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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园:叙述催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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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21 10:26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80后诗人展评(5):憩园
憩园(1985-),男,安徽蚌埠人。现居深圳。



憩园:叙述催眠术

◎ 白鸦

憩园的诗,给人这样的阅读印象:自然呈现万物之间的关系,宽容、敞开、自由地对待诗中叙述情节,对各种情节的叙述用力很轻,点到即止,放任自流。

这种阅读印象是怎么来的?打一个比方来描述就是:诗人采取了“催眠”的叙述策略,使诗中情节处于对“暗示”具有极高反应性的被迫休眠状态

“催眠”的叙述策略,产生了什么效果?一句话概括:处于被迫休眠状态的情节,会接受和释放出无限丰富的暗示,诗的阅读可能性、精神分析意义、背后的意识形态抒写,即潜伏在这“暗示”中

        1、休眠者对暗示的惊觉

基于“催眠”这一叙述策略,情节在憩园的诗中处于休眠状态。

何谓休眠状态?借用科学上的解释,休眠即蛰伏,也称越冬或越夏。动植物休眠,是因为“不良的环境条件直接引起的”,当不良的环境条件消除时,动植物又恢复生长发育。情节入诗,并在诗中处于休眠状态,与动植物休眠的道理相仿。

休眠分为自然休眠与被迫休眠两种。憩园诗中的情节属于后者,即“被迫休眠”,是指动植物受到不利的外界环境条件胁迫而暂时停止生长的现象,当逆境消除,又恢复生长。通过“催眠术”让情节在诗中被迫休眠,即是憩园诗歌的叙述策略,它意味着:情节入诗等待休眠的解除,即等待不良的环境条件消除。憩园诗中的意识形态隐喻,即潜伏在这样的叙述中。

不良的环境条件指什么?即当下的特殊时代造就的人与世界的关系。这种关系日益变形、变异和荒唐,此即是憩园的诗隐藏在情节休眠背后的意识形态抒写。“被迫休眠”是诗中情节所处的状态,也是当下社会环境下万物与人的存在状态。

憩园把自己的一部长诗题为《立体主义的年轻人》,立体主义是何意?可以有种种解读,但归根结底是对某种“关系”的描述或指代。立体主义体现的是一种关系,宏观上说就是人与万物关系。面对“不良的环境条件”,长诗《立体主义的年轻人》通过催眠的叙述策略,达到情节休眠的叙述效果,旨在反映当下社会“年轻人”的存在状态,即由“不良的环境条件”导致的一代人的精神境遇。

情节在诗中休眠了,但休眠的情节始终是活的,它积蓄活力,并灵敏地接受暗示,一旦遇到暗示它就会惊觉。

科学上说,动植物在休眠期的等待中,会积储大量营养物质,降低新陈代谢,生长停止而相对进入静止状态,动植物在休眠期的物质消耗、水分蒸发都降到最低点。通过叙述催眠术,让情节在诗中休眠,也像动植物那样。

情节作为叙述材料,就像一支有待整编的队伍,在诗人的叙述策略中,情节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接受了催眠的叙述策略。科学上所谓的催眠和睡眠之别,即是前者“暗示”会有反应。催眠(英文:hypnosism,源于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的名字),是由各种不同的技术引发的一种意识的替代状态,被催眠的人对暗示具有极高的反应性,处于一种高度受暗示性的状态,并在知觉、记忆和控制中做出相应的反应。虽然催眠很像睡眠,但睡眠在催眠中不扮演任何角色,如果人真的睡着了,对任何暗示不会有反应。

在憩园的诗中,情节处于对暗示具有极高反应性的被迫休眠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中,情节自然而然地接受或释放出无限丰富的暗示,从而达到诗人想要的可能性叙述效果,实现对意识形态的策略抒写,也使诗歌具有了精神分析意义。这一切,都从暗示中来,都是因为诗人采取了“催眠”的叙述策略。

也许有人会问,憩园的诗究竟暗示了什么?显然,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是愚蠢的。诗人作为语言艺术家,他所要做的是如何暗示,我们需要揭示的也是他如何暗示,至于诗人暗示什么,读者认为暗示了什么就暗示了什么,这就是可能性的叙述效果。

        2、拆解者与过程者

多数人认为,憩园的诗受余怒影响较大,但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余怒之前的诗(比如《猛兽》或《枝叶》),一句话概括,就是“以意象推动之下的象征构筑来服务于他的哲学拆解”。近一两年,其新作(比如《诗学》)显然对叙述的语言做了松绑的努力,是一种进步,这种进步的实质也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把“意象”这个基本材料进行了“从词语到情节的优化”

换言之,如果说余怒的诗比以前写的更好,那是因为他把词语的意象写成了的情节的意象,但他仍然痴迷于象征构筑,几乎在每一首诗中都会插入哲学拆解的内容,叙述情节在余怒的诗中总是可以无限增多,直至服务于他的象征构筑完成。

憩园的诗,本质上不依赖意象推动,而是依赖叙述推动。在憩园诗中,象征构筑始终是次要的,甚至是排斥的,情节之间的结构或平行或递进,都并非取决于情节所指的象征意义是否完成,而是取决于语感或诗意是否到位。在余怒诗中,情节之间的结构或平行或递进,但情节的取舍始终要看象征意义是否构筑完成。

基于上述的艺术形式原因,从内容上看两者的区别,也一目了然:余怒的诗,热衷于把万物构筑到某个点上,自己摆出一副拆解者的姿态。对哲学拆解的迷恋甚至依赖,正是余怒反叛知识分子写作但又未能反叛彻底的症结所在。憩园的诗,习惯于把万物之间的关系自然呈现出来,任其散发出迷人的暗示,自己摆出一副过程者的姿态,他的诗,在潜伏着意识形态抒写、精神分析意义的同时,体现出了诗歌与哲学的分野。

        2013-05-20,北京,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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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3-6-21 10:32 | 只看该作者
憩园作品《立体主义的年轻人》(1-23)


1

今天我写老。而我三十不到。到了晚上我
疑神疑鬼,不相信警察
不相信一个人突然就死了。在电脑上
看抽象画《下楼的裸女》。

我每天扑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
花在身体上的时间太少
哪能真像玩转鹅卵石的
老人那样,以为在表面上转一圈就到家了。

你在路上跟我招手
我假装视而不见,我吃泡泡糖的时候
比较认真。

2

我在深圳呆了一个多月,什么地方也没去,
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我不想兜圈子
制作转动的小模型,
拨弄着它过每一天。

一间没有玻璃的旅馆
KTV、佛教音像店,我写诗的时候
考虑如何把它们糅合在一起
但不能安静
每天晚上都有人
在窗外哭,我也跟着哭过几回。

蟑螂陆陆续续死去,我拿着扫帚扫它们忽然
不明白活着是怎么回事。
你喝醉了说,活着就是用一个手指打个孔,
把另一个手指伸进去。

3

在深圳,我住在百花一街。
很多水泡,我不需要水泡。

我站在床上翻看库雷西的
《有话对你说》,不必弄清
每一个汉字。木匠师傅刨木头,醉汉
把铁门踢得砰砰直响,嚎啕大哭的中学生
捶打墙壁,结果穿过了墙壁。

我不停地翻书,
服用过期的黄豆粒大小的
粉红色的小药丸,一天三次。修钟表的小伙子恋爱了吗?
很多闹钟被搬进房间,好像在不同经纬度里穿梭。

有人从楼上跳下来,
怎么办?有人拿着水管冲着这一群人
乱喷,怎么办?嘘,我还年轻,我呆在此处
什么都可以想都可以干,比如现在
我可以跳舞。

4

下班的路上,我们散步。
谈论女明星是怎么样巧妙露出自己以及美国
通过机器如何模拟人体完成射精全过程的。
过马路时
那个老头在唱歌。嚼着火腿肠的
男孩,指着冬天还穿
黑丝袜的女人说,一根阿姨。
当时我心里一震。

这地方,前面榕树,后面榕树
枝条盘结,不分你我。大家都喜欢这样弥漫着。
像拉大锯,光看是没用的,你得去摸。
我说,一切感知来自于触摸。不信的话,摸摸看,它可能
是软的、热的、粗糙的。
你笑了,你以为我真是这么想的。

5

明亮的早晨,
我总想说服别人,真不该。
也不切合实际。我笨嘴笨舌,这辈子不适合干这种事。
做生意的,搞政治的,玩艺术的
很多人围在桌子上喝酒,我跟着举杯。但不知为什么举杯。
女服务员不断给我添酒,她理解我吗?我不能把宝压在她身上。
我孤独着,甚至再彻底些
我希望墙上画像中的女人走出来和我搭讪。

这时候,我可以
朗诵诗歌。
难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干?
你有一张嘴巴,我也有。我建议,我们接吻。

6

月底,我感到了喷泉一样的
生存压力。月初我充满渴望
现在,傻眼了。银联卡
透支得厉害,也是说身体。

电话那头,她脾气大得夸张。
房子、婚姻等,我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过后是明天。但这类事
需要慢慢来也需要
我们自己解决。旁边的同事
嘎嘎地笑,不顾及我的感受。

看海洋世界吧
鲸鱼生活在海里,
但它是哺乳动物。我是鲸鱼。

7

换地方真的可以
换心情吗?我是内向的诗人,不断挪地方,
一紧张就摸耳朵。经常去理发。
在互联网上和心仪的女人表白。这样的性格
一只看不见的手,
在我面前挥来挥去。
我怎么样向你们解释?你们都很忙。

我抬头望望那树,这些椰子树
光溜溜的却不长椰子。我问巡警,他瞪着我,有点忧伤;
一个女人在路上行走,披着头发;骑摩的的中年汉子,
还没来得及问,他撒腿就跑,摩托车留了下来……

一棵树,怎么就轻易击中了我?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
没人在乎我的疑问。
树有树的想法,我们有我们的。
布布说,难怪你从来都不快乐。

不是快乐
不快乐的问题,而是,我不说了。
此刻,我只想和这棵树
交换各自的位置。

8

星期天,我不想干什么
如果我说,我很爱
这个城市,你信吗?我现在住的地方比以前
还糟糕。却和生活更接近了。巷子,像咸鱼。
冬天的卷闸门,鸣叫着。
隔壁的麻将馆,白天关着,晚上热闹。

我贴着墙壁倾听,墙体里面
哗哗的自来水。有人在捶打我的卷闸门。

亲爱的,你好吗?谢谢你,忍受了我这么多年。
这些年,我没有给你一天好生活。现在也不行。
我在这10多平米
的空间里转动身体。写作。自慰。

深圳正在下雨
下了许多个日日夜夜。我明白,我在冒险。

9

选一个地方生活
独自生活。麻疹在说话,肌肉周期性的收缩
水甲虫的脑袋。可以供回忆的很多,我一个也写不出来。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
悲伤那么轻而易举。一只失去了尾巴的
小老鼠,钻进蛋糕房,从里面传来声音;
谁家的狗肯定不见了。它在
跟着我,跟了1公里多远。

我写作,试图节省
这些句子,喧哗着。

哥,有时间多给爸妈打电话。
其实,我明白她的另一种意思。
刚放下手机,我就后悔了。
我蹲在晚餐桌下面,祝他们身体健康。

10

元旦这天,我空着双手
走在路上,胳膊里好像有金属
摆动起来总不自然。走着走着
有人在路上
突然抱住另一个人的大腿。
另一个人不明所以,哇哇叫着。

多荒谬啊,那人是谁并想干些什么?
他抱得更紧了,似乎在抱一根救命稻草。
送气工停了下来,修下水道的停了下来,出租车里的脑袋
在往外探,孩子们哈哈笑……
一会儿这里聚了很多人,围成圈圈。
居然还出现了叫卖声,打毛衣的,推婴儿车的,邮递员,
民警,乞丐打哈欠、挠肚皮。

一条狗在人群里串来串去
吃泡面的人站在窗前。

大约三刻钟,警车来了
将他俩都塞了进去。孩子们就跟在警车后面跑啊,跳啊
他俩朝孩子们挥手,众人朝警车挥手,
然后欢笑着散去。那时,音乐
非常响
非常近。

11

快过年了,很容易想到过去。
很多日子,很多人。很多小物件被老鼠无意间
翻了出来,我们才开始想起怀念他。

打工青年小李住在五楼。安徽人。
那晚喝多了,抱住我
哇哇地就大哭了起来。你怎么看?当时我什么都没想。立即撕下去年的
日历并胡乱画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符号贴到他身上
我说,安静下来吧。
安静下来吧。

这种活着的担心,我们都有但又不能
不让它影响到我。这足以让一个男人哭泣
最后,我靠在门口哼着小曲
不让自己过于情绪化。

12

半夜里,我被渴醒了
这是喝醉的人常遇到的事。
半夜醒来,找不到水喝。
身边没女人,被叫做单身。
我去了洗手间,灌了一壶水
放在电上烧。水没开的这段
时间容许我发呆。
舌头是弯曲的。膝盖以下冰凉。
你睡得着吗?
这些年我都在写作
想想真没意思。有人写的很多,难过
有人不写也难过。
我想抚平你的情绪。
我也想安乐死。
妓女、朦胧诗人和刚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衣衫不整的老年人。你们正在读我的诗吗?
我向你们道歉。我不说对不起,我说阿门。
除了阿门,我不能带给你们更多的东西:
老实的嫖客,大房子,兴奋剂
柔软的国家,刺激
甚至性感。

我每个月都要像会计一样小心生活
周旋在一天和
两条大腿之间,
越来越不相信迎面开过来的小汽车。
开关啪地一下,这水开了。还要冷冷才可以喝。
但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我不打算写进这首诗。哪天你来看我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13

晚七点,新闻联播开始。
一群人戴着帽子
在旅馆里谈上帝,灵魂和一个老处女。
我侧耳倾听
窗外树叶刷刷。有风吹过
的日子是好日子。你未必接受
我的观念所以
请检查我健全的五官。接近三十岁的男人,他
害怕扯淡,你呢?玻璃缸里
一只光秃秃的乌龟,我们看它
如果它四脚朝天
我们转而看它的下身,谈及感观之外的东西。

房子的某处
肯定随之颤动了一下。
我厌倦了说话,透过半透明的玻璃杯
看那个空间里的一举一动。我总这样
靠肢体运动
传播对一件事物的看法。就是说,我们都沉默的时候
你可以和我一样,在床上玩倒立。

14

一个人朝一个树发疯似的
跑了过去。你拉着我的手,要和我谈宗教信仰。
有点突兀。像某些女人
借助胸脯活着,我明白
对世界她有她的看法。
星期一,我感到很累。
星期二,变得立体。我写诗
常常这样。诗歌簇拥着我,走向死亡。

这些年我只谈过
一次恋爱,一谈七年。
最近可能要完蛋了。
两个人好好的,其中一个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撕扯自己的脑袋,以此节制安静。
你要我解释,我向他致敬,向你致歉
他可能就是我。在咖啡馆里,
你上前抱住我的一条假腿,喊我父亲。

15

三月末尾,接近四月
今年的四月,不同于去年。
我拉开敷满灰尘的窗帘
看到院墙,以及最上面的不规则的碎啤酒瓶。
阳光照上去,它们反光,像电影中的伽马射线。
女医生走进来
我都没有发现。她问我看什么?我说没看什么。
我坐回到座位上。
她不信,也朝外面看了看。

于是,我从这个角度
看她的曲线,正好跟窗户构成一个弧度。
她无意间充当了参照物。啊,多美妙,
她那么老
还穿着高跟鞋。

16

夏日傍晚,我站在窗前
发愣,目睹这一天空下去。
一切因为光线变化
也变化的事物,换一种方式存在。
这并不是最虚无的,人走了,
有了所谓的灵魂
有了一栋空建筑,消化
筋骨,血肉,声音,月亮
以及它自身形状构成的内在压力。

当我开始写作,
糟糕的事情就来了。你必须接受,
工作的方式和写作的意义
无论如何也不能合并在一起的现实。
不过,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你不明白,是什么从里面攻击你。
水果刀插在水果里的锋利感。

17

早上,我在闹钟里
醒来。出门,关门。
天气大热,
有无数只嘴巴大张着。
在树上,路面上,墙壁上
以及正在行驶
的汽车里。飞机飞过,
我坐地生根。像绝望。
翻书时,纸上的安静
渗透到心里。

广场上有人玩杂耍,将身体
折叠,倒挂在铁杆上,旋转。
我仅仅路过。
还来不及多想。穿牛仔
短裤的姑娘,被触摸,
溅出水滴。如果我
回避她,就等于
回避她的真实性。
转弯处,我双腿并在一起
体验两个轮子交叉的荒谬逻辑。

18

音乐厅里,空无一人
有人走进去,显得更空。
如果他穿着皮凉鞋,
这空里将有一种不可比拟的清脆。
我想喊叫。
因为写作,
我很少说话。更甭提喊叫。

下午的阳光,
落在地上,劈啪作响。
我躲在第三排二十三号座位下,捏着嗓子
模仿梅兰芳(音乐厅里塞满了肥鸭子,摇摇晃晃)。
这感觉没的说,
自然说不清楚。
最后,我理理头发。像企鹅一样走了出去。

19

外面下着大雨,大会堂很多人。
我以摄影记者的身份置身其中,
穿梭如飞鱼。啊,很多飞鱼。
在想象的三维空间,飞过来飞过去。
我是小公司职员,做梦的时候这么飞过。
CANON相机,我举着它
它突然有了情绪似的,
光线不是太亮,就是太暗
要么就是聚焦不准。哦,我懂了
机器的运作原理跟身体原来一样的。

雨越下越大,
送来泥土和钢筋混泥土的气味。
瞧,发言的人,头发稀疏,根根清晰明亮;
谈一个妓女的社会主义年代
还那么严肃认真。安庆沙马说,
写诗有时就像傻子
在一本正经地说一件搞笑的事。
他们不是傻子,会装傻。我拍照,一会就出去透透气。我一会拍
他的脑袋,不好,模糊了;我一会拍
他眼镜片后面的眼珠子,这里需要特写(曝光过了);他的喉节
因为需要不断地翕动(舌头和嘴唇反复摩擦)制造出很多唾沫。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将相机设置为连拍模式。
寂静中,某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家用氧气袋,在使劲吸氧。

雨水漫过屋顶,
参会的人们,臀部以下浸在水里。一边发着微信,一边掩嘴窃笑
(他们里面肯定有人是诗人,艺术家)
我感到空虚,这些人,好像跟我隔着防盗玻璃门
以致于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口型,而无法搞清楚他们的意思。

20

一辆小轿车在城市的大道上奔驰。
很多辆小轿车在城市的大道上奔驰。

这么多车辆跑得这么快,我心慌。
假设它们都不跑了,堵在路上,我更心慌。站在路边
看这些花草树木,花是勒杜鹃,树是榕树,草是野草。
看几分钟,就好多了。
继续行走,心慌了再停下来,看,再走,再看。

这里是桃源站,距离我住的地方还有六站路那么远。
我再次看这些类似的植物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用手摸了摸它们,感觉很亲切。

21

读到好诗
我会激动不已,右手贴在
心脏的部位,生怕这小东西
冒了出来。
走在大街上,看到喜欢的女人,也这样。
掏出手机,拍下她的背影,目送她慢慢走远。

天气大好,我将读到的好诗
打印出来,装订在一起,
在地铁上翻阅它们。
拍下来的女人是模糊的,只能用来琢磨。
这时候,地铁挤满了人,我害怕
拥挤,猛吸肚子,像变压器,缩小自己
从里面发出嗤嗤的热量。不去想,
我是个买不起房子的诗人。

想也是白想。
我不是三岁小孩
六十岁老头儿,不是一般的事儿
可以轻易地拨动我。
北京还在下着大雪吧,东莞的冰雹
砸死了几十人,黄浦江里的猪是怎么死的
又是谁扔到江里的等等。请原谅我的自私,
我刚过完二十八岁生日,现在我只想
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22

今天不写别的,写写她们
我经常看见始终没有碰过
一次的胖女人。三四十岁的女人,
可能更老一些。在我居住的公园
每天晚上
进进出出,孤独的男人来了
抱着宠物狗,她们有礼貌地迎上去,
跟宠物狗打招呼,但保持一定距离。
嗨,你好,请,对不起,谢谢,再见。
狗汪汪地叫,好像有心事。我想知道
狗眼里的女人
和女人眼里的男人有何区别?
失眠的小鳄鱼,爱揉捏西红柿的老男孩?

一天大雨,公园的事物都换了位置。
我嚼着口香糖
吹着泡泡出门。当我走过她们时
忍不住回头看,她们也正看着我
我突然发现
她们笑起来挺好看的,为什么
我从不敢直视。想到这里,我又回头
看了一眼,我笑了,笑得很不自然。
我不想再装下去了,吐出口香糖,
任由舌头在嘴里空荡荡地转动。

请原谅,我刚读完大学。
在社会学意义上
我尊重她们的身体;而在心理学角度上
我就是羞耻的一堆啊。由此我断定,
我学的狗屁知识越多,越搞不清楚自己。
按照这个逻辑,难道我是
一只只会对着热气覆盖的洗漱室玻璃
指手画脚,龇牙咧嘴的猩猩?

23

这么晚还不睡觉的男人
心里肯定装着一个女人,三个
或者更多。那么,这样吧,拉一根来自
外星球的天线,通上电流,大家一起发热,但不互相接触。
这是幻想家的想法。我敬畏。

实际情况是此刻我
开着电脑嘴里咀嚼着煮熟了的山芋
正用黏糊糊的山芋来思考。耳朵里是李健,这个男人
在这个时候用音乐
抓挠我的心情。我想见见这个歌手。
我想跟他干一杯。
我想接受他的空虚。

因此,我感觉自己需要买
一块一千平方米的磁铁,将自己牢牢地
吸附在上面。而不去在意灵魂上的问题。

2011-12——20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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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1 10:34 | 只看该作者
憩园诗歌15首


《我的心情像鹿角》



都这样了。我也懒得再持续下去。
和有毛病的人胡搅蛮缠,有什么意思。
她摸摸舌头说,算了。我的心情像鹿角。周围都是毛。



星期天的公园,月经的女人,傍晚的眼睛
我和我捉迷藏。天黑了,我不害臊,我害感冒。
我用餐巾纸擦鼻涕。



扮鬼脸,扮变形金刚,装疯卖傻等。没事的时候我可能不停地
甩胳膊以示四肢灵活。
现在,我很少这样。



房价上涨,我站在楼顶上。我站在楼顶上却从未有过
跳下去的冲动。鸽子从对面的房顶飞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它
飞过去。



坐火车,梦见火车;坐轮船,梦见轮船。
下雨了,我控制自己;
地震了,我控制自己。今天,我不能自控
我‘静音’。



我怀疑:每个悲伤的脑袋都有
集装箱。我很少接触过海水和
精神病人。那些合乎美学的东西,体育场,沙袋和车站等。
人追赶着人,狗夹着尾巴。

2011年

《我看过他们中的一些人》

突然到一个新城市,我常常
左顾右盼。紧张感爬满全身,如果酱。
我的脑袋,还算灵活,过马路的时候
我很爱惜它。我爱惜了26年。

早上我要走10分钟才可以坐上公交车。
这段时间正好够我吃完早餐。
公交车穿行在各个路口,像是
一根浸满水的绳子。我们并排站好,坐好,
搓绳子,流汗,玩手机。

来吧,小胖子,技工,来吧
肤色白皙的姑娘,一本正经的老教授。读报纸的男人
慢慢摊开一张报纸,用手指摩挲着文字,
突然他大叫一声
别人看他的时候
他把头埋在报纸中,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城市里呼啸着的
机器撞过来
又呼啸着撞过去。到每一个地方都有人
跳下车,也有人跳上车。然而大家都不说话。
我有不同的想法。小心地蹲下来
将系好了的鞋带松开再重新系好,这样反复几次
才得以平静下来。

2011年

《从游戏里突出出来》

像往常一样
这家伙坐在电脑前,臆想。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剪短了头发,要玩一种叫
“偷渡”的游戏。他在这里想象着
他并不在这里,他说他很慌张,因此老喝水。

怎么说呢?那么慌张,我也慌张。
一回到家里我就迫不及待地脱衣服,
搭在衣服架上的
是衣服还是我的形体。
在空房子里走来走去。一只麻雀误入屋内,
打破了这平静的1/100000。我捉住它,它有点情绪化,
给它涂上绿色,看它的反应,
打开窗户,放出去,它的同伴开始情绪化
它的情绪化就彻底好了。

这是游戏。仅仅适用于
这一只误入我房内的麻雀。
第二天,又飞来一只麻雀。
很多只麻雀,很多情绪化的时刻。
喜欢嚎叫的房客。
喜欢从六楼往下丢乳罩的女人。
喜欢绕着圆柱子慢慢死去的老头。
喜欢抱着一块废铁消磨早晨的胖子。
但是他们(它们)
不是我们活不下去或者活不好的借口。

游戏的第二部分,当注意力
偏移所关注的对象,它就
不存在了(此处不涉及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
反之,你可以倒挂在树枝上
将自己命名为“鸟”。

在急速的脑神经运转中,你需要休息
三分钟,叫一份麦当劳
五杯卡布奇诺,两张帐篷,一大一小
(小的安在大的里面,你在里面吃东西)。
暂时的远离人群,不是一次
而是无数次,远离,再靠近,再拉远。也不是重复叠加
而是有变化的组合,可能你玩过积木。

在给定的空间内,留有空间。
涉及到艺术,一切都完蛋了。你用透明胶带粘住嘴巴,以为
整个人类都安静下来的想法,纯属扯淡。
一张嘴巴死了,就要释放出很多只耳朵(没有被耳屎堵住
也没有患过耳鸣的人)来取代这一张死去的嘴巴。
这是不同类别之间的等相似原理。

关灯,裸体,只记得一件事
我是自由的,我怎么样?进入游戏第三部分,
耳朵和肢体鲜亮了起来。
保持各自站立的位置,不动或者完整的交换。
在呼吸声清楚如针尖的黑乎乎的空气里,
用手遮着自己的脸,朝对方
吐唾沫。用一只手在他面前挥来挥去(而不发出任何声响)。
从我听得见的地方
我看见它。
这是变化,表达的无非是自己。

或者
给他一巴掌,声大如象。
深入对方,深入空间结构,深入那一具
确已死亡但依然温热的身体。(你知道
这是游戏的最后一部分。)
游戏?
狗屁游戏。
你受不了了,骂一句,然后啜泣了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那里的每一个人)都跟着你
啜泣。声小如鸟喙。

2012年

《取悦一个病人》

我老了,在诗歌里。这是我第三次
写到老,一次安庆,一次深圳
百花一街。今天呢,宝安。
不知怎的,
很多小感觉晚上出现,白天消失。

关于“我老了”
已经是一个话题。
像钓/鱼岛、选美、“表哥”、音乐和月亮,我们活着
总得有些什么话题,让我们不会感觉
活着是那么容易。这可能是真的,
尽管,很多东西都不太适合我们。

这些问题真不该
一个夜不能寐的年轻人来考虑。
很多日子可以压缩成一天,社会主义的一天。
烟雾弹的一天,疯人院的疯子们
都跑了出来,来到大街上,
和每一个忧伤的人握手,露出洁白的牙齿。
一个人这么敏感有何用?
我身上的漂白粉的味道,影响每个人。

是的,我承认
有时我也想自杀,抡起钢棒
砸向这章鱼脑袋。
我怎么忍受自己每天都在一个活动着的
房子里自顾自地写作,甚至
跟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来的女人过了一天又一天。

到了2012年的一个秋天
深圳的树叶还没有像安徽的树叶那样
漫长的落下来——我从未见过。在迟疑中,我的呼吸变得急促
但犹豫是浪费时间。空气是昨天的空气,我与自身的孤独成为一体。
那么,我孤独的是什么?
有些事已经发生
可能我还说不清。意识到这一点
这很重要。

广场上,许多胖子
放空气球,这暗含了他们的某种想象。
我绕过他们,茫然地站在树下,迎着风,撒一泡尿。
用气枪扫射。气球
“啪啪啪”地炸开了。我悠然地抽着烟,
你想想那些胖子,那么手足无措
我用不着想——我看!我大笑!

你知道吗?我想过
比他们更有意思的做法。
将脖子上绑着气球让脚后跟脱离地面。那时候,肯定
很多人举着手机不停地冲我喊,拍照,打手势,哇哇叫。
好啊,电视、报纸,当然最直接的方式是
我将很快在微博上出名。像一条
被浪花送到岸上的鳗鱼,被报纸裹着,
可以呼吸,但不懂汉语。

哦,朋友,我真的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不懂抒情,只是有点有趣。
在每天上班之前
亲亲她的脸蛋,我的嘴巴很快乐。这种快乐
持续了整个上午。我只希望
能持续下去。
这绝非安慰。
我不是猩猩,我当自己是猩猩。
猩猩有猩猩的逻辑,我
这只猩猩,又和其他猩猩的逻辑有差异。
这百分之一的差异,我迷恋
并以此与你们区分开来。可能,你对猩猩有你的保留意见。

当然,我认识的动物很少。
我不爱去动物园,关键是,也没必要。
因为我就生活在动物世界,
什么样的动物都有,只是叫不上名字——这真的不是隐喻。
你瞥了我一眼,几乎要掉下泪来。好像我是
一个刚做完脸部手术的人,这种情况下我该怎样控制我。

一个警察和一个修女,朝我们走来。
他们两手空空
假装不是两手空空,始终向上举着,一瞬间
我感觉受到鼓舞。可能他们是搞艺术的,
可能他俩是小夫妻,在模拟一种床上动作。
——这是猜想,我喜欢猜想,好在我想想就算了,因此不那么焦虑。
你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一个人死了还能回来
还有魂啊魄啊这些事。我也不相信。
不同之处在于,没人的时候,我也会悄悄地说声阿门。

还能说什么?
我们都存在自我之中,并保护着
这种偏见。死过一次的人,
他(她)开始慢慢少言寡语,逢人就说见过上帝,
但没看见天堂。对于这个现象你作何解释?
否定它,是不道德的。不否定吧,这样的空虚,
又总是叫我们不高兴。
我们一起转身分别递给这人一个闹钟
(两个闹钟,一个太快,一个太慢),
下一个结论:这是可以看得见秒针的时间。

2012年

《如此这般》

一首诗写好了,在网上读的感觉
和打印出来读
完全不一样。我反反复复地读,直到不满意为止。
按住Backspace键,清零。我有点疯狂了。但感觉还好。
你也可以这么安慰自己,整天不做声。
关于明天,我没有更多的要求。

刚买来的手机,短信功能失灵。
维修站很多人,眼睛直直的。不像是手机的问题。
看来手机和人体
之间也可以秘密传染。一个地铁站,有几个出口。
这真是适合捉迷藏的城市,如果我们是老鼠
并且迷恋于这种游戏的话。

今天我有点不舒服,
但说不清楚是哪里不舒服。改天吧。
不过,病好了,我更没有时间,我得感知每一个人。
相比而言,我希望我就这么一直病着。
今天的身体不是昨天的,这是错觉;
女人是好女人,只是脾气有点大。嘘,我正在感知上帝。

2012年

《停电之诗》

这个早上
我想写诗。

这是一个停电的早上,
人们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在树下,抽烟,聊天,哈哈大笑。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整栋楼
没有电,就像人没了精气神。
年轻的保安,一条卷毛狗跟着他。
晨练的人们陆续往回走,这狗就跟在后面。
模仿着警犬,嗅他们的味道。
保安唤它,它不应,或许
它耳朵不好。
保安像训斥孩子一样
将狗拴在树根上,它就对着树上的
叽叽喳喳的鸟雀,汪汪直叫。

青色的果子落了一地。

如果鸟儿不是故意的,
我都不信。瞧,它们蹦跳得更欢了。根本
不把这狗当回事。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突然心底一沉
不是这狗,也不是这鸟。

2012年

《心理游戏》

在路上,
我想象自己是跑车被
开到屋顶上去,然后“嗖地”掉下来。
居然,毫发无损。
这是诗人的想法。

阳光灿烂,
我有很多想法,都无法实现。但是,我依然希望
很多人和我保持高度一致性。生活是一头母狮子
到处都是毛茸茸的。而我在其中

瞪大眼睛,扫视着胸脯
挂在外面的女人。
这是夏天,我知道。很多细微的疼痛,
汗津津的床单,反光的玻璃。这种感觉,
如同打不出喷嚏而急得直跺脚的孕妇。

裸体真好
一个人真好。我不必考虑“我”之外的更多的
身体问题、女人的形而上。
横着睡,弯曲着睡,四仰八叉地睡。
像我这样的男人,恐怕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接受的。

2012年

《为何这么感性》

十几天不写诗,我就难过得不行。
这似乎是一种习惯。我想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晚上我需要一台跑步机,我跑起来
是不必在乎一个人的大腿的。

我是很容易被感染的诗人,
有过漫长的青春期。
《莫斯比的回忆》叫我爱上了美国的那个小说家,
我去京东网买下他所有的小说。
读他的小说,乔装成其中的某个人物。

去医院的路上,我
差一点被怀孕的女人驾驶的宝马撞死,她吓哭了
坐在地上,一件件地脱下衣服。

此时此刻,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想提及过去。
当初的那只猫咪,死了,被冷冻了起来;现在它突然解冻了
活了过来。我们也有
很多小秘密。像小咪咪。天天都难过,你不觉得累吗?

这世界啊,有很多事情跟理智不理智无关。
非得是我,恰好在病中,为什么?
我想转动地球;
我想冷冻自己。

这是转移视线?
真的不是。这些年
我们遗弃的日子还少吗?
某一天,它们像刚刚安上假肢的人
主动找上门来,提醒你活着——非得那样不可。

2012年

《小夜曲》

下班了,我不舍得离开办公室。
玻璃门外
赶着上夜校的姑娘们,挺着肚子上楼梯。
她们穿得五颜六色
走得那么缓慢。

为了表达我对她们的在乎
我写下这首诗并独自
在办公室里朗读。
(这一切跟蹲了三年半监狱刚放出来
的男人对异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风大了起来,
没头没脑的屋顶。
桌子底下,我俩脚趾头
触摸脚趾头(你可以视作精神上的某种诉求),
实则是在触摸我们的小欲望。
2012年

《这个孤儿是诗人》

今天上午,这个孤儿吃饱了。
百无聊赖,和一个老女人聊天,
她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在QQ上说,
“你是个小骗子,跟你父亲一样。”

这句话
随着呼吸直入他的体内。
像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可能在某个时刻
也有人这么说过他,问题是它就在此刻发生了作用。
对于这一点,他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不过。

他琢磨着,
一些美妙的瞬间。
烟烧到了手指甲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时
他也会忘记父亲的样子。

感谢她。他说
这种漂浮感
将这一天跟平日里的一天划清界限;
将他和埋在地底下的感受不到
这种空虚的刺激的父亲重新联系到了一起。

2012年

《怎么说好呢》

写一首诗,
是一种情绪。做爱也是,不做爱
也是。我的女人,她今天不爽了
就拒绝我的要求。她不干。

有时我觉得我们都怪没有意思的。
写诗没有意思,不写也没有意思。
坐在桌子边,没有意思
没有意思,站起来,像过电的电线杆。

其实,我的日子
有很多时间可以虚度,大街上
很多车辆沿着一个方向由一个相似的发动机一般的
没有获得满足的脑袋操纵着,这样的司机开的车子你敢坐吗?

做一个诗人真他妈的挺烦的,
你不知为什么会对时刻跑动的东西产生怀疑。她加班一周,休假两天
却用来搬动房间里的物什,带动着我跟着转动。无非是
A取代B的位置,C和D被当做垃圾扔了出去。我纳闷。

2012年

《今天过得怎么样》

11月19日这一天,
是烦躁的一天。有点不安的那种烦躁。
我在办公室的隔壁屋里的坏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坐着,
我已经坐了二十几天,还要继续坐下去。

天气冷而明亮,不像该烦躁的样子。
办公室空无一人
感觉上,怎么还有毛手毛脚的声音?
我身体里有铁器在忘我的撞击。

如果你读过我以前的诗歌,你可能会习惯的
这种摆脱不了的忧伤
和揪心。
如UFO。

过了很多天,我们都没有从一场
疾病中恢复过来。我需要的日子
还没有来到。
所以,我快乐不起来。

你快乐吗?多糟糕啊,你作为属于我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读者之一。
你是那个不安于现状的吃饱了撑的靠幻想度日的读者吗?
不管怎样,压缩饼干会有的,
诗是不理智的。

2012年

《一切不是我说了算》

我现在有意回避诗歌。
这样,更多的时间我干些以前
没有或者很少干的事:电脑上斗地主,微信上泡妞,一个人站在床上跳,
试图用脑袋撞上天花板(鉴于我的房间的高度以及我的床不是席梦思

我才有胆量这么干)。
我是傻蛋,不是蜘蛛侠。
我写了很多诗,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而写;
以及怎么样写才能更好看的问题。反正,我不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写作;
难道你想用诗歌去取悦一个女人,改变“现在的生活”?多荒唐啊,
这时代,还这么干,你。

尽量不要碰我了,
这个靠幻想平衡生活的青年。他住在五楼,每晚用牙刷缸抵着耳朵
偷听隔壁房间的声音,隔壁住着一个姑娘,
你却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只听见两个男人的声音。
这和DVD里很不一样:你大多数时候
只能听见女人的声音。最后才有男人的喊叫。

一天晚上,我正在看“石川超美”,
感觉很快乐。她来敲门,
我没有迟疑就开了。
窗户上的蒜也开花了,有种滴水的味道;
然后,一群人涌入我的房间,把我挤了出去。他们在我的房间里
唱啊,跳啊,她站在我的床上
冲着我傻笑。突然,他们一齐指着我的脑袋说,
即使你是神经密集症患者,你也不知道。

2012年

《相似性》

我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过于忧伤,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每天换三双袜子。
我有精神洁癖。
一个人读的书太多,会患有臆想症,
“很多人包围着”。推开窗户,阳光照了进来
这一天很不真实。你在电脑上随意地写着:
这是A,她刚离异,
对男人失去了信心,养了一条欧洲犬,
晚上就和这畜生做爱(还说比和男人干更快活)。
这是B,也是离异,一女,她每天
都要和她在一起(她读各种书籍,
自己当女儿的老师)。这是C,一个不被认可的
留着亚历山大大帝发型的艺术家。
他喜欢带着一把伞,无论晴雨
从未打开过,也从不让别人碰这伞。
接下来,你还可以任意虚构下去……没啥关系,反正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很忙,也不明白在忙些什么。
所以,没人关注你在这里,在干些什么。
过去的老女人,她说爱你,
在被你操过无数次之后已经把房子留给了你。
你缓慢地关上窗户。很满足。只是有点想她。

2012年

《私信》

鉴于这个社会
乱七八糟的
我也就吊儿郎当地活着,写吊儿郎当的诗。

我咆哮过,2013年2月23日这一天我安静了。
我坐在房间里,电话一直没响。窗外下着雨
屋里听见了雨声。相对于一年来说,这是个瞬间。
但不可忽略。

一天又一天,我在用过的A4纸上
慢慢写诗。写好以后,把它们贴在墙上,
一个月不到,整个房间都是声音和影像,
我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

说实话,我不是容易忧伤的男人。
没有太多胡子,所以经常快乐不起来。

推开窗户,房子的背后是更多的房子。
有一所房子,不时传来
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一包烟的功夫,我想了很多东西
我几乎忘了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了。

写作是一种相处吧。
随意,自然,不可捉摸。
我们相处的时候,也大可以这般:
反正,我是不会在乎你的性别的。

假如你也这样想该多好哇!
来吧,我们并躺在刚被机器修剪过的草地上
数数那些讨人厌的臭星星。

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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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6-21 12:58 | 只看该作者
今天我写老。而我三十不到。到了晚上我
疑神疑鬼,不相信警察
不相信一个人突然就死了。在电脑上
看抽象画《下楼的裸女》。

我每天扑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
花在身体上的时间太少
哪能真像玩转鹅卵石的
老人那样,以为在表面上转一圈就到家了。

你在路上跟我招手
我假装视而不见,我吃泡泡糖的时候
比较认真。

——这样的写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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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3-6-21 13:0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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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3-6-21 13:08 | 只看该作者
鉴于这个社会
乱七八糟的
我也就吊儿郎当地活着,写吊儿郎当的诗。
来读好评,欣赏好诗。{: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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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3-6-21 13:0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程洪飞 于 2013-6-21 13:09 编辑

憩园的诗,习惯于把万物之间的关系自然呈现出来,任其散发出迷人的暗示,自己摆出一副过程者的姿态,他的诗,在潜伏着意识形态抒写、精神分析意义的同时,体现出了诗歌与哲学的分野。


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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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6-21 14:26 | 只看该作者
“催眠”的叙述策略,使诗中情节处于对“暗示”具有极高反应性的被迫休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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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6-21 14:39 | 只看该作者
白鸦 发表于 2013-6-21 10:34
憩园诗歌15首


这个诗语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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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3-6-21 15:47 | 只看该作者
嗯。喜欢这样的叙述。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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