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三题

金国泉

●金国泉

杭州三题

岳飞墓
　　
仍然直挺挺地站立
　　直挺挺地在这栖霞岭的阳光下
　　独自投下自己的影子
　　
　　影子有时长 有时短
　　这与你没有关系
　　与铸就你的石头也没有关系
　　几百年了？
　　“精忠报国”四字已然不见
　　风化了还是被你的盔甲
　　遮盖了？
　　──现在是春光明媚的季节
　　但我看见你仍在仰天长啸
　　一脸灰色的苍茫
　　与周围的一切那么不相称
　　摸上去，那么冰凉
　　
　　你在注视哪里──
　　天空辽阔而虚无
　　天空下面的西湖不是你的眼泪
　　她看上去比去年更加碧绿
　　荷花开了谢 谢了又在开
　　
　　没有一个人去丈量
　　你与那尊跪了几百年的
　　铜像的距离
　　我们其实也只是在这
　　不可逾越的距离之间来回走动
　　不是寻找 只是观看
　　或者议论
　　你以及你们为何像一个印记
　　悲剧性地成了这个墓地的整体
　　成了那个时代的整体
　　
断 桥
　　
我们都从它上面走了过去──
　　世界在后面
　　影子一半在湖里
　　一半在桥上
　　但影子没有断裂
　　影子只是暂时被弯曲或拉长
　　与这桥一样
　　断裂 只产生于我们的想象
　　产生于影子与事物之间的矛盾
　　
　　矛盾产生谎言？
　　断桥就像我们
　　在这千年的谎言之上站立
　　类似于一个符号
　　谁还去追问它最初的意义？
　　
　　就像这西湖上空的风
　　一刻不停的风
　　将原来的内容吹走
　　只留下我们这些异乡人
　　不断地说笑
　　不断地在它上面
　　也在它下面投下影子
　　最后 连影子也没有
　　只剩下骨架一样的断桥
　　直挺挺面对碧绿的岸柳
　　面对 匆匆行走的人群
　　
雷峰塔
　　
钢筋混凝土的身躯
　　让我感到坚硬而冰冷
　　
　　这是不是一个
　　“消失了实体”的影像？
　　影像总是背弃实体而独立
　　仿佛不是它的一部分
　　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我知道
　　倒了的雷峰塔还在
　　它被眼前这个高大的影像
　　包裹、覆盖
　　但它仍然在夜晚坚决地
　　与周围的一切区分开来
　　发出自己的光
　　
　　光有时让人生疼
　　光的内部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一个游客不在认真倾听
　　来了去
　　去了还来 一直是
　　一拨人踏着另一拨人的脚印
　　或者一拨人复制另一拨人
　　毫不犹豫
　　不着痕迹
　　
　　在雷峰塔的周围
　　除了车辆和叫卖
　　没有声音

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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