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菌
房门一关，化验室里
就只剩下我
和各种奇怪的细菌
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生物
在高倍显微镜下，依然小得几乎没有形体
没有重量.....仿佛只有灵魂——
那些模糊不清的，紫色的，小点
像夜空里的星星，遥远而真实
它们有痛苦吗？它们会绝望吗？
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在不停地分裂，繁殖，分裂
把一个自我分裂成两个，四个，八个，无数个
在一台更大的显微镜下，我庆幸
我有完美的人形，清晰的五官
丰富的表情.....但不知
我有没有灵魂
如果有，它应该与我同龄
身高应该小于1米7
体重大于或等于0
有性别，有洁癖，有爱憎
有身体强加于它的一切
上帝
单人无菌操作台前
他用酒精棉球反复擦拭双手
从手掌到手指，从指根到指尖
哦，他的指尖上有光，他的心中此刻有光
（化验室此刻有光，俨然一座教堂）
他拿起灭菌剪刀，将一颗未知的灵魂
剪碎，轻轻放入灭菌乳钵溶液中
称量，加盖，震荡，稀释，接种.....
他要保证每一个环节都是无菌的
每一个动作和念头都是干净的
他每做完一个检材，都会重新擦拭双手
像对待自己的灵魂一样
“这是工作。”他说
合格品
被紫外灯照射后，空气中
弥漫着着臭氧的味道。
半个小时的时光，仿佛
被蒸馏水稀释过。1微克焦虑，
在乳糖胆盐发酵管中快速发酵......
干燥箱嗡嗡作响，里面的温度
最高可以达到三百度。
他内心有过这样的烘烤。
他坐立不安。“这么干净的地方，
我究竟是怎样存活的。”
他奇怪自己，居然在这里呆了五年。
检验报告每天都千篇一律：
菌落总数：0；大肠菌群：小于30；
致病菌：未检出；结论：合格。允许出厂。
在产品名称一栏，他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星期一
接种好的试管和培养皿，
都送进了恒温箱。
一天已经接近了尾声.
但一周才刚刚开始 ......
“倒霉，它又来了。”
两名女同事一边偷吃
送检的样品，一边谈论着
各自的生理周期。
而他还在洗洁精的泡沫中挣扎着
“我在试管里接种了一个恶念，
你们明天等着瞧吧。”
干燥箱还在嗡嗡地叫着，像一只
飞进化验室的苍蝇。
重点培养的细菌们，在恒温箱中
快乐地分裂着、繁殖着 ......
他把洗好的试管全部倒立
在试管架上，把星期一倒立在
三楼窗口的阳光中，像一块还在滴水的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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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24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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