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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区文学·读诗》专栏:中国网络诗歌抽样读本(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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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2 15:5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宫白云 于 2015-5-24 10:20 编辑

特区文学·刊中刊《读诗》
专栏:中国网络诗歌·抽样读本(总第15期)
2015年5月集稿 / 将刊于《特区文学》2015年第4期

马启代评荐:西  木《路边的小草》
王征珂评荐:张选虹《伪装》
方文竹评荐:柳  苏《管用的话,能有多少》
木 叶评荐:任先青《卖西瓜的女人》
阳  村评荐:丛  苇《十六岁》
杨四平评荐:张  琳《小情感》
张无为评荐:鲁  橹《一生只焚一炉香》
周瑟瑟评荐:成明进《送行》
宫白云评荐:潘加红《忘记我,就是忘记我的村庄》
赵目珍评荐:荣  荣 《亡我之心》
盛 敏评荐:张会勤《无题》
脚踢鸟评荐:陈  超《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

马启代评荐

马启代:1966年生,诗人、诗评家,“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长河文丛”主编,自由撰稿人。


路边的小草
■西  木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
诸如路边的小草
春天是高贵的,你却是某种较次等的东西
一点点绿意和脆嫩送进了畜生的嘴里
夏天也是富饶的,但还是披头散发的
或者被修葺的艺术家剥夺了自由的天性
到这冬天,你们枯萎了,变成无家可归
的乞丐,你们究竟是谁的女儿
软弱,痛苦,短暂的生命里,难以冠之以
荣耀和尊贵,却以自然和境遇的节律
无奈的,跪着生,又跪着毁灭

马启代:悲凉体验与悲愤歌哭
在一篇序文中我曾把自己的诗歌阅读归结为首要看“内息”,修炼到一定境界的诗人一落笔肯定打开一个岩浆的喷口而不是掘开一口枯井。无论“为时”而写,还是“为事”而作,都要看诗人生命经验和艺术趣味的色泽。诗人西木生于西凉故地,长于大漠山水,经受风沙打磨,饱尝命运煎熬,血脉里却始终回荡着一股不屈不挠的英雄气。还是那句话,气脉充沛则诗格自成。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你们究竟是谁的女儿”……,诗人首先把“女儿”的意象端出,再借“小草”(而且是“路边的”)将“人”放置于广大的时间和空间的经纬上,把“高贵”与“次等”、“畜生”与“乞丐”、“富饶”与“枯萎”、“自由”与“软弱”等等放置在“春”、“夏”、“冬”的“修葺”和“无家可归”的“痛苦”之上,赤裸地、勇敢地呈现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悯和对“跪”的批判。
“小草”的意象可以串起一部古典诗歌史,到了新诗人这里早已超越了“枯荣”、“幽草”的意境,而独有不同的美学个性和风采。如被大风压出“绿色血液”(马启代)、“杀死了许多镰刀”(李庄)等抒写,都是现代中国诗人的精神呈现。西木在这样一个看似“陈旧”的题材里赋予自己悲凉的生存体验而具有了“又哭着回来”(桑恒昌)的新拓进,形成一曲如痴如狂的、悲愤的歌哭。


王征珂评荐

王征珂:诗人,诗评家。诗作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等百余种报刊,曾在《诗歌月刊》《诗选刊》《中国诗人》《飞天》《特区文学》等报刊发表评论文章数十篇。现居湖北十堰市。


伪装
■ 张选虹

夜色降临,气流下滑
庭前一群苍蝇隐没
它们栖身的草木开始着色
变冷、变灰
变成看不清的一团
山村一袭清流呜咽着走远
我身体里的三两样东西跟着轻
跟着浑浊
夕光进一步虚无
在门前不计其数的事物当中
我加速伪装自己
隐藏手、隐藏衣袖
隐藏呼吸
深一步与夜色融合
伪装成空气中的一个浮尘
一颗你不慎
呼吸进肺部的黑色颗粒

王征珂:张选虹诗歌中的“黑暗意识”解析
四川诗人张选虹的这首诗,注重表达印象和潜意识,情调冷静,情感凝重,情境潜隐,意蕴不甚明朗。我之所以喜欢这首诗,是因为我注意到:诗篇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我看来,这种气息不通向“静和生辉”,也不抵达“物我两忘”的境地,而是指向如下语词构成的心灵感应场、情绪扩散场:孤寂,懦弱,同化,自我被放逐,万物被吞没。在读这首诗的过程中,我内心禁不住有些颤栗,有些孤立无援的感觉。
“夜色降临,气流下滑/庭前一群苍蝇隐没/它们栖身的草木开始着色/变冷、变灰/变成看不清的一团”。如果说,无边夜色组成了浓浓的黑暗,黑暗将五彩缤纷染成黑色,那么尚有旭日清风,可以驱走黑黢黢的夜色,驱走自然界的黑暗。那么,比夜色更强大、比夜色更顽固、比夜色更具破坏力和杀伤力的,是充塞于人们魂灵之中的潜在黑暗,你不要奢望它们会自动萎缩、自动消隐、自动滚蛋。你必须具备“自我除尘”能力,自我强大起来,才能驱除这些黑暗。
“我加速伪装自己/隐藏手、隐藏衣袖/隐藏呼吸/深一步与夜色融合”。这些“魂灵黑暗”,林林种种,形形色色。它们有时有形,有时无形;有时在场,有时不在场;有时可能属于自己,有时可能属于他人;有时躲藏在秘不告人的幕后,有时也会干脆走上前台。这些“魂灵黑暗”,和你扳手腕,比韧劲,消磨你的意志、良知、性灵。面对这些“魂灵黑暗”,你是俯首称臣,被迫做黑暗的小小奴隶?你是伪装自己,堕落成为黑暗的可耻同谋?还是开辟另外的道路?

方文竹评荐

方文竹:1961年生。诗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硕士。著有诗集《九十年代实验室》等各类著作19部。现居安徽宣城。


管用的话,能有多少
■柳  苏

说了大半辈子话
用斗量车拉
该是多少斗,多少车

有些话
不得不说
说了,又如一股风刮过

歆羡之久。当年生产队的老队长
只说两句话。下地时喊一声“出工了!”
开会到最后,来一句“就这样定了!”
一锤子定音,容不得商量

话要说到该说的地方
刻意仿照了几十年
总不奏效。我知道缺少什么

说了大半辈子的话
管用的话,能有多少
想起来,真还对不住我那些
说了不管用的话

方文竹:“语言暴政”与“交互理性”
一向以写“质朴”诗见长的柳苏一旦沾染上“语言”,就很难清场了。大道无言。不说便罢,一说就会扯不掉干系,可是您偏偏又要说,说下去。有的人说个不停,甚至一生都在说,可是终归等于什么也没有说,“说了,又如一股风刮过”。有的人不说,偏偏在说,或一旦说出来就会不得了,“一句顶一万句”。
语言的诡异在于“陈述”与“祈使”的混杂,语言的清晰也在于“陈述”与“祈使”的区分。“陈述”即说话者的表达或描述一个过程,“祈使”带有命令的意味。前者似乎期待一个表达的终点,而后者直接就是终点,“一锤子定音,容不得商量”,即“拍板”“话语权”“一言堂”。后者极易演化成为“语言暴政”,还能给前者下判词,荒谬而又合理。语言的运用上似乎区分出“群众”与“领袖”的不同身份。
当康德说“存在不是一个谓词”的时候,却暗含、勾连了后来胡塞尔的“生活世界”。“说话”也成为了这样的一个状态,是“生活世界”的显形。活着就是无用,就是一年365天悠着过,就是说着一辈子“不得不说”“不管用的话”“废话”。“语言民主”构成了现实生活的常态。正因为如此,曾几何时,老百姓的话、管用的话、公道的话,在话语使用中总是没有地位和效应。而金钱和权力至上,财富的多少,权力的大小,决定“谁说了算”,高高在上的“语言暴政”“语言霸权”由此实施起来,它与“语言民主”构成了时代的紧张关系,且扰乱了正常的语言秩序,破坏了“主体间性”即哈贝马斯申言的“交互理性”。
此诗中,不但有一个“说话人”的设置,“话”还可以“用斗量车拉”,具体的场景中“生产队的老队长”充当“语言暴政”的替身或执行者,等,柳苏终究斩不断诗的那根筋,地道!

木叶评荐

木  叶,1970年生,本名王永华,诗人,文学硕士。著有诗集《流水中发亮的简单心情》、《在铁锚厂》等。现居合肥,《诗歌月刊》编辑。


卖西瓜的女人

■任先青
这是不言而喻的黄昏
雨  突然来了  令人猝不及防
西瓜肥硕  拙朴的老式三轮车  遗迹般停放
一把瓜刀压抑在车上  被雨洗亮  望去有切肤之感
女主人檐下避雨  擦拭湿发  沉淀着淳朴与健康
一位劳苦的女人  仿佛避雨时  才回到自己的身体

木  叶:平凡世界的动与静
因为结尾里的这一句,这首短诗打动了我。“仿佛避雨时  才回到自己的身体”——必然是经过了长久的凝思,作者才能够写下这么一句,表达出他在夏天的一场暴雨之中,对于一位卖西瓜的、“劳苦的女人”的同“情”。 这显示了诗人的观察功力。
简短,朴素,甚至纯然场景描摹,描摹得又醒目、入骨:拙朴的老式三轮车是“遗迹般停放”; 用来卖西瓜的瓜刀是“压抑在车上”,它现在被雨水洗得明显要比此前更加光亮,“望去有切肤之感”。这夏天的雨水敞开了世界的一角——檐下避雨的卖西瓜的女主人,“擦拭湿发”,在诗人看来,“沉淀着淳朴与健康”, “回到自己的身体”。
浑浊不堪的世界可以被如此简单而明晰地表达!接下来,有心的读者不禁要提问:身体是什么?为何避雨的时候,这位妇人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我们都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属于身体之外的茫茫世界,无人能够幸免。这位妇人以卖西瓜方式,忘却自身。现在,屋檐下,一场暴雨让她短暂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毫无疑问,屋宇缘起于人类的居住本能和需要。此刻,避雨的妇人,她正在“檐下”。
很简短的诗,很深厚的意味,动静之间,世界成了一幅静物画。连夏天的暴雨都是静的。

阳村评荐

阳  村:1965年生。诗人。著有诗集《城市和乡村的边缘》、报告文学集《桂冠与荆棘》等。现居合肥。


十六岁
■丛苇

她只是一个
河南省的少女。她只是她爸妈
身上撕下来的一块儿影子
她堕胎的16岁,不育的16岁
分手的16岁
把腹部乌托邦处理成事故
把零点的失眠深耕到脚脖
她数着被算命先生
捆绑起来的掌纹,在幻想中守着
河南省的金银花
软禁般的香味,送她出广州
那时她转过去的脸
看到,白鹭收起脚
一场雨就晃荡到
旧轮胎一样的胸脯了,而后
一直渗透到
灵魂边缘,那么凉那么重
索性干了这碗雨水
列车就隆隆地驶过了
湖南省

阳  村:新闻中的,诗中的
这两天网上热传一条新闻,说的是湖北孝感一位名叫张琪的24岁女孩,被父母锁在屋内长达5年,近日被网友救出。救出时她已四肢萎缩,无法行走。而锁她的原因,是张琪谈恋爱未婚先孕,被父母强行堕胎并禁止与恋人联系导致精神偶尔失常。
如果有导演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我想这一定是一部凄婉、绝望而又动人的爱情影片。这个2009年即被关进农村废弃老屋,孤独度日的少女,比监狱里囚犯的命运更加悲惨。虽然并不是每一位囚犯都犯有罪行,但即使是被冤枉的,在狱中也至少有相对自由的活动空间和可以互相交流的狱友。而张琪呢,五年的时间里她没有跨出“囚室”一步,我们可以想像五年中她仰望窗外的从痛苦到麻木的眼神。
这个故事发生时张琪19岁。而本诗的主角“河南省的少女”,“堕胎”、“不育”、“分手”时,只有16岁。16岁,她已“把腹部乌托邦处理成事故/把零点的失眠深耕到脚脖”,她已在“软禁般的香味”中,被送“出广州”。
读到这里我不禁有隐隐的担心,诗中的河南少女比新闻中的湖北女孩似乎更不幸,这不幸在于前者“堕胎”时的年龄比后者小了三岁,在于前者在未被囚禁的情况下,身体已出现恶化的迹象,这从“旧轮胎一样的胸脯”中,可以隐约窥见。还在于她在被送回家乡的途中,被一场雨“一直渗透到/灵魂边缘,那么凉那么重”所揭示的冷酷而沉重的氛围。
诗的结尾三句也同样让人担心,“索性干了这碗雨水/列车就隆隆地驶过了/湖南省”,怎么读,都有一种悲壮、慷慨的意味。
这首只写了一半的诗,它的另一半将是怎样的,与那条热传的新闻一样,令我牵挂。

杨四平评荐

杨四平:1968生,批评家,教授。著有《跨文化的对话与想象》、《20世纪中国新诗主流》、《中国新诗理论批评史论》 等13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等省部级项目5项并获优秀结项。现居安徽芜湖。


小情感
■ 张  琳

你的眼睛里有毒,而我却被你看了一眼
你的心里一定有解药,却藏得那么深。
我相信,我是一个中毒极深的人
我不相信你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杨四平:爱不在别处,爱就在通往它的路上
诗题“小情歌”好就好在这个“小”字。诗人、内倾型诗人、尤其是现代主义诗人通常比较喜欢“小”。卞之琳曾说“小处敏感、大处茫然”,嗣后“小大由之”,写出了很好的诗篇。
这里的“小”至少有三层意思。一是它不是写人间大爱,而是写你我之间的男女爱情;一是这种爱情不是那种日久生情的“慢爱”,而是一见钟情的“快爱”:人群中看了一眼或者说被看了一眼,就爱得死去活来;一是这种“小爱”、一见倾心的爱,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由此可见,“小情歌”不小,反而带有普遍性。这也是它能挠到我们每个人心里那块痒痒肉的根本原因。
尤为可贵的是,诗中主体化的“我”既敏感又任性,爱得迅雷不及掩耳,爱得莫名其妙,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被他爱着的对方的感受如何,他只是一厢情愿地祈愿着。正是这份爱的执着与爱的不确定之间的张力,使得人们坚信爱情的美好和价值。

张无为评荐

张无为:1960年生,赤峰学院教授,赤峰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有诗集《缪斯O点值》,专著《中国当代文艺思潮新论》,主编《大学语文》及与人合著凡11部。


一生只焚一炉香
  ■鲁  橹

尘埃是站不住脚的,它轻浮的身子
要在秋天坠落
我悬于人世的肩膀,微微向右倾斜
我也要坠落
飘进的阳光会找到我

一次次走向春天的关隘
音容依旧 写下的故事像驮着长袍——这不是安慰,来自纸张
一生只焚了这一炉香

我已在纸里渲尽我的哀伤
季节短暂,大地会收留干涸的河床
那些繁荣与华丽的背影
都会被黄昏遮蔽
——黑暗里,读诗的人泪流满面
万物像一个孩子
要在明天出生

我会用剩下的热情重新锻打
扶掖金黄,弹奏我身后的书简
让阳光正好照见一个字
正好照见路过的你们

存留半边脸  安抚尘世的阴影

张无为:在新层面建构、感悟
在体验神秘中感悟生命。在解构之后势必成为一种建构。
生命如尘埃,这是在有限人生与无限宇宙之间确认的生命观,在现代性之前即有。不过,譬如这与“生命如歌”的溢美判断不同,它毕竟被认为是渺小、平庸、消极的。
诗的首节,细腻、个性化地呈现了生命及其必然消失过程。不过,作者依然表现出对自身的虔诚、执著与自信,所以才有如是标题,才有“飘进的阳光会找到我”;才“一次次走向春天的关隘/音容依旧 写下的故事像驮着长袍”而且“不是安慰”。作者相信大地会像“收留干涸的河床”一样贮存生命的印记。
第二、三节集中绘制出人生图谱:生命是短暂的,哀伤的,“繁荣与华丽的背影/都会被黄昏遮蔽”。尽管如此,生命依然会博得后人的感动,并且吸引万物选择出生。当然,作者是从现代文人身份感悟到生命真谛及其有效传承的。正是这些成为善待生命机遇、经营人生意义的依据。万物何以生生不息,这本身也是生命之谜。
接下来作者选择“用剩下的热情重新锻打”,“弹奏我身后的书简”,不仅水到渠成,而且是在终极悲剧性的现代生命理念基础上又延伸出去:“安抚尘世的阴影”,尽管“存留半边脸”,但这种建构是积极的,超越了现代、后现代主义中大面积虚无、颓废。而人文主义期间人的自行夸大与粉饰,以及早前人靠上帝、佛祖引渡或者靠图腾、宗法庇佑等才得以维系生命活力的荡然无存就更不在话下了。这是该诗的出色之处。
鲁橹的诗性感觉应该在上乘,她能够较轻易、灵动地组装意象链,藉此穿行在阔大的时空,从一粒尘埃到被阳光会找到,从春天的关隘到相信大地会收留,激励万物等,均系在纯诗向度抒写,在形而上层面着眼,以独特意象展开,只要一读,你就体会出个性化言说味道,直到结句“存留半边脸  安抚尘世的阴影”。如此感悟生命存在,体验生命消失,尘缘况味与来世状态在她冥想式感怀中反复纠结,令人在阅读中耳目一新、心绪万千。

周瑟瑟评荐

周瑟瑟:1968年生。诗人,小说家,导演。著有诗集《松树下》、《17年诗选》,长篇小说《暧昧大街》等14部。现居北京。


        送行
■成明进

时间已死没有死亡原因
时间躺一驾马车向原野奔驰
送行的人伸手掐算不到光明
时间从每个人心里卸下
真理和谬误同时退去
人们已经无所事事
也不必赴耶稣的晚餐
人人勾着头,男人女人都有光辉秃顶
人人勾着头,男人女人都拖灰色长袍
失去时间而被世界
作为僧侣
漫无目的地出游
跟随时间死去的还有恐惧
人轻松了,轻松得不敢言说
万物都停止生长
只有雾逃出美丽开始弥漫整个草原
没有原因的死亡还将痛及死亡本身
一驾马车拖着时间的尸首奔驰
无人驾驶
    马车下一站将永恒驶入某个静点

人类心里又落上一种东西
像嫩叶的妩媚

周瑟瑟:“意味诗”的现代性生成
成明进是当年《诗歌报月刊》发起的现代诗实验集团展“意味诗”的发起人。时间过去了20多年,他埋头于“意味诗”的理论研究里成果丰硕,他找到了诗歌意味生成的答案,他对于“意味诗”的现代性生成除了理论专著就是诗文本了。
任何理论的建构都来源于诗歌写作,诗歌评论家陈仲义、邹建军都曾将意味诗理论纳入20世纪汉语诗歌理论思想史,在他们先后出版的理论专著《扇形的展开——中国现代诗学谫论》《中国新诗理论研究》中有专章阐述。成明进认为:意味诗是一条中国式的现代诗歌走向,它以感性的模式区别于海子的理性浪漫模式和周伦佑等的非理性消费模式而达及人类心灵和艺术本真的极至。
这首《送行》以诗歌的形式阐述了成明进“意味诗”的学术理论。“时间已死没有死亡原因”,强大的生命意味直扑过来,时间是什么?时间在这里承担了全部的“意味”,时间变成了“意味诗”的一部分。
“意味诗”是一个巨大的时间黑洞,“时间躺一驾马车向原野奔驰”,好一个“意味诗”的速度,“送行的人伸手掐算不到光明”,黑洞无边,唯有“意味”。
成明进是“意味诗”的发现者,他宣称:“真理和谬误同时退去”,他接着描绘了一个世纪未日式的图景:“人人勾着头,男人女人都有光辉秃顶/人人勾着头,男人女人都拖灰色长袍”――哈哈这就是“真理和谬误同时退去”后的虚无世界,仿如真理的叛徒晃动“光辉秃顶”,又像谬误穿着“灰色长袍”。
成明进的“意味诗”在差异与对立、悖论与对称中,寻找到了时间的真相,“意味”的世界险相丛生,真理与谬误如“光辉秃顶”与“灰色长袍”,这一幕,在“意味诗”里一一呈现。
“意味诗”是一种现代性思想,是一种诗歌新人文精神,“意味诗”在发现与揭示中获得了诗歌的智性空间,作为现代性诗歌的一种“意味诗”站在智性的高处,或隐身于智性的内部。
“人轻松了,轻松得不敢言说”,成明进如此给“意味诗”下结论,无法言说才是最好的言说,无法言说的才是最好的“意味“,把时间引向“万物都停止生长”的处境,爱因斯坦都无法言说,庄周都无法言说,成明进也无法言说,但“意味诗”开口了――“没有原因的死亡还将痛及死亡本身”。
死亡才是时间的真相,才是一切的结局,“一驾马车拖着时间的尸首奔驰”,成明进让诗之思在残酷里行进,客观、无情、急速,“意味诗”的现代性生成惊心动魄,撩拨诗歌苍白的面容,轧压现代人麻木、无知的灵魂。
“马车下一站将永恒驶入某个静点”,时间不是没有终点,“意味诗”奔向何处?奔向“下一站”的“某个静点”。世界静寂,尘埃落定,时间与诗歌,时间与存在,都将归于无边的“意味”之中。
“人类心里又落上一种东西/像嫩叶的妩媚”,这样的结尾超乎我的意料,成明进不愧是把“意味”当成“诗学”来创造的诗人,此处有“无边的意味”,“意味诗”之大在于对人类精神处境的关注,并且以“意味”的形式接近了微妙的“心里”状态。“像嫩叶的妩媚”,让我想到成明进关于“意味诗”的一个经典论断“有历史意味没有历史”,嫩叶与妩媚的对立与挑战建构了一种具有迵异审美效果的新意味。
人是历史中的人,而“意味”则属于时间,在永恒的生死中获得了历史的豁免。成明进的“意味诗”写作与“意味诗学”与“意味哲学”等的多年研究建构了从传统走向现代的中国诗学人文认识论。

宫白云评荐
宫白云:1970年生。诗人。著有诗集《黑白纪》。现居辽宁丹东。


忘记我,就是忘记我的村庄

 ■ 潘加红

  忘了我,就是从密集的杨树林里将我删除
  在稻草人下人间蒸发,
  槐花和鸟语里失踪
  
  忘了我,就是在东南的废坡地
  又立了新碑,多了守林的。多了一个
  把怀表埋在土里的人
  
  忘了我,就是推土机下我的名字将被一一拆卸
  顽固的尖锐的部分将使用
  看不见的钝器。包括消失和遁形
  
  你实在无法将我和这里分开---------
  包括我写诗,微笑,或莫名的哭泣
  都有它盐碱的颗粒和深深的咸味

宫白云:有的放矢的曲折回旋
潘加红的这首《忘记我,就是忘记我的村庄》舍弃直面的揭露,将对自然环境的关注与内心的忧患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来呈现。对破坏自然环境的痛心疾首是在对村庄的诸多美好的失去中显露出来,他能让我们感受到诗人热爱自然、热爱环境的一颗赤子之心。对诗人来说,“我”代表的就是曾经的“村庄”,正是在这样的构建中,才使得“我”与“村庄”结为一体,因此“我”痛它痛,“我”死它死,“我”伤它伤。诗人以这样契入的方式来成全自己的悲悯情怀与忧患意识,或者说,以切肤感来增大对身处其中的现实的痛彻与绝望。这种“有意味”的安顿,折射出一种对现实的深层批判。它剔除了一般写现实诗歌的直白气,曲折回旋,而又有的放矢,正是这种不“因循守旧”的活力,使诗人得以把“我”的内心与那些现象糅合起来,其中“删除”、“蒸发”、“失踪”、“新碑”、“推土机”、“拆卸”这些现实感强烈的词语,激起人们强烈的共鸣并给人一种深切的悲壮感。诗人完全摒弃了一些直面揭露与批判或选择大词揭示与概念性的俗套现实诗作的写法,另辟蹊径,从内心出发,小处着眼,同样开拓出了揭示与批判的力量,也同时显示出了诗人独特的艺术构思的功力。

赵目珍评荐
  
赵目珍:曾用笔名北残,1981年生,山东郓城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诗人,兼事诗歌批评。选编有《80后朦胧诗选》,著有诗集《外物》等。现任职于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亡我之心

■ 荣荣
揽镜时分她陡起杀心:

干掉这双脚 前脚之深后脚之渊
干掉这双手 这霜打之枝
不久前还在触摸云彩
干掉这个身体 它在旧衣裤里窝藏了
无边的虚空 居无定所之心
  
干掉她 干掉这镜中之人
她嘴唇荒凉 眼神冷漠
仿佛已死过几回
下一刻还将去涉险:
晚来雨急 野渡舟横
她危险的腰身里装满了自戕之酒

风大了不打旗 月黑了好出手
干掉她 当死亡也是一种依靠
干掉她 趁她仍在镜中
人到半百 她想干掉的正是她之所爱
她厌倦的一切与她的面目相称
  
赵目珍:“干掉”自己的意义
西方的新小说派在探讨“存在”时认为,“世界既不是有意义的,也不是荒谬的,它存在着,如此而已。”应用到《亡我之心》中对于人之存在的探讨,其间理念可谓大相径庭。表面看,《亡我之心》是在“嘲笑”自己存在的意义,意欲彻底放逐对人之存在意义的追求,而实则相反,它隐含了一个更深刻的主题,隐含了一种更高层次的深度。因为它在排遣荒谬感的同时,似乎业指向了对“人的本质就是人的无限创造活动”的探索。
在《亡我之心》中,“干掉”自己的意义在于写出了女性直面“中年存在”的一种荒诞感和面临“镜中”威胁的反抗意识。《亡我之心》同时是一种象征性表达,它想通过“干掉”这样干练、利落的词汇来达到对当下个我存在的一种否定,而实际上它可以扩展到中年女性对“一般存在”进行否定的更广阈值的宽泛性解读。
诗歌没有采用任何新鲜的语言形式和艺术手段来建构“深度”,相反,它瓦解“深度”,直面现实,以看似滑稽和荒谬的思考来重新建构中年生命的可能性存在,并且力图以虚无主义的立场来摧毁虚无。不过,反过来讲,“干掉”也正显示出一种“负面”意识,它反射出人在面临荒唐生存时的孤立无援,因为无论你如何表达“弃绝”,人总难逃脱“她厌倦的一切与她的面目相称”的乖谬,表现出“故事”的不可能性。即使真正“干掉”了自己,也是悲剧的,因为“自杀也是荒谬的,生存本身正是人的宿命。”
不过,我们总能感觉到,诗人所谓的“干掉”绝不是一种悲观。它昭示出:“厌倦”虽然导致了中年对生活的拒斥态度和对自我生存的质疑,但它最终导向的却是“觉醒”。它要唤醒人(尤其是中年女性)对荒诞性存在的抵抗意志,从而创造出一种看似“贫瘠”的“激情”和否定性价值,最后从否定中确立自己存在的意义。

盛敏评荐
盛敏:1963年生。批评家。著有《盛敏评论随笔选》。现居安徽宣城。


无  题
                                    ■张会勤

         整个下午,虫子都在噬咬我的身体
这感觉就像世界末日。哦,怎么说呢?
好比一个人忽然长出一千条腿,而这一千条腿
迈向不同的方向,它们各自的方向
而,这个人
就完蛋鸟

于是我不断地催眠自己
在开着外挂的另一个世界
体验人生
就算疯,就算死,就算变成孤魂野鬼
我也有原地复活的机会

于是我站到了楼顶
俯视脚下斑驳的大地
红色的楼顶、灰色的人群、青色的烟尘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想通了
一只鸟,如果没有天空,它还飞个屁啊

于是我愤怒地长出翅膀
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我要做一只鸟的决心
而接下来,我要飞过高山,我要飞过海洋
我要撞在只剩半截的不周山上
我要在死前最后一刻,对那个尚在发呆的躯壳说:
谁稀罕做人?谁稀罕做人!

盛  敏:喧闹时代鸟的幸福
  人有时候真没有鸟那样自由,因为鸟单纯,而人是制造麻烦自己要去承受这麻烦的技师,他们可以迈向不同的方向,他们各自的方向——多数方向并不是自己需要的方向。一个我要超越另一个“我”,其中设置与被设置的障碍太多,多少问题的困难性与模糊性,悬浮在人类痛苦、无力与衰弱之间。张会勤希望自己变成单纯、无畏甚至“愤怒地长出翅膀”的鸟,它们可以外挂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是不是整个人所在的世界就是把人折磨得筋疲力尽的世界?是不是体验人生就是体验极端的痛苦或者在错误、矛盾中辗转?诗人言下之意看到了人类存在的残缺,用哲学语言表述是“存在中的缺乏”。这多少有点把人这个复杂体假定在未完成的状态中,假定在没有对等的“我”或者“你、他”上。

脚踢鸟评荐
脚踢鸟:诗人。批评家。


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
                                    ■陈  超

桃花刚刚整理好衣冠,就面临了死亡。
四月的歌手,血液如此浅淡。
但桃花的骨骸比泥沙高一些,
它死过之后,就不会再死。
古老东方的隐喻。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年轻,孤傲,无辜地躺下。
纯洁的青春,在死亡中铺成风暴。


如果桃花是美人,我愿意试试运气。
她掀起粉红的衣衫,一直暴露到骨骼。
我目光焚烧,震动,像榴霰弹般矜持——
在最后时刻爆炸!裸体的桃花重又升起
挂在树梢。和我年轻的血液融为一体。
但这一切真正的快乐,是我去天国途中的事。


我离开桃林回家睡觉的时候,
园丁正将满地的落英收拾干净。
青春的我一腔抱负,意兴遄飞。
沉浸在虚构给予的快乐中。
我离开床榻重返桃林的时候,
泥土又被落英的血浸红。千年重叠的风景。
噢,我噙着古老的泪水,羞愧的,忠贞的。
看见喑哑的桃花在自己的失败中歌唱。


唉,我让你们转世,剔净他们的灰尘。
风中的少女,两个月像一生那么沧桑。
木头的吉兆,组成“桃”。一个汉字,或伤心。
铺天盖地的死亡,交给四月。
让四月骄傲,进入隐喻之疼。
难道红尘的塔楼上,不该供奉你的灵魂?
你的躯体如此细薄,而心灵却在砺石中奔跑。


五月,大地收留了失败,
太阳在我发烧的额头打铁。
埋葬桃花的大地
使我开始热爱一种斗争的生活!

乌托邦最后的守护者——
在离心中写作的老式人物,
你们来不及悔恨,来不及原谅自己;
虚构的爱情使你们又一次去捐躯。

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桃花刚刚整理好衣冠,就面临了死亡;
为了理想它乐于再次去死,
这同样是预料之中的事。
  1990年4月

脚踢鸟:愿你与年轻的魂灵一并转世且永恒鲜艳
——以此纪念陈超先生
这首诗如此隐讳但又如此清晰。只要一经点破。只要再读读下面三个单词:桃花。死亡。风暴。
再品味下面这些句子:“年轻,孤傲,无辜地躺下……在最后时刻爆炸!……我离开桃林回家睡觉的时候/园丁正将满地的落英收拾干净……泥土又被落英的血浸红/千年重叠的风景……往日的记忆画面一天天重现。即将转世的灵魂们正在死去。那是一个春天。一个年轻桃花们纷纷离去的春天。那是特殊的一年。是四月。是五月,是六月。
让四月骄傲,进入隐喻之疼。
……
五月,大地收留了失败,
太阳在我发烧的额头打铁。
……
陈超选择了“桃花”这一意象。鲜艳,红润,脆弱。
陈超选择了“转世”这一意念。悲哀。默认。祈愿。
噢,我噙着古老的泪水,羞愧的,忠贞的。
唉,我让你们转世,剔净他们的灰尘。
陈超三次重复了一个句子:这是“预料之中的事”。读者便会感知:这位优秀的诗人、卓越的批评家眼睁睁看着这个红灭腥飞的结局,心里曾经发生过岂止五种以上的无奈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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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噙着古老的泪水,羞愧的,忠贞的。
看见喑哑的桃花在自己的失败中歌唱。


唉,我让你们转世,剔净他们的灰尘。
风中的少女,两个月像一生那么沧桑。
木头的吉兆,组成“桃”。一个汉字,或伤心。
铺天盖地的死亡,交给四月。
让四月骄傲,进入隐喻之疼。
难道红尘的塔楼上,不该供奉你的灵魂?
你的躯体如此细薄,而心灵却在砺石中奔跑。


五月,大地收留了失败,
太阳在我发烧的额头打铁。
埋葬桃花的大地
使我开始热爱一种斗争的生活!

乌托邦最后的守护者——
在离心中写作的老式人物,
你们来不及悔恨,来不及原谅自己;
虚构的爱情使你们又一次去捐躯。

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桃花刚刚整理好衣冠,就面临了死亡;
为了理想它乐于再次去死,
这同样是预料之中的事。
  1990年4月

脚踢鸟:愿你与年轻的魂灵一并转世且永恒鲜艳
——以此纪念陈超先生
这首诗如此隐讳但又如此清晰。只要一经点破。只要再读读下面三个单词:桃花。死亡。风暴。
再品味下面这些句子:“年轻,孤傲,无辜地躺下……在最后时刻爆炸!……我离开桃林回家睡觉的时候/园丁正将满地的落英收拾干净……泥土又被落英的血浸红/千年重叠的风景……往日的记忆画面一天天重现。即将转世的灵魂们正在死去。那是一个春天。一个年轻桃花们纷纷离去的春天。那是特殊的一年。是四月。是五月,是六月。
让四月骄傲,进入隐喻之疼。
……
五月,大地收留了失败,
太阳在我发烧的额头打铁。
……
陈超选择了“桃花”这一意象。鲜艳,红润,脆弱。
陈超选择了“转世”这一意念。悲哀。默认。祈愿。
噢,我噙着古老的泪水,羞愧的,忠贞的。
唉,我让你们转世,剔净他们的灰尘。
陈超三次重复了一个句子:这是“预料之中的事”。读者便会感知:这位优秀的诗人、卓越的批评家眼睁睁看着这个红灭腥飞的结局,心里曾经发生过岂止五种以上的无奈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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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5-6-1 14:36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张无为老师评荐。感谢白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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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5-6-1 19:21 | 只看该作者
鲁橹 发表于 2015-6-1 14:36
谢谢张无为老师评荐。感谢白云老师。

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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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5-6-2 11:26 | 只看该作者
欣赏学习,编辑老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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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5-7-10 12:30 | 只看该作者
宫主好,中午好。这期杂志作者可有样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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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5-8-5 20:06 | 只看该作者
今日收到杂志。感谢张无为教授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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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6-10-31 09:26 | 只看该作者
欣赏好诗佳作!编辑老师辛苦了,握手!向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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