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玉米筑梦(组章)
文/王弦月
让玉米筑梦
蜻蜓频频张开翅膀,又合拢。
它穿过玉米地,靠紧玉米的肌肤。不想怀念什么,只想拥有一根坚韧的骨头。像站立田间的玉米,沐风,听雷霆迫近。埋在地底的触须生根,长出粮食,让玉米筑梦。
蜻蜓从坡下飞来,不断拍翅。飞到坡顶之前,顽强抵抗骤降的气温。感受温度之后,梦渐渐在脑海萌芽,蜻蜓围在梦的周围,和云片一起飞翔。
天空生了雾,一株株玉米并肩挺向前方。
尽管跌跌撞撞,尽管未来渺茫。经过无数陷阱,玉米在暗箭错杂的环境活得更真实。
雪花来临,有些冷,玉米与土地交接,深冬的骨骸里抽出了青嫩的幼苗。
冷风吹拂,吹响耕种的号角,玉米在山坡扎营,紧紧抓住时光的尾巴。
直到阳光照耀泥土,玉米开始在大地上筑梦,筑平凡,踏实的梦。
蜻蜓又一次出现,希望依地长大,投影玉米的影子。
众人拾柴,为骨头高举火把。
深秋长成一串葡萄
一串串,串连起来的葡萄组成秋天。
果子内部盈满雪花的泪珠,熟透的那时,萃取如冬的圣洁。
露水打湿树木,叶片接连走入洞穴。尘絮找寻着落脚点,被称为归宿的地方伫立在山坡的高地。
远望天空,大雁的队伍去了南方,秋回过神,梳理枝干。
用枝干编织的篱笆锁住每一颗葡萄。
深入骨节的种子从根深处拔节,轮回一年一年交替的光景。
云朵变幻形状,云影与一串串葡萄交流心扉,它们和一块石头倾诉关于秋去冬来的规律。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忍过寒冷的事物多是净洁的。
深秋在一棵树前结出葡萄,它变成珍珠的样子,通透。
一棵沉默已久的老树说话了
北方的老树在初冬来时慢慢褪去风姿,土地静悄悄的。
它们互相完成最后的告别,风使劲吹,满树的叶子举行着脱落的仪式。远远望去,一片颓败,苍凉又悲壮。我守住村庄,不敢移步,不敢偏爱某一片叶子。
整个村庄只剩下一棵棵沉默已久的树木,在枯萎的年轮里稳住根茎,抵御大风。
风更猛烈,掀起了草垛的帽子,草垛失去帽子,获得了安稳。
临近下午,凄冷的树影投放在地面,丝毫没有重量。
只要风此时再用些力,它就会彻底飞起来。
体虚的老树似乎明白了什么,它吞咽寒冷,决定用剩余的力量创造属于老骥伏枥的奇迹。我呆立,任凭太阳离我远去。
我始终站在原地,和那些老树一齐走向自己的内心。
说话,说更多执著的话,与信念举案齐眉,等重生。
做世间最美的一粒种子
蝴蝶选土,栽种花草,蜜蜂施肥,浇水,我以爱养护她长大。
我变成花园里的种子,默默为生命窃喜。翻去沧桑,崭新的一天,植物相互欣赏,站立窗前的鸽群等待光照。
望见最整齐的风景,所有种子拥有同样干净纯洁的信仰。
盛开其中的爱情,不掺杂一丝粉尘,明丽,轻盈。
写满坚守的扉页上留下一行行清晰的话语——
我已经不记得背叛是否来过,我同时忘记留在伤口的那一处要命的疤痕。
我拼命相信真爱,甚至相信世间上真的存在海枯石烂的情感。
我们一样不曾放弃过生命,所以为爱竭尽全力。
继续下去,让花园开出花朵。你或者我,做园中最美的一粒种子。花籽将我们的故事带给一切仍在怀疑爱情的人们。
大山深处的亲人
桃树分了杈,枝梢的叶子默无一言。
指尖伸到了桃子的内部,那些仍旧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亲人正在打理树木。
落了山的风光和炊烟交织,农家小院飘出小米饭的香味,想家的念头顷刻从嗓门凝成连串的话语。月亮再一次经过它,院落平静,墙角的碾子静静熟睡,歇了。
咀嚼青草的牛羊望着星空,思念耕耘过的黄土地。
一粒一粒灿灿的泥土垒成的田埂围成篱笆,荞麦甜甜地开放。
亲人生在大山,安土重迁的老一辈老去。
和躺在尘埃里风烛残年的秸秆一样,倦懒却充满战斗力。游子远走,季末,思念沿路铺展。
沿路的风景像彩绘的春天。质朴的忧伤或满足来自大山深处,亲人,领路前方。
于是,犁铧从血脉里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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