认为只要写就是了,只要勤奋,就能成就。这个,就如庄稼,没有不断的养分补充,努力生长的结果,可能会是枯萎和夭折。再是论。这个论,是讨论、谈论或辩论的论。仅仅有前面说到的写和读,还是非常不够的。论辩,是一种沟通、交流和激发。没有适当的讨论或辩论,你对于一些问题的认识,就可能永远的似是而非着。论辩有时会是一道闪电,一下子就洞穿了积久的阴霾、黑暗和迷茫。所以,永远要保持论辩的姿态,欢迎批评和指摘。这是生命力的一种自信体现,是飞跃的准备和前提。
当然,我这里所说论辩的必要或重要,仅仅是对于在写作之路上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方向,还没有形成自己风格定位的人而言。而对于那些已经方向明确,并形成自己独立风格的人,他可能要做的就是不断坚守和完善。
一般来说,三者中前两项的写和读,较为容易做到。你自己愿意,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就好了。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写作其实是一件相当寂寞艰苦的事情,没有一些耐住煎熬的决心和勇气,是进入不了这个角色的。读书也不那么简单,不是你随便拿了本书去读就成了。在读之前,也是应该先做个选择,不能什么都读。这就像是吃东西,你不能什么都吃,碰到什么就吃什么。吃得不对,不但没有营养,反而会闹病,会坏了胃口,甚至会断送了性命。
第一第二项不容易,第三项就更难了一些。你要辩论,总要有个物件。这个对象的选择就很关键。你如果是选了个既没有见识,又纠缠不休的对象,除了逃跑或气死,大概是没有其它结果的,更不要说是学到点什么真本领了。论辩是一种机巧的学习,所以,选一个好的论辩对象,就是选一位良师。选好了,受益终生。选不好,贻害无穷。
现在有了网络这个平台,人们交流的意愿相对来说要更容易实现些。但我发现在很多时候,出现了几种极端现象。要么是互相漫骂,冤家对头,祖奶奶万先人的一起上阵,搞得头破血流,鸡飞狗跳墙,然后呜呼收兵。要么是互相吹捧,你好我好大家好,好得不得了,好得天下第一,世界第一,宇宙还是第一,最后吹捧到大家一起呕吐方才各自回家了事。要么就是温文尔雅的大家无限客气,一团和气,都把对方当了五彩气泡,仿佛不忍心去碰一下,一碰就碎了没了一样。
更有那些自恋自狂自我无限膨胀者,以让天下人嫌恶为快意,我这里就不想去说了。
这大概就是当下诗歌的虚假繁荣热闹,到盘点时又终究无一可据的一个原因吧。
不过,我也并不感到多么失望或绝望。
诗歌虽然在写诗人来看是个大得不得了的事情,但放到生活的大房子里面,就也不过是一面画壁。古人在那上边画了他们自己的影子,我们也在画。画得不好是我们长得有问题。以后的人还会继续的画。他们画得怎样,是个未知数。这个未知数里面,就包含了若干的希望在里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让我们还是保留一点古老爱情的美好思念吧。(2007年,皖南太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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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禅诗不可言说的自然和流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1

“不可言说”源自佛陀“拈花微笑”的传说,源自“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道。诗歌中的“道”也便由此生发,渐渐成为境界的一种追求。
在美国,当年的埃默森曾发起过一个崇尚直觉、追随自然的超越主义文学运动,梭罗即受其影响而写成了《瓦尔登湖》一书。梭罗曾独自一人在康科德附近的瓦尔登湖畔隐居,并尝试过一种自食其力、原始简朴的生活。《瓦尔登湖》就是对这段诗意生活情景和感悟的记录。厌倦于工业化生活的忙碌和单调的人们,越来越为《瓦尔登湖》那种独特的生活体验和人生态度所著迷。
在这方面最有影响的诗人当数加里•斯奈德。他是一个深受中国禅诗影响而独立于世的优秀诗人。加里•斯奈德生于旧金山。他翻译的寒山诗对他发生了很大影响,致使他于1965年东渡日本,居住十年多,并曾出家三年,专习禅宗。回到美国后,和他的日本妻子定居于加里福利亚北部山区。本来,他是应该来中国学禅的,但中国的现实环境破灭了他寻找禅之根源的梦。
但加里•斯奈德身体力行地实现了他“返回自然”的主张。“作为一个诗人,”他这样说,“我依然把握着那最古老的价值观,它们可以追溯到旧石器时代晚期:土地的肥沃,动物的魅力,与世隔绝的孤寂中的想象力,令人恐怖的开端与再生,爱情以及对舞蹈艺术的心醉神迷,部落里最普通的劳动。我力图将历史与那大片荒芜的土地容纳到心里,这样,我的诗或许更可接近于事物的本色以对抗我们时代的失衡、紊乱及愚昧无知。”这使斯奈德在美国当代诗坛独树一帜,引人瞩目。他的诗质朴简练而富有智慧和洞察力。1975年他以诗集《龟岛》获普利策奖。
还有很多其它的美国诗人,他们写的诗歌跳来跳去,最终都跳不出日本俳句的栅栏;当他们不甘心的追寻到日本,却发现禅诗的根源是在中国;所以在20世纪的80、90年代,很多美国超越主义诗人都热衷于和台湾的学者诗人们一起来研究和写作,作为他们突破常规经验的一种途径。
美国的超越主义文学,看起来有点风花雪月,他们大多攫取自然中的事物作为落笔之处,但又无不在思想上进行着一种深刻探险,为禅意的写作作了开路先锋,也为美国短短两百年的文学,添加了耐人寻味的一笔!
在英国,诗人柯尔律治和华兹华斯等,最早以颂扬自然为其诗歌的主题,并且将人生的问题也融入自然之中。他们强调大自然是人生欢乐和智慧的源泉,人应该亲近并敬畏自然。他们的经验,也冥冥之中暗合了东方禅意的追求。
中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高行健,他的获奖作品《灵山》,就是一本禅意深厚的作品。他的著作得到一位到中国来学禅诗的瑞典人、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之一马悦然的欣赏(他出版有中文的俳句禅诗集),他把高的小说译成瑞典文,并成功推荐其获得了2000年度的这项世界文学大奖,成为华人世界的骄傲和盛事!
现在大陆提倡“国学”,并且把儒学推崇为正宗“国学”。这是一些人根本不懂,或者是懂了装作不懂,有着其它的目的和用心。其实,真正在国际上有着广泛影响的是“关注生命本身”、“关注自然”和“不承认任何权威”的中国禅学禅文化,而不是以提倡“忠君爱国”,保守专制为要旨的儒家学说。
禅,有佛的成分,但是禅的中国根,是建在“不可言说”基础上的。“不可言说”就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一种境界,在古今中外的诗歌里面都占据有重要位置。
日本的俳句,是汲取了中国禅诗的营养后形成的一种简洁诗歌形式。中国禅和禅诗影响了日本诗歌,日本俳句又影响到欧美的诗歌和文学。这是另外一条重要的海外禅和诗的传播链。
在现代禅诗里面,诗歌的自然性和多义性,是新追求的一个开始。而通过自然性和多义性来达到“不可言说”的超越,还是大陆汉语诗歌所必须面对的一道试题。(2007年,皖南太平湖)


关于现代禅诗的九个断片
——现代禅诗系列随笔之12

1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禅意诗只能是整个诗歌中的一个方面。就现代禅诗来说,我就觉得,他不可能在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主流,甚至支流都不可能。写作者也将是少数。同一个诗人,表达不同的题材事物,就可能有不同的方式方法。
2
禅者论禅,诗者论诗。若是禅者论诗,也就自然是以禅论诗了。这个从《人间词话》和《沧浪诗话》的作者都是佛门中人就可以了然。
现代禅诗亦然。心向禅者,作为一种内心的追求和积淀,在为诗之时,便难免有所传达和流露。这是一种自然的涌现。而刻意为之,只能是比猫画虎了。
所以,现代禅诗中鲜有上乘者,就在于作者对于禅的精神内涵尚在恍惚之中,又如何能有上乘作品写出来?
唐诗宋词中禅意作品的上乘之作,也都是在诗和禅两方面功夫都达上乘者,才偶有所得。
3
其实,我觉得禅诗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并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阅历和认识,禅和诗在其心目中也就只是他自己的样子。我想,所谓的现代禅诗,也就是现代禅意诗罢了。但禅意又是什么?这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答案。王国维将禅意说为“境界”。但什么又是境界?他又只好用禅意禅境来作说辞。《沧浪诗话》更是无禅不言诗,无诗不关禅,将是否具有禅意当作诗品高低的一杆标尺。
但就如禅家自己所言,禅是不能说的,一说就错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追求一种文字的表达形式?我想,这应该是缘于我们对于艺术的平庸心有不甘,才想要用禅的精神来观照和提升。
4
关于现代禅诗,我认为重要的是其易于接通汉语传统和古典诗质的脉络,以此或可消解西方语言方式和表达技巧对现代汉诗的过度渗透,以求将现代意识、现代审美情趣有机地和我们的根性文化相融合。现代禅诗由萌生到绿树成荫,花开果熟,应该是可以期待的一件事情吧。
5
现代禅诗并非“虚无飘渺”,而是被中外优秀诗人不断实践,且成果颇丰的一种艺术创作实践。如美国的加里-施奈得和台湾的洛夫、周梦蝶等。
任何东西都是在发展和演变的。格律诗和佛偈,是中国文化中的优秀遗产,但它们不再适和现代社会,不再适合表达我们当下的生活和事物。因此,我们必须要有一种新的表达形式来代替古老的表达形式。现代禅诗,就是这样一种新的表达方式。
我们当然的反对任何外来的“侵略”和“殖民”。但我们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连借鉴和学习也一起反对掉,那是一种僵化和虚无主义的思维方式。传统文化的发扬,只有在具有了世界性眼光的前提下才能达成。
6
其实,我也非常喜欢那些优秀的诗偈,特别是唐宋禅僧和诗人的诗和偈。唐宋以降,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止,可以说,优秀的中国文学艺术,包括诗词绘画,无不具有禅的境界和意趣。
但我们还是应该正视现实,用佛的思想来说,就是要承认无常变化。时代变了,周围的事物变了。我们的艺术就必然的会变,这是一个无法违逆的规律。
我的所谓“现代禅诗”,在本质上来说, 就是在一种非宗教的,反对任何权威和偶像崇拜的前提下,求得心灵最大放松和自由的一种艺术和人生的境界追求。
7
其实不仅仅是唐朝,五代、宋、元、明、清,甚至到民国期间,也就是在五四之前吧,在中国的传统文化、文学、艺术中,禅的思想一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们后来人为的隔离了这个传统,反而是在日本、欧美那些原本与禅无关的地方,热了起来。  但是,随着这片土地的土壤改良,随着人们对于传统文化去伪存真的再认识,在现代诗歌艺术中,人们越来越本然的又发现了这枝记忆中的花朵。
8
佛学里面倡导“放下”,但那一定是在用功之后才做得到的。你根本就没有过“承担”和“提起”,又能“放下”什么呢?
所以,要“用功”在前,等功夫到了,境界到了,才是放下的时候。
9
你要承认我所说的是禅,那就是和天下之禅同理同趣的禅。若认为我说的不是禅,你又能反对什么呢?禅当然是不能说的,但不说又不行。犹如说禅是不立文字的,但没有文字,禅就不可能流传至今。这是个不易解决,但又不能不常常尝试着解决的问题。(2007年,皖南太平湖)


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3

请允许我在这里借用一下“思想”这个概念。
因为,不管人们怎么认为,佛教以及其它的任何宗教,说到底都是一种思想的结果,是关于人和世界以及永远无法看到和把握的灵魂的思维活动。
所谓思想,就是人对于外在和内心两个世界的思考与想象,是人的一种智力行为。
而所谓思想者,也就是对人生、对世界、对现实生活有自己独到见解并形成一个相对完整概念体系的人。
佛陀是一个思想者。
并且毫无疑问,历代有所建树的高僧大德、禅门祖师,无不是能破除旧习,开一代新风的思想者。
思想者不一定是诗人,诗人也不一定是思想者。但一个伟大的思想者,必定同时是一个诗人。同样,一个伟大的诗人,也一定会同时是一个思想者。
在这一点上来说,诗歌与思想就有着不解之缘。或者说,诗是思想的一种表达形式。
诗歌虽然是语言的艺术,但它更是思想的结晶。因为人们的一切行为,包括研究、探讨和表达,都是思想的结果。
这甚至不单单是人类。其它动物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这种思想的能力。
语言或者文字,仅仅是一个外壳,是符号,人们借助它,来完成内心思想的表达。
有人会说,诗歌的主要功能是抒情。是的,这没有错。但有一点应该明白的是,抒情也是一种想象思维的结果。倾诉和表达绝对不能是废话的堆积,不能是毫无意义的宣泄。表达和倾诉本身就是思想之后的行为。
或者说佛教不是宗教,禅更不是宗教。我赞成这样的定义。它们是一种思想,是关于生命,关于现实生活,关于世界,关于痛苦和快乐等等问题的思考与探究。
那么,现代禅诗其实更是一种思想的结果。禅借助现代诗歌的形式,来完成它的表述使命。诗歌借助禅的精神,来提升其内在美的境界。
诗歌的高度是境界的高度。境界是由美来完成的,而思想正是一种大美。
我们看到那些平庸的诗歌,它们不是完全失败在语言和形式上,而是失败在思想的平庸上,失败在“头上安头”的重复上。说到底,是失败在做人的失败上。
古人其实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告诫我们“功夫在诗外”。
诗人若没有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漫长阅历,没有过苦难艰辛的重重磨砺,没有敢于“呵佛骂祖”的批判权威的勇气,是断不可能写出引发人们心灵震撼的作品来的。所谓的“国家不幸诗家幸”和“置于死地而后生”,其义大概在此。
所以,一个诗人,其思想的高度就决定了其诗歌境界的高度,也就是决定了其诗歌的高度。
要想取得诗歌上的独立成功,首先就要取得思想上的独立成功。说到底,是取得做人的成功。
一个平庸的人,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更不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诗人。这与他写诗不写诗,写了多少诗,以及在俗世的声名,都基本没有关系。(2007年,皖南太平湖)


空灵之境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4

诗歌的高度取决于写作者,也就是诗人的思想高度,我的这个说法,好像大多数人是都同意的。一个浑浑噩噩人云亦云的人,一个无独立人格处处依附外物他人的人,你是不能指望他写出什么优秀诗歌的。诗歌乃大美之物,是心灵之树上的花朵和朝露,是内心自由起落的风云。那些内心龌龊或塞满功名算计的人,又怎么能成为真正诗人,写出真诗好诗来。
遗世高蹈的思想只能在独立自由的人格背景之下才能产生和完成。所以,一个有真正独立艺术见解和追求的诗人,也定然是一个在人格上十分自足的人,不愿为外物所拘的人。但作为一个独立的诗人,如何运用诗歌的特有艺术手法来传达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却也不是一件随便可以做到做好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有其具体的方法和路径,写诗自然也不例外。不同诗人对于诗歌艺术的追求方向不同,方法和用力也就不同。一个只追求诗外的热闹和功利效用的人,只能算是一个伪诗人,你给他谈空灵,谈美,那肯定是一件比对牛弹琴还可笑的事情。
但你要写现代禅诗,就要进入到现代禅诗的这种特殊氛围中来,将你的心洗空放大。你的心中此时不能仅仅只装着一个人,一件事。也不能只装着几个人,几件事。而是要形成一个广大的宇宙,装得下所有的山河大地,装得下茫茫的大千世界。你必须站在高处,用俯视的目光去察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正在发生的每样事情,甚至,你还要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你不是神。但你有比神更大的透视能力,更合万物之理的方法。这个方法,就是禅理,就是佛法。
其实,我觉得所谓佛法,就是天地之法,自然之法。人本身就是自然之物,是自然天地中的一个分子。佛也是人,只不过是觉悟了的人。他的方法,就是人的方法,自然的方法。当你也体察到了包括人包括你自己在内的自然万物的本来面目时,你也就是一个觉悟的人了,就也成为了佛。佛不是神,佛只是觉悟的人。人是实有的,而神却是虚拟的,是人为了愚弄和控制人而虚设的。
每个人,每件事,每一朵花,每一棵树,也就是每一个具体的有情或无情的存在,你都要从宇宙的大处或高处去看他。这样,你就不会再拘泥于自己的想象,也就更能见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当然,这个高度也不是神的高不可攀,而是人的高度,是一颗独立醒悟了自由之心所能达到的高度。
诗歌的空灵之境,也正是基于如此清楚的真相之下,才得以实现的。清代袁枚在他的《随园诗话》中说:“凡诗之妙处;全在于空。”这个“空”当然就是空灵的意思,指诗词必须给读者留下大片想象的空间,让读者能够进到再创作的审美过程中。你不能包揽一切,不能将所有的读者都当蒙童。没有回味余地的诗歌,从艺术上评判肯定是失败之作。空,不是言不及物,不是一无所指,而是将无穷之景无穷之意隐置其间,如同写意山水的画幅,如雾中黄山,在层峦迭嶂中现出一种“透明的含蓄”。将眼睛看不到的,让人用心感觉到。如果你让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那就是失败。具体说,就是既不黏着于事实,又不能没有事实。
其实,在中国传承久远的艺术领域中,不独诗歌讲究这种空灵之境,书法绘画,乃至雕塑版刻,无不追求这样的空灵大美境界。
近代美学家宗白华认为,空灵,是指意境包含的那个“灵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诗人画家灵感所至而独辟的那个有灵气往来其间的审美“心理场”。能在作品的意境中呈现出一种高超莹洁的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方为空灵,方为至美。
空灵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透明澄澈,是玲珑剔透到宛如镜中花水中月那样的一种立体情形。
中国的古体诗在唐代达到高峰。这个高峰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指的这个空灵之境,空灵之美。王维王摩吉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代表性人物。但大多的人只知道王维是位杰出的诗人,而不知道他同时还是个杰出的画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杰出,是被后世画坛尊为文人写意画南宗祖师的一代开基者。这当然是将他和禅宗的南宗相比拟,将他和六祖慧能一样来敬奉。不过,不管这种比拟是否得当,但王维作为一个将禅的思想和意趣糅合到诗歌绘画艺术中,从而开创一代新气象的大家,是没有哪本中国的文学绘画史册能够避而不见的。
但时间是个无情物。古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古人的。我们可以欣赏,可以玩味,可以从中汲取营养健壮我们自己的创作。但我们不能模仿,不能头上安头的甘心让自己步人后尘。因为模仿得再好,也只是模仿而已。
世界改变了。即便王维再生,他也见不到唐时山水唐时月了,当然也肯定写不出唐时的诗,画不得唐时的画。他要想在写画中还钓起几分佛心禅趣,就也只能来探讨现代禅诗或现代禅画的写绘方法。这当然只是我的一个玩笑,一个假设。但这个假设说明了我们不可拘泥古人,必须站在古人的前面,独自向前走。我们自己走的,才是自己的路。
空灵之境,对于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来说,当然不独独是一首诗,一幅画的事情。它其实就是我们的一种生活态度,是生命的一份追求。
是生命之境。(2007年,皖南太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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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2 编辑

修正与捍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5
成都是中国的现代诗歌之都,这一点,在中国乃至国际诗坛上,应该算是一个共识。特别是在已经过去了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更是声名煊赫。那时我还在河南的古城开封,也时时感受到这个诗歌大磁场所发出的种种强烈信息。我的后来在成都一漂多年,与这个诗歌的因素不能说关系不大。
当然,我在这里说起这个,不是为了给成都做形象宣传或进行什么文化定义,而是为了说明,那里确实诗人云集,高手名家如林。当你在一个露天茶馆与一群狐朋聚会聊天时,有人指着身边竹椅上一个貌不惊人的陌生家伙对你说,这是某某,说不定就会惊你个把一口茶喝到鼻孔里。这个名是你早就耳闻,是经常出现在诗歌报刊或朋友唇齿之间的,甚至可能是你曾经的偶像。然而,你其实不用惊奇,那些所谓的名人大家,当你真的和他或她坐在一起,他们也就是一群人中间的一个茶客,是和你一样的写作者而已。
到这里,我该进入我要说的正题了。我要说的是,当你和这样的一个或一群名人坐在一起谈论诗歌时,难免就会遇到一些诸如否定或肯定,赞扬或批评的情况。这时,你将如何应对?是以这位老兄的意见为准绳呢,还是在倾听的同时仍能清醒保持和捍卫住自己的写作原则和评判理念?
再如,他或者她,著名或无名,对你的作品进行评头论足,整体否定或指出其中的某个地方,是他认为应该修正改变的。这时,你该怎么反应?是诚惶诚恐或言不由衷的表示虚心接受呢还是另置说辞?
就我而言,若是遇到这样的批评,首先我会感谢,不管是善意的还是相反。但是否接受他的看法并依照修正,就是一件需要十分谨慎的事了。对于那些与自己追求方向一致的意见,不管多么难听,也要听进去,并加以吸收消化,变成自己的养分。而对那些试图改变你写作方向和目标的意见,再是恳切其辞,也基本上可以放到一边不去理会甚至忘掉。对于不能接受的东西,也不能放在心里,那样会将你压出问题,严重的时候就可能导致失眠,神志不清。虚心,只是一种倾听的姿态,而不是无原则的接受和盲从,成为邯郸学步的一个现代版本。
这很重要。
无论在名家权威还是无名小辈面前,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平等心。所有的写作者,有名或无名,都是平等的人。所有的意见,也都是个人见解。
我想虚怀若谷,从善如流这样的品德要是值得称颂的话,那么独持偏见,不附众议的独立精神,就是必须尊重的品行。一个人在面对别人的评判时,接受对方批评和勇于修正自己,无疑是不断前行的推动力。但敢于坚持和捍卫自己,也是必不可缺的态度。因为所有的评判者,他们都只是站在你的外部,你自己才是站在你心灵的内部。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诗人,对于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自信才能立于这个喧哗的世界。这里有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方向和道路。如果你一旦确定,就要仰视着这个目标向她走,不要再理会身边的纠缠喧闹。
他人的评判,要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那样,仔细品味之后才咽下肚去,不要只看标牌商标,就进行取舍。当然,我说的是能将名利心放下的情况。假如你想借名家的手或口达到一些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你完全可以违心的或盲目的去虚心,去附和,去消灭你自己。
这里我还是要说到禅,中国禅。中国禅也就是六祖慧能的那个南禅。他提倡人人发现自我并捍卫自己,完善自我。你要求佛吗?佛不在殿堂之上,也不在经卷里面,佛就在你自己的内心。即身是佛,即心是佛。你自己就是佛,你还到处找寻什么?你得相信自己,捍卫自己。当然,这时你必须首先是一个有了觉悟的人,然后才能做到这样,才是佛。人就是佛,佛就是人,佛就是一个觉悟了天地人生道理的人。
这个与诗歌有关系吗?我说关系很大。特别是对于现代禅诗的写作来说,尤其如此。假如你不能以去除功利之后的平常心面对自己和他人,不能老老实实的面对诗歌和写作,你是不可能真的进入这样的宁静境界里面去的。所以,我前面说,思想的高度是诗歌的高度,也就是这层意思。写作诗歌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最为原始和直接的作用,就是表达你对于世界和人生的基本看法,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和态度。至于形式和语言手法上的探讨和取舍,都已经是微末之事。微末之事只能部分的决定一件作品的成色,但不能决定它的成败。
如果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能以佛陀的平常心看待他人和自己,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会心气静下来。佛心我心,两无分别。那么面对外面的风云变幻时,接受什么修正什么捍卫什么,就会明了于心,不慌不乱了。
取与舍,是一只手要做的两件事情。(2007年,皖南太平湖)
试着做一只太平洋对岸的蝴蝶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6
现代禅诗,就是特色独具的流派写作,就是使得每个依此理趣写作的诗人,都成为流派诗人。
一个没有方向的行者,脚下是不会有路的。而没有路,要想抵达自己的目标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太平洋上的风暴,是从大洋对岸的一只蝴蝶开始的,是从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开始的。那么,就让我们试着来做一下那只太平洋对岸的蝴蝶,试着扇动一下自己的翅膀吧。(2007年,上海)
独自出新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7
一个禅者,是没有孤独这种大众感觉的。心中包含着一个宇宙,明了宇宙中一切的缘起缘落,生死轮回,山河变迁,是禅者不会孤独的一个根据。禅者更不会是合唱队员。禅者的歌唱,是山间清溪,穿洞之风,是洒落的晨露。
诗人亦然。真正的诗人,也一定会是一个洞悉世事风云的禅者。
除非情不得已,我觉得一个真正的诗人,是不应该加入到任何大合唱中去的。大合唱的发生,既是中国这样“特色”风水的产物,也是现代世界信息发达、传播迅速的一个结果。但这却极容易将人带入到一种不自觉的混乱和危险境地。我说的当然是艺术,那是一种毁灭的境地。所以,一个真正懂得这种艺术的严肃歌者,都会小心的去避开这样的混乱和自毁。
一位诗人在地震灾难发生后,虽然心痛,虽然流泪,但却不会接受必须写诗的命令。他可以用别的方式来传达内心的巨大哀痛,但诗歌,却是不可以命令的。她是自由女神的姊妹,只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自己抵达。
但此时几乎所有中国写诗的人,都加入到了那个同题的大合唱中。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寄托哀痛,不足以显示爱心。更重要的,是写作者自觉不自觉的,在抢占诗歌的道德制高点。于是,一场热闹,一场纷乱,就这样开始了。我不能说这样的一场运动式大合唱,不会有一首作为艺术的诗歌作品产生,但太多分行文字的罗列堆积,很快就成了阅读上的灾难。先是疲倦,而后是厌倦,最后则是令人不能忍受。
灾难的合唱刚刚停歇,端午就来了。于是,又是一片声的端午大合唱。
这让我想起了一种自然界的现象:夏蝉和青蛙。它们都是季节性歌手。如果单独发声,它们中的每一个,可能都是不错的歌者。但当它们集中在某个时刻,一起发声组成了庞大的合唱团时,它们的声音,就不再是给人带来美感和力量,而是一种噪音,一种可怕的声音暴力。
而此时林间塘畔的一两声鸟叫,虫鸣,却会像新雨落地,给人以生命的清新。
我知道,我离一个真正的禅者,一个真正的诗人境界,还很遥远。我也曾不自觉的加入到那种蝉或蛙的合唱中去。但当我回头时,便觉羞愧。那不是爱心,也不是悲悯。那只是滥情,只是一次庸俗的随众表演。
风过竹林,风的声音不会悬挂在竹的叶稍之上。我从计算机中删除掉那些合唱中的文字。尽管还有几分不舍,但我必须这样,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忠告。
做一滴晨露吧,我对自己说。做一滴独自坠落,独自发出细微声响的晨露,去滋润脚下的方寸之地,也就够了。(2008年,上海)
细节,细节,还是细节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8

禅是一门注重细节的功课。
在那些禅的公案里,人物,时间,地点,问答,动作,表情,开始和结局,都简单而细致的放在那里。一则公案,就是一幕情景剧。
那么现代禅诗呢?当然也要具有这样的一个属性,并且是兼具了禅和现代诗歌双重的属性。她首先是生活的,具体的,是由许多的细枝末节所构成。言辞和理念,只是这棵树上具体的叶片和花朵。
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
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以及小路尽头的
一个背影
有人从雨中而去
——洛夫《窗下》
暮色。窗子。远山。玻璃。呵一口气。手指。画。小路。尽头。背影。人。雨。
这些具体到不能再具体的细节,经过巧妙的组合和排列,呈现出生动的一幅画。而透过画面,我们看到的又不止是所看到的。思路沿着画面的方向,逐渐延伸到了我们自己的生命经验和生活联想之中。
一万句空洞的道理,不如一个具体的细节更能打动人,更能说明事物的真实面貌。所谓真理,就是事物的本来面目,就是事物自身的来龙去脉,生死规则。
我们知道绘画的艺术,是表现细节的艺术。无论工笔或是写意,也无论油画还是水墨,都无法离开具体的事物而存在而表达。一张不着一笔的白纸,无论再微妙的解说,都不能成为一幅画。
一首诗也一样。所谓的诗情画意,诗和画是一种艺术的两种不同表达。因此他们也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抓住细节,抓住事物瞬间的细微表情,并呈现出来。
艺术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是否抓住并呈现了具体的那些细节。
掬一捧泉水
洗一洗眼睛
心也绿了
——孔孚《泉边》
掬。一捧。泉水。洗。眼睛。绿。
三行,十四个汉字,极短极短的诗,细微到不能再细微。但却构成了一个诗的巨大艺术空间,可以任一万条江河在里面流淌,可以令一万只巨鸟在里面飞翔。
但仅仅描述和呈现细节却是远远不够的。甚至让细节自然呈现和聚集也是不够的。细节在一首优秀的作品中,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深有用心。细节犹如铁匠铺子里四处散落的铁屑,只有在一块磁铁的磁场作用下才能使其有序的聚集和排列。这磁铁就是诗人,磁场便是诗人的思想和风格定位。这情况用禅家的说法,叫做“观照”。
而思想,也就是悟性,决定诗歌的高度和品味。
获取并统领细节,是一种能力。用最平实的语言,说出最具体的细节,抵达最高的艺术峰顶。犹如攀崖,没有双手双脚着落的一块块具体石头,要抵达顶峰是不可能的。适合于描述细节的语言方式,可以是平实无华的日常语言。但这样的平实和无华,却包含了整个的春天和风景,包含了所有的叶绿花红。
但诗又是飞扬的,她不能也不应该匍匐粘着在泥地之上。飞扬的过程是无比生动具体的过程。翅膀、空气,风,流云。这些也都是不可或缺的具体内容。你无法省略它们而直接抵达高处。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三好达治《柔弱的花》
任何一首成功的作品,都包含了对细节的成功运用。但细节不是庸常的流水帐,不是繁琐的记事薄。细节在没有被赋予灵魂之前,仅仅是一些皮毛,而不是事物的本真面目。这就需要借助其它的一些艺术技巧,犹如布匹和衣服的关系,泥土和陶器的关系。原始的材料和细节,以及对于它们的遴选固然重要,但要化腐朽为神奇,将一匹布做成一件奇异的服装,将一堆泥土烧制成名器,则必须凭借高超的剪裁和烧炼功夫才能办到。
初学写作者和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写作者,外在形貌上咋一看很相像,分不清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但实则他们之间差着山河之远。前者是“见竹就是竹”的稚嫩和生涩,而后者则是“成竹在胸”的圆熟和任意。(2008年,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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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4 编辑

超越现实烦恼和苦难的一种努力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9

在朋友寄来的个人诗集或网络论坛上,也包括“现代禅诗探索”论坛,经常会看到一些朋友的诗作,抒发着自己的苦恼、困惑,甚至是现实中遭遇的不幸和苦难。
诗人也是人,是各自现实生活场景中的经历者。不管你处在那个地方,城市还是乡村,江南还是江北,山东或者山西;也不论你的财富、社会地位如何,更无论你在世人眼中是成功还是失败,苦难也许不是你的常客,但烦恼一定会不时光顾到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足为怪。甚至,像佛陀那样的大觉者,也一样会有烦恼担忧,一样会叹息流泪。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应对烦恼或苦难的态度,以及处理这些烦恼的方法。
“烦恼即菩提”这句相信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话,就说明菩提(觉悟),也就是化解烦恼的方法,是从烦恼堆中产生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可怕。
从诗歌的一般意义上来讲,其功能当然在于表达和抒发。现实中无论遭遇了生活或情感方面的困惑还是打击,或者是有了道路的转折,人生的嬗变,用诗歌的方式感而发之,或者宣泄一番,这都是常情常理,无可置否。但作为现代禅诗的写作者,情况就应该不同了。因为你应该是个“过了河”的人,是不能长久陷于这种烦恼或痛苦情景中的。
佛陀的思想,禅的方法,只是船筏,只是帮助你渡河的工具。你渡过去了,这时的写作,这时的作品,就是在记录一个渡河者的心得经验,是给人一份信心和淡泊之美。
这时的你,不用去刻意的回避,当然也不用再去执着的追逐什么。你只是面对缘分中注定了的那些东西,无论世界的眼光怎么看,怎么评判,此时在你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它们消失了美和丑,善与恶,对与错等等这些主观上两元对立的是非判断,而进入了事物的本真之中,触摸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将石头还给石头,将草木还给草木。你丢弃了人为的主观标准,而站在了它之中,它之上。
在这样的超越中,你不是在使用鲁迅先生所说的“精神胜利法”麻痹自己,而是“了却生死大事”之后的那种解开和放松。
禅的精神是通过一个个公案故事演绎的。在禅的故事中,最富想象力和影响力的是那则“拈花微笑”的公案。我们假设佛陀当初在灵山会上所拈的那朵花,是一朵玫瑰,再假设世间各种不同的人都看到了它,那么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植物学家看到的,肯定是植物的生殖器官,是这一物种赖以繁衍后代的工具。而抒情诗人或恋爱中的情人,看到的肯定是粉色浪漫或爱情的信物。而商人和经济学家,看到的大概会是钞票或一串数字吧。那政治家呢,农民或工人呢,他们又会看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呢?
故事中说,当佛陀一语不发的手持着这朵花时,来参加法会的几千听众,都口不能言,面面相觑搞不懂佛陀这是在干什么。只有佛陀的大弟子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他懂得了佛陀的意思,当然也懂得了这朵花的意思。于是,这场几千人参加的大会,迦叶就成了惟一的收获者,也从此成为了佛陀精神的第一继承人。
我曾在一首题为《拈花与微笑》的“现代禅诗”中,假佛陀身份表达了我对此事的看法——
花本身还是花嘛
花本身不是花嘛
花之外还有花嘛
.
花在我手上
作为语言
听懂的人已经听懂
我想,作为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应该就是一个迦叶那样的“觉者”吧。肉身可以留在现实的烦恼和苦难中,而法身(精神或思想)却必须高踞在现实之上,对于世界作俯视状的观察和透视。
因此,现代禅诗的写作过程,不仅仅是一个艺术上的探索和完善过程,同时更是人格和觉性上的追求和完善。在此意义上来说,一个进行着现代禅诗写作的诗人,即便不是清修的苦行者,至少也该是一个精神世界中的高洁超拔之人。
现代禅诗要示人的,往往是一个诗人心中的清净莲花。但这清净莲花,可能正根植在现实世界的脏秽泥沼,甚至是血污的池塘之中。
对于现代禅诗来说,写作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就是放弃、超越和逐渐空明起来的过程。
过程必不可少。要走路,就不可能不遇到必须要渡越的一条条河。要找到那只渡河的船,要在渡的过程中不翻落河中,溺水而亡。如果做到了,就没有人能阻止你抵达彼岸。
我在想,佛陀在他《金刚经》的演说中,河与船筏,都是善巧说法中的一种比喻而已。在他那个年代,过河的工具相对简单,方法也没有多少可以选择。假如没有桥,就只能选择船或筏。假如连船筏也没有,就只好泅水过去了,如果不识水性,就只能干瞪眼徒叹奈何,或者是逞勇涉水,命运也不会太妙。所以在禅的典籍中,还时时能看到“佛法难闻”这样的记述。就是,要找到过河的工具和方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不但需要个人的勇气和力量,更需要有合适的机缘出现。
但现今肯定就不一样了。现今除了可以游泳,可以过桥乘船筏,还可以飞过去。当然不是当鸟人,而是乘坐飞机之类的飞行器。还可以从水底隧道走过去,也一样能抵达彼岸。也可以这样说,现在你想读到佛经,想听闻佛法,随便在网页上搜索一下,就可以下载到你喜欢你需要的经典,就可以听闻甚至远在世界另一个遥远角落的法师的讲演。所以,佛陀的故事只是故事,千万不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从一种迷信陷入到另一种迷信去。所以,佛陀自己也在《金刚经》的结尾处,出人意外的告诉他的学生,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可没有给你们讲过什么佛法真理啊。
但他毕竟是说了。他的意思是不要人因为他的说法而生起新的执着之心。佛陀用心良苦。佛陀的思想是一种基本方法,而不是具体的技巧。思想的真理会像光一样,让道路明亮。
也许,正是深知了现实人生中烦恼和苦难的不可避免,且无处可避,甚至不能对抗,所以惟有渡过那道急流,登上精神的峰顶,才能去俯视它,超越它。
作为现代禅诗的探索者,写作者,虽然我们不一定就会达到这样的境界,但作为一个生命中目标和方向,却是需要的。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将这几句音译的梵文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去啊,去啊,到彼岸去啊!大家都去啊,愿你们尽快的觉悟到人生真理!”
用佛陀隔了两千多年的呼唤声,来结束我这篇也许并不“如法”的短小随笔,但愿能给烦恼或苦难中挣扎的诗人们,止住一点痛,推开一扇窗。(2008年,上海)


花看半开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0

我曾对一位热爱现代禅诗写作的朋友说过这样一些话:“你写诗很努力,很勤奋。但在诗歌意境的营造上,却稍显不足。佛家有语“势不可使尽”,用在诗歌写作上,就是“话不能说完”,不能满足于当一个老实人。你的诗语言没有问题,简练,干净,通顺,能看出唐诗宋词对你的影响,但你得到了唐诗宋词的表像皮毛,却没有得到本质精髓。语言只是工具,而意境的营造和传达才是目的。你总是将话都说完了,不给读者留下一点回味的余地。这就诗意顿失。一,二,三。三生万物,后面的就不要再说了,三就表达了无限,表达了对于无限万物的想象。但你又罗列了四,五,六,七,将这想象的空间完全填满,也完全的破坏掉了。举例说,比如中国古人绘画,就很讲究留白的艺术。你不能将整个的画面都画满了,那样不但不能表现你的绘画才能,而只能说明你基本还不懂绘画的精髓和要领。诗歌与绘画,是性情最相近的艺术,也就有着诸多相同的特点和要求。你将本来应该留白的地方都涂上了颜料,这无疑是掏力不讨好的事情。欣赏一幅画,不但是看画家画了什么,更要看他怎么画。同理,读者读诗,既在乎你说了什么,更在乎你是怎么说的。
我们旨在相互间的交流和提高。我想仅仅说点不痛不痒的恭维话,那不是对朋友的态度,故此说出真实所感和一点常识。千万不要轻视常识。在某种意义上,常识就是最基本的规律,就是本质真理。泼你冷水,实是不忍你一直这样毫无反省的一路走下去,不但徒自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和光阴,也浪费了读者的热情和时间。”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得更深,以为这样的事情似乎只是个技术问题。但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这问题不但发生在别人身上,有时也会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让我想明白了一种现象,一些盛名之下的诗人,却会有不断的失败之作。可见,一个诗人的写作,并不一定是越写越好。恰恰相反的情况却比比皆是——成名诗人的作品往往越写越令读者失望。这大概也是有的诗人宣布封笔不敢再写的主要原因吧。所有生物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诗人也不例外。封笔,大概就是诗人,特别是名诗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吧。这看上去似乎有点很“权谋”,但却不能不让人生出些许怜悯。当然也许真的是“江郎才尽”才忍痛“退出江湖”的,却也是一种无奈。
我想,如果放下些功名方面的包袱和顾虑,有点重新开始、不断探索创新的精神,可能就会是另外的一种景象。失败也许是探索的必然成本,但却生长着希望。
写作更像是一场漫长的修炼和行走,遭遇困境迷惑,是在所难免的。禅者的开悟,也不是一悟百悟,一了百了。而是要不断的去悟,才能解决不断涌现的困境和烦恼。诗者近禅,情况大致相等。
“花看半开”,是禅家语。这当然不是教你做人要不诚实,说话吞吐遮掩,而是教你一种写作或欣赏时的方法和态度。给别人留有余地,其实也就是对于别人的尊重,也是自信心的一种体现。对于诗人来说,就是尊重和信任你的读者。同样的一首诗,不同的读者会读出其中不同的意思和况味,会有不同的收获。这便是作者的功绩了。直白式的分行文字,不能叫做诗,只能叫做口号。也不能叫做艺术,只能叫做宣传。
诗人不要想着去面对甚至讨好所有的读者,那是不可能的,也注定会是一场失败。你只能面对你自己有限的读者,甚至是你的几个知己知音。更甚至,是仅仅面对你自己。这个问题,多年前我就曾和在美国的《新大陆》诗刊主编陈铭华先生讨论过。结论是,诗歌就其艺术功能和本质来说,一定是小众的,而不是大众的。
自信而不功利的诗人,是不必为可能阻挡了一些读者的进入而担忧的。
曾经,有人说诗人应该是一名战士。这大多是就诗歌的社会和政治功用而讲的,说明了诗歌曾经的工具性或者武器作用。但在我看来,诗人的战斗,其对象首先不应该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民族的、或者国家的所谓敌人,而主要应该是自身或生活中的平庸。平庸才是诗歌写作的最大敌人,尤其是现代禅诗写作。一首新诗,如果没有值得自己激动的新奇之处,就基本可以认定是失败之作,也就没有发表示人的必要了。
平庸和平淡,是两个天壤有别的概念。现代禅诗追求语言和心态的平淡宁静,但却要坚决的反对平庸。
说自己的话,按自己的方式生活,始终保有一颗自由超然之心,这是现代禅诗写作的前提,也应该是诗人最终的归宿之地。(2008年,上海)


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1

纵的继承——继承和发展中国禅古老而新鲜的精神旨趣;
横的移植——移植和借鉴欧美现代诗歌的写作手法和技巧;
纵横交融——在时空的纵横交合点上,完成现代汉语诗歌的雏形;
禅为根本——诗歌的现代形式只是一件外衣,而内在的精神观照才是根本。
我们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让诗歌中的一部分,成为流经这个浮躁世界的一泓清溪…… 2009年,昆明)


一首“现代禅诗”所能达到的阅读效果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2

何为“现代禅诗”?或者说衡量一首诗是否可以称之为“现代禅诗”,该如何识别与判断?我想,首先是可以看其是否符合了“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即“纵的继承,横的移植;纵横交合,禅为根本”。但这个判断标准,是属于理性分析的思辨范畴,并不是每一个读者或写作者都能够习惯运用,并运用得娴熟无误。
那么,是否还有更感性更直接的一种判断方法?这是一些初学写作现代禅诗的朋友,经常提出的问题。以我的写作和阅读经验,是可以用阅读一首诗歌作品时,对自己产生的直接阅读效果来判断的。
首先是,这首诗给人以美的感受,让你在阅读时产生一种美的震撼,仿佛进入了一座向往已久的春日花园。
其次是给人以静。如果你读到一首诗后,心情开始烦乱不已,那么此诗一定不能称之为“现代禅诗”。因为禅,是净化的,是安静的,犹如深秋境界。
三是因为美的感受和宁静的体验,给人以愉悦。这是“现代禅诗”一个最为明显的功能,或者说是阅读效果。如果一首诗读后不能给人愉悦,也就很难称之为“现代禅诗”,起码是很难称之为一首好的“现代禅诗”。
四是给人以启迪,引发和连通阅读者对于人生和世界本来面目的思考。这个是由内含的思想性而产生的境界美,也一样是让人在思维之中获得静和省悟的快乐。
五是引发人的向善之心,也就是让人读后能产生出一种慈悲爱心。这样的慈悲爱心,不仅仅是对于周围的人,而是包含了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游鱼昆虫,也就是对于一切有情和无情的生命体,都一样抱有同情、宽容、怜惜、相助的心意。最起码的,是实践佛陀众生平等的思想,不故意伤害或夺取其他族类的生命来满足一己之贪欲。
六是现代语言的气息鲜明,自然朴素。不泥古,不流俗,不晦涩,不堆砌,不废话。现代语言不是西方概念或名词的堆砌,而是运用富有自我个性的、朴素简单的生活语言,来表现神秘的自然之美和深远的思想之境。
我想,如果在你阅读一首诗歌时,得到了上述的几种阅读效果,就可以认定,自己读到了一首上乘的“现代禅诗”。如果是只收获了其中的一部分阅读效果,得到了“美”、“善”或“静”,或是得到了一种对于人生或其他事理的“启迪”省思,也可以认为这是一首不错的“现代禅诗”。甚至是只要符合了其中的一条,也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
所有禅者,无不期望能够“一朝顿悟”。所有诗人,也都无不想要“梦笔生花”。但“一朝顿悟”和“梦笔生花”,又都是需要艰苦的“渐修”才能实现的。没有艰苦的渐修过程,或者说没有幸苦寻觅和反复磨练的一条崎岖道路在身后,那种美、善和静的愉悦花园,你是无法也无权进入的。
因此,我们读一个现代禅诗诗人的作品,既要有一份高的标准在上,又要有一份宽容理解的慈悲爱心在下。惟有如此,才能令自己不失望,别人也不气馁。才能一起前进,不断收获探索的果实和喜悦。(2009年,昆明)


现代禅诗的发展与因缘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3

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发展,都必须具备自身和外界的诸多因素,也就是主观努力和客观条件上的同时具体与结合。现代禅诗也不例外。我们既然是进行现代禅诗的探索,大家既是诗人又是禅者,这个道理肯定比其他人理解得要深。
现代禅诗的发生,是源于现代诗人对于历史的回顾和寻找,也是源自对完全照搬西方诗歌的绝望。并且还不仅仅是我们在绝望,欧美诗人也在不断的突围和寻找新出路。他们的目光也一样投向了东方,投向了我们古老而新鲜的禅。
但在当下的中国大陆,虽然思想禁锢和文化荒芜的状况比之过去有所改善,但几十年的偏激意识形态灌输和自由思想的钳制,还使很多人对佛禅思想以及其他优秀文化有着诸多的误解和顾虑,生怕一旦介入而影响到自己的现实命运。现代禅诗目前的还没有引起广泛关注,甚至被误解被抵触,也是在这样的现实土壤中发生的,不足为奇,算是一个新生体在萌生和发展过程中的必然现象。但是,我们也应该坚信,真善美的东西,自身的生命力是无比强大的。犹如柔弱的草,终会以生命内部的坚韧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瓦砾而成长起来。
同时,我们也要相信,当一个社会,当思想界和文学艺术界开始有了反思的自由和能力,并开始追求真善美的境界时,现代禅诗的发展因缘也就真正成熟了。
但这样的一份因缘,却也不应该完全的去被动等待,而是需要我们自己去积极主动的创造和促进,去打破僵局,推开瓦砾。在这方面,特别要向碧青,张黎,樵野,大畜等同人致以敬意!他们的理论探讨和评论文字,不仅仅是艺术层面的一种勇气,更是对于社会和文学界的一份份宣言书,是推开瓦砾的我们的手。
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流行和轰动,而是静静的流传和永恒。
我们区别于其他诗歌现象的地方,在于我们不仅仅致力于诗歌写作上的探索和独自性,还表现在我们写作实践和理论探讨的同步,表现在我们写作与人生同一性的追求。
我们诗歌探索所达到的境界,也就是我们人生所达到的境界。
现代禅诗探索,也就是诗人对于生命存在方式的一次觉醒之旅。(2009年,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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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7 编辑

简单点,再简单点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4

中国的当代诗歌有一种错误理念在影响着大家,就是韩东提出的所谓“诗到语言为止”。或许,提出这个观点的初衷,仅仅是为了给诗歌“减负”,去掉那些强加在诗歌身上的负担,也就是那些与其本来面目不相符合的东西,比如歌功、颂德、咒骂、抹黑、讨伐等等。但是,这个“诗到语言为止”的提法,在经过许多“评论家”的发挥之后,也误导了不少人。一些人又引出“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来为这个观点进行佐证,于是,就开始将诗歌转变成了“语言的堆积和拼接游戏”。
所谓的游戏,当然也是要有规则的,但无论规则怎样,都只是玩。于是,诗歌在很长时间里,在很多人那里,就成了“玩语言”的游戏。中国自有的语言不够玩了,就漂洋过海的去翻译引进。于是,我们就看到,大量的所谓当代诗歌,就是生涩怪异词汇的拼接和堆积。而在另外的一些“反叛者”那里,这种现象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将“口语化”演变成了“口水化”,满纸都是分行的“垃圾”和“下半身”,并且以不厌其烦的啰嗦冗长句子作为特色来标榜。
但是,艺术就是艺术,诗歌就是诗歌。诗歌艺术有其自身不能动摇的规律,不是用强制或游戏的方法就能改变的。我还是坚持认为,作为一首具体的诗歌作品,思想境界的有无是决定其成功与否的基本评价,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而语言文字在诗歌中的作用,就是盖房子的砖石木料,是材料,是工具,而不是房子本身。房子本身又是什么呢?它是建房者的一种思想,是经过巧妙构思之后运用材料和工具的一个结果。可见,材料固然重要,不可或缺,但思想的存在才是灵魂,是本质。
既然语言文字仅仅是构筑诗歌作品这座房屋的材料和工具,那么,我们对它的所取,也就只能是“满足需要”为止。如果你弄了很多并不需要的砖石木料堆积在那里,不但无用,而且填塞了不该填塞的道路和空间。
我的这些意见,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发明,也还是来自于禅的基本思想。禅是一门看似神秘玄奥,实则朴素真切的学问。它对禅者和诗人的要求,就是简单,透明,不搞故意的外在复杂形式,来遮蔽了生命或事物的本来面目。而作为现代禅诗,就是立足于禅之思想上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所以,从本质上就要求写作者必须遵循简单和朴素的原则,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堆砌和铺陈,要利索甚至粗鲁的直抵根本,不留情面。在具体的写作实践中,其实也就是尽量使用日常的简练朴素语言,来传达内心真实的思想意念,传达现象之外你对于生命或事物本质的叩问。还是引用日本诗人三好达治在其所著《柔弱の花》一书中的几句诗为例——
早上开放的牵牛花,中午即谢
中午开放的旅花,晚上即谢
晚上开放的葫芦花,次晨即谢
生命虽很短暂,却都有时间性
快快地回去,却不知该回到哪里
这几句诗,没有生涩的词汇和高深的名词概念,都是日常的生活用语,但你就真的会认为它们很平淡,很无足轻重,可以不去思量它们背后深邃的思想性吗?当然是不能的,或者是无法去忽视的。
还有韩国的法顶禅师,在他所著感想集中引用的一首小诗,也是朴素清丽,发人深思的——
十年经营,搭建草舍三间
我一间,月亮一间,清风一间
江山无法入住,那就围绕欣赏吧
其实,这样思想丰满语句简朴清丽的诗歌艺术现象,在我们唐宋诗人那里,可以说比比皆是。最著名的大概是白居易了。据说他曾经将新写出的诗,读给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妇人听,看她们是否能够听得懂。如果她们懂了,就认为这首诗是合格。如果她们不懂,就进行修改,直到她们听懂为止。
另一位身体力行的诗人,就是被后世称为“诗佛”的王维。他晚年写作了许多意象空灵的佳作,也都是奉行着语言简练淡远的写作原则,却成为了后世写作者取之不尽的艺术资粮。
我们不要误以为,他们这是在“为人民大众服务”,那时候还没有这种冠冕堂皇的口号,他们只是遵循了诗歌的一个朴素原则:既高度凝练,又朴素近人。
所以,我们现代禅诗的诗人们,一定要汲取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真正将禅之朴素简单的门风,融合到诗歌写作中去,不要做多余的铺陈堆砌。朴素,凝练,透明,不断的向村妇、农人和孩子们学习新鲜的生活语言,就会写出好的甚至是优秀的现代禅诗了。(2009年,昆明)


诗歌史上的那些独行者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5

在中国诗歌史上,有许多深具个性的重要诗人,因为他们所创作的诗歌作品与众不同,深具特色并影响广大、深远,因而被后世冠以响亮的名号。唐代诗人中,就有杜甫被冠以“诗圣”的称号,李白被冠以“诗仙”,而李贺,则被冠以“诗鬼”的大名。当然,我最感兴趣的是王维,他被后世冠以“诗佛”的称号。王维中年之后,不堪朝廷中的政治纷争,逐渐的归心山林,半官半隐,潜心佛禅、诗画。这对于仕途自然是暗淡了,但对于诗歌、绘画艺术方面的成就,却是无限风光的巅峰。王维不但在诗歌方面给后世留下了大量境界空灵的作品,成就了一代“诗佛”的尊荣,而且在绘画方面,也开创了一代禅意山水画的新画派,成为了流传至今的中国文人山水画的开创者,被尊为“南宗画派祖师”。
此后的宋、元、明、清,也有诗人被当时或后世冠名的。也有的是诗人自号,但被当时或后人认可并相传不断。比如宋代的苏轼,就因为“乌台诗案”大难不死后被贬黄州,生计困难,在友人帮助下才在黄州东坡得几十亩薄田,耕读度日,筑屋自居,号“东坡雪堂”,自家也就将自家号为“东坡居士”。本来是一时困顿中的自慰,却不想倒成就了流传后世的一番响亮和风流。
古人故矣。我其实想要说的还是当代的“今人”,想要说的还是“现代诗人”。在中国不足百年的现代诗歌史上,也颇出现了几个不同凡响的人物,李金发便是其中一位。李金发生于1900年,广东梅县人。青年时期留学法国,在法国象征派诗歌特别是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影响下,开始创作格调怪异的现代新诗,在中国新诗坛引起一阵骚动,被称之为“诗怪”,成为我国第一个象征主义诗人。这位“诗怪”其实不单单诗名甚大,在其他艺术领域也有很高建树。比如雕塑方面,就成就非凡,被誉为中国现代雕塑的开创者。可惜的是,诗人在时代变迁,政局更替中,最后不得不选择留居海外,客死美国。在1949年后的漫长时间里,几乎被国人遗忘,或被作为一个怪异的疯子遭遇批判或嘲讽。只是在最近的十多年里,人们思想禁锢稍开,才重新想起了这位诗坛上独一无二的“现代诗怪”。
另外的一位,也是漂泊海外的诗人,他就是洛夫。他于1949年离别故乡到了台湾,成为台湾现代诗歌流派的主要开创者。因为其诗追求超现实主义的魔幻意象,常常营造出光怪陆离的文字景象,所以评论者对洛夫冠以了“诗魔”的称号。不过,洛夫比着“诗怪”李金发,命运要好了许多。1980年代后,随着大陆气候的改变,洛夫也逐渐在大陆的诗歌读者中,名声日盛。虽然在1996年,他离开台湾移居加拿大,但还是不时的会出现在大陆读者的关注视野中,成为了一代诗歌名人。
行文至此,我想要说的是,唐代诗人中,出了诗圣、诗仙、诗鬼、诗佛。现代诗人中,也出了诗怪、诗魔。他们都是中国诗歌史上的独行者,是不可模仿也不可替代的重要诗人。但是,我觉得,中国现代诗歌的国土上,似乎还应该出现一位现代“诗佛”,来清净这个世界的诗歌和人心,不使继续浮躁和烦乱,不去崇高或崇低,而是回归到人和物的本来位置,给人以清醒和正途。至于我们的现代“诗佛”何时出现,又出现在哪里?这就要看时势和机缘了。
但是,我想我的最大愿望,也是我预料中的最大可能,现代“诗佛”的出现一定是在现代禅诗的写作队伍中。可能是一位,也可能是二、三位,是一个群体。
我这样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依据了基本的佛陀思想和禅的理论。人人具有佛性,而是否能够成佛,就看你是否一朝醒悟。迷时是凡夫,悟时便是佛,佛是一个觉悟了的人,事情就这么简单。一个真正的现代禅诗诗人,必定是一个禅者,是一个觉悟者。所以,成为一个现代“诗佛”,应该是现代禅诗诗人的终极方向和目标。并且,这个目标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狂妄,而是一种愿心,是为了世界和人心能够清净下来的慈悲。禅宗六祖慧能,最初不过是一个不识文字的樵夫而已,但当他来到黄梅的五祖弘忍禅师那里,被问来此做什么时,就毫无犹豫的回答:惟求作佛,不求余物。可见一个人,是不能没有一点宏大的慈悲愿心和目标的。
狂妄要不得,但愿心和大目标,却是一个诗人所必须要有的。因为,你不是仅仅为了你自己。如果仅仅为了自己,你就还不是一个觉悟者,不是一个合格的现代禅诗诗人,也就离成为现代“诗佛”还很遥远。
我们的身前和身后,都不会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也要准备着,成为一个不与众同的独行者。(2009年,昆明)


现代禅诗的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6

一个诗人,不一定是禅者;一个禅者,也不一定是诗人。
但一个自觉的现代禅诗写作者,却一定既是诗人,又是禅者。
那么,一个既是禅者又是诗人的写作者,会在自己的人格上和作品中,呈现出什么样的品质和特征呢?这是本文想要讨论的问题。
首先,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具有自由的精神和独立的品格。自由和独立,应该是所有大成就者所必须具备的两个基本元素。如果不具备这两个基本元素,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不能成就大事业的。诗人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人,不能具备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者,只能算是一个伪诗人。甚至,在某种严格的意义上说,伪诗人是连做人的资格都难以被承认的。
而一个真正的现代禅诗诗人,更是必须,也必然的会具备这样的自由精神和独立品格。因为,这两者都是建立在佛陀“众生平等”、“众生皆有佛性”的基本思想理念之上的。
法国思想家卢梭在十八世纪所著的《社会契约论》一书中,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说,对此后世界各国民主宪政的建立,保障人权的制度,起到了理论奠基的作用。但他的这个对世界影响远大的思想理念,其实是来自佛陀“众生平等”的思想主张。并且,他只是从佛陀的思想宝库中,提取了很小的一部分,仅仅是对人类而言的一点点。但也由此可见,佛陀的平等思想和卢梭的平等思想,其基本源流和意思表达是一致的,只是程度和范围的深浅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众生平等”是以所有生命体,甚至是包含了山川草木等无情众生在内的大关怀,大慈悲。在空间的概念上,则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无限领域。
“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论,则是仅仅针对人类的,所以离得我们的现实生活更加切近。从空间意义上说,其也是有限的,是基本界定在地球这一空间范围之内的。
但无论佛陀和卢梭的“平等”说,都是人与人之间建立和睦相处关系的一条准则。违背了这样的一条准则,世界就会充满了征服被征服、统治被统治之间的暴力和血腥,就永无和平可言。而作为一个个体的诗人,如果没有“众生平等”的思想理念,就不会有对他人,对身边自然事物的尊重和爱惜。所以,对于我们现代禅诗诗人来说,“平等”的理念,在你的作品中有没有,有多少,这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尺。而没有平等观念的人,也很难会建立起独立的品格和自由的精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你认可了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是一种合理的存在,你就必然的会对上仰视,对下鄙夷,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卑上亢下”的人。诗歌,是一个人思想和感情的传达,如果被一种错误的识见所主导,就不但对他人是一种戕害,对自己也等于是自杀行为。
独立,是相对于攀援依附而言的。
自由,是相对于被捆缚、被奴役而言的。
任何对于人身和精神思想的奴役和捆绑,任何为了现实利益而向权贵献媚攀附的行为和现象,都是与禅的精神诗的本质格格不相容的。
诗人诗人,就是一个写诗的人。也就是要先做人,才可能有真诗的写作问世。先做好了人,才可能将诗写好。这也是历代有识之士、高僧大德们所共同的识见。太虚法师就有诗道:
仰止惟佛陀,完成在人格。
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
做人做佛如此,做诗人也应如此。人在诗之前,人成诗方成。
陈寅恪先生认为,为人治学当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人如此,治学如此,写诗当然也如此,写现代禅诗就更应如此。
平等,是产生民主社会体制的基础,这个道理两千多年前就被佛陀说出,近几百年来的时间中,更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民族所证明。人,只有在平等、自由、独立的存在状态下,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消除了恐惧感,真正获得了人性解放的创造者。
我们所居的土地上,还充满着种种的暴力和谎言,充满着人与人之间森严的等级和不公。人与其他众生之间,也一样存在着奴役和残杀。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依然紧张而对立。这些,都是与我们的应有理念相悖的。
现代禅诗诗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者。我们一样的处在各种复杂社会环境和矛盾中。这就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完全的超越脱离现实的生活和环境。我们必须积极的面对,必须积极的看破并创造。当我们在独立和自由的状态下,掌握了禅的基本思想和关照方法后,就能不被环境所困,就能从各种复杂的矛盾中超拔出来。我们没有恨,我们只有平等的慈悲爱心。这是我们渡人渡己的舟船。
这其实也正是中国禅的基本态度: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们只要从自身开始,通过现代禅诗这一自我提升的方式,将我们的思想理念传递下去,让更多的人在互相尊重的平等氛围中,滋生出爱心慈悲,我们身边的世界就会一点点被改变,就会变绿变亮。
我们的声音,也许还很微小;我们的作用,也许仅仅如大海一滴水。但我们只要坚定和持久,就一定会看到一片开花的果园,飘香的果园。(2009年,昆明)


我们的精神与底限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7

作为现代禅诗诗人,就决定了我们必须即是禅者,又是一个现代诗人。这双重的身份含义,缺一不可。我们的努力是将这两重身份合二为一。禅者与现代诗人,从各自的定义上来说,并不完全的一样。甚至从某种现代的角度上看,差别还很大。但在现代禅诗的概念里面,二者却必须是融为一体的,不能分割。如果强行分割,那么你就或者是一位禅者,或者是一位现代诗人,而非现代禅诗诗人。这是现代禅诗的基本理念所决定了的。
我想,在这篇短文中我想要具体表达的,就是作为现代禅诗诗人,我们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我们在作品和生命的质地上,与其它的诗人又到底会有些什么不同?
虽然,我在前面的随笔中,或多或少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想更具体的谈论一下,从总体上来说明一下一个现代禅诗诗人,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面目。
1
首先,我们观照、认识人生和世界的思想来源,是在中国传播了千多年,并在世界范围内也影响越来越大,而且在传播过程中不断焕发出生命活力的佛禅思想。
在这样一种基本思想的统摄下,我们坚持独立的精神、保持自由的思想,不盲从任何权威与偶像,从而达到个体生命和艺术质量的不断更替与创新。
2
佛陀基本思想里面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众生平等,没有任何生命是应该凌驾于别的生命之上的。禅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具有佛性,人人都可成佛。也就是,人没有贵贱之分,只有灵性被遮蔽的程度深浅之别。打开遮蔽,就能觉悟,就是觉者。而觉者,就是佛。打开遮蔽的过程有快慢长短,但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却都能做到。
所以,对于所有不尊重生命及人之权利的个体或集团,我们是天然的反对者。最低的限度,是不合作者。我们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为虎作伥”。
3
我们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佛徒”或“居士”,我们是佛陀的学生,是他人生和宇宙哲学思想的继承者。当然,我们也是历代禅学大师们的学生,是不持衣钵的思想传人。我们以自己的写作传达对世界对人生的理解,传播我们的爱意和慈悲。我们尽量的亲近自然,爱护自然,与山河大地融为一体。我们过尽量简单的生活,不杀生,不伤生,抛弃奢侈浮华的世俗追求,尽量做到布衣素食,让自己的身心在禅的诗意中达到安详、端庄、纯朴、洁净和健康。
4
我们不是暴力型的毁坏者,我们是爱的建设者。我们的写作就是耕作和种植。我们的作品,就是绿树、花朵和果实。我们种花养草,植树造林,绿化世界。我们的所有努力,就是为这个浮躁的世界打开一扇扇窗户,推开一道道门扉,让人们看到一片花园,呼吸到草木的气息和花香,让爱和慈悲在鸟语花香里流传。
我们的努力越多,这个世界上的沙漠就越少,绿地就越多,森林就越广大。而人的生存,就越是健康和愉悦。
5
从我们的努力方向和可能的效果来看,我们又多了一重身份:心灵环保者。就是说,我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环保主义者。我们的环保理念和行动,是从心开始的,首先是精神层面的。
并且,我们坚信,心灵的绿化,比地面的绿化更重要,也更基础。(2010年,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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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3: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南北 于 2011-12-25 13:29 编辑

现代禅诗与中国功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8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的这两句诗之所以被广泛引用,就是他说出了一个规律,说出了一个客观存在着的道理。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也如在山中居住一样,时间久了,就会被习以为常的周围环境所蒙蔽,反而失去了对“庐山”真面目的判断和认识。
对于现代禅诗,有时我也会有这样的一个感觉。有时,也是需要走出这个“庐山”,站在其他的山头上,来回望一下,或者就会有点意外的启发和收获。
最近,我在线看了一部50集的电视剧《李小龙传奇》。
我很喜欢看武侠小说和武侠功夫片。虽然,我一生没有练过武,但内心的喜欢,却是不能克服的。说来奇怪,我喜欢功夫片,但对于体育竞赛之类却没有一点兴趣,甚至还反感。我觉得,武术虽然和体育很接近,都属于竞技,但武术里面似乎不仅仅是争高低,取名次,也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更重要的,是武术里面包含着一种思想,一种精神。它是有灵魂的。
50集连续剧,我每天看10集,用了差不多5天的时间。
李小龙祖籍中国佛山,出生在美国旧金山,所以与生俱来的便有了美国国籍。后来,他随父母在香港生活,读书练武,拜咏春拳大师叶问为师父。由于性格倔强,争强好胜,所以当武功逐渐增长的同时,也不断的“惹是生非”。特别是打了香港的黑社会老大之后,不得不逃离香港,到了美国。但他性格中的“骄傲和狂妄”,虽屡遭挫折,但却绝不服输。为了证明自己,他不断的出手,接受挑战,比武打斗。有胜利,也有失败,更多次遭到暗算,甚至险些丧了性命。但最后,他还是一次次度过难关,在美国的武术比赛中夺冠,成为武术新星。最后,他为了推广自己的“中国功夫”,为了推广自己创立的“截拳道”精神,走向影坛,进军好莱坞。但,美国当年的种族歧视观念很浓,使他的愿望付之东流。好在,香港的电影公司看中了他,请他主演功夫片,一举在港台东南亚,以及日本成为影坛新星,并反馈到好莱坞,终于被好莱坞请回去,主演后来风靡世界的新片种——功夫电影。
但李小龙犹如一颗流行,璀璨之后,便迅即消失。他在事业正鼎盛的32岁,猝然而逝。真是很令人痛惜。
其实,对于那些富有悬念的打斗比赛,虽然也很吸引我,但我更看重的,是李小龙创立的“武术哲学”思想。他在美国华盛顿大学读哲学专业,这对他建立自己的武学理论起了决定作用。他意识到了武术不是争强好胜的打斗,不仅仅是技术,而是一种思想,一种存在方式。他吸收禅宗和道家的哲学思想,提取出“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以及“化繁为简,直截了当”的武术理念。在他创立自己的武术门派“截拳道”的时候,他不但汲取了世界各国武术门派的搏击技法,而且将自己从中国哲学中提炼出来的思想,作为一种灵魂植入其中。
让我感慨的正是这一点。我想,李小龙之所以能在死后三十多年还被人不断谈论和纪念,正是他有勇气有魄力创建一种新的武术思想和门派,敢于打破当时武术界保守僵化的陈规陋习,不但挑战别人,也挑战了自己。并且,他也善于借助包括电影在内的传播形式,来推广自己的思想理念。
他是第一个打入好莱坞的华人影星,这为他成为国际名人奠定了基础。但我却认为,他如果仅仅是一个以打斗为特长的功夫明星,他的影响,绝不可能持久绵长。只有思想,才是会不断发光的。李小龙是一个思想者。
我在看李小龙这部连续剧的时候,不断涌现在头脑中的,是现代禅诗。这好像看起来风马牛很不相及,但在我的头脑中,它们却是相关的,重合的。武术与诗歌,都是门派性质很强的“功夫”。各个门派之间,互相排斥,互相贬低,这也是司空见惯的情况。但我知道,要想真正有大成就,就必须破除门户之见,汲取一切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滋补自己,丰满自己。
现代禅诗流派的创立,我就是本着这样的一种理念去进行实践和倡导的。无论是古今中外,无论是什么人的,只要对于丰富和发展现代禅诗有用处,就拿过来,就去学习,去尊重。
现代禅诗不可能像武术那样,作为一种表演形式,在竞技场上一夜之间成为媒体渲染的主题,成为街头巷议的题材。它可能是寂寞的,无声的。但,这正是现代禅诗的特征所在。它是溪水,无声而不断的滋养着那些有缘的生命根芽。
不过,现代禅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借助现代的传播手段进行自己的旅行。比如网络,便是一个很好媒介。并且,它作为一种思想理念,也完全可能将影响扩展、渗透到其他的文学和艺术领域,比如小说,散文,绘画,雕塑,音乐等等,都是可能的。
无论诗歌还是武术,或者其他的表现形式,当你仅仅把他当做一种技巧的时候,它就注定是短命的。而一旦注入了思想,有了灵魂,它就会自己强大起来,就会自己向前走。
我们的肉身生命会很快消失掉,但注入了思想的艺术或功夫,却会活得久远。(2010年,大理)


无话可说,只是呈现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29

呈现,是现代禅诗区别于其他现代诗歌在表现方法上的主要特征之一。
从感官的角度出发,看到、听到、抚摸到或想到的东西,经过内心的过滤或转换,再通过诗歌的语言并运用细节传达出来,这就是我所说的呈现。
这样的传达,虽然经由了思维的内部处理(不经由处理是不可能的。人的大脑就是一个信息处理器),但却并不是你要将每时每刻听到、看到、触到、想到的全部事情都不分巨细的端出来,摆放在大家面前。
经过了思维处理的事物,在呈现出来时,从本质上来说还是直接的,并不改变事物的形貌和性质。瞬间的直觉,不加入个人的判断和臆想,最为至关重要。
我说“无话可说”,并不是你主观上没有分别和判断,而是不在诗歌呈现的过程中夹带出来,不说多余的话,不抒情。你在呈现过程中的顾虑和选择,其实已经表明了你的所有态度和情感。再去啰唆着说三道四,就完全是“头上安头”的多余。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王维是古代中国这个方面的大师。他有很多作品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欧美的很多著名诗人,就是从翻译过去的王维诗歌里面,偷学技艺,最后丰富、成就了他们自己。王维的这些“山水诗”,似乎完全是在不动声色的客观呈现,但在这个呈现之中,却让读者感到了作者有丰富的“声色”情感在里面。
“当暮色装饰着雨后的窗子
我便从这里探测出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再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以及小路尽头的
一个背影
有人从雨中而去”
洛夫是有明确意识的进行“现代禅师”写作的一位当代诗人。我不很赞成将他纳入所谓“回归”之类的行列中去进行褒贬。那样依然是一种民族虚无主义的缺乏自信。作为一个诗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艺术追求和选择,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何必非要与那些大而无当的东西挂钩呢。他作为一个诗人一直在艺术上探索进取的状态和精神,是我所佩服的。大家细心察看,就会发现只要是洛夫本人或评论者认为有“禅意”的洛夫诗歌,基本都有这样的一个特点,就是不矫情,不说理,不比喻,而是直接呈现,在呈现中表明一切。除这首《窗下》外,《金龙禅寺》、《随雨声入山而不见雨》等短诗,都有这个特点。当然,他是台湾现代派诗歌的代表人物,对于超现实主义等西方现代派诗歌的表现手法,运用娴熟。但这不但没有减弱他诗的禅意,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回味和神秘。所以,借鉴欧美各种现代诗歌的表现手法来融入和丰富我们现代禅诗的写作,不仅必要,而且必须。我们的心胸,要能容下宇宙中一切的东西,要有无限的宽广度。
抒情和说理,都是现代禅诗的必有元素。但这两个元素却必须隐匿在尽量客观的呈现中,要在具体的细节中传达出来。因为我们是在写诗,是在进行一种艺术的探索和实践,而不是往墙壁上刷标语口号。
唐宋时代很多禅师和诗人,也写了不少流传至今的“诗偈”。这些“诗偈”虽然具有诗歌的形式,但从本质上来说,却不是诗。偈,本是佛经的一种体裁形式,是做说理用的韵文。这个,寒山是一个代表人物。将寒山的那些东西当诗歌作品来评论,完全是一个错误。
无话可说,只是呈现。这是我对自己近年现代禅诗写作实践的一点总结,现在贡献出来,但愿对大家的写作也会有所助益。(2010年,大理)


不崇高,不崇低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30

1
中国的诗歌,在传统上一直是“崇高”的,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一种话语方式。而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东西一旦和权力以及金钱等等联姻,就呈现出了虚伪甚至狰狞的面目,就难免让人厌恶和恐惧。于是,就出现了抵制和抗争,就出现了反动,于是“崇低”的思潮便开始泛滥蔓延。
先来一点名词解释,来一点说文解字。
崇高这个词,大概多少通点文墨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因为在我们的教科书中,曾经无处不在的写满了这两个字。但到底何为崇高,能说出其来源本意的,大概就为数不多了。
其实,崇与高,在这里是同义词。连在一起,无非是强调这个高的程度。《尔雅》里对崇的解释,就是“高也”。《说文》里则是“崇,嵬高也”,也就是高而不平的大山。
崇高在这里是一个形容词,而非名词或动词。
崇高如此,那么崇低呢?崇低这个词,是新造的诗歌专用词,是针对了崇高来说的。因为,在诗歌之外,我还没有见到有人用过它。如果再缩小一下范围,崇低这个词,就仅仅是在垃圾派诗歌或相关的评论文字中,才不时会出现。
在将崇高与崇低并列使用的时候,这两个词的词义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这里的崇,悄悄的与宠物的宠相连接,相混合。以致使得这两个词的词义同时改变为推崇、喜爱或靠近,而非崇高一词原有的仰望和膜拜。
这应该正是垃圾派或下半身的诗人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们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将仰望变为俯视,将那种高高在上的所谓精神盛宴,变成肉体感官上的抚弄和呻吟。
并且,这里的崇,强烈的表明了它是一种向往和奔赴的姿态。
当然,这只是为了争夺诗歌话语权而发起的一场不可能持久的战争。因为,任何一位真正的诗人,都不会终生选择以亵渎缪斯的纯洁和美感为职事。他或她在粪坑中打滚的目的,无非是以这样令人嫌恶的面目和姿态,引起众人的关注。然后,再找个隐蔽的地方,悄悄洗干净了自己,再换上一身体面干净的服饰,然后以浪子回头的面目,重新登台亮相,用以博取围观者的惊诧和叫喊。
他们的反抗虽然并非毫无意义,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场很功利的行为表演而已。
崇高与崇低,都是一种极端,都是人为制定的道德目标,而非事物的本来样貌。
现代禅诗,不崇高,也不崇低,而是居于事物的本处。这是基于佛陀思想的本源而言的。书写的对象是高就是高,是低就是低,是中间就让他待在中间,不做偏执的、极端的强调认定。一切,都尊重事物的本来面目和自有状态。
在这里,平等心是一个观照的关键。无论什么样的事物,都是大自然的作品,包括我们人类自己。存在的本身没有善恶,没有美丑,也没有高低贵贱。一切生命本身的存在,就说明了各自的合法性。当然,这个法,不是某一个人类社会的法律,而是大自然的法律。在这部自然大法面前,任何有机的生命,甚至是无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不应该被冠以高或低的分别。
所以,对于现代禅诗的探索者来说,无论崇高或崇低,都是应该断除的妄念。(2010年,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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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8 09:37 | 只看该作者
问好叶子.
大家一起探索,共同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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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2-5-4 14:57 | 只看该作者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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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11:28 | 只看该作者
问好驮经。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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