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锡互动诗20首

紫箫

1、吃得起劲

每次回老家
不管我
吃了
还是没吃
老妈都要为我煮饭做菜

每次
无论我
吃了
还是没吃
都一定吃着
老妈亲自盛给我的饭

看着老妈笑眯眯的脸
我吃得更起劲了

2013.03.07




2、妈妈的狗

一辆摩托车
红色的
在前面飞奔
一只狗
黑色的
在后来追赶
尽管狗的速度很快
还是跟摩托车
有一段相当大的距离

后来
摩托车停下来
等狗赶上了再起动
这时
狗在前面跑
摩托车在后面追
开车的人故意把车开得很慢
狗时不时要停下来
往后面看
尾巴使劲摆动
嘴里好像还嘟哝着什么

这只狗是妈妈养的
开摩托车的人是我
我也是妈妈养的

2013.03.11




3、摘下口罩

山里的雾
说来就来
像熟悉的老朋友
不用事先打招呼

因此
乡亲们在雾中
大声说话
大声唱歌
大声骂娘
把雾吸进肺里
又把雾吐出来

见了这样的情形
跟着我的城里朋友
偷偷摘下了
他的口罩

2013.04.01




4、安静的会场

台上的发言还在继续
自我批评开始了
随后将是自我表扬
那是重头戏
是高潮
这只是A
还有B和C
按惯例
BC之后
A肯定还要作全面总结

同事们大多用手机玩游戏
少数几个打起了瞌睡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站起来
然后又坐下

2013.04.03




5、自主

又到清明
爸爸
跪在您矮小的坟墓前
让我哭吧

您这一班辈中
您是大哥
您走时
叔叔堂叔们
都活得好好的
这是您希望看到的
只是您自己选的坟地太小
那个石头缝
容不下您带水的躯体

把您风干了的骨肉葬好
已是两年后的事了
您的愿望得以实现
您的坟头
在祖先们的坟堆里却小得可怜
是那种忽略不计的小
几年后
您的弟弟堂弟们
陆续走向您那边
他们的坟地都是后人给选的
在平地里
造得一座比一座堂皇

爸爸
您放心
平时
我不哭

2013.03.05




6、对上号

昨天4月15日
今天4月16日
大家是知道的
今天昨天发给学生的面包
生产日期都是4月19日
大家就有点意外了
再翻看待发的
后三天的面包
生产日期也都是4月19日

后来
大家终于弄明白了
到4月19日星期五时
面包的生产日期正好对上了号

2013.04.16




7、仿佛

仿和佛是双胞胎
佛是哥哥
仿是弟弟

当初父母给起这样的名字
肯定是有深意的
但他们已无从考证
父亲在他们出生一周后
遭遇意外
死了
一岁多时
母亲离家出走
爷爷奶奶虽然疼爱
但当他们问起
俩老也一脸茫然

好在现在
他们进了学校
课本里经常会出现他们的名字
听着那么多人读他们的名字
有时还用他们的名字
造出很多很好的句子
他们好开心啊
所以每天放学途中
弟弟总跟在哥哥的后面
“仿佛仿佛……”地念
他们自己的名字

2013.04.18




8、有一些悲苦说不出口

三十岁时
妻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
光着脚
走出山外
再也没有回来

五十岁时
黑得
像从煤堆里
爬出来的大儿子
葬身一座小煤窑
成为煤块的一部分
两年后
大儿媳带着两个孙子
远嫁他乡
又过三年
也就是五十五岁那年
小儿子患癌症
离他而去

村里人说
经历了这么多事
他照吃照喝
从不哭过
只是，每逢节日
他早早关上门窗
直到第二天天大亮
这样的细节
村民们都看在眼里
但是，没有一个人提起

2013.04.26




9、英明举措

每当我说起边界
你的笑里就有一种羞涩
那时的课桌上
粉笔画的，容易被擦掉
钢笔画的，太细小
我就用小刀刻下那么深深的一条

边界上经常会发生一些战事
但都是小打小闹的多
当然，有过一次激烈的战斗
那是刻骨铭心的一次
那次，一只绿莹莹的毛毛虫
一伸一缩爬过边界
将要触及你手臂时被发现
惊慌失措之际
你一把抓住
我跟在毛毛虫后面的左手食指
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现在，闲来无事
你总会指着
我那个被咬去了一截的食指
笑着说
好在当时英明
这么多年来
再无战事

2013.04.27




10、村口，没有人经过

偶尔一两声苍老的咳嗽
从某个旧瓦房的泥墙缝里冒出来
惊得阳光打了个趔趄

村口空荡荡的
没有人经过

2013.04.30




11、完整的家

儿子出生五十天后颅内出血
医生给两条路
一是保住性命却离不开药
二是放弃治疗长痛不如短痛
为了家的完整
我和妻选择了前者

从那以后
我们带着孩子
柳州南宁北京不断地跑
第一次不行第二次
第二次不行第三次
北京的一位专家不得不正告我们
再怎么跑，都没用的
可我们就是不信
吃西药不好吃中药
吃中药不好吃偏方
偏方不行就用拔火罐
2009年8月15日
孩子还是被折磨得只有出气的份
我们没有放弃
再一次把他送进广西区人民医院神经外科
在我们的再三恳求下
医师同意为孩子做开颅手术

现在，每当我们一家人出去
有些多年不见的朋友都说
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整整比你们高一个头了
也有熟知情况的人
背后偷偷议论
这孩子光长个子不长脑
每每这时
我和妻便会抓紧孩子的手
昂首挺胸地走我们的路

2013.05.01




12、可爱的鼠标

刚买回来两天的电脑
鼠标失踪
检查后发现老鼠弄的
它躺在床底的一个角落
一动不动
像一只死老鼠
我不去动它

那晚上
夜深人静
正是做梦好时光
床底下尖叫声不断
几只老鼠却为争抢那只鼠标
互相撕咬
翻身下床
还没找到武器
老鼠们已四下逃窜

次夜
我偷偷把高标浓缩鼠药
涂在鼠标上
天亮时
床底下躺着四只肥硕的老鼠
我一看
都是公鼠

2013.05.03




13、划算

近段
老张头隔三差五
往城里跑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
有人提醒他
现在车票费涨这么高
上一趟城
够你四天的生活费啦

老张头不为所动
依然我行我素
经打听
大家才知道
那些站街女的要价
由原来的20元
降到了5元
相对于以前
他很划算

2013.05.20




14、正规的干部生活

他87岁
已经退休27年
尽管在农村老家
他的生依然很有规律
早上7点准时吃早餐
中午12点准时吃午饭
下午6点准时吃晚饭

这三个准时
他风雨不改
雷打不动
问他原因
他说
这是正规的干部生活

很多次
子孙们想对他说
现在的干部生活
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了
但他们始终没有说出来

2013.05.23




15、尴尬

“帅哥好”
跟我打招呼的
是一位小姑娘
15岁，在城里读初二
而我，跟她爸爸是同事
一直在乡下一所小学工作
他爸爸比我还小四岁
“美女好”
这是我断不会说出口的
“侄女好”
又觉得不是她想要的

我还在想怎么跟她回话
她已向我挥了挥手
“帅哥再见”
我还没来得及说再见
她已消失在人海中

2013.05.25




16、长不大

吃完饭
妈妈
并没有马上离开餐桌
而是继续坐在我旁边
托着腮帮子
像小时候那样
看着我吃

我已有一把年纪
不能再狼吞虎咽
可妈妈还是不忘提醒
慢点慢点
别噎着

2013.05.29




17、坚持

天刚亮
他就拄着拐杖
到村口去
坐在那块光滑的大石凳上
等村里的孩子们
一个一个从他身边
走向了学校
他才起身回家
中午放学前
他又准时坐在那里
等孩子们一个一个
从他身边走回村里
他才放心回家
下午放学前
他也这么做

他已坚持了三年
他孙子
也被人贩子
拐去了三年

2013.05.30




18、吃了吗

出门
那些认识的人
向我打招呼
吃了吗
出于礼节
我笑着答道
你呢
吃了吗

一天
逛街时内急
到就近的公厕解决
出来时
遇见一位久违的朋友要进去
他也这么向我打招呼
吃了吗
而我
条件反射一样
你呢
吃了吗

2013.06.09




19、羡慕

有人说我和妻的前世
即便不是杀人放火的恶徒
也一定会是坑蒙拐骗的小混混
我们孩子的病
就是见证

这么说我的人
他们的孩子健康聪明
他们多么幸福
我一点也不嫉恨
我很羡慕他们

2013.06.13





20、守瓜人

西瓜地在坡上
远离村庄

没有月亮
没有星星
风吹过瓜地
吹过简陋的小木屋
吹过守瓜人的身体
他希望天快点亮
天亮了
一夜的任务就算完成
他就有40元的收入

他今年17岁
是个孤儿
这片西瓜地是别人的

2013.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