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保尔•柯察金》
邓辉
你失明的眼里
燃烧着熊熊火焰
久违了
恍若隔世的
共产主义战士
而我是你鄙夷的
腐朽的资产阶级
多愁善感
贪生怕死
亲爱的保尔
一想起你
我眼前不时浮现
冬尼亚的泪眼
眼睛像无底深渊一般
美丽的冬尼亚
拉着穷光蛋的手
忘情飞奔的冬尼亚
冒险救你的
勇敢的冬尼亚
你该和她生一堆
蓝眼睛的孩子
冬天，围着温暖的火炉
你拉响双键风琴
冬尼亚和淘气包们
载歌载舞……
不，你们已成了两列
分道扬镳的火车
你再也不会
为冬尼亚一句玩笑
冒生命危险
从五丈高的悬崖
跳到湖里
但面对亲密战友丽达
为何你也避开
她的热唇？
哦，“在革命胜利之前
保尔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能歌善舞的俄罗斯民族
多少女人热爱
高大英俊的你
“我就爱拉风琴的人，
他们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而你短暂的一生
只纵情跳了三次舞
你悠扬的手风琴
早已蒙尘
亲爱的保尔
你的苦行让我想起
中国古代一位寡妇
每晚为转化情欲
在床底撒一把铜钱
黑暗中一枚枚摸起
筋疲力尽才睡下
神圣的革命
是怎样升华了
你运行的地火？
亲爱的保尔
我想再听你高歌一曲：
“茫茫世界被血泪染遍……”
感谢暴风骤雨的革命
让你告别了
牛马一般屈辱的经历
你们推翻了
“每个毛孔都滴着血”的
资本主义制度
消灭了豺狼成性的
彼得留拉匪帮
你熟读《资本论》
但我还想向你推荐：
《日瓦戈医生》
冰雪覆盖的俄罗斯大地
泥沙俱下的革命洪流
也粗暴地卷走了
比冬尼亚更善良的拉拉
等等，还有一本
摧残反对十月革命的政治犯
惨绝人寰的
《古拉革群岛》
现在，你誓死捍卫的
“解放全人类”的
苏维埃共和国
被资本主义“解放”了
“历史喜欢和人开玩笑，
本来想进这间屋子，
结果却进了另一间屋子。”
这是你无限敬仰的革命导师
列宁的名言
俄罗斯人民的新偶像
坚毅果敢的总统普京
神情复杂：
“谁不为苏联解体而惋惜，
谁就没有良心；
谁想恢复过去的苏联，
谁就没有头脑。”
对你是安慰，还是嘲弄？
亲爱的保尔
我不是钢铁铸成的
特殊材料
我不会像你那样
几个月睡于冰天雪地
为劳苦大众修铁路
啃煤一样黑的面包
鞋子灌满泥浆
衣服永远潮湿
大部分人冻坏了
妻儿老小望断秋水
连我这个公认的傻瓜
都完全可能成为
一个可耻的逃兵
亲爱的保尔
你为革命透支了生命
全身瘫痪了
就拿起笔
继续战斗
只读过三年小学的你
每天读书十八个小时
为回忆一个战斗情节
睫毛抖动
折断一支支铅笔
把嘴唇咬出血
失明的你
必须凭借记忆
背诵整页整章
你以为火热的生活
才是创作的源泉
你以为手中的笔
仍是永恒的路标
但米兰•昆德拉耸耸肩：
“人类一思索，
上帝就发笑。”
亲爱的保尔
你已成为时代的弃儿
即使在红旗飘飘的中国
你曾让千千万万青年
热血沸腾的警句
“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
当他回首往事……”
也和你锈迹斑斑的战刀一起
该进博物馆了
是的，“人最宝贵的是生命”
每个人都成为自己
最大的明星
洋葱皮层层剥开
主义乃做戏假面
吹响嘹亮集结号的身影
正逐渐凝固为
门庭冷落的雕像
而你为之献身的“我们”
其含义已更多地沦为：
一起分过赃
共同嫖过娼
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仍有人怀念你
怀念你风雪中挥舞的铁锨
怀念你一天冲锋十七次的英勇
怀念你的忠诚、热血
为理想献身的信念
亲爱的保尔
休息一会
让冬尼亚或丽达
为你整理文稿
在你生命的最后岁月
不要再拒绝爱情
你看不见我和她们一样
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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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9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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