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尘轩 于 2012-7-18 14:16 编辑
尘轩短诗选
大地书 季节也会痛下狠手，和万物做以了结 田野里结满野果子、山豆角、花蘑菇 草丛里，结满虫子的叫声 它们摩擦身躯或翅膀，让粉尘跌进土里 地面上有井存水，有房屋生烟 院落前后的干土地，旱出褶皱 一些狭小的缝隙，逐渐裂大 像父母龟裂的双脚，长出疼痛的种子 一些人路过野地，辨认草药 喂养陌生的男女，成为乡间的土医生 行望闻问切之术，接近苦痛的肉体 有农民路过，活埋一万斤种子 随着生长的节奏，呼吸声在上空回流 于大气和磁场中行走，点响哔剥的脚步声 大木桶担水，浇在贫血的故乡 安放潮湿的乡愁，在苹果树上点灯 自由得，像一首脱口而出的短诗 在一张虚无的纸上，从上半阙爬到下半阙 很多人提着椅子行走，他们是农民的子嗣 遇见夜晚的绝对值，就会坐下来编织草灯 在大河上下，走过来，走过去 如时间掩埋矿藏般，将死者填入土中 隆起的新屋顶，铺满草皮 只有蜡黄脸色的孩子跪下来说：入土为安 男人居左，女人居右 画下纵横的经纬线，布好棋具 观棋者磨亮发簪，唱起荤段子 最早的占卜者，贴画上墙 写好随性的象形书，描写物类 垒好别致的空盒子，拴好枣红色的马驹 屋顶上的灯，照见了大户人家的猫 一切的矛盾体，都留下一个背影 黄昏中，一群鸟在枪声中离开天空 有人站在大地上，仰望星河
病 毒 病毒在体内飞行，像声速，也像光速 病毒遮盖住光，像日全食，也像月全食 从古旧书店出来，左拐三十米 巴士带走我，也带走对面剧场出来的人们 他们是谁？将要去向哪里？这与我无关 与我有关的，需要在下两站停下来才能知道 携带着上百个夜晚酿就的疼痛 靠近白屋子、白床单和白褂子 医生不了解我，只了解我体内的病毒 他用仪器与白药片，和病毒鉴定阶段协议 一个疗程，两个疗程，三个疗程 谁知道病毒在我体内打开了几个房间，几扇门？ 谁知道病毒会不会搓麻、K歌、嫖娼？ 谁知道病毒会不会抑郁、癫狂、自杀？ 谁知道病毒会不会再染病毒，平方着扩充领土？ 隔着皮肤、肌肉和骨头，谁知道呢！ 依依呀呀……病毒在画满逗号处停顿下来 喘息、进食，再继续寻找下一个逗点 试图耗尽我的力量和热度，画我为句点 记得读初中时，我在显微镜下见过细胞 规律地，铺满在指甲大小的圆葱片上 其形状让我想到海藻、游虫，更想到病毒 或许，那个时候我就把病毒想进了体内 只是，病毒当时正如我一样——不爱运动
那只鸟记得来路 很多事物在缓慢飞行，例如恐惧 有一双颤栗的、暴突的眼睛，盯着我 在放大的瞳孔中，有一种磁卷走我的意念 是空白的，在宽大的空间里收拢界面 被很多这样或那样的细节重伤，喊出疼 那邻近夜晚的虚空里，有一段时间被命名 我叫它，恐惧进行时 推开你们的掌声，在一条街上独行 成为这座城市中行走的钉子，一点点钉向远方 尽量保证内心碎片的完整性，虽然不用粘合 我依然像墙外的鸟一样，飞落下来 把一些空中没有的食物，填进胃里 一直继续着，保持完成选择题的姿式 恐惧埋进体内的时候，并不知觉 但略微知道，有一些缓慢飞行的事物 正一点点地死亡，而后埋进厚厚的土层 我像一只鸟一样，有时需要按着来路飞行
走过来，孩子 你游荡着走过来，孩子 你说，倒叙一点也不透明 还是愿意正着顺序被时光滤一遍 回忆有时是多余的，不发光物体想来都一个颜色 只有黑亲近他们的肉体和肤色 一些信仰滚落在地，平凡得没有力气 你假装盲着双眼，绕开他们 怀抱中，一颗心脏在小心翼翼地跳动 血液冲击血管，声响 和夜晚涌上来的潮水，十分相近 被海水浸泡的鱼群爬上岸来，脚步声轻微 它们集体浮出水面，钻进黄昏的缝隙 有一种力量在召唤着他们，状如吸盘 走过来，孩子 这里有一种比岁月更老的东西，在复活 乌鸦，和死有什么关系
风吹着乌鸦的羽毛，本体与喻体杂乱着 被啄伤的夜晚，在黑暗中藏着多种可能 包括，死亡和死亡的前兆 四月就要来临，假象棺木般一字排开 拖拉着自己的遗体，我们不肃穆也不荒谬 一只乌鸦来不及明亮就飞走了 死，或许可以像它一样死得远一些 乌鸦在影像中出现，被人指认凶残 但，你哪只眼睛看到它与死有什么关系 它只是夜晚的拾荒者，衔走词语的气味 而后，驮着自己的遗体继续飞行
给自己一个身份 每个人出生时，兜里都揣着两把骨灰 两把门钥匙般，一把交给自己，另一把交给别人 葬礼的细节像历史的细节，写在一张白纸上 如乡亲们从村庄走过，一切将结束，将开始。 毛发和皮肤，开始依据乡亲们的本色 从本色出发，继而研究生命的细节 并与杀死牛马的人，一起指控长出泪腺的动物 指控他们的软弱和可怜，指控他们丢失身份 他们捡拾身份的动作，不如拾起钱和食物般娴熟 像放置在墓室的蜡烛，有些缺氧和危险 在墓室门口，指认自己的身份 一如，在时间的缝隙插上一道灵符 丢到今生陌生的片段，在来生衍生镜像 给自己一条河流的身份，在民谣里闪动乡亲们的表情 给自己一个穷人的身份，在每一粒种子上镶嵌嘴巴 而后，把身份写进大地的衣兜 告诉这个世界：我也有根须！
屋顶上，这些冰凉的鸟群
又是秋天，最先凉下来的仍是高处事物 包括屋顶上散落着的，从天空俯冲下来的鸟群 风掀翻羽毛，摊开北方一整个秋天的温度 离离落落，高高的蒿草干枯下来 最后的蚱蜢，尖叫着跳进鸟群的肠胃
躲过一天温热的档口，风仍是猎猎地吹 鸟群在屋顶散成：逗号、顿号、引号、省略号 偶有停在天空的一只，许是风筝，与鸟有关
我忽地想起，乡下老家小满这天： 鸟群被翻译出来一样，落满柔软似水的村子 扑进四面的林子，身体冒着浅浅的热气 扑进五月的稻田，胆大的落在草人上面 母亲说：“小满了，打鸟的孩子多了起来！” 于是好心的父亲，收留了屋檐下的房客 鸟鸣稀落，果子大小的巢于夜晚亮起
盯着屋顶上冰凉的鸟群，忽地 想起童年的晚上，总会闭上眼睛数鸟：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直到梦生枝桠，落满烛火般的心跳 阳光跪在屋顶，打探着未归者下落 偶有谈论春天的鸟群，许是候鸟 偶有谈论冬天的鸟群，许是留鸟
未归者，再也飞不到回归线及小满这天 能够飞回来的，留下来关照大地 为了复活一个又一个黎明，一个又一个春天
退 场 离开河流，离开水 离开搅动咖啡的声音 油画中的空杯子站在墙上，被灯光 注满。一首诗的时间此时若有若无 暮色试着淹没街上的物体，又渐渐 拧亮路灯，雕出天亮前静止的一切 身体中晃动着词语，写在空气中 大写、小写，繁体、简体 从左向右，从右向左 夜晚晃荡着叫卖声，在城市的胃部摩擦 出租车、路边摊、小旅馆、按摩院 从南向北，从北向南 从嘴巴抽出来的秘密，大于真实 俯身寻找灯火的人，只看到被灯火拉上的夜晚 在漆黑的现场，看不到舒服的表情 巴士车窗拼接出来的，像极了站在墙上的杯子 被反复注满，被反复倒空 于是，站在街上的人都觉得不合时宜 因为，灯火不久将要熄灭
像河流一样寂静 阳光劈开河水 一断流进祖先体内，一断流进大地深处 两个河流走在路上，他们相互手语 河流一直在怀疑来来回回的方向 怀疑水的温度及深度 我们看到河流的奔跑姿势 却未看到一条河流静谧的内核，灵性的符码 河流静谧的声音，不能大于风的声响 时刻在一滴水中沉思 把安静的自己从疯狂的奔跑中赎出来 河流在经过大地，从灵魂里长高 当一条河流被撕成许多条河流 在风的吹打中出发 以上善若水的姿态走路 走进芦荻的音乐，走进大海的呼唤 河流一直在孤独的奔跑 撒下一路无形的骨灰，在寂寞麦芒中发芽 在寒冷的北风中，变成冬天的骨骼 和人民一样寂寞 在冰的骨骼下面前行，完成一次渺小的冒险 晚 安 晚上一个人回家，开灯的动作越来越少 只要一开灯，关灯只在次日清晨 我不惧怕躲在角落里的黑暗 更不惧怕一面镜子在夜晚照见多少恐怖的表情 这是一种习惯，一如吸烟或喝酒 吸烟或喝酒的人从不惧怕植入骨腔的毒瘾 如一个喜欢黑夜的人 从不惧怕把自己单独放进煤黑的夜里 从开灯和关灯的一种习惯开始 在黑夜里，将打击黑暗的力量打进体内 在出租屋里，把最后的烟蒂和空酒瓶放下 紧盯着黑色在夜晚逃跑的线索 在出租屋里，我有一种被驱使的感觉 我对着镜子里的黑影子说：晚安奴隶！ 晚安，躺在自己影子里睡觉的人们！ 晚安，在昨天寻找明天入口的人们！ 晚安，在一张纸上行走的人们！ 晚安，在阳光路上走着走着就消失的人们！
作者简介： 尘轩，本名，谭广超，男，生于1988年1月8日，吉林省松原市扶余县人。“我们——北土城散文诗群”成员、吉林省首届80后诗会发起人兼总策划。文字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散文诗》《诗探索》《大诗歌》《新世纪文学选刊》《草原》《延河》《诗林》《燕赵诗刊》《中国诗歌》等。著有诗集《左手村庄右手爱人》《拉伸灵魂的维度》，小说《摇晃的青春》等。现居长春。 通联方式： 地 址：长春市宽城区亚泰北大街与天光路交汇处（科普印刷）马丽丽 转 谭广超（收） 邮 编：130000 Q Q：328986009 电 话：13630584984 | 
发表于 2012-7-18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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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8 14: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