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的信仰（杨四五）

杨四五

一条狗的信仰（杨四五）

黄土坡上的土胚房，昨天夜里垮了
老狗站在墙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二妞像根冬天的杨槐，拖着宽广的门板安睡在地上
她扭曲的腰身已不像当年那样脆弱
隆起的胸部撑开了残破的上衣
许久之前，她靠这种变异换取了丈夫的钥匙
老狗曾为此在屋后的笼子里呜咽
它一度把二妞当成生活的伴侣
它一度觉得对面那条铁链更适合自己
每当脖子与冰冷接触的时候
就学着二妞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它记得村里人的眼神看她和看自己一样
昨天夜里二妞点燃了蚊帐
一把火压住了丈夫残留的喘息
这个离乡四年的姑娘，在火光中
用曾被扯去的红领巾将脖子扎得更紧
而一拴多年的老狗却用力从笼子里挣脱
此时它爬上肮脏的灶台，正在思考
眼前这些人们，谁更适合贩卖



异乡的脊椎（杨四五）

每一次从门口经过，那个年轻的保安
始终没有好脸色。无论我报上谁的名字
他都让我出示证件，然后以一个军姿
让我填写相关信息，我实在很严厌
他骨子里的迂腐，憋着一股火气，把不满
倒在老乡的碗里，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地
看着我。我向他推销自己产品，比市面低10%
，还有极为可观的回扣。他却默默地站起来
用身子挡住食堂的某个窗口，房间变得有些黑暗
许多工人穿俊而过，我裤袋里的钞票有些不安
春节的时候，保安和老乡加入了返乡的摩托大军
他们连成一条曲折的线在凛冽的寒风中穿行
我揣着明天的机票，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突然记起那次酒后老乡泪光中的故事
一个男人钻进学校砍倒了七八个孩子
想到他回至失孤的家庭，背脊就止不住发冷


消融（杨四五）

我好想把他们请到椅子上座下
不让他们挂在拉环上颤抖
不让他们像一块快被风干的腊肉
我好想吼住他伸进口袋的双手
不愿看见一个贫穷的被盗者忧伤的眼泪
不愿看见他们再缩紧一个月的口粮
我好想蹲在街头，接好他们的双脚双手
再不要他们在肮脏的路面匍匐
再不要看见他们以残肢喂养贪口的野狼
我好想去会会坐在门前的妓女
好想让她们从这个不堪的地方逃离
我好想去搀扶到在马路上的他们
好想他们对我说声谢谢！可是
我害怕他们殴打不让座的姑娘
害怕他们退步伸出的刺刀
害怕他们是一个建全者
害怕她们习惯了这种简单的生活
害怕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扭痛我的衣领
更害怕贫穷的我在他们眼里苟活着
更害怕他们是城市背后的交易
更害怕我的家庭被摧毁
更害怕我成为一个异类
成为一只披着兽甲的物种
成为一块被不断暴晒的冰
我的身体里有种东西在慢慢减少
我渐渐变得懦弱不堪
我渐渐学会只顾自己
或者渐渐爱上轻生
或者我也变成了他们
拉下一个又一个我的替身

梁树春

提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