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继宗 于 2013-1-12 11:52 编辑
围墙、宝贝及其它
李继宗
《夜之虚构》
对于浩瀚的夜空
我还有自己的一颗星星没有放上去
对于云遮月
抑或彩云追月
我想差不多就行了
别弄出更大的声响就行了
对于生气的南山
铁青着脸色的山毛榉
呜呜乱吹的风
我梦是梦过了
但最好在我失眠的时候就此打住
《我的手》
我的手在似是而非的地方去摸索
我的手，它指给我
它已经摸索到的爱之路
爱着的，爱不下去的，都有
我的手，臃肿的花瓣来自它的不自信
它指给我寂寥的身体
藏在黑发里的白发
它指给我大雪为路，前河沿边
一个个走来走去的人
他们遇上了自己的难心事
马路上的雪有多凉，他们就有多凉
这不是暂时的，我的手
《围墙》
我想我是心老了：见到围墙，就发出感叹
就听见风吹过墙缝时发出呜呜的响声
原先我身体里还有一架能发出
让人惊叫的清脆的乐器，渐渐地
乐器里的怒涛在得过且过
在为最后的上岸做着蜻蜓点水的准备
我已没有余音：见到围墙塌去的一角
或者掉下瓦砾，我就像路边的秋草
一样，无声地点头，又盲目地摇头
我早已过了面壁思过的时刻，有些错
只能像围墙一样，硬撑着，什么也不必说
《我散步去了》
我散步去了，我历来就没有走远
我只是沿着一条马路的十几分之一走了走
一条马路的十几分之一太小了
我没有来的时候
唰唰而过的汽车走更宽的地方
呼朋唤友的人，想都不去想这里
《跑步的时候》
阳光还没有从对面的楼顶上照下来
再看，小区晨间的那些窗户
还捂着严严实实的窗帘
——在这个时候
我起了个大早
我的身体等着我给它起个大早
遇上薄雾，小雨，熟人
每每如此
跟早已约好了似的
——在这个时候
从远处的山坳到附近的操场一角
望过去
舞剑者突然气静神闲
早市在营业
我满意，我的脚步声
只有我听见了，凡此等等
——在这个时候
《末日谣》
如果，一场雪和它所动用的寒冷天气全是假的
你就不用到小镇上来了。这种情况下
你打手机也没用。你急也没用
你翻旧衣服找我原来的样子也没用
你记得所有的照片都存在一本厚厚的影集里
惟独找不到我的照片也没用
你想再看我一眼。无论你想什么办法
都改变不了此时，我正在一颗鲜鸡蛋里面
挑骨头的事实。周围的人已经买好了蜡烛
我干什么呢，我还没有想好，就到了黄昏时分
《台阶上的雪》
回头看，我的脚印新鲜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
下来，我听见
我踩在雪上的声音连起来
四周人少，我听见
我踩在雪上的声音
消失于空空
天桥，又重复于空空
天桥，同时
街灯昏黄，天已经很晚了
《急诊室》
在这里，我有瞬间的恍惚和长时间的紧张
本以为送来的这个人没救了
结果却睁开了眼睛
本以为她从此可以虚着声音要水喝
要见孩子，或者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本来要有遗言留下的
结果却再一次晕过去
人来人往的星期天的午后
我在长长的走廊里因无计可施而靠着墙
我靠着的墙，它有一双大手
这是你看不见的，它会扶住我，同时
也会扳着我的肩膀，让我在原地站立不稳
《宝贝》
我终于老了，宝贝，我终于可以
对你无怨无悔地坦言
流水往低处给自己找下的台阶
也是我的台阶
夕阳晚风里陆续退却的光线
不但叫枯萎，而且是相望
用这个，来形容我曾经不称你宝贝
现在改口称你宝贝，是多么准确
《上坟》
这一次上坟是在拱北。拱北你知道吧
拱北许多人都知道
拱北是一面山坡。山坡上长满了树
我的祖父和祖母，都埋在这里
我点了香火，打火机防风
一次就点着了。我闻到香火的气味里
混合了树叶和青草的气味
祖母的墓碑紧连着祖父的墓碑
一字排开的碑文看上去
有些暗淡。等下次吧，下次来
为了清晰点，给碑文上面刷些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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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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