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谣（诗十首）

汤胜林

    巴山谣（组诗）
         
            汤胜林

  《巴山夜雨》

巴山夜雨涨秋池

一半冷水一半泥

自伊人之后，每年这些天

巴就旧伤复发，老泪纵横

很稠，很胀，颗粒饱满

像地里的玉米

像公开喂奶的巴山妇女

秋雨连绵，于我

于收割的农民，很不好

它叫阳光发潮，布满青丝

又叫巴山的关节和心情，变绿

此时此刻我好想，动手打人

或者挥刀砍雨

可惜手太短，心太软

刀也只是镰刀，菜刀，砍柴的弯刀

功能都不全

无法刺穿历史

直击李商隐那枝泪笔

原本我们的生活和思想

不该如此低调

要是巴山夜里不下雨

或者，雨可以下

只是不要下到我的心里

  《巴山的巫》

人话一般

鬼话连篇

巴山巫，须借助亡人的魂，和嘴

语句，才会通顺

表达，才会完全

这很像当时的李白，必须借酒精浇灌

诗，才能像地里的小鸟

偷偷吃饱，大胆飞天

巴山巫是奔走于地上地下的两个人

左边是本体，隔壁是重影

当他在游走于地府

可能手脚冰凉，可能胡言乱语

这时候，请不要说话

不要咳嗽，不要出气

这是另一个灵魂，即将合体

这时候，也不要给他烤火

不要动他的茶盅，和卦器

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弄不好，巫的魂回不来

接下来，你所希望的那个亡人

他的魂也不回去

巴山的巫，他懂两门外语

在阳间他说人话

在阴间他说鬼话

在生者死者、人鬼之间

他是翻译

  《巴山石刻》

没有乐山大佛霸气

不似大足石刻群居

巴山石刻，远古巴人跑丢的

龙和图腾，你散落各地

巴山石刻，刻在巴山石

你简约，硬朗，黑白

是一张半身免冠老照片

是一幅年代久远的木刻

你刻在巴山的小路

低调，寡言，不张扬

即使阳光的一面

也被大山遮住了一半阳光

山人有言

会叫的麻雀不长肉

会唱的和尚不懂经

而巴山石刻

你背负一座大大的山

却一声不哼

是真佛，真神

  《唢呐声声》

唢呐声声，划开墨黑的山夜

直达你即将来临的伤心

你的伤心，是高空飞石

坠入李商隐那汪洗笔的巴山秋水

砸个漩涡，由浅入深

并且嗤的一声，像红铁入水淬火

捞起来，原是唢呐的造型

许是你的落石砸着他嘴了

许是刚出炉的铁器烫着他肉了

所以他脸上，有肿有痛有怨有恨

有水烧糊了的味道

有川剧演员的尖嗓音

这表情，这声音

再加一把唢呐，把嘴无限延长

这样子虽然有些滑稽

但在某些场所

譬如姑娘哭嫁声音不够嘹亮

他能补充说明

又譬如对付死人

对付那些死了也要凑热闹

实际却看不见听不见的人

巴山唢呐，我的大爷

好多时候，他守着历史上的一堆灰尘

和一堆空气，默默的，灰灰的，苦苦的

偶尔的夜间，它被人咬着，被狗跟着

面朝大山面朝天，表达你的伤心

  《上山下山》

城市的街道

到处是广告、美女和陷阱

好不容易遇到一扇门

刚要挤进屋看看

它又变成一堵墙

“咚”的一声

碰得你眼前星光一片

实在无门可入

我随人流，去看山

臆想着山顶的风，光，与风光

所有人，所有路，都朝上

仿佛迟到山顶者，摸到的

都是别人摸过的不要的

旧天

上得巴山，方知晓

天未近，家更远

而且人也不比顽石更值钱

不比蚂蚁更长寿

不比小鸟更随便

于是，所有人，所有路

都朝下

只留着风筝，自己飞天

  《山里人家》

慈竹林里两队麻雀在吵架

烦死了夕阳中的猪牛鸡鸭

房主从狗叫的音标和节奏综合分析

来者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于是把狗唤回家，把我放回家

我回了家

瓜藤紧紧抓着篱笆门不许进

花狗宁愿被踢也不肯摇尾巴

黑猫坚守一堆柴禾思念一只老鼠

石径上黄牛轻摇铃铛冷眼观察

鸡鸭倒是很友善

像一群参加篝火晚会的舞者

绕着我不停画圆圈，很快画满泥地坝

我回了家

一只鸡被杀，一只鸭被杀

麻雀们眼看苗头不对

马上停止吵闹，改打群架

瓦房上的炊烟也生怕被活捉

忙向着后山的方向闪

仿佛一位山姑不想当尼姑

而她剃去的青丝

却在山风山神的拉拉拽拽中

曲曲折折呜呜咽咽出了家

曲曲折折出了家

  《坐在夜里》

扯几盏灯，在黑夜一隅

以死者为中心，撑起光的罩子

光的罩子，半圆，像倒扣的碗

被山风一扫

摇摇曳曳，虚虚实实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丢下农活和恩怨

规规矩矩，坐在夜里

坐在锣鼓、唢呐、哀乐的浸泡中

看那个睡着的人

如何地不动声色，不动手脚

向夜的深处走去

我们坐夜，坐在夜的主题里

或评头，或论足

总之，人家人都没了

我们得集中精力

把优点说够，把缺点转换成优点

所以有些方面

我们可以适当省略

可以适当掩饰

可以适当拔高

可以适当降低

可以适当地实事求是

原则上，我们得让死者满意

或者，假设他已经满意

我们坐夜，坐在夜的镜子里

看镜外的我们

如何挖空心思

给一个人，编写评语

  《哭丧》

一个与死者毫无关联的人

哭丧着脸哭丧

感动了好多里的空气

代哭的人，代哭之前

得把收录机试一试

把自己的声音

用辣椒水泡一泡，洗一洗

把有关章节、环节和细节

主要是松动和摇动的接头

紧一紧

待一切都弄扎实

他才咳嗽一声，在真哭与假唱

真情与假意之间

穿梭，跳跃，交替

把自己尽量装修得像个孝子

哭丧，在远古是一种仪式

过去是一种形式

今天是一门手艺

有手艺的人

就是一件刚洗的衣服

或者高天的云低空的雾

一捏一把水

乍一看，这假的比真的更真实

    《瘦剑》

一把剑，潜伏于古道

追捕一只手，一追几百年

这是巴山的一条盐道

一条强盗与良民通用的山道

一条汉将樊哙曾经遗弃的古道

一条红军曾经包扎过的血道

现在，道上长满巴茅

剑也长满巴茅

所以一把剑，会是谁的部下？

或者谁的家眷？

巴茅是唯一的证人

现在问题的关键，巴茅是植物

级别比植物人还低

在本案，它没有发言权

路断了，线索断了

唯一可以确定，剑

应是铁匠的儿子，或女儿

但要追查铁匠的下落

铁匠的儿女又是唯一的线索

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周围的空气记得

一只只牵过牛砍过柴写过诗的手

曾经拿捏过你

一只只舞过棍考过古拾过废旧的手

曾经掂量过你

一把好剑，你的青春和生命

就在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蹉跎中

在雨水、时间和蚂蚁的嘲笑中

锈掉一层又一层

瘦了一圈又一圈

从有形到无言

  《元稹在巴山》

元稹在巴山，那是被贬

当年与他一同被贬的

有我们达州，和他的铺盖卷

这不怪李家，历朝历代

他们都要树立一些落后的典型

用来打磨一些有棱角的人

有幸，一块长满蛮荒的大青石

被钦点为培训基地

与落难名人一起

在政治、史学、文学三界留名

元稹在巴山，一个水比命更弯曲

石头比鸡蛋更坚硬的地方

总算搞懂了一些事情——

衙门是李家人开的

自己，诗人，大学生，打工者

不是老板，不是老板的近亲

再不按老板的意图办事

还与老板叫板，万万不能

搞清了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搞好了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夹在巴山石缝中的元稹

找到了喘气的地方

转过了身

（作者单位：636150四川省宣汉县中小学教研室。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唐突

不错,建议亮,这些诗如大巴山的植被,茂盛,披离葳蕤.叙述稍有点繁,节俭一点好

王法

我点亮。

王法

稍精。握手问好。

望秦

格式还应该再编辑一下
语言朴实，喜欢的诗歌，问候，握手

汤胜林

谢谢唐突、王法、望秦等诗哥鼓励，原写儿童文学、科幻，对诗坚持只读不写，现渐入门，多指导。我还得多向您们学习。

汤胜林

唐突诗哥，您记得石柱槽，到过我们宣汉县吗？

汤胜林

望秦 发表于 2012-4-17 15:50
格式还应该再编辑一下
语言朴实，喜欢的诗歌，问候，握手

经过几天摸索，终于学会了发帖、删帖、改贴，让一塌糊涂的诗歌看起来更像诗歌。麻烦各位读过我诗的朋友！

汤胜林

问：在本网所亮相的诗，能不能同时“一稿多投”到其他网站？

汤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