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夜听荷
—— 写给自己或所有四不惑之年的女人。
【果子】
一枚圆润香熟的果子，
她弧线的优美，
需要你不停地调整视线的角度。
整个九月，
她一直在和秋风对抗。
在逐渐寂静的枝头，
为了更多地接受阳光，
她一点点扩大内心的卑微，
身子偏过又偏，
直到一支刀子的利刃飞过来。
她纵身一跃，
溅了他一身细密的汁水
—— 像一个一直内敛的女人，
突然地绽放了自己。
【低处】
如两棵相邻的草木，在晨起暮落里
彼此照应着对方的呼吸。
我们的一生细若游丝，
目光时而柔软，时而在一场雨中
顽如生铁。
我的世界里
只有你为我种下的
一亩番薯。它们像一幅力透纸背的
泼墨，繁茂的藤叶下面
虚掩着硕壮的根茎。
就这一点绿色就已足够
让我守着一方晨光照临的院落，
不用香奈儿，不擦高级美容霜，
种桑，绩麻，
用单薄的日子
为你准备下一生的淡茶粗食。
【四十岁的滩涂】
四十岁的滩涂，
秋风紧握刀子，
虚荣一节节败退。
内心的天空翻不出雪藏的童话，
而河流枝叶铺展，水草丰密，
几只野鸭子在其间散步，觅食，
又突然惊叫着飞起。
之后的苍凉、沉寂、甚至虚无，
让我臣服于九月的旷远。
我忍不住学着落日的样子，
一次次把自身的海拔降低，
低至能亲吻到大地的皮肤，
低至能把旧伤的翅膀隐藏得更深。
在众多青春耗尽的芦苇当中，
倾听、叩问，与她们合二为一。
她们比我更忠于命运：
早在立夏，或者更早以前，
这白发的智者，就已经明白：
只要秋风来过，
总有一天，
一条西去的船儿，会把自身带走
—— 包括淡色外表下紧裹的空。
【进门之前】
唉！
进门之前，
我不该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看到：
白菜来自外部过多的水分，
刺向猪肉的针筒，
菊花茶艳丽的花瓣里，
硫磺喷吐着火焰。
我看到：
天空愈来愈低，
水土流失，生灵们背离家园，
一个远游的人，
再也认不清故土的脸庞。
幸好。我还看到:
大自然正用公平之称，
测量着人心的质量，
一把无形之剑，正斩断投毒的
卑污之手，在水的尸体上
修补航道。
…… 在进门之前，这一切，
必须放下。必须沉思一会，
洗净眼睛和舌尖上的浮土，
才能让语言更像语言，
诗歌领导生活，
身体更接近厨房和鸽子。
【生活】
对于生活，
我既不贬低，也不赞美。
只有一点可以透漏：
他对我内心的侵蚀，
远比外表更为严重。
如果隐忍能让一切风平浪静，
我愿做一块沉默的石头。
但是我会在忍无可忍之后
大喝一声：
你若是把快刀子，
就冲我心脏狠狠刺入吧！
我要用片刻的痛快
代替一生缓慢的疼。
【鸟儿】
和所有安于现状的傻瓜一样，
可以头发散乱，身着睡衣
为爱人准备早餐。
所有的故事
会从一根油条或一杯豆浆开始。
这时，一只鸟儿在窗外的樟树上
唱着莫名的曲子。
在黄昏，我又一次看到那只鸟儿。
我确信是早上那一只，
依旧是那首曲子。
当时我刚研究完
黄鳝和热带鱼的血缘，正思考着是否
为那张老旧的菜案，说出内心的酸痛。
它朝我展翅，唱了一句，
又唱了一句。
我没听清它唱的什么，
但我听懂了它的暗示
—— “活在低处的人，也应该心怀翅膀”！
【生日】
母亲在这一天迎来了一个称呼，
我在这一天迎来了所有的光景。
我声音的纯净足以锲入夜的心脏，
虽然我手无寸铁。
睡着，或者醒着。
在大地轮回的血液里，
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草芥，
在故乡长大，在他乡落户。
我们总是在这一天站在自己的影子上
告别过去，却忘了
影子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在行走中，
为了一个期待的眼神，
我们学会了像野花一样
把一分钟当作一辈子来过，
把怀里的露珠当作爱人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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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1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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