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影
荷花从淤泥底部提炼一束月光，
通电的茎管，拧亮了一座花园。
上帝这个素描大师，精通明与暗的切割，
把画笔伸入光阴的夹层。
白天鲜艳的事物，无非是障眼法，
到夜晚才能看见枯骨的闪烁。
我在池边冒充一棵朽木，
一阵凉风吹过来，卷曲的枝叶
也暗暗鼓掌，加入赞美的行列。
我目睹了自己的倒影，矗立池中
从身体内部剥离出一座孤岛。
这钢铁般难以启齿的部分，我的内心
竟隐匿着这样一座黑暗的矿藏。
你来穿凿我吧，取出有用的部分，
剩下的，作为时光的利息
锁在记忆的小抽屉中，给考古学
留下一点罪证。当我端坐在湖边，
月光一点点推敲十二分的耐心。
◎魂出窍
警觉于一个词在我纸上
频繁地滚动：“少女”，几乎是
在反复磨一颗鹅卵石
光滑的皮：我又看见，
但不是昨日的那一个。
你静静地坐在一棵香樟树下，
读一册时光书。
比风要慢，比树叶的衰老要慢，
比两只小蜜蜂的自带引擎要慢，
很久才翻动一页，头顶的树叶也跟着翻动。
慢得恰到好处，如果再慢一点，就有人
称你为雕塑，就“到此一游”，
和你拍照留念。整个下午跑过去了，
你全身的弹性也没有把你高高弹起。
青春有另一种美，另一种速度，
如同草莓有另外的甜。
你没有察觉，也就没有伤害。
我的灵魂像一只老狐狸，
从你身后骄傲地溜过去了。
◎图书馆前的红绿灯
为腐朽的知识而跨越
一次人行道，
三原色，三朵花瓣
在春天轮流执政。
形式主义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停在简陋的民主下面。
公交车像一头野牛送来粗壮的角，
你看，红色升起来了，
出租车和私家车都打了鸡血，
刀子般插入人造规则的缝隙。
他们飞驰，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里不生产罚单，
生活需要的停顿。
只有几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在绿灯前也要迟疑三秒，
耐心接受时间的校正。
◎小电影
那么软，她的腰肢
像面条缠住了一双筷子。
如果你听到她喉咙里
画眉鸟的春天，你将坚信
女人是最伟大的艺术。
你愿意为艺术献身吗？
那是光荣的时刻，约等于出生。
但道德主义者有那么多洁癖，
他们疯狂做爱但反对观看自己的身姿。
我偷偷地制造过最廉价的快乐，
在硬盘里打造另一个春天。
“哦，我热爱……”欲望
在黑暗中伸出茂盛的枝叶。
◎天黑黑
可以看看积雨云，是怎样
逼近你。一个女人将哭未哭
含着委屈的脸。她的一生都在寻找
一副可以痛哭的肩膀，所以
她现在要移向你，咬紧你。
天暗下来，千万吨的眼泪
在头顶高悬。不设防的哭。
一个女人可以把白天哭成黑夜，
在哭中死去一次，然后在晨光中醒来。
但悲伤并没有消散太多，悲伤守恒
一些落在你的背上，浸透T恤；
另一些渗入脚下的泥土，
长出明年春天茂盛的草木。
◎花解语
他正被一丛小花包围，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刚从昨夜的旧纸堆捡回一条小命。
从一个泥潭滑到另一个泥潭，
年久失修的鼻子，闻不出
幸福的香味。“这是什么花呢？”
植物学知识困扰着他，
《诗经》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在这里隐居了多久？路边的
卑微的命运，夜雨缩回一双粗暴的手。
阳光升起来了，每片叶子一点一点
星星般闪耀着骄傲。噢，光芒之中，
一颗露水在她眼里滚动， 她忍不住
泄露了自己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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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本名黄俊剑。1989年生于浙江丽水。诗作散见《飞天》《敦煌》《核诗歌》《燕赵诗刊》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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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0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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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0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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