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老了（三首）

郭东海

      《我们已经老了》（三首）

我们和夕阳一起  说一说鸟窝  窝里有几个孩子
一只鸟欢叫  几只鸟起哄  白云一会儿偷听
一会儿像流水  这时候风和雨
把年轻的时光吹洗得像一块空白的镜子
我们静坐  望远方的山  一汪井水
流经我们年老力衰的身体

两片落叶  在空中交叠  用一秒的亲吻
决定曾经素昧平生从此相知相忆的一生
冬天来了  我们用唐诗宋词取暖
春天到了  我们与鸟语花香谈心
我们用眼睛纳凉  我们与秋月团聚
我们从别人的儿孙满堂的欢歌笑语里
牵扯一丝他们不易察觉的开心和满足
这就是我们的余生

我们的舌头永远年轻  像两把小蒲扇
互相驱赶世事纷扰的蚊蝇
血流的速度再也跟不上别人的脚步了
我们在黑夜中躺下来  静听心跳
抚摸往事和时间的碎片
有时候我们像两个玻璃瓶  各装着自己的爱
那些有苦有甜的深情厚意
其实是一把锈钝的刀

我们在黄昏中散步
蚂蚁和蚂蚁明白  相识不嫌太早
蜗牛和蜗牛知道 相知永远不迟
偷听的鸟儿却不懂得
自己的小巢要被那些庞然大物窃据
奈何我们泰然处之  不哭不笑  不温不火
我们已经老了  老得终于发现老而弥坚的幸福
不再被世俗的手紧紧握住

      《致Y》

这样的生活  足以让我厌倦
厌倦身心的腐朽
眼前人越来越少  冬天越来越近
每一片竹叶都有自己的方向
竹笋的生长只是一种象征
就像当初我和你的相识
那时的雪很白  也很轻
如今等一场雪就是等海枯石烂

因为离开了土地  我和你的命运没有根
我的无知绵延了两年
却从此根深蒂固于我一生的苦痛与思忆
可是为什么  年轻的你不挽留呢
如今中年的你不挂念我呢
就像你当时的任性多少也有点无情
有谁知道今天的月亮
便是我在夜阑人静注视你酣然入睡的眼睛

山泉还是那么空灵澄澈吗
它流走我多少的岁月
却一直在我的眼睛里翻腾着落花
如果你是我的小诗就好了
读风读雨读明月  我已经习惯了月光下
把你想像成我的一根手指
天涯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在茫茫人海中
细数归期  为的是有一天老了
让我们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自然的微笑

      《梦中情人》

情人的手  推开思念的窗
让恬淡的月光爬上我的床
远方的雪  骑着一匹瘦马
才气逼人的诗人啊  我的花
一些摄魂夺魄的精灵
还在张罗着捕猎我的网

我用流动的血养育自己
不至于一个人的黑夜中摧肝断肠
与其在茫茫人海里若有若无
不如在夜深人静时亦梦亦幻
梦有一双无形的翅膀
浪漫的情人啊  与我梦中一起飞翔

不必白头偕老  无须理直气壮
只求一遇相知就刻骨铭心
让我成为一块沉默的石头  在三生石上
镂刻梦与时间的真模样
待我醒来时  满屋温暖的阳光
正引领着向我走来的诗中的姑娘

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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