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没有一个位置可以安身立命
我的童年
随弹珠弹跳六次之后
被夹在教科书的缝隙里
我的睡眠
翻滚了四个轮回
留在了沾满口水的长凳上
/
没有一个位置可以安身立命
四季如冬,我把自己藏在立季之日
白昼如夜,我潜伏在每个黄昏之中
(二)
透明的眼,含有悲伤因子
父母的叮嘱穿了过去
老师的表扬穿了过去
连同学奔跑的灰尘也穿了过去
只有星辰被反射出来
印在了苍茫的夜空
月光下,人们跟着影子回家
我在银河里潜游
(三)
大山,高高的大山
是一面恐惧的围墙
山与山之间
是不知深浅的坑
太爷埋在这里
爷爷躺在太爷坟上
父亲正在垒土
接过父亲的铁锹
第一把土
我不知道该往哪个部位抛去
(四)
县城与老家
左手和右手
金戒指和老茧
它们相隔一个世纪的繁华
我总是被抛来抛去
指甲划破脊背
却没有哪只手会揩去
凝固在空中的一滴泪
(五)
十八岁生日
给我敬酒的人
自己喝醉就走了
送我钢笔的人
没有回过一封信
也没有在我心上留下
她的个性签名
拍我肩膀的人
反手一拍就成了旧照片
十八岁的生日
写诗的人
把诗念给笔记本听
(六)
我常对生活咬牙切齿
它也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
在唇齿间,真理和知识难以下咽
愚昧无知是上好菜肴
大愚若智者,手拉手
吃掉他们自认的幸福
大智若愚者,总是让我哑口无言
他们和我都太蠢
空着肚子,还争着喝西北风
(七)
原谅一只年轻的马
如果它跑不完一千里
原谅一根新鲜的草
如果它不再春风吹又生
绿色的血液啊,原谅我的树
它可能倾斜成一根拐杖
靠在一堵虚无的墙上,轻轻喘息
原谅我的身体,它可能被疾病占领
原谅我的矛,它并非无坚不摧
原谅我的城堡,它并非固若金汤
原谅我的书,总是跳页阅读
也原谅它碎片化的情节,毫无吸引力
原谅我的石头
原谅它总是不原谅我的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