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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散文诗赛第三期】终审评委投票帖(非终审评委请勿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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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7-1 20: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中国网络散文诗赛终审评委会:

主任委员:
冯明德 《散文诗》杂志总编辑
方文竹 中国诗歌流派网学术委员

评委(以姓氏笔画为序):
王幅明 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学术委员,河南省散文诗学会会长,编审
亚 楠 新疆区散文诗学会主席、《散文诗作家》主编
陈志泽 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
张无为 赤峰学院文学院教授
赵宏兴 《清明》一编室主任、《中国当代散文诗》主编
夏 寒 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执行主席、《中国散文诗》主编
徐成淼 贵州民族大学教授、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贵州省散文诗学会会长。
崔国发 中国散文诗研究会理事、中外散文诗学会主席团委员
黄永健 深圳大学教授、文学博士
黄恩鹏 解放军艺术学院科研部研究员
韩庆成 《诗歌周刊》主编、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
蔡 旭 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主席、海南省散文诗学会会长、高级编辑


投票时间:7月1日-2日;
计分方法:评委投票排第一的作品,记3分;排第2、3 的记2分;排 4、5、6的记1分;得分前六名入选,按分数排冠亚季军。


初评帖获得4票或以上的有22篇,获得3票的有13篇,共35篇作品进入复赛:


001

生命的想象


(一)
生命的意义于我,已愿再生成为花朵,一任憔悴的风会把她吹落。
时间常常超出我们思维的想向,空间常常让生命画一个卑劣的圆。
我们一直围绕圆圈,企图注解流星的轨迹。
一如平面解析方程中的纵横坐标,生命有时是点,有时为圆。

(二)
一条水中的游鱼,与花朵同赴太阳的光芒。
一种心情,仿佛一百年后的孤寂,渗透我等待的灵魂,让我幡然悔改前世所有的罪恶。
冰川世纪的诱惑,岩石因断层而褶皱,因褶皱而沧桑。
冰川却璀璨于阳光的照射,因温暖因活力,而使它面临整个地崩溃。
这就是整个生命,这就是整个过程。
年轻时我们一任地放纵罪恶的情爱,
年老时,却痛心疾首地大声摒弃,
恰如人生的种种歌唱——并于人生的种种失败。
  (三)
在星与火的唇边,生命注解庄严,生命亦温柔妩媚。
河流是那唯一奔赴永恒的歌者,时时翻拍着人生的黑白底片,时时在黑夜呜咽地舔舐着伤痕。
你是那黑色的箭,急遽地破空而来。
而生命是假怎样高贵的圣手,牵引着我,
在一万年后,在如履幽谷的边缘,灿烂地开放。
却又匆匆忙忙探讨人生的种难题,种种辉煌与虚无。
而我知道——某个清晨,
那只豢养的笼鸟,最终会逃向遥远的森林。


002

瘦马唐朝(外二章)



一匹瘦马,凝固丝竹。
打马唐朝。瘦成了驴的模样,让贾岛骑着,在“推”与“敲”的时空里,萦绕。徘徊。
而寺院的门空锁,香销波渺。

秋风萧瑟,叶落飘飘。
骑驴过小桥。诗意掷地有声。
瘦马非马,犹自铜鼓音。刻入眉间心语。

大漠如雪,落叶堆积。
粒粒,枚枚,乃囊中之物。
李贺,抖开。鬼神惊,苍天涕。
大唐失色。




大漠孤烟


焉支月,勾起。

史海钩沉。
孤月一轮,与大漠对峙。风化。腐蚀。
一缕炊烟,冷了,家万里。丝丝默许,静立。
夕阳滴血。

长河流转,史册涛涌。
一页页,破译出星月夜的光芒。
一匹快马,穿过大唐的天空。
咽喉。嘚嘚的蹄声,陷得很深,拔不出一粒砂子。

秋霜如雪。
落日滚圆。掰不开的大烧饼,幌子。
一粒黄沙,硌疼了。暮霭深深。
驼铃声脆。



一颗小草


一颗小草,在建筑物的裂纹处生长。钢筋混凝土的硬,与小草的软,对决!
我无法想象,一个生命的历程与坚韧,寂寞的冷和缺铁的钙,怎样演绎不毛之地的惊悸?
生与存的欲望,于一瞬间被放大,一度模糊。努力地喊出春天!

干旱。缺氧。脱水。毅力。震颤。枯萎。于昙花一现间,浓缩生生不息!
岁月嶙峋。生命苍苍。疼,在揪心。




003


母爱

岁月浸染,生命的琉璃盏闪耀着日子温馨的烛火。
掏空记忆的千丝万缕,让感恩的心铭记母爱的伟大,无私,温暖,阳光……

母亲,两鬓的斑白,如是一场无法消融的冬雪。
那些白,是岁月无情的擦痕,是母爱的结晶,是生命天空中褪去的色彩。
放慢日子的脚步,捅破记忆的荧幕,一幕幕苦难的镜头,如长江奔腾的骇浪。
某些隐匿的苦难回忆,刺痛记忆的美……
感谢母亲怀胎十月生命累累的美,感谢母亲三十年如一日爱的呵护
风雨也好,苦难也罢。一位农村的女性的坚强与朴实,足够震撼世间。

母爱,是温暖与生命的词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母爱情深”。
怀着一颗老农子女的心,我懂日子的艰辛,母爱的无私质朴。
在这春暖花开,绿色盎然,蝴蝶翩跹的生命季节中,
母亲,我只能用无力的文字把您赞美。
把母爱的点滴,篆刻成诗意繁华的典籍。
以此慰藉生命岁月,逝去的光辉。



004

父亲的笔(组章)


◎父亲的对联  

每逢过年,义务为乡亲写对联成了父亲的乐事。  
我是他乖巧的小女儿,自然是他听话的“镇纸”。  
他俯在大方桌上,手握毛笔,饱蘸墨汁,乐滋滋地写,像个魔术师。  
我爬到椅子上,小心地拽着长条大红纸联,小手和小脸都涂上了幸福的色彩。  
墨汁香香,在他的笔端流淌,那红红的纸联,映得他满面红光。  
他每写完一幅,我就从椅子上滑下来,拿去晾干。
屋内地上,床上,物件上,满屋子红彤彤的对联,满屋子香喷喷的墨香,恣意流淌。  
小小的我,站在对联逸动的河流里,瞅啊瞅,念啊念,望啊望。

◎父亲的蝇头小楷  

山村大凡有红白俗事,都来请父亲写字。  
他就伏在案头,端端正正地书写。一手清秀的蝇头小楷,美丽如蝶。  
一封封文书与家书,写满乡情、亲情与庄稼人的愿望和希冀。

◎父亲的笔

父亲是个老革命,他生前随大部队转战南北,亲历过渡江战役。解放后转业回乡任教。
父亲的笔是英雄牌的,他曾用它破译敌台密电码为我军所用;也曾用它为乡里乡亲写文书、家书;写教案、批改作业。
父亲走了,带着对子女的牵挂和眷恋。父亲走了,留给我一方砚台,教我做人要端正大方。  
留给我几本泛黄的线装书册,每个小楷汉字都方方正正,带着他的棱角体温,透着他的墨迹墨香。



005


月亮进城

告别故乡的那个黄昏,你一头扎进秋野里。
大豆,玉米,高粱,成熟的暗香。
就像十八岁的月亮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淌过诗意的季节……


乘着夜色,你从一条小溪出发。
沿着汗水浸透的土地,感受季节的芬芳。
硕大的玉米,为你讲述着……
绿色种植,在老黄狗熟悉的叫声里,深入人心。

沿着汉江,勤劳的鱼儿们拥抱沸腾而又热烈的波浪。
沿着耕犁,垦荒的黄牛一次次翻新乡亲们生活的土壤。
沿着飞鸟的翅膀,村口的柏油路连着小村致富的方向。

沿着秋风,沿着秋雨,披着秋日的星光,一路飞翔……
带着月光,携着果香,从小村一直向城市延伸,延伸出月亮般迷人的诗语。
停在小城热闹的街头,月亮姑娘,你轻盈的身姿像一把诗意的弯刀,悬在天空上。
劈开的,是想像,诗意朦胧。

一枚遗落在乡间的种子,总会在不经意间告别村庄。
跨过故乡的河,洗去曾经的迷茫,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挺进。
是月亮,在哪里都应该光芒万丈。
是姑娘,在哪里都应该有追求幸福的理想。


月亮进城的那些日子,好事的小伙顺手摘下几枚草种。
丢在山坡,丢在田间,丢在路旁……
发芽以后,空气中就会弥漫出人类爱的心语。

请记得回乡,月亮姑娘,思绪穿过城市的烟尘与喧嚣以后,爱将回到村口,回到清新的空气里。



006

我的蚕沙枕头


每当我将疲惫的头颅平放,耳边总会传来沙沙地声浪,
声浪里轻卷着泥土和叶绿的芬芳,更有浓郁的药香,
我的身体就会无限的舒畅。


每当我把朦胧的眼睛闭上,那银色的丝线就开始交织起伏和拉长,
这沙沙地声浪就会更加激昂。。。。


看!我的父老乡亲  
看!还有我曾经暗恋滴姑娘!他们背着背篓, 他们在桑田里游荡。
他们粗糙的手臂上雨水沙沙    晶莹奔放。。。。
看!我的父老乡亲
看!还有我曾经暗恋滴姑娘!他们在包裹一片素心,
针尖挑着月亮儿   平平仄仄  沙沙正浓。。。。

五月里花已飘远,我枕着的是父老乡亲的诗集
五月里梦想不是传奇,我枕着的是思念和差异

今夜我的头颅沙沙又响,两行泪花  隔着高高的(鼻)梁。
我呼吸着父老乡亲的药方,我又顺着沙沙地熟悉还乡。。。。



007

我的田园牧歌
                              
在我的诗歌里,你不必大兴土木。
只拣些干净词语,盖一座小小的木屋。
向《楚辞》讨一把花草种子,借得唐诗宋词的一场雨,染绿韵脚的平仄。
从一片嫩叶出发。
将天青色的壁纸和鸟鸣舒缓地打开。
走进蓝蓝湖水。走进绿绿草原。走进我的万水千山。
我于沉沉雾霾和滚滚红尘中突围。在钢筋水泥疯长的森林里,怀念童话。
举杯邀明月的时候,退隐到陶翁的桃花源。
我们挥动马鞭,相忘于江湖。都坚守着一棵草的内心。
JDP举上天空的一刻,伊甸园从我的诗歌里走向梦魇。
无路可逃的转身,人类的骸骨可否打造一艘方舟?那只命运多舛鸽子,是否再衔来碧绿橄榄枝?
礼赞最后一片藤叶吧,它隐喻着一生的爱。
我们挥毫泼墨建造大都市的时候,请给蓝天白云、给蛙鼓蝉琴、给一棵花草,留下生存的空间吧。
让一片绿叶、一棵草回归应有的尊严。
和花草坐在阳光里,与幸福交谈。
爱情跟随着鲜花开放。花香走在路上。
路虽遥远,爱却很近。
我是神农氏尝过的一棵草。我是水墨丹青里的一枝荷。我是《清明上河图》里的一棵柳。我是青花瓷里的一片茶。
——我本善良。


008

大草原


  沿着你颤动的脉络,我血液般流向你。大草原啊,对你深沉的爱,使我忘记了回去的道路。你以你的博大和宽广,俯瞰于尘世之上。低沉的飓风在底下鼓动着,你的身上隆起绵亘的山脉。
  大草原啊,在你辽阔的怀抱里,我是一个待哺的乳儿。我枕着你起伏的胳膊,幸福的哭声吹拂着你绿茸茸的腋毛。你用甘甜的乳汁喂养着我,为我盖上温暖的乌云。我的耳朵里灌满了你粗犷的摇篮曲。
  寒夜里,我战栗着躺在你无垠的胸脯上,你为我点燃了通红的牛粪火。你沙哑的声音在高空呼唤着我的名字,舔着我额头的汗珠,炽热的眼泪,滴落在我痛苦的脸上。
  无数次,我在清晨来到你落满星星、月亮和乌云的湖泊,在你悒郁的眼睛里,我读懂了你的欢乐和悲伤;无数次,我顶着烈日,登上你神圣的天葬台,黑色的云朵挂满了干燥的树枝,刻满了经文的风在旗杆上沉重地飘动,不屈的灵魂,鹰隼般冲进浩渺的苍穹;无数次,我在暮色里走向你伟岸的高山,雪线上,两种颜色的时间剧烈碰撞,发出隆隆的声音,你寒风磨亮的利刃,高悬于黑暗之上,发出夺目的光芒。
  大草原啊,我是你的儿子,我愿意在你无尽的天空下生生灭灭,躺倒了,我是一条殉情的河流,站起来,站起来,我是一株茂盛的青稞,浑身结满了生命的种子……  



009

村庄的信仰



        村庄的信仰只有田埂那么长。犁铧之铁在垄沟里抒情,深入泥土。种子从泥土里拱出农人的梦,发芽麦苗,飘香稻花,豆荚炸开。高过田埂的庄稼,被汗水与镰刀收割。田埂,是村庄的路。田埂多长,日子多长,信仰多长。
        村庄的信仰只有老井那么深。老井的水,祖祖辈辈喝着。一滴老井的水,喂养了一茬又一茬村娃、村妹子与村妈妈。舀一瓢老井的水,在铁锅里煮煮杀猪菜、风俗、年味,灶膛里的火把水做女人的爱煮得沸沸扬扬,被炊烟放飞远方,抵达行走他乡的草根心上。
        村庄的信仰只有石碾那么硬。碾子用牙齿咬碎庄稼、农谚、节气、乡情、民歌、土路、岁月、篱笆墙、草色的血,还有望穿秋水的灵魂,土得掉渣的方言,山不转水转的日子。庄稼院屋檐下挂着金黄的玉米与火红的辣椒,是信仰的路标,照亮碾子。
        村庄的信仰只有槐树那么高。叶子,是树的眼睛,是母亲的眸子。母亲就像老了的槐树,站在树下不说话,以缕缕白发与苍老的目光抚摸村庄。牵挂的心,一层一层从槐树的骨头里剥出来,眺望儿归的月光。
        村庄的信仰只有坟墓那么宽。乡下人行走的人生很简单。活着,走田埂的路。死了,进泥土的坟。那些草色的血与归根的落叶一生就这么宽。




010


80后,房奴的化身



曾几何时,我们80后一代伴着磁带,唱着水木年华,
感叹记忆里仍魂牵梦萦的象牙塔,
还有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女孩。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青春的80后豪气干云、斗志昂扬,
如朝阳、如乳虎、如白兰地酒、如春前之草,        
血液流淌奔放与热烈。

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梳理人生的关键词,
房奴,仿佛是囚衣上的代码,
束缚了80后奔走的灵魂,毁灭了爱情,甚至婚姻。
没有了房子,房奴就会赤身婚姻的温床,曝光于清冷的月光之下。

房奴,让80后工作谨小慎微,
生活异样安分守己,远离尘世的灯红酒绿。
囚禁原本放荡不羁的青春。
结伴借酒浇愁,只是冷落了深夜爱人焦灼的等待,
忽略孩子想念父亲的呓语。
酒精的麻醉,暂时失忆了房奴身上鞭笞的抽搐。

只因房奴,这个资本与市场野合的产儿,
泯灭良知生性残忍地啃老,
直至父辈瘦骨嶙峋,化作一抔黄土;
也因房奴,我们不在怀旧,而只能叹老,
感叹本该朝气蓬勃,却有暮气沉沉。

刻骨铭心的鞭痕,依然抽搐,
但却永远无法隐去。
而今,我们要做的就是直面人生,
在舍身忘死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挣扎中,
呻吟着无奈,积累着希望,期盼某一天的救赎。




  011

海之曲
——读海明威《老人与海》
                                               

        出海,八十四天过去了,你的等待如同归航的空船。
        结满补丁的风帆,像你伤痕累累的手掌,掌中有涛声、有暗礁、还有岁月的影子。你脸庞憔悴,目光坚定,处处听到那尾大鱼的游动,你相信大海深处那首歌总有灿烂的一天,伴随着海藻绽放在生命的冬季。
       上钩了!上钩了!声音从第八十五天迸发。这是你一生中遇上最大的鱼,拉不动,真的拉不动,现在你上钩了!一尾游动的暗礁,拖着你的小船驶进黑夜,饥饿、冷、孤独,像鲨鱼的利齿撕咬你的精神和肉体。
        岸上的灯光渐行渐远,心中的灯光越来越亮。
        船总有沉没的一天,沉于海或沉于岸,只要双手感受过升帆时的亢奋、抛锚时的宁静,沉没也是一种壮美。
       力与力的相持,智与智的周旋,生与死的较量。大鱼沉不住气,渐渐上浮。钢叉如箭射进鱼体,血,染红大片天空。大鱼翻起白肚,如同海上一面瘫痪的白旗。  
       鱼叉、木棒,还有你的年纪,再也无法守护果实,嗜血群鲨围攻你的心。带着鱼头、鱼尾,一副大马林鱼骨架子,你归航,一步一步走上陆地。现在你呼呼大睡,真的累了。而梦像土地一样踏实,梦中一头狮子在走动。
       许多年过去了,那副鱼骨架依然放射光芒,映照苏醒或睡眠的人们。



012

和芦苇或荻花的对话


试着和一支芦苇或荻花说话,也许会安静。对于蒹葭,芦苇,芦荻,荻花,我更为关注质的冲撞,而非昭示之名目。
       美,不能回避惆怅。

       沿着枯寂河滩走。枯寂,并非死亡,只是残忍桎梏。那些活体的,激荡的,呼应的,玉润的,一并扼杀在春天之前。春天,过于妖媚、浓烈,于病情不利。冰寒,能挽救不治之症。那些溃烂,流不出殷红的暗疾与伤口,需冰敷。漠然,智性选择,将水流截断。学会慢慢体察关于一朵荻花开放,白茫茫覆盖无极的功用。

       我看见,你不声不响拍打完露珠,传教样地挺拔在岸上,站立水中,忽略一个季节的终止。潮涨、潮落;沼地、清湖;皲裂、湿润;干渴、大涝。无论哪一种境地,你遗忘的本身模糊了个体属性挑战的极限。有一刻,我想大声发问,你维护与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当然,这很可笑。不易察觉的根系,固执匍匐进地底。她们庞大、发达、有力,以潜伏方式生长与呼吸。你根的走势,成为我膜拜的必然。

       鄙视一枚果子的招摇。瑟瑟秋风,你以神秘的紫开启穹天。但这王者标签,令心羞愧。你不由自主擦拭,抖落,往泥土深处探及。平民,不仅仅意识苏醒,连同虚华一并褪去。白,大片大片的白,高过我的注视,高过存在的堤岸,高过水墨江山的锦瑟芳年。




013

乌江古盐道
                              
吃滚滚盐,什么味道?土地爷晓得。
吃望望盐,什么味道?老天爷晓得。
仁岸、綦岸、涪岸、永岸,乌江四大口岸血脉喷张。
生命的盐粒爬行在古老的盐道上,一匹矮脚马迎风嘶鸣。大风在刮,黑云的手帕擦不干太阳的泪水。
挑盐巴去了,贵州、云南闪烁着四川盐井的白。
   
盐布包,在汤水里滚了,轻轻的一漾,又一漾,赶紧提起……滚滚盐,斗米斤盐。
悬块盐,在房梁上裹了,仰起头来,嘴里的饭菜入盐入味……望望盐,一眼晶莹。
一群在乌江血盆里淘命的人。纤索直,稳。船头翘,沉。纤索,拉紧梦想的鳞片。
一群在盐大路上吃血饭的人。山罩雨,停。江罩晴,行。雾罩,网住期望的羽毛。
挑盐巴去了。母亲,回答询问父亲的儿子。
挑盐巴去了。儿媳,回答追问父亲的儿子。
挑盐巴去了。婆婆,回答探问爷爷的孙子……
一句流传了几千年的话,泪湿了乌江岸边黝黑的龙骨石。

吆来哟,吆哦……盐船纤夫,吼喊的狂嗓溅落了历史的烟尘。
嗬哟嘿,嗬嘿……盐道马帮,吆喝的长啸沉寂了大山的呼吸。
乌江的古盐道,龙骨石睁亮乌黑的眼睛。
民生这两个字,从古到今都滴着鲜艳欲滴的血。



014

  秋浦河

      


从山里走出的水,皖南人管它叫河;
秋浦河,就是在石台县的大山里美丽转身的,向北行360里,至池州杏花村入江;
河是李白的羊毫,像一缕飘逸的白发;
河水里,还有李白的诗,还有,云和月,猿和石楠树,都在青碧的光影里,闪着亮儿;
河的两岸,是平而仄仄的,是李白三千丈的韵律缠绕。
  
岸上有昭明太子的钓台,有沧桑石城的古址,仰天堂,渔村,水车,石磨;
还有杏花遮掩的河边,有姐有妹,蹲在洗衣石上,抖动一朵云彩,挥舞一缕春霞,那起落的棒槌,声声如歌;
她们的白玉手,像一条条鲜活的鲛鱼,跳跃不息的;
她们说话,轻着柔着,像檐下的紫燕,呢喃着无尽的生活;
她们身边的竹篮里,不是红红的菱角,而是水淋淋的荠菜,和白雪似的莲藕,及腥味的军鱼。
  
山是相叠的,远和深,都藏在里面;
水不澎湃,也不浩荡;
这是禅静的水,流诗,也流静;
水里映着一根弯着腰的细竹,是被一只白鹭踩弯的;
从河的弯处,划来了一叶竹筏,一靠岸,就卸下了满筏的笑声;
古渡口,青石古樟,让人想起唐朝;那刚刚上筏的风衣人,可是当年的诗仙?




015

凹雕



雕塑长年累月接受着选择,鸟儿的选择、艺术家的选择、物质的选择。
雕塑突兀、突破,没有掩饰的意蕴,即使在黑夜,也黑着眼睛看星星看月亮。
直的突的露骨的刺激眼球的都可入雕塑,进入雕塑的行列,便加入了凝固的美丽阵营,要想离开阵营,除非解散雕塑。

给人饱满的雕塑撞入视野时,或者擦肩而过,象遇见千篇一律的风景,好看中露出乏味,遇见了也瞬间遗忘,留下时间的空壳。
雕塑倒是恰当的守岁者,一年中不会因季节的变迁而更衣沐浴,更不会离席和出走。
雕塑有反雕塑吗?

凹雕,一个和雕塑唱反调的形象。谁能雕塑出凹雕?一个洞穴、一湾深水、一个深刻的思想,也能进入雕塑。
看不见的靠想象取暖的天外、低的越不过血液界限的细胞、沉重的不能用磅秤计量的物质、细小的进入不了显微镜眼睛的动植物、摸不着却与人形影不离的意识形态,被凹网住了。
凹雕,心灵里写生的紫衣。凹陷的越深,越能看见凹纹。



     
016


海南船木


一、

三百年生长,为着一段水上的沧桑。
把所有青葱与汁水饱满的年华委付与刀斧:钢铁的劈与斫,原来并非那么无情,无情被刻意地显露为上下飞舞的锋利,而背后的用心,却是销形蚀骨的万千柔情。
因此成形为一根根龙骨,三百年的粗粝与厚实,足以承载更久远的绚烂张扬的梦。
因此一条船在欢呼声中奔撞着,下海。

二、

生长于斯山,命定出落于彼水。
无数次在闷浊而又喧哗的海水中穿行,逐浪为山,为倏忽间四季变幻的万千重的山。这般长久而过于执拗的幻象,使得每一次的回顾也成为前瞻。心情在有过的山里的春天发芽。
但是船的龙骨不能发芽,粗粝与厚实的品质,保持盐粒一般的沉默。
沉默之上,大片附积多年的虫藻和海砺子如花凋谢一般,零落,石化。

三、

船终于跑不动了。岸上,龙骨裸露于呜咽的海风。
把自己最后一次委付与刀斧。那形容于外的斑驳与沧桑,无需掩饰和雕琢,那些关于一颗树、一条船和无数的风吹浪打折戟沉沙的全部传说,劈斫成这不动声色的二字:船。木。
街市里,人群中,何等飘摇的心可以安坐于一把脱胎自船木的靠椅?
超过三百年的粗粝与厚实,山与海交织的味道,令一只不经意搭上的年轻的手陡然颤栗。

四、

三百年生长,于船木而言,连同一段水上的沧桑,终是为了
另一种承载,又一个三百年的生长。




017

蚂蚁之死
                                                

  爬在画报上的蚂蚁,它一会儿躲在纸上的风景里,一会儿又爬在美人儿的脸蛋上。它歇息片刻,直线爬去,便爬出了纸面。没爬几下,一只食指碾下来。蚂蚁死了,死在早晨,齑粉一团,污秽了餐桌,弄脏了一节颇为肥硕的食指。
  
       印在纸上的蚂蚁,正午的阳光照下来,纸质的天空依然很暗。蚂蚁定格于特写,它被描述为一个力大无穷的忘我在搬家的大英雄。蚂蚁的背后还有一群蚂蚁,模糊的黑,充满了诗意空间。它真的像是活着的不朽的雕塑?一下子感动了一双好奇看着它的眼。
      
       画报上又爬上来蚂蚁,它的智商值得怀疑,它也许真是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这个理。蚂蚁很快爬在了英雄的大蚂蚁身上,但它只想歇息片刻,便欲爬出纸面。没爬几下,哗啦一声,画报合上。蚂蚁死了,死在黄昏,压成一团稍凸起的很不起眼的墨点。




018


状态


    整个下午,目光都紧贴着落叶上上下下飘忽不定  摇摆的身影落地后,居然又去追逐贼头贼脑的风声。坐在原地,整个下午始终未曾挪动……我一直在等,去年冬天里的那几枚熟悉的雪花,急急地来敲门。或在渴望古龙小说里的那位佩刀的侠客,突然把我挑在刀尖上示众。   
    可惜我只能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或零件、螺丝或钉子,只能靠寄居在大机器之上活命……最终磨损,偶或生锈,甚至寿终正寝……在隆隆的轰鸣中,总有一些紧握着的大铁扳手,在敲敲打打那些不会发声的姓名……
    螺杆:借助生活旋转的螺纹,使劲地拧进生活后,却时常纹丝不动……
    这不是在堕落,只是潜水者在海水里重重地坠入……透明无形的坟冢,滋润着四周茂盛的珊瑚。
    这不是在潜水,只是铅块堕落时,在使劲地呼吸……


019




背着家乡行走的人,肯定也背着家乡苦苦的悲经。
走过一座山,又一座山,仍走在城市的季节之外,
仍然要走,走出的路太远;
涉过一条河,又一条河,在另一个不能抵达的世界反反复复的搓洗,
不能回头,回头的路太痛。
        
一页撕去,日子空了;一本撕去,年份空了。
故乡的月,圆了缺,明了暗,多年以后,曾经窗明几净的老屋只能储存风,储存雨,
储存着盼的目光。
活着活着就老了,一生不愿扶墙的母亲,怎么就扶着墙睡着了;
青着青着就黄了,一辈子抱着黄麦穗抱着黄稻穗的父亲,怎么就抱着一蓬黄黄的衰草,
当做草帽,蹬在地头,不动了呢。
走着,走着,他们怎么就不见了。
这就是人生么。

家乡还在,只是山高水长;乡愁还在,只是隔着一帘春梦。
乡音瘦成一个单薄的词,和京片子粤语混在一起,成为杂种,
一路扛在肩上,装进心里。在另一道门里,进进出出。
他乡望月,只能望见剥落的青春,只能望到自己内心沉重的叹。

一路走来,近了,还是远了,谁也无法看清,雨打的浮萍,风吹的浮萍,颠簸飘摇的路。
在水一方,谁又是谁故事中的伊人,年年归来的小桃红,年年撩起的愁绪,
岁月老了,剩下沧桑;时间老了,剩下杂陈;风帆老了,剩下漂泊,继续的漂,
漂到无岸中的岸。


020


阵雨
     (外一章)
         

     可以张扬一些,甚至声嘶力竭。
    让沉默走出沉默的氛围,让守口如瓶的时间,呈现出固执。

    震撼是不够的,热爱或者热爱之中的征服,缺乏浪漫,缺乏固定模式下的个性创意。

    每一滴落下都有强烈的归属感。
    于世界是背叛也是誓言。是离别之后沉重的思念。

    落下来的,就是你看到的风光。
    更多的悬在内心的雨滴,我们必须去承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泛滥!


荒野

    踩着自己的目光远去,又被自己的目光抛弃。

    时间不会一直等在某处,零零星星走过的人,尽量解释修辞对现实伪造的通行证。
    露珠用最后一滴敲响阳光,溅湿了那些留在山丘上手抄的诗。

    道路是奔驰的老马,踩疼肉体和骨头。内心的星光,像风中摇曳的马灯,黑夜里没有前方,只有四周。


021


蛾的城府(散文诗)



    火光正在墙壁上摇曳、爬行,有一种宿命的奔向:正焦黄且渐跌佳境。飞蛾的滑翔,是一句彻头彻尾的病……火焰的笔尖,已经迅速完成了润色与修正。
    前仆后继,许多在桌面的灯下羽化成仙:青烟升腾……阅读的目光,始终来不及修饰自己的归程。如今,遗忘的不仅仅是灯火通明的语气、氛围。那些本能的飞行,也已渐渐成为了稀有的追寻……
    飞蛾蛰伏在黑暗里,越来越冷寒……
    飞蛾已经失去了犬吠里破碎的夜晚。
    飞蛾正在失去月亮的银片。
    飞蛾已经失去了曾经相生相克的火焰。
    飞蛾正在失去镀满瓷粉偷渡的弧线。
    飞蛾已经失去了翅膀上粗糙的花纹。
    飞蛾正在失去翅尖上残留的泥土或灰烬。
    飞蛾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飞蛾正在失去方言里金属般的标点。
    飞蛾已经变得越来越诡异。
    飞蛾正在找寻自己童年的背影。
    飞蛾的城府越来越深……


022


老不了的一些过往事物

                  

以陈旧的心境作陪,任由过往的事物贪念过往。
邀请居住老屋土坯墙的虫鸣蝉唱们,摆酒叙旧。拒绝风,拒绝过往的孤独。
我是风的家园!

任由大山冲刷、浇注,灵魂散发出山野味道。
那场雪,冻僵了一簇火焰,冻僵了的故土已老态龙钟,冻不僵鸟飞花香。
总有一种熟悉的手势于傍晚告别阳光,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月下独行。

声音是一根鞭子,雷一样炸开一条路;身影是一段距离,越走越远。
露珠纠缠阳光的温度,纠结自身的晶莹,苦苦找寻自己最终的归宿!
炊烟撬开稻田潜藏着的心机,汗水磨成一把明亮的镰刀,与农家汉子形影不离,共同算计稻谷的沉甸。

把过往搁在山涧,脚印痴情远方。铺开的心海,执意澎湃。
那条被古树根扯弯的小路,如约而来,仍不胖不瘦仄仄弯弯,仍执着爬山渡河,喘息声直逼脊背。
好久没人走了,路被蒿草淹没。眼睛辨别不出路径,却拿不错脚!

梦仍走在路上,蛙声一如既往敲打脚骨,星星一如既往守候梦境,夜色打坐肩头,叙说阴雨或朝阳。  
拐弯时山路喘口气,把缰绳递到我手里,于是我挥舞长鞭,一声脆响刹那间转身远行。
心还在路上,时间收割不了青春,却不小心割疼那条行走的路,我和路不由得都铁青着脸弯曲着身子。



023


移动的房子


到处都是荒凉的不毛之地,举家迁离的农民腾出篱笆,菜园,耕地。
红褐色的土层祼落着贫血的肌肤,一锹下去,挖空了心脏,血汨汨溢出地平线。

蓝色的屋脊,泥土般的脊梁,像深陷汪洋大海的扁舟,撑起流浪人梦中嘴角边上的笑靥。
路,如何延伸希望?铺满一地的碎石,是生存的罌粟,是活着的最大陪葬品。

原谅我,真的对不起,我不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只够张开简单而僵硬的拥抱,笑着牵起你的手,抚着你的手,
即使再简陋,即使再艰苦,我也愿意为你遮风挡雨。

高楼大厦的基角石,无疑是你最大的欣慰。
混在钢筋水泥里的疲惫和汗水,涂满了人生的历程,你是星星,但可燎原。
站在泥土里仰望,低头。或结束,或开始。

伴着你流浪的步履,从北方迁徙南方,从江南又到西北。
有一个群体,仅靠着双手,垒起千万座大厦。
我,只是披着蓝色的铁皮,裹一身雪白固体泡沫,有模有样地站立成房子的姿势。
你走,我便跟着你走,千山万水,踏遍红尘。你留,我便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024


喜鹊嘴里的昆虫


01

      寒冬的流寇。黑色的魔咒。黑夜的残留。
      清晨或黄昏里,化开的墨汁,在枝杈和地埂田垄间鬼一般自由。第一滴墨、第二滴墨、第三滴墨……滴滴相融,俏立风口。墨中的真墨。真墨中的珍墨。白的背景,白的陪衬,是白之后的一种刻苦地固守……
      瘦:如柴的瘦,煎熬着略带寒冷的清瘦,把春扎疼的骨瘦,在敏捷地穿梭。如丝般游走。刃:利刃。一道道锋利的刃。黑色的幽灵,沿着视线的边缘偷渡……
      夜的黑手。夜的子宫。夜的伤口。去年寒冬的残雪,冻伤了飞翔的弧度……


02

      昆虫:在翻开的时光里,是一块冰冷睡着了的生铁,或者是一座城池在昨夜突然失守……
      残破的渡:活动着的渐行渐变的伤口;或通俗易懂的内容:静立崖边,被匆匆的过客默默带走……
      幼虫,伤及皮肤:半篇平淡的记叙文,只暂存了一个粗糙的开头。蛾蝶,伤在骨头:一篇篇受伤的美文,谁在诵读?这些用生命都难以偿还的血租……
      色彩斑斓的翅。
      色彩斑斓的碑。
      色彩斑斓的美。
      色彩斑斓的痛。
      色彩斑斓的碉楼。
      惊乍的一瞬:只是对死亡肤浅的装饰……



025

我们都是负重狂奔的人


1
很久不回家的时候,我习惯用手指反复揉捏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然后隔着一根电话线的距离,听听母亲用熟悉的乡音喊出我不为人知的乳名。
这使我幸福,并且忧伤。
像丢弃在某个夜色里巨大黑暗中的月牙儿,像只身陷入这个明媚的早晨,我反复打典自己内心,发现了一些尘封已久的故事,某些陌生而熟悉的人。它们促使我时刻保持站立的姿态——去不断回忆,又重新试图找到一种足以让自己受益终生的爱。
我有时深感庆幸,常常怀着浓重的乡情,温习三尺故土。那些根植在绿地和麦田里的生命,让我一次次心怀启示。
原谅我是终生长不大的人。
2
在与自己达成和解之前,我曾一度自诩为造化的产儿。
她命定我的去路,又使我数次误入歧途,却并不告诉我归路。
即使如此,我还是拼尽力气翻越十万大山,用残存的体温诠释白日和黑夜日复一日变幻旋律。我想象灵魂驰骋在陇海线上,途径那些外形荒凉却内部温热的村庄,看着大片大片的玉米和高粱在厚重的黄土上生老病死,结出果实。我还用心体察每一条富含泥沙的河流、小溪和排水渠,它们汇集的,除了水之外,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
或许世间万物都生活在爱和巨大悲痛之中。孤独、灾难、痛楚都只不过是存在的附属品,不是代价,而是间歇性的礼物。
幸好,我们都是负重狂奔的人。


026


大河以一河水的哭泣,控告我们无礼

               

我站在河岸上,目睹了一条河流从古到今的奔腾方式。
大河喝得够多的,涨满肚子,一口气吐出千里的水,是皮肤的颜色。

我们杞人忧天。
我们怕大河瘦剩只有水,而沒有鱼,把吃剩的饭菜丢到河里;
我们怕老天不给大河洗澡,把万桶洗脚水泼到河身上;
我们怕一滴哭泣的水擦不去一河污迹,把用过的餐巾紙抛到河手上。

大河呜咽着,以一河水的哭泣,控告我们无礼。
把所有流出的泪,变成饮用的自来水,回到我们口里------
尝到异味。
体内异变。



027


半夜听虫


    最有味的是半夜三更醒来时听到的虫鸣。
    当你刚从梦中惊醒,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的时候,虫的鸣叫就像细浪,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一波一波轻轻拍打你的耳膜。
    虫们组成一个庞大的合唱团,指挥家是或明或暗的月光,伴奏师就是时缓时急的风了。合唱有高声部和低声部,时而尖利高亢,时而低徊流转,时而高低错杂;也有领唱的,静寂了几秒钟,突然数只虫子发出几声高昂的声调,立即又是万虫俱鸣;还有装饰音,大约是躲在石缝或砖瓦深处的虫子,它们的叫声经过了石和砖瓦的摩擦。
    如果是雨夜,雨声和虫声混杂在一起,又是一番怎样美妙的景象呢?想来虫鸣如潮,那雨滴的声音又是这潮水中断断续续的古筝的清鸣了。
    千万只虫子把乳白的月光和淡黄的星光以及夜的各种微光磨碎,点点滴滴从它们的嘴里淌了出来,汇成小溪,汇成江河,汇成大海,最后淹没了整个夜晚。
    千万只虫子钻进了你的五脏六腑,啃咬着你的万千思绪和情感。激昂、忧伤、悲凉,亲情、友情、爱情,家事、国事、天下事,这些一丝丝、一缕缕的思绪和情感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被星月光芒淹没的夜晚。
    等到天明,我们一定要早早起来,在树枝中、草尖上、石缝里,搜寻那些被虫嚼碎的悲与喜、爱与痛。




028


       风若如禅

  
  夜幕下忽有狂风大作,席卷、叩击着万物,仿佛在刻意寻找尘世间的一些秘密。
  而更多时候的微风轻漾,像肌肤沐浴着词语,呼吸和吐纳着日月更新。
  风若如禅,我退守的疆域,将以裸露的情感,接受岁月的洗礼。
  风以无形的所在,漂泊灵魂的动感,追寻托寄丝缕般不断地的情怀,
  声的表情,一地绿肥红瘦,淹没自我迟暮的江山。有谁,还在倾听风笛的悠扬?将深怀于心的琴谱,常在素手间弹奏。
  我不在意山水之间,走失那匹看似庞大的橡皮之马。只想植根那细弱的小草,和飘飞的蒲公英。
  与风对话,与过往的流水对视,捧出无数的心跳,与时间同步。
  生命的底色,在风的面前,逐渐裸露真实的纹理。沟壑丛生,世事艰难的镜像,盘缠若结。
  风掀翻了假色的覆盖,让事物瘦身,让坦然开口言谈。
  我们与风在时间的长河中游戏,时而相遇,时而分离。
  隔着时空,我们彼此看清了一切,不是一地纸屑,便是几缕轻烟。
  此时,风在空中,正在尽情演奏着一阕禅音。天地于新,轮回不止。



029


城市孤儿


城市,一尊吞噬着灵魂的深渊巨口。
佛魔共济的尊者。
相对人类的纠结,城市赋予了所有的极端。

我是浪迹城市的孤儿,和所有狂欢的人一齐孤单。
漫开藏匿指间的舞步,只为寻找那一丝可怜的存在感。
街灯为什么亮着?并不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是在这偌大黑暗与光亮交接处,更酣畅淋漓让你体味孤独加身的痛苦。

城市是没有灵魂的,它只是一尊华丽的行尸走肉。
而所有的华丽都来自最初最真的灵魂。
当你行走在城市的每一个血管里,嗅到的是自己灵魂渐去的清影。
而你看到的一个个穿行而过的人,都是没有灵魂的城市孤儿。


030


秋夜:骨髓深处的痛


仲秋的夜,静。一根针落地,也可清晰听见。
圆月像玉盘,于空中飘荡。
窗外。
高脚杯欢喜地碰撞,玻璃交碰的尖啸,弄得我孤寂的耳朵嗡嗡地响。
在这爆裂的喧嚣中,我想——
今夜,母亲的宴席上,可否摆满舒心的笑?

此刻,我竹笛横吹。
很想用思念的笛声,减少一分骨子的痛感, 和母亲眼里酸涩的泪。
不让酸涩的泪滴,把一串串漂泊的脚印浸透。

笛声悠悠。
一张黄黄的、皱巴巴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穿梭。
一双茧皮交错的手,忙不迭地在一针一线里缝补漏落的光阴,和绵长的牵挂。
一道深情而温婉的目光,从静谧的村庄里伸出。我骨髓深处,被盯得疼痛。
一种熟悉而久违的声音,含着泥土的味道,在稻穗飘香的季节。
把我的乳名,连同我的生命,一起深入到泥土的根部。



031


当五月的方阵渐行渐远         

(一)

当五月的方阵渐行渐远,当灼热的风为每一粒生命的分子洗心革面。

月季突然就蹿出树窠,旁若无人地描绘着惊艳的唇彩,不疾不厉,顾盼流光,仿若桨声泊起的秦淮河上,那些笑尽红尘的女子;又想起薄夏的白槐花开,越是钢铁的枝干越是温柔的故乡,游离的风,披着透心润骨的香,一串串白色的帆渡了无数双充溢风暴的眼睛。

飘雨的日子,心思就会更稠密一些。所有雨点轻敲慢撵,貌似散漫的甩手之间,实则是厚积的铺垫。

敲开六月的门,也是一种学问。

(二)

日暮西天,推窗而立。南风款款拂入,飘动帘旌,好一派超然之气。多大的痛苦,多复杂的心情,都在它的面前钩折戟断。
熟透的年华,避了世俗功利之累,形智俱净,旷然怡于心,虽庄子梦蝶,逍遥九宇,又何及吾哉?且享了这清净的物外的幸福吧!

不做茧,亦不去刻意画那么多的“同心圆”。

(三)

月光灿灿,却有种清幽寒怆的遥感。
仰望,自有一番平羌落影的落寞。
我情愿孤单,在温馨闲适的月夜,将往事汇集到窗前,上演。
相见稀,喜相见,相见还相远!

当五月的方阵渐行渐远,灼热的风将为我们洗心革面。




032


遗失的鱼



     我看见许多鱼,从盘子中遗失,回到陶瓷中,回到影子中,剩下了空空的盘子,像一列等待旅客的火车,那些空座位,还弥漫着屁股光顾后的炎症。
     许多鱼,借助海水的掩护,生活得游刃有余。一旦游过江面,越出海平线,在激起浪花的瞬间,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阴谋开始上岸。
     好多鱼移出江面,就再以回不到海洋中,遗失了江面。
     遗失了诱惑,常常被一条小小的蚯蚓鱼饵所捕获,鱼儿遗失了方向,那些鳞片尽管摆渡着祈求逃脱,越来越套紧的鱼钩,埋伏了劲道,埋伏了死亡。
     一种逃遁在垂钓中落成,一种俘虏在网织中铺垫。
     鱼儿奔走相告自己的命运,一群群结伴而生,一群群结伴而死。水域环境中窥视着强悍的杀机,稍不留神就被大鱼吃掉,被自己的天敌吞噬。
     悠哉!遗失的鱼,鱼贯而入鱼贯而出。
     而这些,鱼是不会计较的。
     当我在梦中看见这些时,现实中的鱼正经历着一场迁徙,由海洋到盘子,由鱼籽到大鱼。




033


刘家庄的大地不大(二章)



刘家庄的大地不大,却有辽阔的忧伤。
新石桥的大肚菩萨,是留在刘家庄的最后一位老人。
刘家庄的大地不大,辽阔的大风吹过,却吹动了许多拥挤的魂灵。
这些魂灵都来自刘家庄的大地。大肚菩萨抬眼一望,便有千军万马的魂灵在他的眼光里翻舞、驰骋。
刘家庄的大地不大,每一户人家却留下许多关祖坟。
有些祖宗还和生前一样弓着背;有些却平躺下去,成为刘家庄某一块平坦地方的一部分。
刘家庄的山也不高,无疑那是留守的祖宗的白骨 。
刘家庄的人都进城之后,只有这些白骨还在苦苦支撑这山、这水,和这一片蓝天。
一只留守的野狗,开始了与大肚菩萨相依为命,过上不生烟火的日子。

剩下一只狗

刘家庄只剩下一只狗是活物。
这只狗也是无可奈何地跟了刘姓。姓刘的狗活得潇洒。
当搬走了的人在城市的时光中老得白了头发,剩下的刘家庄活在时光之外。
白天,全庄都是狗的地盘。姓刘的狗准备在邻村去拐带一位姓黄的母狗来作王妃,共守刘家庄的江山。
夜晚,王妃回邻国去了。狗就睡在村东头大肚菩萨的怀里。
它望着菩萨面前空着的蒲团,难以入眠。庙门外一个接一个的闪电亮了又熄了。
风雨中。狗恍惚看见蒲团前跪满了一个又一个人,赫然是刘家庄已经逝世的老祖仙们。


034

乡情

科尔沁

草,科尔沁是草,平地是草,小丘是草,甸子还是草,
草会测量天的高度。
草根!对,哈萨尔射出的弓箭至长城,至江南,至海角。
草平铺天下,天下就是草。庄妃的青髻也是草,
爱着就是幸福,那旗袍啊。穿在身上,就是草。
牧人的镰刀、马背更是草。
一只丹顶鹤怀孕了,腹中的草籽长,长。

白城

什么是万紫?什么是千红?一花一世界。
洛丽塔,我的脚步没有蜜蜂快。
我一度陷入《诗经》《楚辞》,你从《唐诗》走来。
这个春,这个夏,这个秋,这个冬我不再记得颜色。
车轮与草疯长。我急需一场雨,一场湿。
我的脚步,没有蜜蜂快,蜜蜂才是今天的主角。
散开,组合。我头顶樱花与杏晕逐走我的脚步,
没有蜜蜂快,我百米冲刺的速度。
摘一朵薰衣草,睡在雪青的马兰花里,
白云像马,像牛,像羊,从不曾有兵家必争之地。


向海

不要说不。你的泪南一颗,北一颗,
中间刚好流入湿地,翻动我。
亲爱的,昨天,你是海,你的怀抱有我的舞蹈。
偶尔划船感觉真好,原点用“0”表示,不要说不,“我爱你”。
宇宙则在0的后面。一只丹顶鹤的舞台,我只跳“3”字舞,“6”字舞,
我能看见原点。亲爱的,不要说不,揽我入怀!
我不重复万字,扩大100倍,我只需向右移动小数点:一次,两次。




035


会说话的影子



我刚张嘴,影子突然在我声音之前张开了嘴,那么细,那么模糊。
看看眼前的阳光花纹,阳光在我身上骑过,在地上摊开一段影子。影子在中午时与我重合,下午时虚胖了许多,晚上来了,我的影子被灯光捉住了。
影子总是在光线中出现,影子和实物一前一后,亦步亦趋,会说话的影子常常在深夜里出现,一声刺耳的声音把影子震动得失去平衡。
影子里的世界,远比实物世界可怕、恐惧,墓堆里只见影子,不见人身,影子与影子交流,光线来了,影子潜入地下。
影子会说话,那是影子的哲学。X光线一照射,胸腔里、大脑里那些平生从不外露的地方一下子出现了影子,它们说着话,说着此人或那人有此病或那病的话语。
实物的存在,过多的存在现象中,透过实物看见了与实物不一样的丝丝缕缕的影子,这些影子影射着实物的本质,尘世间的蛛丝马迹,其实也是实物的一种存在形式。
我从东南西北走过,我把影子带到东南西北。看着燕子从南方飞来,我看见了燕子在南方的生活影子,秋天飞走了,它的影子留在了北方。
人,在走失的那天起,实实在在的留下了一些影子,除此再没有第二种形态。
会说话的影子集合起来,就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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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4-7-2 02:50 | 只看该作者
013乌江古盐道

017蚂蚁之死
033刘家庄的大地不大(二章)

034乡情
035会说话的影子
014秋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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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4-7-2 10:02 | 只看该作者
007我的田园牧歌

005月亮进城
017蚂蚁之死

035会说话的影子
021蛾的城府
033刘家庄的大地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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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4-7-2 10:12 | 只看该作者
017蚂蚁之死
033刘家庄的大气地不大
020阵雨
012和芦苇或荻花的对话
035会说话的影子
018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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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4-7-2 10:13 | 只看该作者
013 乌江古盐道

004 父亲的笔
026 大河以一河水的哭泣,控告我们无礼

033 刘家庄的大地不大
017 蚂蚁之死
027 半夜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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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4-7-2 10:36 | 只看该作者
013 乌江古盐道

007 我的田园牧歌
017 蚂蚁之死

033 刘家庄的大地不大
020 阵雨
002 瘦马唐朝(外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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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4-7-2 15:58 | 只看该作者
陈志泽先生评选意见:

036乌江的古盐道
01生命的想象
017大草原

018村庄的信仰

04瘦马唐朝(外一章)

070老不了的一些过往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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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4-7-2 16:04 | 只看该作者
016  海南船木

013  乌江古盐道
030  秋夜,骨髓深处的痛

014  秋浦河
034  乡情
032  遗失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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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4-7-2 16:57 | 只看该作者
033刘家庄的大地不大(二章)
022老不了的一些过往事物
019漂
007我的田园牧歌
009村庄的信仰
001生命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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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4-7-2 18:16 | 只看该作者
1、016海南船木
2、013乌江古盐道 022老不了的一些过往的事物
3、023移动的房子 026大河以一河的哭泣,控告我们无礼 035会说话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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