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隐约约。两排淡黄的城市的眼像两行欲滴未滴的泪,隐隐约约,有融进乌江的冲动。
偶尔有汽笛碰撞溜出网吧的年轻躯壳。司机有意识的防范声悄悄穿越小城的夜空,没有惊挠到熟睡人的梦。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我正看到二十三集,戴妍的眼泪从两辆碰撞的车的夹缝中倏然滑落,唯一没有被我屏蔽的细流涧语群此刻正安静,我的神经舒坦地感伤着剧中每一个画面信息。
窗外继续隐约,一如我隐约发烫的耳根。最后一条来自亲昵的称我为“亲爱的”的短信早已结束在零晨两刻。
有人大哭。突然隐隐约约的,还有卷闸门晃动的声响。
此时,屏幕中一本印刷有西藏普兰风光的影集正在靠山屯小学校长老吴的焦急和周蒙的痛中顺水飘去。而我没有为青春伤感,或许此刻被我忽略的年轻的小城正为她的青春伤感。
小城是一位伫立乌江东岸的村姑,有着城里人的思想,正在发育阶段。
一会儿,不知哭声是否更加大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有越来越大的分贝正向我的耳膜袭来。我放下电脑,掀开被子,朝着涌进哭声、呐喊声、踹卷闸门的声音、喊电话的声音的窗口奔去。眼光从路灯的顶端往向下扫,刹那,隐约的一丝恐慌,从心底腾起——对面的门面有浓烟窜出,门面内似有“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响,门面外人头越攒越多,有人对着手机大吼,不时有的士嘎然而止,一片嘈杂。
直径约一米的黑色排污管安静地躺在新挖的坑中,开始有人往后退,越过它,避在围栏后面,远观,表情犹“5·12”后余震的讯息。
人头继续窜动,有声音继续对着手机大吼。而熊火正在翻越广告牌,试图爬上二楼,向夜空发出挑战。
一切疯狂地进行着。火苗贪婪地吞噬着一些时装、一些玻璃、一些铝塑板、一些角钢……同时舔拭着主人年轻的心脏。主人在马路的另一边,也就是我的楼下,已经泣不成声。她的同样年轻的男友或在人群中或正在赶来,焦急万分。
面对疯狂,面对经常停电断水的小城的青春热情,人们唯一可做的是恐慌。最近的消防栓离恐慌600米,悄然地躺在新县政府的各出口,依旧肃静。
一里外的乌江,表情凝重如我。
十多分钟过去了。一辆来自乌江西岸鸣着汽笛的消防车在浓烟里急刹车,两个操作熟练的身影冲在人前,随着油门的加重,一条水龙向火光吼去……
水火相搏,水胜。
一些灰烬落下来了,一些紧悬的心也落下来了,一些浓烟在残喘。
良久,隐隐约约,小城一声叹息。尔后,除了一片灰烬与小主人表情对峙外,另一些表情淡去,消散。
2009年1月9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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