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啊，土地组诗15首
安文海
一
在坷垃里刨了半辈子
才知道，你能留给我的
不只是温饱，还有命
我血液里流淌的不只是血
还有世事和风雨
离开土长成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味道
亲爱的，我年复一年侍弄的土地
就有生命的颜色。最少，所有的颜色中
从土中生长出的颜色是最艳丽的
现在我只想种好我的土地
不管风吹还是日晒
不管细雨还是雷雨
当我种不动的时候
任土地收走我的血脉和气息
二
我已拥有种地所需的一切家什
籽种、农具、车辆，要想让土坷垃
长出粮食和蔬菜，生命和希望
须用全部的信心和忧伤
文字和纸张，只要土坷垃里长出小苗
我的心事，就会结出五颜六色的果实
忧伤也就随风而去
我已在土壤中翻过几次身，想长成
一颗颗洋芋，生无数次，死无数次
都无所谓。分娩而出的疼痛
不只女人知道，男人也知道
孕育十月的幸福，女人懂得
男人也懂得
生和死都是困难的
因为他伟大。伟大的事，今天我不想做
这辈子，我只想种地。就用我的血液
当肥料，给麦子和玉米以营养
给葵花和茴香以清香。让麦子的金黄
玉米的气质，形成我生命的全部色彩
当羊和白云走在一起
---看范俊杰和他的油画
不曾想到，有朝一日
羊和白云能走到一起
范俊杰站在草地上
羊群和白云都被他迷住了
波波头羊的耳朵竖着
观察羊群的走向
它比牧羊者还用心
不许任何一只羊走出视线
微风吹过
白云在草地上缓缓移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画中，还是画外
他忘记了手中还握着画笔
头羊是听声音的高手
对接到的指令不折不扣
看着画布上正在聚拢的羊群
他忘记了回家的口令
走在颜料彩绘的草地上
青草的绿是心里蔓延已久
的景色，那云一样的白
风一吹，就是一群
膘肥体壮的羊。耀眼的红
是在证明，面前的羊
是一千年前走失的兄弟
屋后的玉米正在拔节
那响声就像来自羊的腿骨
那天我站在牧羊图前，从头羊
的眼睛里看到连天的青草和流动
的油彩，有思想家的深刻和沉郁
就要隔奶的羊羔
就要隔奶的羊羔
身还没有长大，体确已到
走到价值最高处
羊羔当然不知道
断奶的日子，就是亡命的日子
到了昌马，谁不吃羊羔肉
吃了羊羔肉，才能扛过河西的漠风
月亮湾的石桌上，一堆堆拐骨
向月亮诉说着清冷
一群刚吃过羊羔肉的人
在羊羔的叫声中，向草原深处走去
他们的面前除了羊羔的叫声
就是满目的草
这首诗里就有我的故乡
想老家的时候，就站在高处
看村庄上空的炊烟
缓缓向故乡的方向散去
清晨的鸡鸣里，河边的蛙声里
树叶上露珠里
到处都有故乡的回音
我总想，这首诗里就有我的故乡
蛙声撒欢，露珠滚动的时候
我忽然看到，外出打工的乡邻
回到村庄，死去的先人们
也回来了，他们争着和我拉手
祝福的泪水，一曲曲民谣
一双双眼睛，都走进我的诗里
成为我的血液和心跳
麦粒长成思念的形状
丰收是靠春天播种
夏天生长的，一粒粒麦子
经过盛夏的时候
长成了思念的形状
农人喊一声
它就变一次
秋天来了，黄色已根深蒂固
长成麦粒的本色
绿色是它的童年
拔节是在青年
富有定是中年
老年了，麦子才看清
思念的形状是黄色
有一种气息
站在收割后的土地上
一种温软的气息和微风
从脚下升腾，瞬间漫向心里
如同夏日杨花的麦田
阵阵浓浓的情话
让我再也不想走进尘世
这一阵阵的微风
五谷和土地混合的幽香
是我一生最富有的资本
一句诗就是一片成熟的玉米
那挺拔的身姿，在我的心里
站成祁连巍峨的身姿
疏勒河的涛声
凌晨五点，在疏勒河的涛声里
拿起枕头边的笔
写下哗哗的流水声
这戈壁滩上最柔和的音节
将两岸的白杨树赋予诗意
牛羊 青草 麦苗 茴香
在音乐般的涛声里
长成西部儿女，我的兄弟姐妹
我就是岸上的白杨树
在你的抚摸中生长
在你的涛声里陶醉
有朝一日，会化作一枚
晶莹剔透的酒泉玉
盛满清冽甘甜的泉水和涛声
为路过的漠风润一润嘴唇
一条河流的爱
在疏勒河畔住上十年
未必就能识破他的深浅
沿河岸一眼望去
弯弯曲曲如九曲回肠
谁没见过他的惊涛骇浪
两岸的洋葱们稍一着凉
疏勒河就有感冒的危险
作为疏勒河的一个儿子
不管是洋葱还是啤酒花
都不会阻断疏勒河的涛声
我只有写下
洋葱啤酒花，只能逞一时之能
河底的石子，跳不出水面
最后还要写下 它们的味道再浓
也难以抵挡漠风的日夜冲刷
只有这首诗，能保留它的温度
和多情的颤音
雨中的疏勒河
我站在记忆的高处
现实中的疏勒河
女人一样痛快的承受
从天而降的云雨
雨水发着自己的狂气
一向静静的你
在难得的颤抖中
完成一次受孕
那刷刷刷的声音
成了你一生的痴迷
一对对新人相拥着回家
那目光
足以超过一切比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震颤的疼痛
仍留在记忆中
等待复苏
一生的星辉和梦呓
拾麦穗的母女
迎着黎明的曙光，母亲带着女儿
开始了一天的光阴
留下很多的麦穗
在地上喊疼，女孩子的手
拾起一穗穗麦子，就拾起
半年的学费和书钱
女人边拾边讲，对于农民
每一粒粮食，都和生存息息相关
母女的心被麦穗包围
汗水映照，身影被麦穗抬高
汗水是农人的抒情方式
麦穗是农人的抒情手法
一穗穗麦子以财富的方式
留给农人一生的念想
梨花盛开的日子
梨花盛开的日子
我的心低了下去
撕掠一冬的寒风
平静下来
可以打开窗子
让梨花的香气
在室内蔓延
我坐在椅子上
感受那一股微风
心里的一些阴影
在褪去。一只无形的手
打开我尘封已久的心窗
眼前的书桌，化作
一片青葱的草原
她打开白里透红的裙裾
等我像恋人一样
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对着她的耳朵
说出自己内心的秘密
水灵的双眼，看着我时
我的心低了下去
像一片湖水
时光
几片树叶被风吹过公路
几只羊羔跟在后面
母羊的叫声亲切而悠长
一只黄猫在路上跑来跑去
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些都是小事
2011年11月16日
庆阳的一辆校车，
夺走21人的生命
43.6万元，是不是这些孩子的
价值，精确的数字
冰冷的超过南极的冰盖
谁能想到，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一具具黑色的花朵
瞬间支离破碎
一个个书包，文具盒失去灵气
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天空还是那样远
对时光，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惑之年的我
经常被这些或大或小的事震撼
我像一个流浪者，从不敢停留
直到被时光完全覆盖
土为止--写给张凡修老师
在化肥农药的气息里
爬行，你冲出它们的包围圈
一个个汉字一出土
带着绿色产品的标签
普普通通的汉字
你种下后收获的
颗粒饱满的高粱和棉花
用心丈量一粒麦子，从下种
到出土，开花，灌浆，成熟的路程
让棉花丛中，母亲的爱
拧出了一地的泪水
高粱是你认识天空的好路径
你的笔，让脚下的黄土
黄牛一样，用草换来
享用一生的奶水
守住我们的村庄
守住我们的村庄
那儿住着儿时的玩伴
趟过的小河，放走的蚂蚱
捉过迷藏的村巷
进入中年，更要守住村庄
守住村口的老槐树
它抚摸过所有走出村口
手和头，因为爱
它的浓荫下谁没有坐过
那些外出打工的亲人
都在槐树下坐车外出
没有忘记，那些没有回来的人
是否记住老槐树的阴凉
守住我们的村庄
村庄上空的炊烟
老牛哞哞的叫声
羊羔跪着吃奶的姿势
吹过村庄的春风
我在河西
那里有成片的条田
防护林像一条带子
围在男人腰间
男人体内的玉米在拔节
男人心上的油菜花在芬芳
脚下的麦田
在男人的头顶上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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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1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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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1 11:08
发表于 2013-2-21 11:55
赋予浓厚的乡土气息。
来赏读你丰厚的诗歌……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