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游记
过汉街,阳光正好,虚无在一个路人身上
要小于一寸阴凉,缓慢消解的是
木栈漆花栏,风筝,地铁留在身后的
回响,那时我们荡舟水上,看着它从绿色
变回蓝色,一层层旋绕着拍打湖岸,有人在远处
落水,这声音太小我们听不到,垂堤的柳树
借着来往的游人玩着还魂的把戏,草木伏在白石椅上
静静冷却,湖水修道,它看着两只桨
在自己的身体上淡到极致,这时我多想在你面前
吞下那轮月亮——它在湖水背后
而人间阳光正好
侍坐
他坐在你对面,笑着谈起
三月的一次郊游,大家都来了
春服也做好了,你带着
几个垂髫的少年
站在坡上,你的心越来越淡
终于从容了一回:
“木有枝兮,山有土兮”
你对着山谷唱起来,那些草木
惊讶地大张着嘴
说不出一句话
而你像一面旧鼓,春风里
抖动着自己的身体
窗中的甲虫
太阳恰好西斜了,那只甲虫
嵌进铝合金窗框的一面
深深复制自己,在两扇透明窗中
它卑小,头重脚轻,以手忙脚乱的颤动
面对着来自玻璃镜面的陡直
险恶,无尽的前后的虚空,这一切
都在寂静中发生,“你好,甲虫”
我也试着无声地鼓动,如果这时它回答我
我该怎么说,当我说甲虫、窗框、玻璃、它的绝路
我已在这首诗中学会安放它们,像失真的
底片,语义消失,磁场混乱,这些在我口中
已习惯受惊的小动物,它们不得不
在寂静与颤动,在来回往返的弧形中
重建自己的修辞学,它们用三条腿
急速地向前狂奔,展开垂在尾前的黑翅膀
是啊,它们的逃亡像跳一场舞,如果这时下雨了
也只有雨水,顺着玻璃黏黏地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