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年记
1.致父亲
十几年了,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白发丛林里,她是他最深的一根骨刺(与生俱来,与死俱来)
他的墓志铭,就是她狼藉的平生
朝秦暮楚的亲人和异性,互不相识
的美貌。一样难以辨认
膝关节皲裂的疼痛,饥饿夜晚发冷的粥
工地上,趋于凝固的灰土。是一日三次的药剂和女人
无法治愈的肾虚
在这个春天的末端啊,他多么忐忑
多么迟疑。他走啊走啊,像堵在风口的一阵风啊
不断扩大空虚,瓦解深渊底部的回声
2.致少年
对秋风缠绵的影子举目无亲,孤零零地挂在
旧月亮睡着的枝头
栅栏、野花,圈养的蝴蝶,
归去的雁群十分,十分地遥远
我们的眼泪细不可闻。悬于
人世,无光处
樱花的血小板,天空上花眼睛的风筝。我是经他放生的
第一首诗歌,唯一一首
3.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晴朗的油菜花,一直返回天空
停于谁笔下湛蓝的大海
渗透。走向荒脊和贫寒的故土
骨瘦如柴的诗歌、归潮时奔走相告的沙石,互为陌路的浪花
她们一样老去。一样白发苍苍。
一样倾慕世俗,比如头顶
一枚黄昏,穿金戴银的老妇人
怀疚。
是越来越高的大厦,压在大地孱弱的脉搏上,下作的轰鸣
我不在此处活着,也
不在别处活着。这人世已无余力
过问,一粒黄土的归隐
4.陌上人如玉,故国无少年。
不确信某一天,你看到的我和我看到的你。
这世间,该落的花还是要落,归寝的黄昏,再次醒来。
我们最初钟情双亲和自己
然后善变,和归隐。
5.后来。
后来,当我们留世的书籍
尸骨未寒的遗稿。被谣言再次提起,放置在阳光丰盛
的祭坛。你会怀疑光阴,你会难过
你会,在墓前为我准备一枝鲜花
月光中妊娠的雀斑,会有伐桂的声音。
2016.3.17 苏陌年 初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