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组诗）

郑兴德

场记（组诗）
. k/ w7 a( G. p0 w* N" A! |      ◎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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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玉米，东北玉米……”
' d9 O* j9 a  R1 N, Y
7 b. T8 c, |. K" g, M一个怎样的人在叫卖着怎样的东西
) n2 j# W1 X5 m1 N隔着一个广场、一个楼房、窗台与幔子
0 v7 T) b7 F; W9 C, S隔着早晨或傍晚的雾障
那叫卖声是从电子扩音器发出来
5 W, |) B9 Z/ \+ z8 p它完全不像对面一家店铺叫卖净水器的声音
循环往复地叫，叫床，叫卖自己的肉
“东北玉米、东北玉米……”
幽幽地试探着我们豢养的饥饿
然后走着那些水泥道、柏油路，走街串巷的
我是走街串巷的另一个
, V' t) d8 f2 m- Q我看见一辆铁皮车从小坡上下来
1 M: \" M; A2 T4 N  s' k' ]. G" E; L在轿车的簇拥里，它各色而又仓皇
0 a3 s+ O  n/ S! o& g. g它的炉子上冒着热气，烟火腾腾的人间气息
  e; r! k: n! n$ T“东北玉米，东北玉米……”
在新开张的洋快餐门店旁，这声音土得掉渣
同样土得掉渣的是身裹棉袄的一张老脸
一名老话——土生万物
“东北玉米，东北玉米……”
在公园道边，一个从摩天轮上下来的小孩
匆匆跑到铁皮车旁，交出一元的纸币
9 K6 |2 Z# n: r# p6 y冒着热气的薄纱揭开，黄灿灿，饱满的玉米棒子
擎在手中，稚齿啃咬，定是香甜与自足
; c; c! k% g8 y其实，这个南方城市与东北隔着老远的距离
; @* s" d: t/ |# R但街头巷尾仍是楞生生地叫卖着
% X/ y8 X2 y& M% s6 ~' K“东北玉米，东北玉米……”
. Y8 e- u6 \* j) v, i陌生，隔阂，隔着一道樊篱似的
* S9 G+ k6 R& C9 i! O5 ^或是要在薄薄的雾障里撕扯出一条窄缝
& c. o( h6 J- {又如我在饭点的时候，出现在朋友的餐桌上
4 Z( E& K2 v) y9 y- L$ X毫无征兆，朋友上了一道排骨炖玉米
3 F( F# C7 S0 s' Q4 x# l这顿饭我吃得半饥半饱，问朋友：
“这是东北玉米吗？”朋友阴虚，脸不着色
: k. P3 R0 Y, f+ n“肯定是玉米，但分不清东南西北，有问题吗？”
  b! |' e. R9 d' ?8 a8 c- \& R“无问题，随便问问。也许，大概，东北适合玉米生长。”

场记
5 L5 g& j0 K3 u2 F
" ~# v2 L. a# e9 N4 z: s) j一大早，全是些杂乱无章的念头
5 j& s$ l0 |% b, N8 q从脚下捡起一张纸，黄色中涂满樱桃红、葡萄紫
错综复杂的局势
自收自支的身体
给人下诊断书，给自己五个回合的胜算
南天门紧紧地关着
2 i6 O  a: N5 t0 M5 y全是些上了年纪的妇女，“请勿打扰”的面庞
古老的庄园正在上演现代版剧情
搞剧务的和我很熟，去年的账前两天刚结算
! y0 b) M& _3 b4 j  ?+ a; @7 z* b* b说是两讫，麻烦哪，那些漂亮演员
喜欢喝我备下的雪梨蜂蜜茶
牛逼，不就是给牛逼出来的吗
我的肚脐眼怎么来的？不就是撑破的
开张吧，刷牙，喝水，骂娘，劝人离婚打胎修庙
各就各位，四个机位全上，君子在上小人在下，裤兜在内戏装在外
粉妆打在脸上，不要热面去贴冷屁股
  c4 ^7 o0 v6 f% ]( \/ \板子打在节骨眼上，全是对势不对人，记着！
# ^5 H& `3 h: N3 y上下好几条心哪
都横着，昨天卖五毛的货今天全卖一块钱
什么叫五方杂处？五湖四海的人为着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停停拍拍的，一个镜头过了五遍
这些男男女女，全他妈挑剔
" L* O* F/ L% i没有一样上口的？怎么会？有吃的有喝的还有洗涮涮洗涮涮
9 T) ^( P/ K1 H赶上好年头了，戏是一部一部地拍
影视节目轮番地播，这不，都混了个眼熟
5 L. Y% X' T8 {+ R, M4 L落下的还很多，比如帽子戴反了，旗号搞错了
( Z/ \! K8 G2 f5 Y; y台词串味了，规矩不对头……
还好，不像是土高炉烧出的一堆铁疙瘩
3 }2 d* r1 m- @: `$ I& x$ ]0 K- JOK，过了过了，披上军大衣，拍手庆贺，发动宣传攻势
- j" d- u% Z- ?剧务呀，我都记着，张三李四人五人六的，记着！
# ~2 w* Y' B. ^/ |$ P怎么？秋后算账，你看，这戏拍得多好啊！票房大着哪！
这会儿，大家伙心思涣散，没人愿意听我说话
备着吧！各种货色，各个脾性，谁是谁的菜
% i1 o; t% O3 |% s! R, T还有就是戏中人惦记的雪梨蜂蜜茶
好好开张，卖货的，五个回合之内一定要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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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村

这是一个位于沙洲南岸的小村子
8 l  Q" t* v* C+ B' ?0 t叫下湾村，不足1000人
8 c0 M/ U, _1 I$ i' G' B$ S如你所知：
村子里的人每天都要吃喝拉撒
实际上进进出出绝大部分
是无色无味透明的液体
或者，你可以说身体就是一条河
) l$ X- V; N% \2 h+ V
对应身体之外的河
叫沙颖河，距村子100米
/ e8 l: g! {- F( ?7 Z" t如你所知：
河水总是七弯八绕的
她的脸色也像人的脸色一样阴晴不定
刚打上的河水是五颜六色，
6 r! b6 u) B) U5 L& v4 s! D+ y过一会儿是蓝色，澄清一小时变成黄色。
1 }8 m+ ~+ B; ]1 g; X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不是这样
是清澈的，河水清且涟漪

8 U  Y* _+ e; B6 T老实说，我有点说不好
还是让下湾村东队队长刘永凯来说
刘永凯站在麦地，手指着说：
“这个是张元春，肝癌，那个是王超祥，食道癌……”
) f+ E3 s3 e! ]) O  a9 t刘永凯说的时候
几台小麦收割机正来回穿梭
* |3 m3 j* N& b7 c大大小小的土包像瘤一样穿插在土地上
: s3 O, v9 r0 t7 \8 U3 L4 s刘永凯接着说，二弟死于肝癌
妻子肝癌，肚子肿胀如钟，半年内离世
7 D! q, J: _. [2 n$ j& Y( p  b儿媳与母亲分别患乳腺癌去世
说这些的时候，刘永凯的面色凄然
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
叫苑洪亮，曾是沙颍河上的一名老纤夫
一个拒绝做食道切除手术的食道癌患者。
" [" m* f0 W% G5 k, P. |最后，刘永凯说：
“送的死人多了，心也硬了，自己得啥算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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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琪琪

' J8 }: ?) ]6 K小敏太不懂事了
( l( u# F7 P+ W% p1 F  ^3 d# S她竟然杀死了她的玩伴
) w. Z: I! j5 b( p0 n好像一个游戏出了点意外
小敏撞倒了琪琪，把她扔进粪池
再搬来石板，挡住池口
好比一只猫拉了便便，刨土加以掩盖
好比一个孩子打碎花瓶，藏起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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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说，她怕，怕给父母惹麻烦，怕赔钱
. `% x: m1 p" u这种恐惧感太强大，仿佛要杀死小敏
! D3 A0 t% J# D4 {为了不被恐惧杀死，小敏先下手，杀死了恐惧
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恐惧，没有琪琪
" w% V. k- V& d干干净净，多好！
8 s) I# Y4 c/ Q5 H/ q( z7 ]这么看来，小敏像是一个挺懂事的孩子

9 s% N9 w( I1 L" ^* P; F' d你说，小敏都13岁了
; x- T, x; M" N7 H1 p/ n! B她可以做个更加懂事的孩子
当她撞倒3岁的琪琪时，可以大声呼喊救援
+ c& E+ B% v7 ^( M9 o2 M% |可以跑去叫人，可以打急救电话，可以……
5 j* x; A- U2 v5 F: Z& V% ^6 L! I你讲得非常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吧，说点小敏的家庭情况
$ \0 q, }& j. R( ?小敏家住自贡市富顺县安溪镇毛桥社区
10年前，父母离家在外打工
9 }+ ?8 }$ t) x! \- s8 a她随酗酒的祖父和多病的祖母长大。

你说，我知道小敏为什么会杀死琪琪
你说，这样事例很多，我也讲一个给你听
& t: J# M1 d3 m) b9 v聪明如你。我是听呢，还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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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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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是个化名，来自祖国西部的四川
8 p- F- z9 p0 s# b0 p她是东莞一家电子厂的女工
. P" u# ?$ N6 _" G' l# a& O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
一年前的厂区春节舞会上
阿英认识了一位打工仔，叫陈波
. ~" q9 K& |; f0 A他们过起了同居生活
一个不足20平米的出租屋
租屋中间挂着一块碎花布帘
) s6 m1 ?) L: O: l- B+ E$ f* I帘子一侧是另一对年轻的工厂情侣
' Y9 v8 V" B" t夜长难耐，阿英要过性生活
每一次，阿英都用一块干毛巾塞住嘴巴
' v1 X+ A0 b1 {, q% J3 d- Q6 {' f在一波一波的冲击中，阿英的叫声沉闷而乏味
星期天，帘子一侧的情侣出去过“转转”生活
2 R, g5 d4 H1 r) C阿英乘着空档，乘着早晨的一点凉气
过上了敞亮的的性生活
6 s: T" k! t& u湿漉漉的汗液充满身体，年轻、健康的身体
+ c! C: s: \, Z" D$ D$ i阿英的叫声像是浸在水里，水波不兴
* {1 t: J8 F) h“这种合租继续下去我会疯掉的！”
庆幸的是，阿英在疯掉之前
5 C+ `# W; p- m/ A搬进了工厂开设的“夫妻房”宿舍
! K: b7 w! I/ A% U3 q$ S& R当晚，阿英过上了自给自足的性生活
  M0 R3 M; _# U阿英如鱼，游走在血气方刚的二人世界
& d, X4 I) h5 N* _: R阿英的叫声尖锐，呼吸畅快，快感淋漓
怎奈“夫妻房”是由大宿舍分隔出来的，板房，不隔音
第二天，阿英的尖叫经由隔壁女工之口传遍车间
; M) M0 I. N3 Z0 T* [/ c. v仿佛在传播福音，女工们的意思是：
5 L9 B' o: [# U原来性福可以如此坦荡、放肆、痛快，闻所未闻
至此，阿英的性生活变得谨小慎微
一周一次，动作不大，咬牙不出声
4 b/ r0 p! n- ]* d$ {仿佛不是在过性生活，而是对着身体内的野兽发狠
5 B( b) K3 u) _- G. C2 x9 m但阿英的尖叫仍在，在梦魇中
阿英做不了梦的主人，仿佛梦魇出卖了阿英
关于阿英的尖叫，我找到了
弗洛伊德的描述，叫做创伤性神经官能症
$ Y+ q( f2 G* ~3 Y1 {/ X这词语比起阿英的尖叫要乏味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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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鸟之殇

% ^' ^$ r& D* [7 l2 a9 {2 z# l1 c& v 蓝天映衬下的查汗淖尔湖
( @1 e0 A; K0 I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 {4 m5 Y) f1 ?0 F4 L“天空看不见飞鸟的痕迹”
' s" F% x1 v% i5 d0 I' `死亡出没在草地和湖岸上
! N- C& D/ k7 v3 j- L  ?/ ]4 I1 u羽毛死去，翅膀死去，躯干死去
湖水死去，草场死去，秋天死去
死在栖息地，死在伴侣忧伤的眼神底下
! w, N2 N% t3 @1 l7 n) w死在飞翔的光芒之下，死在草原的长调牧歌里，
4 |# g; |, y% d) S  m4 d6 o在哀哀的鸣叫中死去，在湖边淤泥的挣扎中死去
长腿鹬死去，赤麻鸭死去，天铃鸟死去

% T) s7 q. L" W: b# {# z$ }一切都变了，死亡封住了歌喉
空气里充满刺鼻的气味
一根根管道从化工园伸展过来
流水如鸠毒一般进入查汗淖尔湖
浸没了血液、脊髓、乳房、心脏和神经末梢
并且开出了罪恶之花

死亡的查汗淖尔湖，草原上的湖泊
在蓝天的映衬下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死亡的查汗淖尔湖，草原上的湖泊
大地的明镜里没有飞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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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村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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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村由四个自然村组成
山地8500亩，水田农地810亩
301户，户籍人口1022人
在村人口100多人，其余皆外出到县城等地打工
今年四月县委下派一名挂职干部，姓冯的年轻人
担任S村党支部书记
五月，冯书记组织七位医务人员到村义诊
为村里55位60岁以上的老人建立健康档案
0 a/ I& e+ V( n+ x5 W' H老人们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
! f( T" ^8 W" @: h( f年初一个丁姓老人因病死在老宅里
8 ]6 b3 W2 P5 a* z( f& q& E, d一个星期之后才被老人们发现
( d/ J9 F/ V& W4 A) W  P, ~为此，冯书记计划建设一个老年休闲活动中心
9 {" s) |8 t$ s, l9 s. c纳入村规划的还有公厕建设、自来水入户、村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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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P5 a; P" {: D8 n9 ?9 jS村是个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的好地方
青山指的是山地上的果树林木
绿水指的是村畔的杯溪，溪水清澈婉转，古时的水道
村委会门前的柿子树高过两层楼，五月满树翠绿
细细凝望，枝丫间长着青涩的小柿子
可以想见，一到秋天满树的红柿子一定很好看
" E% k! m4 X4 `1 r! N: ]冯书记说，老柿子高达6米多，人工采摘成本高
大多数的红柿子高高地挂着，直至熟透蒂落
3 P! B4 M4 e  B" P/ Z怎么说呢？只宜入画，不堪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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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锡锋

提读民生佳作！！

郑兴德

黄锡锋 发表于 2015-2-9 18:49
提读民生佳作！！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