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冬
文/刘小荷
兰州的冬天真冷啊！
我边走边捂着嘴哈气，给手取暖。张掖路上灯火通明，因为我认识一帮文人，或者说是我喜欢文字的缘故，今天，我早早来到这里，张掖路和永昌路十字交接处，兰州文艺之家，杨婷主持的“温一壶月光下酒——墨香读书会”，找了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
我喜欢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浏览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触城市的繁荣，感触人间的冷暖。公交车站牌下站着好多人，一个面对着我，全身只露着一张脸，嘴里喷着雾。奇怪，人群中，居然还有一个别样的女人：长腿、摩登高跟鞋、黑丝袜、超短裙。
我紧盯着长腿的女人，随其步伐，“一二一、一二一”地默数着。一个蓬头垢面、佝偻着的身子，手抖嗦着，像甲亢病人，高声喊着：“打倒美帝！打倒日本！”啊，一个时髦女郎，一个疯子，在我视线里重叠交叉，匆匆而过，消失在人群中。我陷入回忆里。
这个疯子我认识，去年，我经常在皋兰路和榆中街早市看到他。有一次，可能是饿吧，他偷吃了小贩的水果，被人家扁得气若游丝，我把手里给孩子提着的晚餐给了他。没过几天，我在接孩子回家的路上，看到他蜷缩在皋兰路招商银行的门口，瑟瑟发抖。看到我，他好像记起了我给过他饭，露出外翻的双唇，微微蠕动着，冲我友好地笑。突然，他站起来，大声高歌：“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一二一，立正！”惹得路人一阵大笑。
北风凛冽，整个城市仿佛都冻僵了，我接送孩子都是急匆匆的，摆夜市的人们都以跳楼的价格叫卖着。疯子真发抖了，他手抱着前胸，上下牙在不停地打架，蓬松的头发从污秽的脸上垂到耳根，两腿像上了链的钟，在不停地颤栗，破衣服遮不住身体，腿间的隐私暴露无遗，路上的人们视而不见。或许吧，在有些人的眼里，此时的疯子已经与畜生没了区别。他又走到了招商银行的墙角。墙角那儿有一块破布，他盯着那块破布，像是坚持着什么。孩子说：“妈妈，他会被冻死的。”我忍了一下，咬咬牙，以跳楼的价格买了一床劣质棉被。给他盖上棉被的那一刻，他挪动了一下身子，顺手拖拽，盖向整个身子。
马步升在台上讲着他对文学的痴爱：“烦躁的时候，文字就是我的镇静剂，寒冷的时候，文字就是我的小棉袄……”尔雅接了一句：“窗外滚滚红尘，窗内风雅闲话，冷热就隔了一扇窗户。”台下掌声一片。是啊，不就隔了一扇窗户吗？大楼墙角蜷缩着佝偻的身子，双臂紧抱着胸，破碎的衣服贴在身上，似秋天里的蜷虫。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妇女从身边走过，在他身旁驻足，丢了一块钱。疯子僵硬地贴在墙角，萎缩得似一张破布，似乎睡着了。路人仍是川流不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捡起那一块钱跑了，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看见。
参加完马步升老师的读书会，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暖洋洋的。疯子会死吗？我的心头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愿从明天开始，今年能有个暖冬。这时候，110过去了，120过去了，带着一阵阵刺耳的呼啸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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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17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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