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原创】玉兰悲歌
诗/西泠弋人
【悼念一棵死去的玉兰树】
城市屋顶上，一棵玉兰树死了
死在白云身边
死在铁树夸张的爱抚下
死在候鸟前往北方吊唁的途中
死在麻雀为她整理的遗容里
汶川地震那一刻，当我惊慌逃到
楼下唯一的空地上
抬头望去，她没有逃
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
天空倾斜，人间晃动，她只是
探身望了望渺小的我，含着惨笑
城市屋顶上的玉兰树死了不是死在
满树兰朵白鸽般展翅的时候
也不是死在娘家——玉树地震的
冲击波里，更不是死在舟曲泥石流
覆盖的屈原忌日……玉兰树死了
死于旺盛的磅礴向地下潜入的根系
意外而必然地撑破了囚禁她的花钵
死于，她对爱之城吐气如兰的渴望
死于，野草占领了她的衣冠冢
死于，时间的金陵十二钗
钗钗为她浓云密布
啊！玉兰树死了。死于
奔丧的候鸟停顿于物质堆积的天空
死于，白云对她过度的倾轧
死于，星星的每一颗准星后面
都有一双觊觎她满树兰朵
的诡谲眼睛。死了
玉兰树不堪承受的白皙之白。死了
玉兰树不愿昵称玉兰的执拗。死了
汉白玉之玉兰科之兰树欲静而风不止之树
哦！她又没有死，活在一双双
焙制玉兰茶的巧手中，活在一个个
佩戴兰朵的丰胸上，甚至活在一列列
阳光专列的芬芳里，甚至活在一条条
桃花汛端阳水陡涨的小溪大河江山里
玉兰树死了，玉兰树又没有死
一如她，既不愿昵称玉兰
又不愿简称玉树，她
甘愿一万年屹立在
自己的风骨里
命运的哨位上
甚至为孪生紫玉兰
输送源源不绝的紫外线
直到被透视为空灵与无、无与空灵
一棵玉兰树屹立衣冠冢的地方，天际线醒了
（2012年5月29日星期二 11:31）
【兰诗】
她放飞洁白洁白的兰朵
哨音之外，鸽群涟漪丝质睡衣
作逆光里孤独的水仙
或婷立的菡萏
花期很短
玉兰诗很长
满涧红雾渐渐迷离一蓑
紫雨，心被濡湿，雨线断了
该从眼帘抹去的，心扉儿却
紧紧捂着，捂着越来越凉的春瑟
突然，浓荫覆地，花瓣跪下
亲吻时光扬长而去的倩影与纤足
兰棹绾起长长的水袖
暗香葳蕤一泓春愁
没有心舟，也无楠木之橹
玉兰诗泅渡
慈航中落水的
春红，春红，红红的
胭脂唇抿着渡口的微笑
一轮落日点燃水的酡容
抱负嗤的一声，流落险恶的江湖
青丝无声，罗衣绣出寂寞的晚霞
（2012年2月24日星期五）
【玉兰十二支】
0
摇曳
湿漉漉的
人间上升之路
风中。每个路口
兰朵跋涉，嫩叶护卫
泛着左右御史的星光
1
向上，来到
十二个时间节点
绽开疤痕
为黎明小道萦绕
晨曦。睡裙
曳出婴蕾的熟睡
2
玉兰十二支
袅袅
上升舞曲
背景：天空
前景：广场
兰朵云集
黄道十二宫
3
十二天干
兰朵携带绿叶
幽会憧憬
十二地支
绿叶搀扶兰朵
拜谒妈祖
4
蹑足枯瘦
八大山人端坐兰蕊
凝神，凝睇，凝听
简约的磅礴
寥寥数笔
神来之笔
心灵从此升华曙光
5
上升，朝圣者之路
上升，游牧者之旅
上升，舞美者之姿
上升，崇高者之态
上升，荆轲之柯
6
一株生命
一组散曲
图兰朵今夜无眠
花木兰从军归来
兰溪兰亭
走上这兰朵
高高的兴安岭
7
皑皑白雪
置身春天
引炊烟为知己
迎氤氲为知音
云路凶险
日月阴霾
化有形于飞白
化腐朽为神奇
8
兰亭亭址
兰溪溪声
图兰朵的高音区
花木兰的呢喃曲
这株，小小玉兰
一一予以树立
予以回应
予以记忆
9
涉过八声甘州
溯入九曲黄河
10
玉树玉兰
玉兰玉树
11
我看见这株小小玉兰
升至中国第三极台地
高扬地衣衣袂
凛冽温馨
12
汉白玉终于汉化了梵音
玉兰，也将玉器了中国
器宇轩昂
环佩雷音
…………
（2011年4月3日星期日）
【玉兰祭：请从生命词典中删掉忘川这个词条】
汶川之后
失忆的东方
又使玉树挂出
滴血的经幡
地质年龄
佝偻了牦牛
雪山
和大地的记忆
东方腹地
一再坍塌
脆弱。
薄弱。
羸弱。
玉兰惨遭
灰尘掐死
呛死
湮死
连蚁群也忙着
从玉碎中逃生
玉树之根
缠着
汶川
流血的词根
雪山的鹰
盘绕梵音
坠落
滴血
的
声
音
而泪的苍白
无助于抵御
雪的凛冽
死的空寂
石头，惟有石头
泥土，惟有泥土
河流，惟有河流
才是灵魂
最重的灵柩
最后的归宿
最长的坦途
天空啊
请不要
再飘下
纷纭
唁电
芸芸玉兰
不识文字
大地啊
也不要
再余震
不止
众生心灵
早已破碎
汶川。玉树
玉树。汶川
绝不情愿拥抱
忘川这个
宗教的
迷途的
失足的
词根。人类啊
请从生命词典中
删除这个词条吧
（2010年4月29日星期四 23:23）
【开了，玉树玉兰】
花之骨朵
风中候鸟
拢翅
蓓蕾风骨
邈远春寒
鸟
兰科兰朵
舒曼腰肢
窈窕风骨
飞曳地平线
鸟，袅绕的兰朵
风，风骨的兰科
春寒料峭
欲飞还驻
只因时辰未到
风中的鸟
高处的兰朵
声声孤独
句句鹧鸪
缕缕太息/喘息/敛息
开了，春的风骨
开了，花的鸟啼
开了，玉树玉鸟
开了，兰科兰圣
开了，兰亭集序
（2011年3月24日星期四）
【悼玉兰】
站在春天一边
左顾右盼
似无一丝寒风料峭
可寒噤
并非来自雨的寒颤
也非源自内心冷影
震颤中，玉树颤落
芸芸玉兰，并
坠下玉蕊供奉的神
雪山绵延的睡佛
醒来发现怀抱着
遇难的玉兰众生
（2010年4月26日星期一 12：47）
【对一株玉兰树的观察】
我注意到你的花容
没有绿叶陪衬，是在前年
鸟儿啼绿其它树叶时
去年，雪凝天气使我
留意到，你从南方
受伤枝桠的疤痕中
小心翼翼欠身而出，生怕
弄痛了虬曲而弯折的裸枝
今年，我欣喜读到你
生命的三部曲——前天
你从桑麻时代归来，像
采桑女高举满树蚕茧
充满丝绸中国的情愫
昨天，你又担当起玉器行
女大师的角色，将一个个
蓓蕾，复活为一只只白玉鸟
作势飞向天堂树林。今早
我惊讶看见：你，驯鹅大师
把遥远南极的帝企鹅牧进了
我们的城市：楼群间
时光摇曳的枝桠上，含苞欲放的
白玉兰，个个都丰满着
帝企鹅雪白的胸脯，雪白的欢叫！
【对一朵玉兰花的拟人化描摹】
春日下午，阳光的项链
在你领口很低的胸前
佩戴玛瑙坠子，我以为
那是一只金色蜜蜂
停留在两瓣白皙中间
不经意间蛰发了起伏波浪
时光躲在我的瞳孔深处
源源不断的注意你的芬芳
几乎，就在你花冠周围
萦绕缕缕沁凉发丝，像
晨曦为一朵百合萦绕
飘飘金发，也像我此刻
悠悠绵长对你的思念——
黛玉葬花以来，有十万个
海子种植春暖花开，而我
只种植对一朵玉兰花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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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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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9 13:28
发表于 2012-5-29 13: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