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法 于 2016-4-15 12:39 编辑
“华语网络诗歌大赛”【第二期】参赛作品公示暨初审评委投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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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作品】：
01 北京时间
你的太阳，可是后羿射落的
三足乌？已从西边飞起，九神巡天
你的女人，是水。流淌如河
她的青春是稻子
你的男人，是土地。稳固如山
他的壮年是麦子
海水西流，在你怀抱里砺炼成金
在昆仑之外，还原为雪
你的夜晚，从不黑暗
就像，别的白昼从不光明
你的河山，正值盛夏
欢歌之际
向日葵与罂粟争相开放
水稻与麦子，全被阳光点燃
升起了
两柱弯曲着脊梁的，炊烟
02 那些有关敬畏的人和事（组诗）
◎晒太阳
阳光和煦，适合晒一晒爷爷和二叔
适合把庄严的祖先
请出来，在空地上薄薄地铺开
二叔死于糖尿病
爷爷死于衰老。再之前的
我不认识，或许死于贫穷
他们有很多话要说。这些面孔相同的人
还想听一听新鲜事
我说我过着好日子
他们抬起头
跟槐树枝一起发光
◎眼睛
被时间几番撕扯
这把等价于泥土的灰，就有了
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后委身于木头和砖头的灰
在人间留下一只眼睛，鸟巢一样
悬在村庄头顶，敬畏者才能看到
它们视野清澈，照看着村庄
一件小事都不放过
◎二叔
二叔开始挖坑的时候
我二十岁，已经做了城市的孩子
他挖坑的身体
越来越瘦。瘦得不能再瘦了
就把自己放进坑里
当时，我在场
看到惨白惨白的二叔
风一吹，就要飞起来的二叔
毫不费力地走进去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一生中最轻最瘦的二叔，那一刻
心里最踏实
◎核桃沟
核桃沟从不种核桃
核桃沟只有几块
不规则的田地和许多不规则的石头
据说，那里有半亩属于我的沙土地
朝阳，适合种植花生
我很想去看看
从地里抠出属于自己的果实
我更想把它认领回来
安在城市的一个角落
但是，那块地里埋着爷爷和奶奶
还有新鲜的二叔
我不能毁了
他们在乡下的好日子
03 《我和乞丐成了熟人》
每天路过
手，每天伸向我
我也每天伸出手
我得每天路过
天长日久，点起了头
日久天长，放下了手
今天，我又路过
他送我一袋山货
04 《一粒米的走向》
一粒米如果看透了生活
不走出糠壳 不放弃
自古抓紧的那片泥土
那一定又能长成一株新稻
顶起属于自己的天空
将风摇弄 听虫鸟鸣唱
一粒米却不愿再守住乡野
还将一粒粒米
推入筐 拉入袋
上汽车 进火车
赶赴城市
一粒米的心思
全被膨胀左右了
一生透亮的白 开始
奔向全新的水深火热
结果被嚼碎在牙齿间
只剩那些肠胃消化不掉的渣滓
被还给了泥土
05 《梦中的父亲》
每年也就两、三次，总在我熟睡的时候
你倏忽走进我梦中，有时你望着我笑
有时很严肃，而更多的时候则是
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知道，两鬓斑白的我仍不能让你省心
就像那些日子，你总在我熟睡的时候
悄悄溜进来，帮我掖掖撑开的被
盖盖露着的腿
我想，你一定是在偷听我的鼾声
看与那时有什么区别，鼾声长了还是短了
轻了还是重了，然后，你总是带着遗憾离开
我怎么也喊不住你
06 《放风的日子》
空气稀薄，是因为人满为患
小黑屋子里，有许多渴望自由的
眼睛，闪烁着混浊的光芒
我是其中的一分子，我是他们的室友
或同伙。我与他们一样，奢望
穿过层层铁门铁窗，把禁锢的身体
射出去
我期望，放风的日子早点来临
假如我再次犯了错，我会失去唯一的
机会，失去在操场、在走廊，在
阳光空气新鲜的地方，吸烟，说话
或者散步
所以，我要把自己像处女一样
封存起来。绝不让半点欲望，放荡
流失三尺以外
07《慢慢疼，慢慢长》
怀上你的时候
除了惊喜，还有慌乱
我还没玩够呀，怎么就上了你父亲的床
娘说：是和你有缘呢
我信了。从此不再奢望月中桂树
能抛下一根长长的红线
你五个多月了
我仍一脚把你爹蹬下床：滚
可，还要慈爱地拍拍你：宝贝，别惊慌
那一天，你迫不及待地要来看世界
我多疼啊！汗珠子可以养活
咱门前的老桂树。当第一眼
看到粉嘟嘟的你
疼，都挂满了桂花香
你一天天的长，疼爱也一天天的长
门前桂树的皱纹又深了
把我遗忘，在
你放学的路上
柜中珍藏的花布裙老了
对着镜中的这一缕白发，心
怎么和那年怀你的时候一样慌
孩子，你慢些长，什么时候可以陪我
找回旧时光
08父亲的牙齿
小时候，他曾经用牙齿
咬下土匪的食指。年轻时，他曾经用牙齿
咬破了豹子的胆
他还以牙还牙，咬断过一条
毒蛇的七寸。甚至，他还咬死过一个
上门索命的鬼
父亲一辈子最大的功劳
就是用毕生的力气，咬下了老房子
背后的半座山
然而，他却未能咬碎天降的悲伤
女儿病死在怀中的那一年，一夜白了头
牙齿，一颗接一颗掉了下来
后来，他用仅剩的三颗牙齿
把我送到了遥远的青海。它们返乡的途中
全走散了，再也没有回到他的牙床
当我再次见到父亲的时候
只见他的嘴里空空荡荡，已嚼不烂一滴泪珠
咬不住最后一寸光阴
09画 眉
在雨季，在热带的丛林
在寂静的清晨、晌午，太阳落下去的傍晚。还有不眠的夜
青春。饥饿。幻想。梦……
它的声音好听。它唱歌教人
忘不了
它酣睡的舞姿优美。它有迷人的翅膀和微笑
它爱美。它画上一圈白色的眉
它让我触到童年的模样
有时，我们很近。我一伸手
就可以抓住它
有时，我们遥远。仿佛
在梦境
有时，它把我看作一只鸟：或者是一只
麻雀，或许是一只猎鹰
有时，它把我看作一颗柿子，成熟的柿子
只啄食我的柔软，不知道我还有的坚硬
10祖国，竟被我喊疼了多年
把旷野的石头一块块码起来
不怕超负荷，不怕阴影没过头颅
我要爬上去，要与一只鸟比试高低
我就是想让祖国知道
远方有个人，再用一生的力气
观察蚂蚁是怎样追赶时光的
爬了多少山，过了多少河，流了多少汗
我好像全然不记得了
我在日夜碾磨生活粗糙的细节
寒来暑往，消瘦了，迟钝了
常犯失眠症，窗外的月色不再吸引我
笨重鼓锤敲打体内疲惫的钟点
祖国也有头疼脑热的时候
需要打针输液，恢复健康的体力
我有些任性，我还年轻
要娶妻生子，要工作挣钱
日子还要一天天过下去
我不想麻烦祖国，我的爱属于祖国
我有个习惯，当有疑问的时候
就站在地图前仔细端量，热血直往上涌
地大物博的祖国，竟被我
喊疼了多年
11 菜市场
菜市场展示蔬果的笑容
一根葱与一棵白菜打坐一起
目睹蓬勃现实
淋过柠檬酸的莲藕，皮肤一般嫩白
有人摸了一下，摸不出一把心跳
洒过保鲜粉的葡萄，珍珠一样鲜艳
有了尝了一粒，吃不出一点异味
我提着良心
默念着道德的名字，没有回应的
好像我不适时宜地误入了草丛，踏着的
句句是风声
这时，一只老鼠从菜市场暗处出现
无人踩它一脚，见它可恶的样子
也没有人人喊打
我提着我的皮走过，有人露出异样的目光
我的皮我保管着
一旦被别人巧取去
不敢保证不会被卖掉
12 酒后，访蒲松龄故居
蒲老先生，我来迟了
来迟了三百多年
在二十一世纪的第十五个春天
我是喝着你家乡的酒来的
我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我一路走一路喝
这酒，竟让我醉眼朦胧地看不清
前面对百姓指手画脚的那位
是人是妖
蒲老先生
我与你是那样相像呵
三百年前，你住在你的破茅草屋里
写字取暖
以一部《聊斋》当歌
醉了几多后辈
三百年后，我住在老工矿区的危房
吃着地沟油和沾满农药的素菜
做几首小诗为酒
迟迟不肯醒来
我们又是那样不同呵
你寂寞时，有青山绿水
有善解人意的狐妹做伴
我孤独时，只有肩挑着一家人
柴米油盐的重担
望着雾霾沉沉的天空自说自话
来，蒲老先生
让我们坐在你的柳泉边
聊点高兴的事儿吧
我带来了前些时朋友捎来的南方绿茶
不知你这北方的汉子
能不能喝惯
13 《想你》
心里默默燃烧着火，
你的名字在把火拨动。
而因这火无法燃及到你，
桃花和云彩纷纷落下。
14 《纪 事》
（一）
姥爷在老宅子里，守着后院
阳光很窄，梧桐树下
蚯蚓只在晚上钻出地面。倒下去的房子
就那么倒着，在院落西边
埋着民国和五十年代
房子倒下去之前，雕花家具运到山上
冒火、冒烟、吱吱地叫唤……
那是五十年代，勤快的人都在炼铁
姥爷守着后院，种芍药牡丹
很多年后的一天，我去看他
他戴着黑色毡帽，在梧桐树下
用彩纸做柜子和房子
给刚刚死去的那个人烧
（二）
在去东尚庄村的路上，母亲一直在述说
姥爷的五十年代：捐房子、捐地
拒绝做外县的粮食局长……
我不相信，那个把自己从地主捐成中农的人
那个谢绝新时代好意的人
就是我认识了十年的
瘦老头。前街胡同口
姥爷从对面走过来
他刚在供销社赢了两块钱
顺手换成酒和肉，在拐弯抹角的
秋风里走
酸枣木拐棍闪着旧光
看见我们，他笑得那么美好
（三）
姥爷带着我去看他的地
那是百顷良田，绿油油的庄稼、绿油油的坟头
拥挤的时代一闪就过去了
那么多人
在姥爷的地里生根发芽
田埂上，苦菜花噙着露珠
他没告诉我
地底下到底住着多少
热乎乎的虫子。姥爷走的时候
抱着三角砚台和秃毛笔
院子里的梧桐树，据说是1961年栽的
姥爷急匆匆地钻进去
1961年的树，吱呀一声倒下
15 剥芒果采风
剥芒果。也可以提及占领，甜自然是先到达一步
确认这是圆还是椭圆，像手中陷阱。我一跌落就到底
金黄的汁蠕动。比水讯还短，稍微比花期长些
我出现在赶集的路上，眼看隔着雨水。那头还青得厉害
其实想来芒果更甚。靠海的地方容易忽略咸味，我不妨
回到果园里藏个恶作剧。现在，剥开芒果，指出那个人
果核硬得出乎想象。恰好芒果的记忆先追到的我。整个下午
摇着橹，不拘于果肉的界限，河道趋宽。我离岸，又着陆
16 卖菜老妇人
春天里她总是包裹得很严实
慢条斯理地去除菜的泥土
在街头
在一个小小的三轮车的空间里
葱 姜 蒜 辣椒 蕃茄 萝卜
没有你想要的 提供你必须的
平凡的生活
老妇人日复一日地去除菜的泥土
精确地估算每分钟的人流
包括与水有关的蒸发
与日头有关的倾斜
总是贱卖最后一斤疲软的残霞
总是在天色将晚时候回家
总是在夜里梦到
它们扎根 抽穗 成熟的一生
17 时钟
一条长腿，一条短腿，一条适中的腿
一条粗，一条细，一条普通
长腿走得最快
短腿走得最慢
长腿走一圈的步子最小
短腿走一圈的步子最大
三条腿从不碰头
却永远在一个圆圈里
18 《穿套装的女人》
3岁，不尿裤子
5岁，自己吃饭
18岁，学业有成
30岁，主修好母亲、好妻子，另外兼修好儿媳、好女儿
好小姑、好姐姐、好知己、好纳税公民、好对手
40岁，有傲人的事业线
50岁，每个月大姨妈准时来报到，还有没有提前退休的健康证
60岁，还有男朋友
70岁，还能自己开车
80岁，还能自己吃饭
90岁，还不尿裤子
100岁，还没有挂在墙上
300岁，还在墙上挂着
穿套装的女人，唯一一次出轨
我们原谅她了
那一次她穿了一件自主设计的
休闲装
在梦里
19 天地人神
寒来暑往，
是天在彰显至善，
花开花谢，
是地在感应上苍，
潮起潮落，
是天地默契合作，
乐极悲生，
是人在逆天而行，
天人合一，
是神在昭示众生！
20 《糖》
再说起爱情，我还会笑
但是
心跳不再加快
就像倒进白开水的
一小勺糖
生活依旧平静而透明。除了
那些越来越淡
越来越叫人难以释怀的甜
感谢那个给我加糖的人
喝完眼前这杯水，爱情
还将在我的身体里继续阐释
甜蜜的意义
21 你的这块石头，我捂不热
你的墓园 像一个句号
还能说什么
二月在荒芜里苦熬 我在虚构春天
这是你的坟头 荒草苍白柔曼
卑微的毛刺 干枯的枝条竟泛着刀剑的冷锋
想起你稀疏的白发
墓碑是你最后的遗产 不能拒绝
父亲你不知道
你的这块石头 我捂不热
22 《最后一片叶子》
寒风中 我路过一棵树
枝桠依然健在
只是掉光了叶子的枝条
就像父亲手背上裸露的青筋
再次面对寒风的摧残
一只麻雀站在枝条上
就像最后的一片叶子
使劲地在叽叽喳喳
我听不懂它在表达什么
我只是以人的思维在判断
仿佛它是在召唤同类
或者是在诅咒这刮骨的寒风
23 《气象》（组诗）
《风》
风挟着剑气，分几路包抄
推倒靠山，揪出老虎，吹落帽子
风过庄稼地，掌声雷鸣
《雨》
雾茫茫一片，斜着横着飞，锋芒毕露
陈迹新伤尽现，欲洗尽天下血
菩萨眼中有泪，滴——答——滴
《雷》
马蹄隐隐，复活沉冤的魂灵
战靴碾碎谁的梦？愕然坐起
风云际会，那面燃烧的大旗写着正义
《电》
天空中的玻璃裂了，碎了
上帝的思绪乱了，他怒了
伸出手，想揪出人间黑色的邪恶
《雾》
隐去丑陋的嘴脸，尘世像梦一样美
我们深陷弥天大谎，睫毛上闪着泪
褪去纱裙，阳光让我们认清真实的自己
《霾》
你们戴着口罩、撅着屁股，排气
将烟斗伸向天空，于是我长成欲望的
模样，紧紧地扼住你们的脖子
《雪》
无法突围，千万素羽天地突袭
带着神谕，覆没来路、去路、天下路
人世唯茫茫
24 《你的华尔兹》
盛夏的蝉鸣伴着风声轻轻
在黄昏色的墙上，投下了树叶的影子
我看见你走来，阳光在你的周围转动
像一首歌落在你深色的衣裙上
我看见你走来，在光与影的空间里
仿佛看到一个少女，轻盈地起舞
一步一步地跳着婉转的舞步
时光荏苒，落英缤纷又充满忧伤
黄昏色的墙上，树叶和你走过的影子
像一首歌落在我难忘的心上
那时，我偷偷看了你一眼，看到
你美丽的舞姿，还有你欢乐的笑容
25 《速写故土》
远离故乡之前，我倾诉了关于母亲的疼痛
爱的供养至高无上，热泪盈眶
照亮母亲的白发，我无能为力
关于一场笙箫别离。父亲的咳嗽声
参杂了烟草的味道，又如
古稀老人的双手，青筋暴起
如今，生活成了感叹号
每况愈下，油生一种苍凉的曲调
儿子，奔走他乡，为爱沉沦
把故土抛在光明之外，雪月风花
不再是大山那边的向往
村庄静谧，女人黏在土炕
为食物呆滞，为一场春雪沉默
田埂上的枯草，一片狼藉
蝼蚁在缝隙间苟且偷生
衔来粮仓的麦子，度日如年
小孩在玉米地欢聚一堂
奔跑者，歌唱者，由小长大到死亡
短暂的生命都在消耗在田野
离乡不归的小伙，背负不孝的名义
出轨的女人被五马分尸
寡妇门前，一直都是门庭若市
落叶归根，带来晚秋的悲凉
不孝不睦，不仁不义，贫穷与
混沌摇曳着村落，故土，陷入困境
26 【十四行诗】艾兰.库尔迪的美梦
湛蓝的天空下，地中海的阳光何其明媚！
天鹅绒一般柔软的碧波在枕边轻轻荡漾，
仿佛婴儿时代的摇篮，晃悠啊，晃悠，
头枕舒适的沙滩，我在彼岸安详地等待......
爸爸，妈妈，哥哥，我们一家子终于上岸了！
用不了多久，就能与天使般的蒂玛姑妈团聚！
哦，美丽的加拿大！美丽的安大略湖！美丽的天堂！
天使在天堂门口美目靓笑，手捧灿烂的鲜花......
不再有硝烟弥漫的悲惨！不再有血肉横飞的画面！
不再提心吊胆，不再忍饥挨饿，不再悲催忧叹！
小哥哥，到了天堂，再不许跟我争抢蛋糕和糖果！
永别了，悲哀的祖国！永别了，苦难的童年！
永别了，矮小破旧的贫屋，满目疮痍的家园！
我在天堂的美丽海滩静静安眠，自由遐想......
27 与父亲有关（组诗）
父亲在一杯酒里醉倒
今夜父亲只饮了一杯酒
这杯酒让他酩酊大醉
含混不清的话语
在迷蒙的春雨里
将我的心打湿
这不是一杯平凡的酒
喝过这杯酒
父亲就要开始总结人生
那些风尘、血汗、理想……
都将停止发酵
这一杯酒是最后的
最醇正 也是最烈的
酒打喉咙过时
父亲的皱纹开了个碰头会
这样的碰头会他们会常开
医生已给父亲下达禁酒令
今夜父亲在这最后一杯酒里醉倒
他嚎啕大哭
但他的眼泪也无法发酵
父亲与土地一起消瘦
树木已经长到天上
房子盖住大片大片的土地
各种花、草、虫子以及我
都长肥了
只有土地和父亲瘦了
宽带
宽带一年一千多块
那是十几袋麦子的重量
在网刚刚连上时
父亲的高兴劲儿
像一条鱼被网住
今年我搬去了市里
我要将家里的网停掉
父亲一根烟将时光抽得老长
他要将网留下
我说还糟那钱干吗？
父亲没有回答
只深吸一口烟 扛起渔网
东河的鱼到底少了
但是保留的渔网里
总有几条还会游进来
28 墓碑
城楼上。孤赏这黑寂午夜
几十载了。白日的喧哗更让他安魂
他想回到彼岸的躯体里
耳畔，又响起那地动山摇的欢呼声
一方岩石挡住了他。像无数只手
攥紧的拳头，上镌金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29 卖、传、推、盯
1、
只剩那份美丽还悬挂在孤零的绿枝上
菜鸟的吆喝连同鸟巢一同从冬眠的柃木上散去
拓荒的游民携带母氏部落的原始习性不会更多的表白
占领制高点安下一颗传说中惊恐的心脏
明天的太阳不出意外还会从向往的方向眷顾眼前的这片汪洋
假寐的狼群惊落一堆雏鸟
冒着绿光消失在月影的背后
如果女娲神显，引绳之人也该学会专心用手抟黄土
将雏鸟幻化成形
幻化成人形
也许还可以幻化成人精
我掰去柃木的叶子嫁接一朵美丽的吊兰扦插在黑色的泥盆里
2、
我从一片繁忙的山林里走出，留下赤足的印记
我在荒芜的旷野里庆幸得到一片蓝天和白云，就像燧人氏得到了木火
狂奔落下太阳的尽头，一片死海连接月亮
岸礁的盐田呈现死白，搭上一只盘旋的海鸟
浪花的尖头，一颗孤独的灵魂在飘散
升上天空落入大泽，急曰邓林
在我深夜的梦中
胜利的火落魄成灰烬
大锤小锤的锻打声充塞耳孔
全身钻出鳞次栉比的铁剑
一张模糊的脸和一张清晰的脸包合住残缺的颅骨
3、
我站在无极的雪峰上，专侯一首曲高
昨夜蹩脚的风头让我庆幸占领一方仙境
蓝天、阳光，白雪、寒冬
在很多人喊破喉咙的时候。
候鸟飞飞停停，完全在乎一方水草
可我不在乎
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家的女人指着天说，天上长了眼睛
还记得隔壁家梨树只开花，不结果
还记得冬天掉进水塘，湿鞋甚至湿身
还记得夏天偷食刚开花结出的西瓜
还记得秋天有个姑娘用针线穿起落地的红叶
那一年春天，很多老人逝去，带走很多预言
吴承恩说：那个穿着红肚兜的男孩捶三下鼻子之后生出了毛猴也灭不了的火
我说如来佛祖的手掌只会向上托着，仅有一次例外
我不会削骨，也不会换肤，连最起码的时髦也不会赶
我羡慕整天在桥头混的那个乞丐，他可以明目张胆地看车里穿着最性感的女郎
而我却故意躲开那些最时髦、最性感的体验
我知道堤堰决口了，口渴得厉害
4、
群发一封不留地址的信件，内容惊奇、怪诞
再搞一次失踪，留下一堆谩骂和埋怨，就象无影的风
让古老的寓言重复说去吧。
没有方向感最好，没有被关注的目光最好，闭目养神最好
石磨磨光了牙齿照样还会有人去打主意，拿出来展览，放到私人博物馆陈列
当然这种陈列比拿身体甚至器官陈列更好。
我很奇怪，烟熏辣草可以驱赶蚊子，可蚊子却喜欢在辣草中生长
我躺在夏夜的蚊帐里，眼睛盯着水库的闸口，生怕这缺水的年头有人擅自开闸
月光告诉我没有，爷爷也告诉我没有，风儿也告诉没有
我在假寐中熟睡。
一朵美丽的花从开放的水龙头里绽放，开得鲜艳诱人
第二天我的躯体躺在堤堰的决口上，鳞次栉比的铁剑被冲刷得闪闪发亮
30 《异乡之歌》（组诗）
一·
异乡之乡愁篇
沉默的灯光，不说一句话
透过午夜的窗口
寻找月亮
夜空中还有几颗散步的星星
为失眠的乡愁
借一些牵挂，燃烧起寂寞的泪花
二·
异乡之离别篇
昨天的叮嘱
在昨天的路上发芽
挥手的一朵白云
像似激起了心底的千层浪
多想再加一段旅途
不让离别的泪水痴心的溢出
三·
异乡之相思篇
酒杯在小桌子独饮
椅子旁边
醉倒一个个贪心的空瓶子
有一首经典老歌
从喉咙里踉踉跄跄走出来
却被一块薄荷味的口香糖黏住不放
四·
异乡之孤独篇
自导自演一部电视剧
没有剧情可以感动观众
从微信上摇一摇
惊醒了多余的耳朵
清风细雨
让我即做主角又演配角
31 清洁工
一条路，躺在那
想扶，扶不起
只好为它，擦擦脸
她擦着擦着，就哭了
这条路，像她苦命的孩子
路面，有垃圾，有流言
也有人生的希冀
她去捡，没捡着
一辆车，从她身上压过去
她来不及痛，便死了
落在地上的扫帚
随同她的命运
被另一个
清洁工，悄然
捡起
32 母亲（组诗）
《打盹》
母亲老了，喜欢坐着打盹
这是年轻时留下的习惯
那时母亲操持家务，做着农活
随时，一沾床就会进入梦乡
活儿，总做不完
母亲只能匆匆打个小盹
在短短的梦里，她银镰一挥，麦粒就归仓了
针线一飞，孩子就长大了
母亲老了，只要打盹
就梦见远方的孩子们
在麦浪翻滚的季节，向她奔来
《那时灯花》
娘，开灯花了
我把灯举到娘面前
嫌费油，娘用针将灯芯压了一下
屋里更加黯淡
娘，又开灯花了
明天要来亲戚吗？娘看看灯
摸黑到鸡笼边，把母鸡们屁股摸了摸
说，明早看住，别把好菜丢外面了
娘很满意母鸡的肚子
不像她打了补丁的衣兜，只能掏出
做农活时，落进去的灰尘和草籽
灯花盛开的日子
皱纹与白发像债主，讨要
两手空空的母亲，尚还年轻的岁月
《母亲的菜园》
腰病好些了
母亲种的豌豆，莴苣,大头葱……
重新占领荒芜的菜园
得知我们要回去
她更起劲了，追着阳光松土
迎着风声浇水。她侍弄的菜
不顾将被摘走的疼痛，人来疯似的绿着
《别，亦难》
娘走出大门
姐姐要她留步
哥哥要她留步
妹妹要她留步 ……
车子启动。儿女携着儿女
带走娘掰着指头盼来的团聚
短暂的绕膝之乐
没忍住老泪,娘神情悲切
归程变得沉重，风还不倦地摇晃
杨树青濛濛的枝桠
树上的鸟巢
像村庄举起的一只只空碗
向落日讨要余晖
暖一下风烛残年
33 我与她，是耳语的关系
——谨以此诗献给我的母亲河：华容河
1.
她生下我，血的海洋喂养的灵魂
从来就风生水起
我习惯她沉静时的脾性，耳语一般
清凉的眼睛，时时闪着我的纽扣
她抓住的孩子，像她千万个孩子
沐浴的黄昏，鱼儿如同水草，
痒痒的挠我的耳朵
——神灵的水，发源于天上
现在，她经魔力的手，滋养我的生命
——我的千万万个生命
恩赐给我一个圣殿吧，在我的家乡
我将把一条大河扛上，供奉于心
2．
我不是她怀中的一弯柔波，我不是
起伏的心情，落于尘埃
扫荡的颓败的过去，像经书需要翻晒
我有过生锈的钉子，手掌打开
浑浊的沙子磕着太阳的眼睛
鲜花不会飞翔，它有沉重的翅膀
墙上的雨衣，不愿在暗昧中久呆
痛会击打水，一场重修旧好
需要时光的磨砺。现在
你如果说水是瓷器的，她古雅的气质
影响了一个叫美丽华容的地方
一场盛世的出镜
有着最为舒心的渲染
我不是她怀中的一弯柔波
我倾斜的时候，她俯下身来
听见了我说：我爱，我们彼此渗透
在血管里守住家园
生生不息
3.
游子，有着凉薄的内心
她置身他乡，心口常常驻扎一根水草
那根牵绊的水草，如果发芽
有二十年的生长期，足够她过滤风霜
我喝过的水，曾与泪相似
背风的墙角，洗刷的泥水没过脚
分不清，是前生的委屈还是今世
只祈祷云分开天，露出的光
照亮我寻觅的路途
虚构和现实，我都避开了
我日夜流淌的心事，一条河流是明白的
火焰栖于纸，我已燃尽最后一个字
隔墙有耳，故乡传过来的
是一条河流的耳语
她收留我，并把我清洗干净
34 善意的谎言
同学换了一个手机
将近四千元
我不敢换
上次爸爸问我
只在县城买90平方的
行不行
我不换手机
新房就多个平方
若能重来一次
希望爸爸
不难为情
问我
买九十多个平方的
行不行
35 空椅子
在院中，我坐过
太阳坐过，月亮坐过，落叶坐过
有时云影坐过，雨水坐过
它是清静的，也是孤独的，风来了
听着树叶的笑声
更多时候，它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空椅子并不空
我不坐的时候，它的怀里
坐着天空
36 《一》
我最后躺下去的姿势
在一声木鱼里放平
坚硬是不能弯曲的骨骼
从我身体里拔出
安插进另一副身体里
我变成另外的人
在院落中仰望一棵老松
俯瞰一个缩小的自己
我们都活着，没有说话
不问，谁是真实的一部分
我听到哭声，不是属于我的
敞开世人和经楼
在一段经文里，横陈或者倒下
站立的始终站立
一个人跪拜佛像
37 乌镇
把江南放在一张纸上，烟雨中
雕花小窗，推开一幅水墨画卷
现在应该有一艘乌篷船出场
带着我在烟花三月，去探访水乡
那位摇橹的女子，被一组特写镜头
定格在船尾。有舒缓的水声
开始在身体里荡漾
临水而居的建筑，垒满了上善的鸟巢
那些穿越时空的羽毛，追风高蹈
一座千年古镇，和人，经年泡在水里
还有那些晚清民居、女儿船、《社戏》
和妖一样的美女，也泡在水里
泡在水里还有百年酒坊、老戏楼
石孔小桥和花样年华。矛盾的《子夜》
也被水打湿了
站在石拱桥上。我先是看到了雾
然后是一朵白云，像蝴蝶挂在桅杆上
呈现出一种几何学的美。然后有
更多的云追赶，一群麻雀像掷出的石块
曲径通幽处，几个美院学子正在写生
蓝印花土布苗条在水里，美女
斜倚木栏，貌若天仙
这个春天，一位诗人穿行在茅盾故居
他的脚步有些迟疑、忧伤。想起
一百多年前，一位励志青年
拿着一把油布伞，走进烽烟
那些曾经瘦弱的文字，让整个江南
和一个民族，在弯曲中渐渐高大
这个春天在乌镇，我怀揣十万个修辞
不及乌篷船上发出的一声咿呀
38 《省城之春》
河流流出睡意之畔
几十里的春风 煽动谁的脸庞
长街绿色 再一次胀满眼睛
鸟类的模糊语调 掩住耳朵
野鸭因水暖 念起它远方的朋友
沿着诗行一样的痕迹
日光里的大人领着小孩途经
二十一世纪的楼房 菜市场 信息流
使人冷缩的天气已被遗忘
旅行者从轻缓梦境中醒来
我想我会足够喜欢这座城市
如果我不是生活在这里
39 一棵小草的爱（组诗）
《一片烟火》
夕阳，刨了一天麦茬
母亲把它领回家
抓两把干柴禾
放进了炉灶
然后，咳嗽了几声
就开始敲打自己的脊背
这个动作
恰巧被值夜的星星窥见
炉灶里的火，伸着舌头
舔着一张慈祥的脸
而炊烟，也已从烟囱里爬出
弄得遍体鳞伤……
《爱至荼蘼》
一个人，一朵花一样
开过了
父亲，一棵庄稼一样
生在这片土地上
临走，也没能离开
只一把尘土，盖住
父亲说，人是泥捏的
死了，就会化为一抔黄土
父亲，验证了
《一棵小草的爱》
秋天正在赶来
夏天即将过去
你，没有选择
只能把七月的阳光
攥紧
只能把脚下的这一片泥土
攥紧
一棵小草，微不足道
但，对生命的爱
比一个人，要执着得多
《不说归途》
一些花在伤心的时候
开了
一些人，在幸福的时刻
走了
阳光多么的耀眼
月光多么的妩媚
一切都已铸就
没有约定时的美好
一朵花，开在最最美丽的冬季
一个人，走在最最幸福的时刻
如果是，该多好
不说归途，不说来世
只一个人静静地等待
花开。触动最温柔的部分
此刻，有泪水清澈地绕过
你的明眸
慢慢，吞噬着迷茫——
40 葬礼
温度，于璀璨间沦陷
手握残梦，心念众生
永远的大地之母啊
用轮回的桎梏，换取感恩
垂落的光线不留余地。
卷走一身的积蓄
习惯索取，还是博爱
都不重要了，外圆内方的慷慨
盛满哀伤的天际。足够
来生享用
这样的场景我曾熟视无睹
后来，堂哥和他的父亲
还有我的两个舅舅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怀抱泥土，头枕根须
就完成了村庄最终的使命
大地的的母亲啊
对于忠诚于你的人
一次次，我长跪不起
41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我知道这样不好，
也知道爱情只是棵草。
当天亮越来越早，
影子无处可逃，
我又如何忘掉你的好。
相遇只是一场邂逅，
我却当成命中的宝，
转身落泪去逃，
如何继续明天的好。
沿着回忆疯狂奔跑，
浪迹天涯想要忘记你的不好，
爱如潮水急流滔滔，
叫我如何白发黑发一起来抛。
人生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
我却没有想过如何去逃，
我想流年会把你我来拋，
哪知这是命运的下一个圈套。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42 《水墨中国》
我的中国，在一幅画里
我伫足凝望，恍若滑落在轴角上的一滴墨迹
看哪，最上面是白雪压枝的北方
林中黑熊出没，青色的炊烟正在升起
猎枪悬在低矮的屋檐，像过冬的柴火
外部孤傲坚冷，内心却填满温暖
长城，秦皇汉武的风呼啸而过
干枯的干枯了，野草在城墙上招摇衰败
崇山峻岭依旧巍峨，瘦下来的水愈加清脆
奔赴水潭，渔夫修理着祖先遗留的钓竿
平原，绵延舒展像安静的海
村庄错落有致，宛如黑土地上停泊的小船
惊涛骇浪消弭在古时候的梦魇里，无须回想
麦浪金黄，牛羊金黄，狼烟中的春秋金黄
中原以西，惊险大过于苦难
雷声藏匿在雪山之巅，闪电劈进夜里
像奔涌而出的江水，咆哮被扼进悬崖峭壁
樵夫晚唱随山路盘旋，雄鹰遮住了落日的脸
江之南是江南，亭台楼榭摇曳如细腰
凋零在荷花间，唐诗宋词任风雨吟唱
薄如蝉翼的女子折花遮面，日子如轻舟
荡漾，狂也念想，羞也念想
日出东方，烟波里的礁岩是大海的故乡
散落的岛屿鸟语花香，藏下皇帝不老的仙丹
鲸群翱翔在深蓝的梦里，飓风掀起巨浪
桅杆下的男人眼眶深陷，思念饱满
这就是我的中国，在一幅画里
上下五千年啊，我仅仅是你飘散的一缕墨香
44 捕捉远方的声音：从A面到B面（组诗）
《从A面到B面：远方，一只豹猫靠近》
反复听一盘磁带。A面到B面的厚度
一张纸片切过的年轮
沉在里面，永不长大的一个人
躲在衣柜背后，等着有人来玩躲猫猫
这个午后，眨眼看到一只豹猫。睁着眼睛，窥探我
通透的眼神挤满悲悯，甚于同类
——跌入地狱前最后的光芒
我爱这样的眼神。有力量，溢出井底的感情线
伸向每一个要强的裂纹
一群乌鸦
低鸣了整个夏天
一只豹猫靠近，我的兄弟，为你和声
是你告诉我
不要温柔对对待这个世界
《A面：失声的荒船》
沙滩的匕首。
一艘废旧的船撞向我，我的思维被
破碎的经络牵引。沿着岸滩绑架我的灵魂
黄昏五点四十分，它搁浅在岸滩
如一条授精未完成的鲸鱼
断了鳍和尾，声音喑哑
耷拉着头。看不出一点曾有的锋利
如剑柯的傲慢，止于死亡
风浪嘲笑的皮屑，刮过残损的指尖
淤泥与铁锈与之搏击
风静止。它只记得搁浅之夜
胜利者的贡品
《B面：冬夜，咆哮的狮子》
冬夜，寒流。一只咆哮的狮子
侵入我的梦魇
我缓缓举起手，扣响扳机
血，从指尖流向指尖。那只狮子
降下手掌。低音咆哮如大海
呻吟声渐起，一阵风穿过纸片
两张纸片紧挨着
哭泣。我耳朵里长满狮子的嚎叫
声比锦缎更细腻
心比液氮更冰凉
声音熄灭。燃灯被举起
狮子的皇冠。
气。
若。
游。
丝。
45 墓碑系列
一
墓碑上为何不长草
这让我想起书上写的三座大山
它们不可能压倒爷爷
爷爷一直刻在它们身上
二
一半刻着文字,一半握紧着大地
你像一个人,坚强的站立
看着你,我常常会满眼泪水
你说,大地是你的母亲
我发现,你是我的眼睛
三
走上卢沟桥
一个人扛着墓碑
他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
他终于走不动了，
他不知道碑该立在哪儿
人越来越多，
他把碑从桥上扔了下去
有风吹过，人影晃动
四
雨落下,草上面刻着一个个名字
没有人看清,但有人写过
谁敢说小草不是丰碑呢?
46 《锯木头的人》
锯木头的人，在某个下午
手拎着一柄锋利闪着寒光的锯子
向一根木头靠近
一个下午，锯木头的人都在锯这根木头
锯木头的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拉扯着锯子
锯子在木头里来来回回
一步一个脚印
那根木头和锯木头的人一样，始终一言不发
空气中只听见锯子咬牙切齿的欢叫
一根粗壮的木头，在这个下午被解剖
先是一截一截被横着锯断
接下来，竖切成片，如鲜艳的排骨
年轮隐去，木头的骨骼袒露在阳光下
色泽光亮，圆润饱满
芳香的木气夹杂着金属味嗤嗤作响
到最后。锯木头的人放下手中的锯子
将那些木片整齐有序地堆起
然后点一支烟，坐在对面静静地抽着
明灭的烟火中
那落满一地的木屑闪烁不停
47 《让我选择》
我必须消失，在春天的版图上
必须把自己当成一阵风
吹过就隐去痕迹
如果一滴墨，从一支笔尖意外坠落
染不黑奔腾的逝水
不如褪色，做一滴及时雨
滋润一寸饥渴的土地
失聪的嘴唇不应朝向天
应该潜入体内，吮吸热血的腥味
保持醉酒后的清醒
鱼呀，即使逃离了漫天的网
也反哺不了生存的宿命
让我选择，哪怕做随波逐流的浮萍
一定要先用心记取
那些被时光扼杀的风景
待到记忆枯竭时
还有一片绿，可以向天空呐喊
看吧，这是谁也抹不去的青春胎记
48 老君岩随记（组诗）
《塑象》
他有坚定的，驰骋远方的目光
如今的远方，被林立的
商业广告牌遮敝，他微微抬头
在更广阔的天空，寻找
下一个有缘人，或者一朵肥白的云
或者化蝶之翼。略有悲壮沧桑
《修道》
风雨来过，膜拜带着虔诚来过，生与死
以白昼黑夜的名誉来过
闪电裹着犹豫来过，唯独
那尾误入鱼网、游历菜市、鲜活被人选中
烹制于油锅、保持奋勇抗拒的鱼
睁大呼吸的唇和眼，留在供案，等来
一气化三清
《那日的阳光，正好》
阳光正好落在攀岩的牵牛花身上
我在山麓屏住呼吸，正如一朵花不断地向着太阳绽放
阳光正好洒在卖醉的牵牛花身上
它在老君的脚下活有千年，正如我不停转世，不惜爱恨情仇地修炼
一些人遇见我，另一些人遇见牵牛花
他们行色匆匆，像过客，始终不曾留下心底阳光的欢畅和不甘
那日，我像头牛被花牵走，在老君岩感悟生的本质
敬畏和茫然中，阳光正好播在长坡上
49 《寡妇》
在庄村，丈夫走了，
女人的门前必定有一条河流。
不绝的风，吹遍洗衣场。
三姑六婆们洗一本字典，洗成语无伦次的造句。
瓜田里的人，李树下的人，成了动词。
河水若还能清澈，沙子、石头可见，鱼、虾可见，
青苔与水草过滤着，这酸性的血和汗。
泥巴将衣物艺术加工，只有从盛夏的阳光里，可读出来一壶烈酒。
而烟尘属于雌性，排斥女人，像母女间的矛盾，让女人天生是非对立。
守字的对面就是攻字，一个女人要抵挡着内外夹击。
一条河流，水声淹没了这其中的许多细节。
守字的里头是个寸字。
如此贴近乡俗的长度，一个女人用流水试装着身体。
皮毛即是汉字的信徒，流水所到之处，它们躺下，如汉字。
一个女人，背负着一身思考。
她孤立于人世，绝迹于人前，向内观望一条河流的远方。
50 我所留恋的黄昏
那时，我在山顶将要坐化
牛儿们排队回家
晚风微醺，山峦的姿态恰好
而夕阳是哥特式的
总在符合美学的角度
将影子涂满人间
这是很久前的事了
在旅途上，我总会想起
这刻的黄昏，它一直是
活的，湿漉漉的
潜伏在我的身体里。
多少年了，它总冷不丁
跳出来蜇我，那时
我用忙碌抑制疼痛
因为，当我停下一秒
心就疼上一寸。
51 《祖国，我不爱你的繁华富贵》
祖国，我不爱你的繁华富贵
不是因为我的梦想遥遥无期
而是因为我的幸福支离破碎
我的土地荒芜，我的身体颓废
而我的眼睛是古老的井，日渐干枯
人在天涯找不到回家的车票
祖国，我只爱你的辽阔无疆
我只爱太阳的光辉
阳光普照不到我一个人的角落，如一只生病的蚂蚁
不是每一只蚂蚁都儿女成群
城市的大街上，一地落叶覆盖我的爱
我的爱是蜗牛的泪液与土地相濡以沫
我要在一片落叶上找到一个新的国家
让时间和诗歌为我建筑一座城
除了我和爱人，老人和孩子别无他物
没有工业和警察。郊区有庄稼的光芒
可是现在，无论我做什么都事与愿违
我的诗歌也被人遗弃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52 故园 请让我以一棵芦苇的苍白站立
亲爱的，在你身边
请允许我以一棵芦苇的苍白站立
请允许我的发茂盛如春季，请允许
我的酣睡，温存你所有的黑夜
在山与水的脉动里，我只爱倾听
你呼吸的声音。亲爱的，请允许
我在你的目光里筑巢，让所有
振翅欲飞的行程，因为你的守候
而倍感温馨
亲爱的，请允许我把你身上
纷纷杂杂的平仄编织成一阙词
那首词里有月亮，有家园，有故土
有一江春水，有白发三千丈，并且
我会用慈母手中线细细缝补裂痕
好让所有的路温暖如春，好让
一首词，能够盛放下，他们
所有的相思
亲爱的，请允许我在你的山水里
尽情哭尽情笑。请允许我任性地
将你的音容分发给所有行人
请允许我走近他们的窗前，放下
那一片月光，请允许我送给他们
你身上扑娑的紫荆枝条
我要让他们所有的思念与遥望
都有枝可依。亲爱的，而我与你，
誓将 不离不弃、、、
53 乌鸦的眼界
（一）
一座坟墓如一个车站
里外之人毫无定数
不必知道
里面躺着的是谁
外面站着的又是谁
站着的
都会躺下
（二）
纸花，数不胜数
山岗上却开出另一些鲜花
拼着命，和它们争奇斗艳，以为它们
都活着
青烟在哭嚎和恩怨声中纠缠
不明白
为什么所有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都被风吹黄
（三）
诵经、念佛、超度、喊魂
人类为自己设下一个吉凶圈跳进跳出
厌恶着我
并忽略一种设想
倘若站在坟前的，都彼此珍惜——
死者便得到安慰，生者便有了光明
54 中秋之夜，庞贝古城
中秋之夜，一轮明月悬挂中天
照耀人间的熟睡与安宁
我正阅读人类的废墟与毁灭
悄悄走进庞贝古城的不眠
公元79年8月24日，维苏威火山爆发
火山灰瞬间掩埋庞贝古城的
一切欢乐、痛苦与仇恨
一切爱情、金钱与权力
一切人的欲望
只有幸存者小普林尼在一封书信里
谈到这场灾难：老普林尼率船队来救援
牺牲了，却留下一抹人性的光辉
照耀今夜的明月。我相信中天的明月
一定见证过庞贝古城的死亡与毁灭
当后人抛开冰冷的火山灰
你，庞贝古城，终于恢复了原貌
但没有生命：仿佛回到原始与最初
死寂，一片无情的死寂
中秋之夜，我穿越时空
很偶然地走近你，庞贝古城
多么沉痛的灾难
泪如明月：双流无语的惊悸与震撼
55 不敢言走
不敢言走
在母亲的面前
在这离别的时候
哽咽着万语千言
相聚的欢乐
正幸福在母亲的身边
我不想让一个别字
将这一切瞬间改变
手中的热茶
阵阵馨香弥漫
桌上的瓜果
个个鲜美甘甜
品一口,尝一个
爱满心间
母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多慈祥的容颜
起身离去
我的心在战颤
这么多的离愁
早把游子的行囊装满
望一眼故乡
泪水溢满双眼
回首处
母亲正站在家的门前
56 遗落的牙齿
先我而去的，是先贤
即使臼齿也有思想的釉
我咀嚼他嚼过的文字
不止一次松动我的门牙
我看到黑的金屋
纸的美人
剥落的编钟
我看到一轮明月
凹下的故乡
故人何在。齿间的国风
在地坛，庙檐，木牍的灰烬里
57 母亲
灯光照亮呼吸。这一夜
很难翻开
那么重的文字带着余音
我够不着它的马匹
我们都是水做的，都爱着石头
都刻骨铭心。打落的牙齿都藏在腹中
我重叠你，埋进你
旧事都睡了，我还在一列未来的车上颠簸
走你的路，念你所念的人
那么冰，化不开的远。
这时候需要襁褓裹住我道路的一段
让我再次跌倒，再次被你的目光扶起，
母亲，想起这些，我还是妥协了
愿把所有的刀子还给你
把所有的你的泪水
再流一次
58 《致季珊》
所有的美，没有褶皱
天边是一绺薄薄的红唇的云
山间是两泓清澈的秋水的潭
梦中是辽阔湛蓝的海
所有的相约都如期而至
妙龄，蓓蕾
和煦的风中轻轻摇晃的枝条
绿叶，春夜初露的羞赧
所有被放大的夙愿
从清晰到朦胧，渐渐融入体内
湿润了干涸的心境
柔软了冰冻的距离
59 老王
老王70多岁了
至少有三种病：高血压，关节炎，骨质增生
老伴去世后
他又得了一种新病：孤独
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越来越空
熟悉的人不是进了城，就是进了坟墓
出去走一圈
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热闹的气氛
回家吧
儿女们都进了城
老屋子也越来越空
看看条几上老伴的遗像
跟她说会话
“孩子他娘，你在那边可好，咋不把我也带走？”
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然后就坐下来看电视
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听不清了
他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
最喜欢看新闻
看到儿女们所在的城市，他就很兴奋
他总觉得儿女们会出现在电视里
夜深了
电视里的人还在说话
老王早就睡着了
有时候，听见老王叹息
“年青时，以为能吃饱饭就舒坦了
现在，胃是饱了，可心咋空落落的呢？”
60 自在菩提之心（组诗）
《不肯去观音院》
人头攒动 挤呀 挤呀
内心的几许禅意已在嬉笑间逝于身前背后
敲敲这面古色的墙
怎么还是匆匆行色里的声音呢
是呀 心没静下来 即便在此已住千年
亦是红尘世界里的那副臭皮囊
也罢 既然此处香火正旺
何须再去叨扰岁月深处里的观音呢
《心字石》
怪不得呢 怪不得呢
原来心也在这里悄然躺下了
脚步放轻 再放轻些
别把它也惊醒过来看这落泪的容颜
心上之人 就始终在那地方残酷地压着它
再不肯动一方寸之地
这颗心 裸露在冰冷的坚石之上已有多年
而今 它到底是被谁看见 并砰然而动
《梅湾春晓》
水在这里都绿的发翠了
你一碰 或许就能滴落一个清晨给你
梅是野的 嗅来依然如故香
此处无所有 晓来相送 也只好随俗折枝了
告诉来者 脚步要轻 说话要小
才不辜负这梅湾之春
《梵音洞》
这洞天里 可听海潮来急
那声音 一遍遍擂响
心如止水者 可说的就是此刻的菩提之心
菩萨已不再这里了
若有姻缘 又何在乎这一面之晤
梵音之所在 佛无处不在
倘是把一切都看淡了 菩萨就和你说话
却不谈禅
61 影子
起点，每个醒来的早晨
跨越一座城池
试探着太阳的深度
花朵的颜色
也可以结伴而行
沉默或粗俗
都是喧嚣中的无奈
上帝只是一种象征
许多美好
发自内心，微笑好运
仍有人固执的等待
好多年前的诺言
自言自语重复了一个下午
华灯初上
跟随了一天的影子
也需要回到家里
62 别指望一棵树站得笔直
别指望一棵树站得笔直
因为水，已很远了很远了
牵拉躯干的根也朝深处钻去，无序的风
又推她向更低处
歪斜几分
挺拔伟岸乃至振奋
那都是你的惊喜
与生存苦苦挣扎无关
与美的原貌或迟钝到不为所动
无关
但还会有浅绿占满枝头
线条遒劲表皮龟裂
那是一道凄美的落日风景
因为她旁边刚刚走过
某个儒雅诗人
63 《挑开女人的羞涩》
江南，最好是三月
烟雨，让梦更像梦
不想要太遥远的回忆
我怕，一轴古巷随时被卷起
剩下永远无法寻见的背影
高楼里，我等你
等你，用唇像雨点般
点化我
让我像模像样地盛开
我要用一树的粉红
留住矜持
我怕，失去了羞涩
将会成为一堆废墟
我怕，你用一首诗
挑起的是一个民族的痛
64 我是闪电 也是惊雷
我是闪电
也是惊雷
告诉你
我来的时候
冬天正在过去
黑暗正在消退
在我照亮的地方
自由正在生机勃勃地生长
在我响过的角落
一切的思想
就是为了人权的张扬
所有的政权
如果建立在血腥之上
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
让它瓦解 让它消亡
不管它怎么富丽堂皇
也不管它怎么固若金汤
我是闪电
也是惊雷
告诉你
我就是苏醒之后的你
我就是自由之后的你
我就是反抗之后的你
我就是突围之后的你
我是闪电
也是惊雷
告诉你
我是既能梦想又能面对现实的你
我是既能思考又能发起行动的你
我是闪电
也是惊雷
告诉你
我会让每个人
哪怕在黑暗中
也能清楚地看见你自己
我是闪电
也是惊雷
我所对抗的 就是极端的权力
我所争取的就是
我们每个人的舞台
每个人的思想
每个人的自由
每个人的权力
65 梦中的婚礼
有时候我们是恋人，
更多的时候，我们互相否认
巴黎的天幕下，
有一种死去的渴望
我们有的快乐，
因为每次相遇都似曾相识
我们似乎一直心存忌惮
同样的好奇和怀疑，
那是一段未来的时光
我们说巴黎的天空，是一件伟大的建筑，
伟大的贫民窟，
穷苦，艺术，失业者
同样我们更多的讨论，
每次相遇
不同颜色的衣服，和鞋子
我们厌弃这个时代，
再见
我们被不同的事物替代
有时候你是镜子中的你，
有时候你不是镜子中的你
我们说巴黎的天空， 是一件伟大的建筑，
伟大的贫民窟，
穷苦，艺术，失业者，最后的痛苦
而我越来越接近我的渴望。
66 鬼节
从土地深处长出的节日
这天，地府的门被打开
湿漉漉的，潮气很重
一个49年被“镇压”的土豪
提着灯笼，这一整天
徘徊在村子的东头，喋喋不休
要颁发“宅基地”的红本了
我来量量，我家的老宅子
当年，到底有多少平方
67 铁家儿女（组诗）
榔头家的钉子
榔头都是好儿郞
在铁姓家族里，性格表现多为耿直
倔强，敢于硬碰硬，
铁榔头喊话，声音高得让墙壁哆嗦
它喊一嗓子，钉子就往黑暗挤一步
似火车闯进隧道一千米
钉子天生喜欢自己裸体的样子
喜欢用尖锐刺激顽强，它从那张雪白的脸上
看到了墙的慌张
它顺从榔头快乐的节奏，就像目光顺从眼睛
新娘顺从新郞
当世界都安静下来，我们惊奇看到
它们一道给黑暗喂进丝丝光亮
镰刀
雪，一片一片
比刀锋要暖
镰刀已在屋子角落休息了一个冬天
它的锋芒还有一丁点力气，大部分
时间，弧度闪烁着冰凉的眼
麦垛被困在院外，从一开始
都知晓镰刀的厉害，知道迟钝的身体
无法拒绝，离合与悲欢
大地金黄时
镰，一片一片，上下翻飞
稍一定神，一个农业就颗粒归仓
锯子
木屑飞扬
锯子自讨苦吃，吃木头，吃得嗓子沙哑
它比眼前这位老人伶牙俐齿，老人一用力
锯子就唱一句，用两力，就唱两句
大都是民间野曲。比如，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老汉越卖力，锯子越兴奋
木头也是他娘养大的，竟被锯子横七竖八
修理得规规矩矩，它们大概都会
风光成一件件富人屋里的的家俱
落日黄昏，筋疲力尽的锯子望见
一排排崭新的木板被夕阳镀上一层好看的釉彩
68 《时光》
这么多年，我总习惯站在窗前，
看对面山坡上矗立的水塔和小屋。
风中，它们沉默无语，巨大的塔柱伸向天空，
一群鸽子绕塔顶飞旋。
时光深处，总有一个老人来到水塔下，
俯下身，打开小屋的门，进出。
但现在，水塔废弃了，就像一段
被遗忘的炊烟和遥远的乡愁……
这个春天，我目睹一个红衣女子
站在小屋旁张望，
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
像一片火焰一样，靓丽，温暖。
她白净的脸，轻盈的体态，长长的秀发……
但我看不见她，是否怀着淡淡的忧伤，
是否深藏着无法排解的痛苦。
我与她的距离，正好是我与乡愁的距离。
刻骨铭心。在那遥远的故乡——
有个叫望对的姑娘，她身穿红衣裳，
三十年前，我爱上这朵小小的火焰。
从此，她为我而穿，与我相恋。
时光如梭。我把时间换成了
难以抵达的距离。在痛苦之中抉择，
后来听说，她等了我很久，爱和恨都已放下。
这一切却成为我一生的思念和愧疚。
如今，一次次看到对面山坡上的小屋旁，
孩童来过，鸟雀飞过，春风吹拂，
我总会想起一个女子的哀怨和悲伤……
我的伤感，如同对时光的悼念。
69 与黑有关（组诗）
<>夜火车
是一只落寞的兽，撕碎了夜幕
短促的强光，呼哧呼哧的哮喘
它，多像孤独的夜行侠
骑着枕木和枕木下的石子
飞
到处都是硬
连迎面的风，连一闪而逝的白桦林的轮廓
只有夜空敞开巨大的胃囊
无情地吞噬尘世
夜火车
它跑得越快，大地越寥廓
而我站在高岗上，目睹这彻夜滚涌的忧伤
仿佛流星滑过了草原
<>乌鸦
立体看，一个深度意象
束紧的翅膀，是幽深的隐喻
眼睛翻白，让世界暂时短路黑的概念
孑立的神态，仿佛加冕的寺庙
一个问号，勾在树杈
而你一旦张嘴，才听清
这个世界上，什么叫做语言的残暴
<>黑暗中的事物
扑棱棱宿飞的蝙蝠
涵洞里浮游的水蛭
地底下穿行的蝼蚁
这些贫瘠的生命，时常令我垂怜
譬如此刻，我也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
我抱紧了双臂，像隐身的首乌
一个独善其身的人。想爱人胎床上的胚芽
想坟地里葬下的先辈。想象一盏风中的马灯
被神仙点燃黑的谶语
其实，我最痴迷的，是在暗无天日时
闭上眼睛，倾心于隐隐惊雷
它所带来的击破苍穹的闪电
和冲刷尘世的疾雨
70 新大陆
把时间停靠在今生
只因你于千山万水间赴约赶来
船上的风雨气味在疾风中送达
飘忽决定了你路途的曲折
这艘船不会先于水湾腐烂
这颗心比桅杆更接近星辉
当你于某个深夜明亮地抵达
船头的浪花会在一瞬间醒来
穿过雾气迷蒙的汹涌海面
新大陆的狂野青草铺展到天边
71 《汉字》
欲望一旦生成，就需要它们
完成认知使命。它们像一个家族
众多成员，或一个人的命
反复出场，扮演不同的角色
好坏，褒贬，美丑，善恶
瞬间被打入命格，如此被动且无辜
还会被不同的笔，反复修改
存在的高度，和分量
作为个体，常常被集体意志覆盖
赋予歧义，或多义
而令人费解，误解，甚至无解
72 写给也门饿孩——乌达
乌达，如果你死于沙尘暴
也许，我不会流泪
乌达，如果你死于一场疾病
也许，我不会流泪
乌达，如果你死于一次矿难
也许，我不会流泪
乌达，你死了
你还没吃够奶水
你死了
你还没有玩俱
你死了
你还没叫一声爸爸、妈妈
你死了，你死了……
你居然饿得流不出眼泪
乌达，听哥哥的话
你去亚丁湾
那儿有泰戈尔的纸船
纸船上有他的村庄的名字
或者，你乘纸船到琼州海峡
来我的国家
来我寄居的城市
乌达，你别怕
这儿已经没有了战争
注：据英国《每日邮报》3月29日报道，近日，一个五个月大的婴儿在战乱之地也门饿死的照片在网上曝光，令人震惊，引起剧烈反响。
73 《月 梦》
(一)
初升的明月
创造出第二个辉煌
映照着夜空
也映照出 孤独
怀抱着忧伤
奔向那辉煌
却走入了孤独
忧伤的感觉越加沉重
只好把它抛弃
但更多的孤独 却涌来
令人窒息
只好又把忧伤抱起
站在寥旷的地平线上
面对着那浩大的明月
鼓足勇气 向前走去
进入到明月中
溶化在月梦里
（二）
燃烧着的玫瑰
起舞在月夜里
隐藏起羞涩
唱着 清香的歌
驾驭着醉人的节奏
飞向月夜的深处
去寻找月梦中的
祝福与思念
在畅想的寓所中
弹奏起柔和的月光
等待着 与激情相拥
（三）
弯弯的月牙儿
泼洒着清淡的光辉
它的消瘦与虚弱令人心痛
我点燃起一团篝火
希望能够给它添丝温暖
然而 只有燃烧后的灰烬
带着渐冷的余温飘向天空
我为月牙儿祈祷着
期待它的康复
其实 我是有私心的
我只是想
让它圆满我的月梦
74 漫天的蝴蝶扑面而下
漫天的蝴蝶扑面而下
来不及回味这暴烈的亲吻
眼前已是一面白镜
映照没有转身的思想
有多少期待如约而至
有多少境遇猝不及防
我们准备了太多的花朵
往往与花期擦肩而过
窗前的杨树扔掉了一身装扮
临空托起朵朵晶莹
也许我们也该卸掉多余的枝叶
只留一面镜子盛放美好的火花
75 《非洲巫童》
瘦削，忧郁，打着哈欠的我们走出深渊，
象雾气腾腾那米比沙漠设法生存的千岁兰，张着枝桠，
暴风雨迅即开花结果的植物，
一个夜晚把人生最好的部分走完。
我眼睛里没有激情，也不伤心掉泪花，
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故乡，不是我爱的国家，
象遥远的非洲，贫穷，疾病缠身面黄肌瘦的巫童，
奄奄一息偃卧路旁。
76 缺失
雕刻墓碑的工匠
点着一支香烟
欣赏，这不会失传的手艺
棺材迟迟不见合上
道士先生的道场还未做完
守灵的亲人几宿未睡
鞭炮声，几乎从未间断
棺材以外，锣鼓喧天
想必是出了个大孝子吧
写墓志铭的是大学生
内容多半是来自网络
只是多了几行套用的惯语
老人死去的时候
在外打工的儿子没有回来
只留給儿子三行遗书
（不要给我做道场
我怕吵闹
墓志铭就写这三句话）
77 黑影
寺庙再也装不下经涛
人群蜂拥而上
来这里，为了洗清罪恶
或者赚更多的黑心钱
小草被春风唤醒，又
被山花掩埋
人情如将息的灯盏
摇摇欲坠
东风抢占了先机，主宰
每一片云的生死
要么随风飘，要么
碎成雨
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的
一个影子，多么像我
借着日光，也
无法站起
78 圆月
就像水面结冰后捅破的
这个窟窿
或是通向地上的矿进口
高高悬在头顶
仰望，是一轮力量
更是信仰
79 这一年
这一年，感受到黑，也见到了白
我用黑的眼睛去看黑，在白纸上书写白
这一年，我单刀赴会
学会了面对，练就了镇定，知道了强势面前如何应对
这一年，我加快了步伐
不仅挑灯，还去山水之间沐浴
练脚力，洗灵魂，笑看红尘
这一年，我看到了天外有天，以及尘土一样渺小的自己
这一年，依旧是三分之一
这最后的堡垒——我的堡垒，绝不割舍，绝不放弃
这一年，不是平添几根白发这么简单
又看繁华落尽，枝叶消瘦，人间沧桑大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年，我最终懂得
放下应放下的，坚持该坚持的，如此下去
80 《生活的瞬间》（组诗）
《这就来了》
你说
来 不来
来还是不来
火车 很慢的
沿途的 城市 村庄
也不慌忙 现在冬天
除了几只 无名小鸟
时不时在窗外 闹一下
再无 其他光景
你说 到底是多久
我听见 啤酒瓶盖 又
嘭的一声
这就来了
《小圆圈》
日子倒也紧凑
就像一个拖地，一个洗碗
门前树，似乎也没什么新鲜
早晨出门前，忽见一本台历上
画有一个圆圈，如月亮一个圆
本月无重大开支，亦无特别酒宴
捉摸去捉摸来，又到下班时间
总算想起我，偶有一些吹牛习惯
晚上，刻意把胡子又刮了一遍
《松了》
牙，莫名奇妙地
痛好一阵时间了
最近办公室来个同僚
对谁都热情友好
就他的笑有点捉摸不了
周五公司开会时
我部门的小张和小王
在我左右两边又有所移开了
晚上牙继续痛
忍不住用手摇了一下
确实是松了
81 清明节
一座座墓碑坐的端正
在开会
有声音从村头老槐树上高音喇叭
呼呼呼地吹过来
说话的人，多年前就走了
都当耳边风
山脚的小溪成了精，蛇精
小狐狸，掩着樱桃小嘴。桃花之下
多可爱呀——
请赶紧准备好小辈们的压岁钱
服务态度要好，要微笑
来，大家听口令:一，二，三，茄子
82 涟漪的心事（组诗）
在一首唐诗里默读着你的名字
双颊悄悄爬满春红。多年了
你一次次惊艳我的春梦，让我的夜
好短好短。每一次醒来，那些
流淌在血脉里的余温，每每
让我的心掀起涟漪。那些熟悉的旧词
再也无法回渡。可是，在这样
一阵春风之后，你的温婉再次灼痛了
我的双眸。漫天梨花是这个春天
送给我们最美的颂词。当泪水
滴在花瓣上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的爱
虽败犹荣。亲，这些年你还好么
你的憔悴已让我的春天失去颜色
就让我们来世化作一双蝶儿吧
在梨花香里翩翩飞，那些暗香会让我们
的爱情在春天里永不言败
你笑不笑，都倾城
一朵梅，开在季节的深处
她不媚春风，不惧严寒
叛逆的性格让《石头记》面露羞涩
这颤弱的美，让颤抖的北方不知所措
你的冷艳，已让
每个喻体目瞪口呆
淡淡的暗香深陷山河三千里
没有比一场雪更痴情的了。他们
从瑶台起程，走过蒙古包白桦林
为了赶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千军万马，烽火狼烟，片刻间
北方以北为谁失色
涟漪的心事
真的不敢在你面前，提及红豆
提及江南的小桥流水。我只知道
一株海棠已打翻了我昨夜的瘦梦
那些伤心的泪滴，在屋檐上诉说着
一场雪的春愁。我想
我的爱是水做的。这些无骨的诗句
注定经不起春风的推敲，轻轻地
一抚。我的心就碎了。那些
偷走我脸红的杏花，会是酸的吗？
83 黑白分明
这些年
顶一头白发，着一袭黑衣
在俗世里走来走去
我的世界没有多余色彩
一半是黑
另一半是白
就像我黑白分明的眼睛
一睁一合
就是一生
84 疫苗三问
问天使
天使，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
我只能看到折落的天使翅膀
横七竖八的被撕落人间
每一个婴儿都是一个天使
他们还在梦里
还揣着天使的理想和使命
在见利忘义的尘世
准备失望而归
问上帝
上帝，你真是万能的吗
能不能将疫苗
打入肌肤前，迅速撤回
财迷心窍前，马上反醒
明知故犯前，杀一儆百
还大地最后一片良知
但你，究竟……究竟去了哪里
哦，你也熟睡了
问良心
良心值多少钱
一直不愿相信
你可以用金银来衡量
但现实证明，你是有价格的
一切物价，日趋上涨
唯有你，逐步掉价
仅剩，一团血淋淋的肉
还在叫卖
最后的冰冷
85 秋风辞
一切都是安静的，人是整体，高梁泛红
花生尚未破壳，小麦并未断根
我站在天地之间，看秋风悄然一荡
一片片。一丁丁。一点点
从山河里飘飞
我的身体轻轻的
我是我的一部分
红是高梁的一部分，花生是土地的一部分
祖国是秋风的一部分
经历了三个季节，它还是来了
火需要更猛
海需要更深，帝都的车马拥挤
月正中天，通明既济
它依然在旋转，吸附流动的光阴
它轻声地说——是后有的时间
一切都是运动的
别相信疼痛。臭皮囊是诱因...
恍然间，云层里赶来万千稀碎的草民
没有哀泣
帝都的太阳长出了银丝
我落在自己的头顶
我很安静，像无根的软质玩偶
它在一瞬间停下来
86 《雪花，抑或是火焰》
一片叶子落下，必定有它落下的理由
如你的离去，和你决绝的泪水
是柔情，抑或是不该恋上的温度
待雪花飘落，再披一身暖衣
让厚重的皮靴叩响远方的山谷
对你的思念未至终点
还会有一丝刚刚适应的、冷冽的寒风
让我想起在夕阳下烫茶时的火焰
还请让寒风告知我——春天的音讯
每当月儿圆时，都会有思念
踩着时光的韵脚，爬上了枝蔓
87 《彷徨的小树》
身不由己，这个春天
遗落的枝叶
害怕和大地重叠
根系，收拢黑暗
又在黑暗中舒展，一颗心
陷入迷局
城市扩张，长出
森林般的高楼大厦
固守的家园变成废墟
这是，另一种
枝繁叶茂 。是否
也是一种迷局
88 夜读金刚经
读经如筑塔。不惑年后
内心已有平静空旷之地，可盛妆木鱼声声
俗世辽阔，格格不入的身影越来越小
小的只剩下尖叫声，落在中年的磨刀石上，孤独的越发锋利
将自己擒入寺中。孤独的刀，适合切菜和写诗
切菜以养肉身，写诗以供灵魂，各安天命
在满卷经书中，将佛号摁住
就是摁住十里春风中，桃花的吐气如兰
今夜菩提树下，不谈江州司马，不抽烟，不喧哗
只听喉咙深处的佛塔，坐镇夜凉如水
89 《多情的四月》
四月开始
一场小雨洗礼了大地
春，渴了好久
开始加快了脚步
争夺谁的艳丽
风轻轻地在雨中经过
修剪了柳枝与白杨树的发梢
清扫着春天的路途
我带着四月淡雅的色彩住进异乡
这里铺满了孤寂
我开始张望着窗外的多情
雨浪漫地拍打着四月的肩膀
用多情的手轻抚大地的肌肤
谁昏暗的天空洒满了酒香
陶醉在桃花的树下
四月是我的诗
脚步停留在城外
我依然等待你走过的痕迹
我在乱花深处
寄语异乡的四月
描述一句留下的独白
90 《小鸟》
它梦见自己
变成了一个
人的模样
于是
在第二天清晨
它不得已
把大悲咒
又多念了几遍
91 《提灯的人》
鸡叫头遍
大雪完成了过膝厚的辩护
庙里的长明灯像是从远处赶来，目光还在颤抖
92 《在祖国，提着金色的灯盏》《组诗）
《江山如此多娇》
这重获罪名的人间，一半牢房
高耸入云，遮挡天空的蓝
一半混凝的结合物，覆盖尘世的土地
熠熠生辉的阳光，不能落下来
碎银子的月色，不能落下来
他站立斑驳的皱褶之上，手持巫蛊
金盏，时而腾挪，悬空
时而将春秋反转，仅仅为了讨取
一片大好江山，他给他的祖国
戴上，铁骨铮铮的镣铐
《提灯的人》
他驱散星石，从天空摘下灯盏
添上春秋四季，河流山川
拨亮草木之芯，挂在帝国的庭院
羽毛落得比大雪轻。一片汪洋恣肆灯火
适逢来日清明，不必使用乌纱的黑
梨花的白，在坟冢里祭祀刀锋
《摇晃的世界》
在摇晃的世界，她终于具备
人间的美好，只可站在最低处仰望
高耸，坚挺，饱满，裸露的
傲视九重的眼神，举起白云的衣裳
江山如此多娇。万物清明
窥觑天苍地茫，那么多涟漪
起荡于波心，掩盖着落日的路途
以及她的锈蚀，斑驳了的断墙
《在安义，提着金色的灯盏》
木兰大道穿过平台镇，一直向东
与去年的春天一样，他的热血
还是沉睡不醒，通往安义的路上
提灯的人，始终不动声色
一场被忽略的悲欢，尚未卷土重来
杨柳抽出新枝，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俯视晒得发白的陈年旧岁，不断变换
自己的颜色，一只悲伤的鸽子
怀揣饱胀的谷粒，一只忘却盘旋的鹰
落下来，站在陌生的街头
天空的游云，埋在铁青的路面之下
如倒行逆施的北方雁阵，沉重的人流车马
又似内心举不起的落日影子，或燃烧殆尽的灰烬
他将灯火挂在安义城前，用来照亮
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却不露丝毫悲悯之心
暮色又拥堵了，只能看见两条铁轨
并排向前延伸，而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静静地开在路边，不像那些金色的油菜花
开在明亮的旷野，左手揽着
他的炊烟，右手牵着嗜睡的稻草人
93 未曾抵达的地方
第一反应：上海
这个让我称为第二故乡的地方
这个让我养活自己的地方
这个让我娶妻生子的地方
这个让我眺望故乡的地方
这个让我一手养大的地方
这个我从未曾抵达的地方
我暂住着
按时交纳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
按时交纳三十岁三十六岁四十岁
按时交纳早晨上年中午下午傍晚
按时交纳牢骚，梦，咳嗽和鼾声
按时交纳房租，水费电费，手机费，路费
这个我从未曾抵达的地方
按时盖章，拿回合法的身份
我作为其中的千万分之一。今天
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中心，上海中心
就像一双万能的筷子
夹起我一次次仰视的目光
放进陆家嘴的嘴里
94 《给海子》
因为诗歌认识了你
因为你，我爱上了大海
春暖花开的日子
你在德令哈
关心姐姐，而我只牵挂你
这个季节我在车上
去一个伟大诗人的故乡
沐浴他的太阳
感受一个诗人心里历程
要跋涉多少个
二万五千里
跌倒了，再爬起来
可你将写了一半的诗歌丟进轨道
从那一刻开始
那么多爱你的人，迷失了方向
怀念你手稿的碎片，找你的姐姐
寻觅你被世俗碾碎的灵魂
你将身体还给了大地
天空还给天空
其实你只是将柔弱的诗歌
借列列火车的汽笛，发出一声轰鸣
95 另一种沉默（组诗）
《孤独症》
向黑暗里走去 与一只鸟同行
天空降落的速度快不过黄昏后的家畜
白天渐渐地短了些 再短一些
就到了冬至 闻到了乡下的麻油香
越走越远 乡村的老屋越陷越深
几乎与泥土相拥而卧 然后促膝交谈
相对与村庄 高楼只有嘈杂的外来声
不同的是 越来越孤独地生存于城市
突然会想起听夏夜里的蛙鼓和虫鸣
眼前会浮现萤火丛生的夜晚
孤独是一种繁华病 症状失眠
一不小心就会与无眠的灯对视
就会与拥挤的街道一起走失
走着走着 原始的本能
就会突然面对深夜里的皓月当空
沿着月亮漂移的方向 是否有一剂药
帮我治愈在城市中奔走的孤独症
然后回归30年前的村庄
毫无疼痛地融入生活
即使孤独 也会有曾经的记忆陪伴
《老旧的镜子》
怀揣着不如挂在墙上
把自己也挂在墙上
小小的窗口里是多么空荡
老旧的镜子 我也之渐渐地老去
面对老旧的镜子
镜里的我诉说着沧桑
我将把善良、良知和纯真
留在里面 让镜子不老
保持着曾经完美
走出来的将是风干了的灵魂
无需在风中晾晒
青春渐渐逝去
老旧的镜子却焕发新的容颜
想找回留在里面的美好
找回曾经的纯真 内心的空荡
却无能为力去面对镜子
只有寻宁静的时刻
试图把自己挂在墙上
然后与旧镜子对话
诉说心底里的执着的向往
却不时地被残存的忧伤所割裂
找不回真正的我
老旧的镜子 让我慢慢地走进去
带着我唯有的良知
和残剩的青春气息
现在只有沉默
让我安放心灵的杂乱无章
终有一天
我会将老旧的镜子取下来
放进我的墓地 也沉默着
《经过》
目光停留的位置很多
每到一处就会触景生情
目光也会抓紧动人的情节
让人在旅途充满色彩
目光遇到丛林
从地层向上的暗潮涌来
一处一处的绿色波涛
独立地起伏
夜色终将来临
终将掩藏丛林中的浪花
选择经过是今生的必然
眼睛里的江河
耳朵里的沃野
还有嘴巴中的天空
都会无法控制脚下的行走
对于四季的轮回
有时雪会下在春天的胸膛
不经意的瞬间
将成永远的印记
无需打磨和任何的刀锋
内心的光芒
也会照亮蔓延的风景
《另一种沉默》
希望宁静能保持生活的延续
也许没有更多的理由去抛弃过去
一些美好的往事飘着淡淡的香
骨子里的感谢是心与心的馈赠
仿佛是岁月里不老的情结
沉浸于清凉的风中有云上的倾诉
无须言语去解释和报答怎样的给予
相信灵魂深处有温暖的回忆
另一种沉默流淌着昨日的情怀
有一条河流潜藏在行走的岁月中
看时光匆匆带走了青春的容颜
心灵的原色始终不断敲打人生的旅程
《流逝》
不敢寻找青春的模样
青春的梦想已成往事
青春的愿景
总停留在昔日的青春里
时光似曾一样
但流逝的时光远远地停泊
将与现实的我割裂
越来越把握不住自己方向
任残存的狂想随风飘忽
人生的信念决裂成一个口子
无边的洪水恣意流淌
挽一次朴素的情怀
却成为最奢侈的追求
流逝的不止是青春
还有内心不安的血脉
选择将是人生的目标
那流逝将是对人性的洗礼
回望走过的路
握一把沧桑
感慨人生、
是永不泯灭的灯火
96《岁月的颜色》
1、《十个童子》
十个童子在灯火起处舞蹈
十个童子手拉手在窗外编织时光的环扣
结出五颜六色的窗花
他们不着一丝衣镂，鱼贯而入
占据我一贫如洗的身体
多么干净的房间
没有阻碍，没有杂念，没有忏悔
他们合唱一首失传的歌谣
忧伤的调子牵扯着十座大山的回响
一阵子的空，唤醒一阵子的痛
在他们全神贯注的间隙
我所能把握的是，翻出其中一部分伤口
晾到从前风雨里愈合
剩余的留给时间，由它补刀
2、《野外》
野外受困于一个人的少年
野外是一朵永远长不出头绪的花
从鸟鸣里诞生
止声于一首哽咽诵读的诗篇
让我把春天搬上餐桌
重温那时欢声笑语
把最后的相聚先描绘成一幅写生画
不上油彩，还原初衷
在季节阑珊处忍着不说出别离
仅以沉默抒怀
再把未完成的成长视为小草
枯了重生，把熄了的星星从容点亮
去野外，对自己悄悄说一句
我是多么地想你，妈妈
3、《金黄》
金黄从胸口喊出来
金黄飞上天空与群鸦对峙
守望如此辽阔，繁衍无限生机
盎然的风情肆意生长
高于节气，高于粮食的暗香
让一把镰刀展翅
从飞禽的眼神里清除杂草
收拢炊烟，人间俗事尽归于温饱
被拆散的孤与独，一念间
在去留之际相互撕咬
受伤的体肤喷涌出凶猛的金黄
一泻千里，洗净了尘土
更远处，有夕阳拽紧锋利的山刃
流着血酝酿一次重生
97 《都匀的桥》
我去都匀的一趟旅行
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桥、
除了桥，我什么也不知道？
包括都匀的文峰塔和油菜花
以及飘香的剑桥，在幽静中
弯弯曲曲地流淌，心向哪里？
没有方向，梦向哪里？没有故乡
爱，成了一幅画，又有什么意义？
面对那么多的桥
我的脚该迈向哪里?
踩或踏，都没有申请和注册的必要
只要桥与桥的连接
能驮着我的躯体，向北行驶
管它什么狮子桥，花桥和百子桥
我要在今夜，吟唱一首，落花与流水的情歌
还要向那月光下的波涛，倾一倾，诉一诉
那些无人说的清，道的明的悱恻与缠绵
让今夜的江心 有影，桥上有我
我还要再乘坐一艘含泪，带哭得舟
与花桥，新桥，斜桥
隔江对望
都匀，一座美丽的山水之城
在今夜 你是桥的故乡
还是承载了我的思念
闪闪烁烁的霓虹
与天上的星星 连成一片
我看——
到处都是繁华似锦的波澜
我走走停停的旅程
何时才能到达心的彼岸
桥靠着岸，岸连着桥
我在彼与此之间徘徊
望了望，那隔着的一步
想了想，那思念的山坡
似乎，此刻，谁也不愿意
迈入那波涛汹涌的江海
在都匀，桥是这个城市的名片
它连着天，连着地
连着南方和北方的距离
更连着，我和云，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走过那么多的桥，为了不被记忆遗憾
为了更深更久地记住桥的姿态和心事
我以一个诗人的身份，写一首关于桥的诗，留存在心底
让那些，窘态各异的桥
与我隔江相望
与我以桥相依
月色，逐渐隐退
黑黑的桥上，依旧站着一个我
黑黑的江心，没有一丁点的灯亮
此刻，我想多余地问一问——
万籁俱寂的大地
没有霓虹的照耀，你会不会寂寞
一袭风，吹来了丝丝细雨的低吟
我知道，是眼睛的晶莹
泻露了心底的秘密
98 秦皇岛抒怀【组诗】
有幸游历河北明珠·秦皇岛，感受天地人三才合一的美妙，不免舌下生津，回味无穷！
——题记
【一】秦皇岛
不想入海求仙
那是皇帝想做的事
只是靠近你的伟岸，才知道
活着的意义
你把雄霸背后的仙方
投寄于大海
轰轰烈烈之后，一座岛屿成名
你居然，一望
就是几千年
【二】山海关
不登关隘
怎知拒敌于千里之外
不入城郭
焉晓聚商于万里之宾
打开门户的匾额
一挂，就是
天下第一
【三】老龙头
一部好的教材
于爱国有关
在石砌的垛口
春听水声，夏听涛声
秋听风声，冬听潮声
在历尽沧桑的史籍中，面向大海
听听东方巨龙的腾飞声
【四】孟姜女庙
哭倒的那段长城
不复存在
孟姜女还在
望夫石上的坑
还有范喜良的影子
【五】北戴河
沿海的小径，是开过光的
脚下的碣石
像潮湿的经卷，向远处延伸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到鹰角石才松了一口气
再怎么感叹
也咏不出浪淘沙
【六】鸽子窝公园
与一片大海亲近
鹰角石上的鸽子是幸福的
谁能临幸一场日出
谁就是最幸福的
【七】集发生态园
常吃的瓜果蔬菜这里都有
只是你没见过它的形状
直径一米的南瓜
长度三米的丝瓜
不游历一番，就不能证明你
见多识广
困了，累了
就在这里采摘品尝一番
下一站绝对津津乐道
99 北京的晨光
晨光踩着黑夜的肩膀爬上东方的墙头
偷听了汽车和街道一夜私语的城市
从窗帘移动的地方徐徐敞开肥硕的身躯
面对公园和玻璃杯里残留的梦境
我们约定:赤裸语言,彼此拥抱
嗨,明净的东方,鸟的羽毛背叛了云的双手
对于今天,还有多少柔软的事物在心头聚集?
给我三分钟的时间,让我回想一下
这座城市,那些丢失在小学课本中的寻找
我爱北京天安门,也爱老城墙
红旗迎风招展,龙袍穿在河流的身上
那些被卷入诗歌的残枝败叶游上岸边
向我走来的兄弟啊,我无力对淋湿你一生的话语
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我也无意观赏,条条道路躲进高耸的衣领避寒
颂歌抬上高楼,大平原辽阔的胸脯上散发出
早餐的芳香。衣着得体，光鲜的餐具逐一到齐
都市的胃口在纵横交错的道路和绿色的灯光中打开
咳，在一个神圣的时刻
日渐稀少的纸张潦草地谈起了
擦也擦不掉的时间的痕迹
晨光只不过是太阳的一片羽毛
轻轻拂过脸庞时我们学会了自己筑巢
坚持晨练的花草树木也是道路的羽毛
把巢穴建在太阳的足印里
当太阳锁上锈迹斑斑的铁门出发
饥肠辘辘的高楼啊,面对无家可归的土地
你还有多少丰收的奇想在心中潜滋暗长
100 《河流》
无法手持一支香烟走近你
在这个火热的夏天，你办公室的空调
开着冰凉的距离
面前的办公桌，像一条发亮的河流
他们说已经把你搞掂
我向你弯腰，递上资料
然后交换名片
整个过程水草一样安静
收起这张早已熟悉的名片
并和你笑着说再见
我们握手，煮熟了这条陌生的河流
101 在一片荷里，把生活摊薄
一
一滴水扭动腰身，天空晃了晃
刚醒的蛙，起身跳走
几只鸭揪着荷塘的耳朵，叫喊着
整个荷塘站得很自然
蜜蜂采着花粉，滚了几圈的蜗牛
伸了伸懒腰
荷，撑开伞，看时间穿针引线
坦洲河，改不了她那慢条斯理的唠叨
行色匆匆之人，哪有心思留下
拥挤的摊位，织着蜘蛛网般的生活
如这塘荷，相邻争艳
几朵云很想坐一坐的，可前推后涌的力
把生活摊得很薄
但挤在一片荷的世界里
人生，却干净利落
二
在一株荷上，摊开的生活再薄
也无法放弃虚无与贪念
绿铺成洲，更要花开遍野
谁都不知矮下身，能拥抱一个纯洁的世界
滚了一身泥，却不知如何洁身
以为根植的富贵注定可得，可一经风雨
大难各自飞
安落归于痴守，赢得了荣誉
不见得世代而尊
手持花朵，就得要勇于成为花的主人
哪怕只散播出弱小的芬芳
时代喧哗，也不独善其身
做一株低微的荷，即使站在低处
也可搭建成一堵生命的墙
在城乡之间，筑就一片生存的天地
102 衙 内
想起衙内这个词
就想起《水浒传》里调戏林娘子的高衙内
想起现在的“官二代”
想起红遍全国的那句话：我爸是李刚
我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北方农民
活着，把种子埋进土里，长出粮食
死了，把自己埋在土里，长出野草
一辈子种的最好的庄稼，是我们兄妹
一生最骄傲的事情，是供我上了大学
我有一个比种地轻松体面的工作
城里的生活越来越多地消磨了我的土气
庆幸的是，一些经历
让我再也不会对某个天生的烙印感到羞愧
在父亲死去后多年，依然怀念
感激他在我的血液里留下一些
小善良，小自私，小狡黠
因为其小，凡事容易满足
因为其小，成不了大事，也犯不了大错
依然会嫉妒一些人
没有什么才华，却可以胡作非为
很想在古代做一个这样的衙内
衣食无忧，吃喝不愁
除了读书，无所事事
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
有一伙忠心耿耿的家奴
仗着钱多，经常资助落难之人
仗着人多，专门欺负作恶之人
从不欺男霸女
遇到好看的姑娘，要多看两眼
如果她喜欢我
一定是喜欢我的才华和善良
其实这些都是非份之想
其实我的父亲真的是个命如草芥的土木之人
他一生崇敬两样事物
一样是神灵，一样是文字
他会原谅我想当一个衙内的念头
因为我的文字里，除了小小的邪恶
隐藏有他年轻时遗传给我的
小小的情怀
103 《墓地：死亡的矛枪》
在自己设计的墓碑下面
我放一本诗集
我要给你一间大海的窗子
里边设计一间故宫
牌匾中留一支箭
等天空变软
尘埃代替我的肉身
蚂蚁把影子读在脚下
你把命运在渔具之间
平躺一只死亡的矛枪
如获一枚落日
将文字的符号还原成各种花
每一朵都是田野中的银铃
象征荒原
我知道每一条白色的链条中
曾经有人卧轨
火车太快
我们静止
有年轮的原木一定功德圆满
像盾牌那样睡在门前
一定能带来了不同院落里的声音
“砰...”闪亮的大锯子
刻着向日葵的墙板上
巨树胜利了
昆虫的触须越举头
灵魂在里边越睡得安稳
104 时间
当圆月轮替了艳阳
继续为混沌的世界值班
懵懂中发现
我的行程，更接近了死亡
仅有的一份生命
终究都会
在一壶茶中，一杯酒里
慢慢地，慢慢地耗尽
子午线的延长
北极光的变幻
都只为
下一个青春，酝酿
放下包裹和放弃黑暗一样
拥抱每一缕阳光
沿着布谷鸟的歌声
把剩下的时刻，轻松地走完
105 《有多远》
八千里路云和月
鲲鹏振翅冲天
抵不过心路艰难
盘古劈地开天
中华上下五千年
道不尽历久弥坚
翻过三山五岳
跋涉万水千山
把历程填满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把漂泊积淀
思想的火花
把激情点燃
天马行空的驰骋
穿透了岁月的桎绊
把眼界抬高
看到了天空的蓝
把目光放远
看到了远方的山
106 再一次写到蚂蚁
前些年写蚂蚁
尽管充满激情
但并不到位
感觉缺少点什么
对我赞美或批评的诗句
蚂蚁们麻木不仁
这几年干脆直接写人
写我身边的那些工人
和与工人有关的事情
比如磷火和磷渣
以及磷矿在加工成磷肥过程中
附加的产品：血汗和泪水
却还是和写蚂蚁一样
工人兄弟们好像也并不卖账
我决定不再熬夜不再写诗
早睡早起，锻炼完身体就去买菜
今天上午在熙熙攘攘的菜市
我和一群久违的蚂蚁不期而遇
这是一群很不幸的蚂蚁
被匆匆忙忙的脚步踩得尸横遍野
我不得不像关注我的兄弟一样
俯下身仔细观察，这一群
许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误入歧途的蚂蚁
我看见，我清楚的看见
他们并没有慌乱
活着的蚂蚁扛起死去的同伴
沿着应该是事前商量好的线路
有条不紊的朝着既定的目标
前行
甚至没有放弃一具尸体
立刻我就明白今晚又得熬夜
管他麻木不仁
还是卖不卖账
我还是得写，必须
再一次写到
那些扛着尸体前行的蚂蚁
107 《工匠》
去石头里种梦
风雨
在油墨中结晶
打坐的灵魂
一直努力，如何
把黑色的句子
打磨成一道闪电
108 醉意朦胧，遥想
且来再饮一杯，最好一醉方休
以醉眼
看一朵雪花里
舞姬环绕，箜篌鸣响
沙场，夜光杯，臆想的转换
已无需斟词酌句
嘘，安静
有人在篡改记忆，面目全非的往事
逃窜出岁月
繁花落尽，该是以寂寞取暖
唯有影子始终忠诚
绝不背叛，碎落一地的月光谁来捡拾
风的态度是否暧昧
无关紧要
一团火沿着脉络跌宕
无法简约的章节
与苦涩交融，垂钓一个个日子的风云
炊烟为饵等待为线
只为一次回眸
醉了，醉了
梦与幻接引纠结的杯盏
惺惺作态的从容，开始不安分地超脱
被最后一滴酒
埋葬
109 武器与婴儿
武器研发的速度
比一个婴儿
长到当兵年纪的速度
要快得多
各种肤色的
各种语言的
世界上
有太多关注武器的人
可以肯定
没有一个是婴儿
其实
再先进的武器
也同最原始的武器一样
只有两个部件
一个是爱
一个是恨
现在常常把地球
称为“地球村”
可什么时候
这个“村”能有
我家乡村庄那样的温情
让婴儿的笑声或哭声
永远盖过武器的噪音
110 脑残女诗人余秀华我要睡你
十年前315第二天
一个怪胎九江诗创委
在没有炮火没有雾霾的甘棠湖边
终于哭着跑了出来
三十九个诗的精灵
喊出39个与众不同的哭声
十年属于诗歌的风景多姿多彩
梨花体下半身换挡派垃圾派体体派派难以堆放
晋剧京戏港剧采茶戏赣剧黄梅戏昆曲粤剧越剧上海滩
东北二人转马头琴三弦调琵琶钢琴竹笛铜笛喇叭索拉广场舞
诗歌舞混混搭搭净墨丑旦争先登场央视品诗词川视调侃现代诗
诗刊刘年十年隆重端出脑残诗人余秀华一首诗歌红片东西南北中
年前诗坛爆出大新闻成了美女诗人的余秀华闹到法院要离婚不惊奇
一纸诉状写满了泪和血哭和笑容忍和刚毅而我更是从此对其深爱如董永遇到了天仙
如果美女诗人是诗歌的话我真想把你娶回家做我的第二任老婆不管她肯还是不肯
我要大声地喊出来余秀华我爱你
我要穿越词语去睡你，如果你是诗歌的话
假如你是皇帝的新衣也许你是哪个幼稚的小孩
诗歌就是这样原生态没有污染没有三聚氰胺没有谎言没有争执如高山流水
叫兽砖家百姓布衣乞丐性工作者都是诗人
不同的诗歌如不同的西施你登场我散场好似不一样的游戏
你不能够说谁是真谁是假哪怕315来了对诗歌也没有办法
工商局有个同学高汉星说得好
心文花雨 准确的说你是个原生态的诗人
没有伪装，没有过多修饰，真性情！
不要刻意追问水平有多高
传递正能量，勇敢表达就好！
不要脸的人又在黄婆卖瓜
斗胆买张火车票赶快去武汉抢我的新娘
其实我已经把你睡了大家也不知道我脱没有脱裤头
十年后的第三天
我和余秀华睡在一张床上
准确地说是睡在诗神的屁股上
一首这样的诗歌工商局都要找我的麻烦
你的诗歌是假的假的假的
树上来回跳动的乌鸦也跟着凑热闹
你们真是乌鸦嘴
111 我心中的诗
你们都是我心中的诗
生命里了不起的种子
开在你们自由的国度
不惜风中夹杂着雨水
一点不妨碍你们峥嵘
岁月是最严肃的事情
教我追问生命的意义
何以见到花开又落败
世界显得碌碌又匆匆
我爱的人呐，脚步轻轻
抚摸着夜色的葱茏
是我的温柔的怀抱
贴着你暖暖的脸孔
在黑暗里，我们前行
长路漫漫，不要那么清醒
即使风霜扑面，打湿细腻的人生
红尘里，有我的情诗为你歌颂
你问我，几何坎坷，何去又何从
我热望着你的灵魂，回答说
让爱的火种，引燃一路的光明
112 《壁立千仞》
壁立千仞
压弯多少人的视线
时有倾覆的重
莫仰望，莫仰望
悄然回首
那只不过是一道风景
化作一团云吧
把它摁到脚下，或
游荡期间，最好飘下雷雨
把它洗成我们的精神
113 一个了不起的女诗人
在彭先春老师的空间里
他喜欢@一些人
去读他的诗
他最近
总是@一个叫
女子下面湿了求勾搭
的女子
我很怀疑
那女子
是个了不起的诗人
114 把柄
我只是路过，三月的桃园
月光掩藏不住，从篱笆墙缝倾泻而出的
窃窃私语
时而微弱，如远山传来的隐隐蛩音
时而悦耳，如不远处奔跑的
流水淙淙
把脚步与呼吸，一同按住
把耳朵伸长
如风一样，抵达桃园的深处
偷听或聆听，怎样的表述
都已不在乎
竞相绽放，一朵朵桃花的笑脸
点燃春天的身体
仿佛有一只手，把我的耳朵，缓缓推回原处
把我的眼睛，慢慢撬开
把我的身体，徐徐拉入花丛中
辨不清东南西北
无需如此待我，我只是路过
只是无意间，听到你们策划
一定要让，桃花红
胜过梨花白
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115 指 甲》
从肉里被一点一点
拔出的时间：
这些弧形状的刀片
从指尖被一毫一毫
扯出的固执：
这些被钙化了的柔软
沉默时
被反反复复修剪的孤独：
这些不知不觉默默长长的
异端
116 看马戏
观众围成一圈
看一只垂老的孔雀凌乱着步子
朝舞台的内侧龟缩
此生它都这样放不开，不洒脱
众人朝它不停地嘘，绝不放过它似的
他们把思想强加给它：
一只邋遢的孔雀，终于抖擞斑驳的尾翎
开出稀疏的屏，多像秋后柿树的萧索
接着是一头狮子，抑或皮毛褪色的虎
踱进场中央“嗷”了一声
除了眼神透出一丝凌厉
它不复为王。多数时候它耷拉着脑袋
若有所思。糟糕的伙食和落单的孤寂
约莫使之愈发凄楚——
此时因为动作拖沓或者怠工什么的
正遭受呵斥，直至鞭挞
它张口想要怒吼一声，终究是难以启齿
只好埋头忍受羞辱
观众看一头猛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驯兽师弄巧成拙，成了全场最受欢迎的人
观众们依靠这厮出了口恶气
全场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而他感觉这头狮子或老虎
一定和自己一样眼里暗噙泪水。他想压轴时
作为一个小丑演员“扑”地跳上台
该怎样克服这忽来的悲伤
才能逗观众一乐？
117 《旧渡口》
对岸的渡口只有一棵柳还在摆渡
过客掉在水里的影子
被岁月淹死 往事失忆
旁观的芦苇
也是白发丛生 风一吹就咿咿呀呀
有气无力的啃着黄昏
水越流越细
踉跄的河岸绊倒了路过的风声
也绊倒了自己
草开始生锈 一脸苍桑
夕阳被拉下水 腐蚀成苔藓斑驳
渡口 旧得不能再旧
118 需我拜奠的人,徉徜美好的人间受罪
需我拜奠的人,
徉倘美好的人间受罪
我手里的肉笤帚,扫着火红的太阳
漏掉我五根手指头上一枚戒指的复活
我终没嫁他为妻
我爱他,我喜欢将他囚禁
人世的监牢,乃心
需我拜奠的人,徉徜美好的人间受罪
榆钱儿一串串,桃花老去,荒草充裕
扔块我尚能生育的骨头,大地都将它吐出
珍惜它郁郁葱葱的光阴
死亡五花八门,出生千篇一律
需我拜奠的人,徉徜美好的人间受罪
路边画圈儿的一父一子,正在美好的人间点火
谁被燃烧,我都藐望天上有天堂,地下有地狱
人间温暖,每个人都冒热气
西山在万里外,忧伤,我把天比作帽子
没把天比作大气
我头小,更怕忽然掉个我梦寐以求的馅饼
把我包住了
119 《生日帖》
母亲似乎已看破这尘事
不屑再提及苦痛
无视如今这铺天盖地的节日
无所不能的网络，依然
会遗漏许多人生的节点和细节
远没有一颗心缜密周全
就如同这已觊觎我一年的生日
也险些被混同为寻常的日子
——若没有远方一个意外的电话及时救场
这是四十五年来，母亲
第一次忘记我的生日
心酸和悲怆就像伤口上的一粒盐
覆盖着冬天的荒芜和惆怅
120 我将生活的底色擦亮
1、
敲醒一截月色，种在背阴的坡面。
许多故事就此明亮。
枝头的夜莺收拢北方而来的风，寒霜在一夜间白了头。
那个在黎明中守望的身影，在晨曦的幻与真中拔高了山势和文字。
脚步轻轻，梦想轻轻。
简单的事，简单的自己。我将生活的底色擦亮。
像婴儿一样，把世界轻轻摇晃。
未来张开翅膀，小小的满足，就势滑落。
2、
握住流水的声音，就握住了幸福的声音。
穿指而过的青荇，有你的味道和温柔。
如果拒绝冷漠，岸，离我们很近。
3、
歌声漫下来。
你在白光里寻找阳光。
那些温暖的石头，打开了内心。
石质的语言，汩汩而出。每一句都嵌有一个手势，
把亲爱的人紧紧，拥抱。
日子是过出来的。
留给我们的，其实，并不多。
我希望在余下的路途中，极乐鸟扇动的小南风
吹彻我们安谧的一生。
4、
我借一天的辽阔，填满失落的脚印。
两棵携手的树，在奔跑中有了家的轮廓。
推开窗，一些虫鸣弹跳而来。
你纤细的手，指亮星盏。大地在不动声色中沉沉睡去。
今晚，我织夜为衣，潜入黑暗的内部，丢下一颗太阳
照亮失陷的预言。
121 一坛阳光
纳章小镇以南
坛子 以静物的形态
呈现在矿区旧址的一间屋子
一泻千里的
春天大地上的阳光
被四个女人看见
从瓦缝中漏下一匹
落入坛子
她们原来都是矿区的人
十五年前
把青春留在了这里
今天 其中的一个格外激动
看到一坛阳光
仿佛捡回了当年的爱情
122 《夜行者，或双面人》
大写，或小写，没有关系
站着，或走着，不是原因
只要你存在于这喧闹的人世
就不得不承受被雨淋湿的命运
你可以说你不是战士
并不意味着你没有喝彩
你可以说你一心向佛
并不意味着你没有怜悯
一朵桃花和一千多桃花一样
都有着让夜行者恐惧的光亮
一朵梨花和一千朵梨花一样
都有着双面人不敢目睹的纯洁
一个表情，一声叹息
都会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进而升腾为“天空”的雾霾
或落地的雨滴
他们知道再出镜的主角也要退场
为此他们敲锣打鼓，羽扇纶巾
恨不得留下所有的表情
而一万朵桃花已准备上场
一万朵梨花将竞相开放
124 《清明》
梨花准时翻出陈年的白
两窝深藏不露的春雨
打湿岚烟
起驾十字街头
虚化一丘阴阳
单方面话语权扯地连天
念想若是免费了
更珍贵的东西
定然堵在撤退的高速路上
125 开颅术
骇人听闻 一把
手术刀的锋利 有了彰现之地
等待切开的头颅 或是哲学满挂
或是财云密布 再就是简简单单
而此刻 病灶就躲在某个隔层
肆无忌惮的大啖智慧 狂妄
和守恒如一的孝道
非到万不得已作出的决定
使得恐惧增加三分
或生 或死 或是游离中间
无数悬念在钢丝上垂挂
陡然增大了危险程度
迅速 准确 运刀 一目了然
敞开的窗子地质般构造
完美的技艺 为世人惊叹
那些被病魔挤在一隅
瑟瑟发抖的生存的勇气
一 一解救出来
126 《四月》
就站在屋檐下
盯着水滴，任它取代青蛙
绽放枝丫
看樱花一瓣瓣凋零
再看桃子一点点结出果来
正如石梯上的酒窝
你看到的笑，是喜悦的
当你转过身去
也恰好聚起一团乌云
127 清明，跳舞女郎
她们在墓地里跳舞，她们是群勇敢女人“亡灵活在
舞蹈中，肯定比活在哀思中更畅快”
活着人，想着法子
变着花样比着排场，闹醒他们
“现在，世界这么好
你们子孙这么富有，起来呀
起来，和我们一块狂欢”
“多富有创意！”看着那伙跳舞女郎
不用说她们丰乳肥臀
和周围天真如孩童的人们。古老土地上
铺着红地毯“总有一天，她们活着就会
被送入坟墓”阿云拉着阿呆的手一面哭泣，一面赞美
128 奇异的光（组诗）
一
心比天高
插上翅膀自由地翱翔
揽嫦娥入怀
促膝执手，笑谈人间天上
而我的命呢
比纸还薄
但比金子更贵
命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二
三十岁之前，我迷恋斗破苍穹
三十岁之后，信仰的城堡
在一场大地震中轰然坍塌
曾经以为奶奶手中的香火
可以点绿我心中的荒芜
奈何是泥做的菩萨
直到四十岁那年
读了爱迪生谦卑到尘埃里的一句话
我不是发明家
我只是一个发现家
于是我看到了奇异的光
三
奶奶今年九十岁
拜了一辈子的观世音菩萨
最近才发现
奶奶已有二年没有拜了
不知是越拜越没底气
还是身体一天差似一天
每次见我像是见到一根救命稻草
嘴巴哆嗦着
泪在浑浊的眼眶里转个不停
奶奶，趁着你现在头脑还清醒
我要把那道奇异的光的秘密告诉你
四
一天晚上
十五岁的儿子来到书房
眉飞色舞地谈着他的理想
最后对我说
爸，你一定要多挣些钱
我心里却暗自寻思
我的儿，靠着金钱来支撑起理想
这像是坑爹的节奏啊
爸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支持你
我嘴上忙不迭地应声说，好好好
心在忐忑和激动中
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亮
五
妻
跟着我受苦大半辈子
我哄了她大半辈子
睁着眼睛心甘情愿地要我哄
直到今年生日那天
哭得梨花带雨
她已确信她就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
129 香格里拉（组诗）
1、乘石卡雪山索道
在空中，索道繁忙地举出
红色之花。我缩入其中一朵
像鹰藏起翅膀：一扇门关闭
是为了打开
雪打开的时候，它们的小手
紧贴在我的一双握不住冷暖的大手上
稀薄打开的时候，我相信了：
心悸是爱的一部分，与海拔无关
我爱这越来越接近山顶的高
也爱这越来越远的山脚的矮
2、二月的亚拉青波牧场
水草是远游牛羊的神
近处的牛棚，剩一具空
春雪白着，草木枯黄
亚拉青波，一块风干的大排骨
时间在血液里昏昏欲睡
格桑花朵还未归来
那些一小块一小块鲜艳而烂漫的肌肉
还未拥挤于排骨的每条缝隙
命运交响曲啊
和牧场的贝多芬尚在熟睡
3、参拜大佛寺
突如其来的大雪，命一样
催促。我走向寺庙
步履小心。若有所思
因我徘徊在佛之外
跪拜。请求佛陀：原谅
我的肉眼凡胎，我的嗫嚅红尘
在这山上，雪前赴后继，急于转世
我的参拜，唯愿能减轻肉身的重
4、去转转经筒
7层楼高、遍身淌金的转经筒啊
----仿佛一座来生的塔
据说，围合并转动这世界之最
----霉运会像残花凋落
就差一人便可围住时
我突然转身，空出自己
一头牦牛，或者唵嘛呢叭咪吽
也可以来补缺
5、藏民家访
格桑花一样婀娜的，是屋子中央旋舞的卓玛
一碗酒一饮而尽的，是向客人们敬酒的扎西
仿佛两团火，他们越烧越旺
超越了酥油茶和松茸鸡汤的热情
米酒却喝痛了我们的脸、喝瞎了耳朵
喝失聪了眼睛。喝掉了的嘴，又捡起……
这夜如潮，前浪推后浪。如生命攀爬不息
如窗外那轮白月亮：迟迟不肯退下
130 所见
夸大某种致命的修辞
如苦苣，艾蒿
形式单薄 性情温良
积攒成沉默寡言，抵不过春水荡漾
一圈一圈
这终让我想起流浪在外
夜行的火车
——不止是具有相同的乳名
131 失眠记（组诗）
失眠记
浓雾积聚，如更漏
一滴，又一滴，把心紧绷成
一根弦
辗转，反侧
数绵羊，却看见满天的星斗
悬挂在草原
秋后的夜空引向深邃
眼睛生长出鹰的翅膀
张开了，便不再闭合
世界诗歌日
雨，应该下了很久
周遭隐约，如墓地
我又看见多年以前
为他人介绍越南新娘的
农妇，跪在刑场的沙地上
六个囚犯中，她唯一穿上
红衣服，像一团火
其实，那天早晨
在看守所签收执行书时
她只是嗫嚅着——
上路了，让我换一件
干净的衣衫
元宵遇雨
这样的夜晚
注定星光暗淡
有人渴望私奔
有人偷坐龙床
有人密谋招安
有人击鼓传花
优雅的言语
暗藏情色和暧昧
雾霾迷离
埋葬了初生的圆月
灯河在风中游走
恍惚失明的蛇
弯曲着路的尽头
遇到我
茫然站在雨里
132 落雨
老式的房子墙体斑驳,
尽管绿树红墙,
美中有一丝缺陷,
正如米洛的维纳斯。
两端的墙上刷了白底红字小块标语：
汽车和行人请勿
在屋檐下停留
住在里面的我胆战心惊，孩子们不怕。
可不。昨晚暴雨房子漏雨，
早晨地板上有少量水滴，
蹭干净地板，又放上一个盆，
忽然发现——
墙上有一个蜘蛛在爬来爬去。
它从哪里来？不知道！
它有几条腿？
饶了它吧！当然。
蚂蚁还能管蜘蛛吗？
笑话！
穿上雨鞋撑着雨伞走进蚂蚁的队列。
红蚂蚁蓝蚂蚁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它们的昨天，今天与明天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只有天气！
气象台提前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
天空电闪雷鸣，雨正在下。
133 《无题》
回声短得要命
玫瑰只开了它自己认为的那一时
你安静，像个星星
在落日滚到山那边以前，我听见时间深渊的起伏
如乳房饱满的少女的胸脯
134 《需要用尽一生，才能走回故乡》
每个周末，我都要从我的出生地
带走一包青豆、两支竹笋、一小箱土鸡蛋
有时是，母亲亲手种下的马铃薯
收获时，滚来滚去，像泥土中蹦出的婴儿
拎在手里，它们沉甸甸的
带着母亲的体温
那种来自菜园的重量，一直压着我
颠簸的公交车上，我昏睡如痴
更如一个知恩不报的掠食者
有时，我会磕破一枚鸡蛋
它浮在碗里，又腥又黏，像一颗
硕大的泪滴
混和着盐、蒜叶和火的气味
填进我虚无的胃里
我知道，需要用尽一生，才能走回故乡
135 《妈妈，您是春天的女王》
◎妈妈，再折一枝桃花送你
前年的那树桃花，在这个春天，任性地开，反复地谢。
她开时，您的笑便开了; 她谢时，我的泪便落了。
妈妈，桃花是三月的公主，而您，是春天的女王。
◎妈妈，油菜花是金色的地毯
去年的油菜花，从四川铺向陕西铺向山西铺向河北……
那耀眼的金色啊，一路铺了过来，铺到了今年的加纳，铺到了我的梦里。
妈妈，春风浩荡啊，有黄金的地毯，送您登基。
◎妈妈，秦岭是难过的天堑
哪处江河，能卡住呜咽的泪; 哪条隧道，能打通厚重的心窍。
从一个故乡，向另一个故乡。比李白的诗，还难过的。
妈妈，经历了蜀道之难，您终于可以，号令茫茫青天。
◎妈妈，我们之间隔着一段天路
去年今日，孩子从异域归来，您却向天国归去。
来的太迟，落花等不及蝴蝶; 去的太急，春风撞伤了秋雨。
妈妈，若东君留步，请您带去，我仅有的春天。
◎妈妈，春天是个拥挤的家
我和您的生日，差了九天。您的生日和您另一个生日，差了八天。
您的另一个生日和爸爸的生日，差了三天。
妈妈，春天是个小房子，我们一起，挤一挤更暖。
◎妈妈，您若不在，如何春分
甜蜜的蜂，妖娆的蝶……谁来分享接下来的花事?
二分尘土，一分流水……又如何填满七窍的初心?
妈妈，春分难分啊。您若不来，干脆全部带走。
◎妈妈，您是春天的女王
所有花朵，都是为你量身定做。所有风雨，都是为你精筛细酌。
还有这一串串，千万里外风尘仆仆捎来的文字……
妈妈，我可否回到您温柔的密诏，再做一回任性的王子?
136 《啄庄稼的麻雀》（一组）
《丰收》
庄稼杀青了，地里飞来一群麻雀
叽叽喳喳，又吵又闹
吸旱烟的老汉磕着烟斗说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消息》
以为老汉听懂这鸟语
其实，麻雀每年都来
唯独这个季节，来得最多最勤
老汉说，看见稻草人招手
《感恩》
地里的庄稼是有节气的
除了土地、风、水和阳光，就只感恩老汉
麻雀不曾带来这些，只会唱赞歌
上帝说，它们可以“不劳而获”
《诗人挨饿》
诗歌如同这片庄稼地
上帝，把稻草人的灵魂给了诗人
把麻雀的口舌和感恩之心也给了诗人
却忘了把庄稼成熟的样子装进他的脑子
上帝怎会忘了呢
老汉说：诗人，迟早挨饿
《非但麻雀》
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非但麻雀
或如，这工地——
会桌上争论不休的那些工程师
饭厅里议论纷纷的那群“鸟人”
水池旁说长道短的那帮工人家属
经理室轰乱嘈杂的那班讨薪工人
《啄庄稼的麻雀》
庄稼熟了的消息不胫而走
是稻草人招了手，还是
从播种到杀青，虫鸟就偶尔飞来刺探
总之，成群的麻雀聚到这里
合上翅膀，悠闲地、毫无愧色地享用美餐
庄稼地或许是诗歌之地
麻雀绝非诗人
他们，不过是一群啄庄稼的麻雀
137 灌木林
春草疯长的时候，碎斑青凤蝶
一袭飘曳衣裙，不停给杜鹃花点赞
它们的飞天，是梵文歌舞剧中的绝唱
秋天，是落叶的道场。陷阱，色彩斑斓
绿皮青蛙腰身一闪，就跌入花蛇腹中
罹难的过程，犹如一场卡了壳的皮影戏
这个铠甲虫的故国，野生菌的故乡
此时，微风阵阵，它和一群扫墓人
迎面相遇
人们大声讲方言，手执铁制镰刀
砍伐泡桐木，这是根碗口粗的栋梁
径直走向祖先的坟头
138 《春天的生活》
春天每个晴朗的日子
王小丽都会通过关垭
去秦地长安镇里采春茶
傍晚又穿过洞口，回到楚地的家
为了生活，候鸟般穿省跨境
像牌坊上‘朝秦暮楚’
那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站在茶山上，可以望很远
望出茶街上黑瓦白墙间的差异
红衣女子翻开卷起的幡
石牛河映着阳光，悄无声息
看着想着腰间的茶篓就满了
下山、总让人满怀欢欣
经过茶庄门口的时候
从红木货架上的茶盒中
她嗅到了自己的气息
外地老板呆的再久
说起俚语依然像讲笑话
寂寞时，她也爬过广场上的长安塔
登上顶，发觉羽峰山上的陆羽像
也不是那么高
不仰头看起来更亲切
像极了邻居大伯
139 凿月亮
拾级而上
凿石阶的人也凿月亮
月亮是块会飞行的石头
轻且沉重
我是被叮叮当当的声音
弄醒的
那光的粉末
人们叫爱情
140 《天空》
风卷起一片树叶，于空中
飞舞。留白的空间足够一片叶子
安静地落在地面上
由此，天空与风密不可分
并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与一只鸟
保持平行状态时，天空陡然高大起来
但我不会说出天空，说出雨水
我说风卷起白昼，于夜幕之下
我守在那个落下来的出口
141 《哈哈镜》
站在哈哈镜前
艾玛
被哈哈镜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谁家的娘们儿
眼大脸小 身体拧成八道弯
真是“丑八怪”
扭头
我看看四周 空无一人
立刻 心里咚咚的敲起了鼓
难道
是我?
悄悄的
从包包里拿出小镜子
嘻嘻。小镜子里的我可人如初
一阵小窃喜跃上眉头
狠狠的 我瞪了一眼哈哈镜
扬长而去
142 《故乡行》
村边，那棵皂角树
硬棒的身躯，捕风捉影
咧嘴，笑颜，不停唠叨
像用淳朴的乡音
向我讲述发酵的心事
土巷两边厚厚的墙壁
剥落一层层碱土
如岁月的沉积
一点点侵蚀
我淡淡忘却的记忆
我那宅院，寂寞无语
凭栏木门，静静守候
我童年的故事
搁浅在心中的眷恋
像万千思绪，生生不息
陈旧的小屋，堆满憧憬
我心灵的前尘往事
收敛的羽翼，泰然自若
似乎听到流年的笑语
还在星空飘逸
143 书桌上散步着的蚂蚁
蚂蚁，一粒小小
小小的蚂蚁
悄然行走在书桌上
它是迷途，还是闯入?
这里除了书籍、纸张
有什么值得它留连，往返
书籍，纵然弥漫纸墨的暗香
怎可当作充饥的食粮
——唯有骨头或米粒
才可呼伴唤友前来
搬运，进仓
睁大好奇的目光，紧盯着它
从桌子的左边，走向
桌子的右边
仿佛我，从田头的这边
走到地头的那边，一样漫长
蚂蚁走着，走着……
我眼瞳里，陡升起牛的形象
它似在默默耕耘，在我心田
翻卷起，朵朵泥浪
我真想挥起鞭子，吆喝一声
让它加快步伐
可它依然脚步缓慢，缓慢
——其实它的心情，犹如
走在一片叶子上的悠闲
只是把我的书桌
当作了宽阔的广场
144 打马开封
请让一让。东京让开了
汴京，也让开了
八朝古都，都给马蹄
让出了一条驿道
跟我打马开封的
有官文，有急报
有包拯给大宋的上书
府衙开铡的虎啸令鬼哭狼嚎
甚至，挤在衙门口的开封百姓
赞包青天的啧啧声也水泄不通
看见直身进去的阉党
横着出来的奸佞，比现实
更有震撼力。那时打马开封
传包拯又问斩了的捷报
马蹄总是腾空如飞，都说
像是开封青天下的一朵祥云
我的马，经常出没开封
画家在著清明上河图时
一直找不着我的马头
便把我跟马儿寥寥几笔云烟
你看见图里风飘飘时
就摁住，就摁住了我的马蹄
而蹄印，都扩散了
青石板铺就的驿道
通常都要板起面孔
推开我如雨飞溅的蹄声
有时下马，俯身捡拾
这些散落在开封的足迹
结果都是些叱咤风云
145《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
西奈山的大火
烧过今夜诡异的星空
我们在这寒冷的蛮荒时代
围住大地嗜血的牙齿
围住先民修筑的祭坛
祈祷，祈祷火光照亮道路
祈祷，祈祷真理浇灌生命
*遥远
寒武纪过去了
白垩纪过去了
大洪水也过去了
我们还走在路上
遗忘了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距离
上帝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上帝说：要照祂的形象造人
于是就有了你我
我走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却听不到这大能的声音
不能触及那一次真实的创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我寻求
我叩门
我走在人生的窄路上
看不清自己
也看不清你们
146 雪痕(一组)
雪夜
如果没有雪
能否踏出圣洁的足印
可深可浅
或远或近
夜
总是钟情于苦行人
不要抱怨
又迎来寂寞黄昏
如果没有魂
一朵朵梅花怎么迎春
梦想开满天空
飘落肩头扬扬纷纷
渴望一场初雪
总渴望
一场初雪
荡涤墨黑的夜
江南入梦
像浸淫窗棂的月
总渴望
如期相约
仿佛远足铿锵台阶
回声 震荡四壁
而不是告别
总渴望
门前枝节
感知岁月更迭
江北梅香
似你漾开的娇怯
无缘雪
葬送落红
或更适合沉寂的冬
连同
萌芽枝头的春意
一并交给
六角缤纷的天空
而南方以南
总有一缕清梦
像霜打鬓发般晶莹
相思缺了一口
遥望雪
又是一轮月明
147 《窗前桃花》
（其一）
她们每年来看我一次
看我们这个家一次
顺便看一下那只花猫一次
其实，今年看到的
不是去年的那只
为了照顾她们的感受
这几年，我们家养过的几只猫
都是那种黑白的
黑白不分，真好
看到我还这样琐碎和平庸
她们放心了
看到我们经营的小店
货物们有着货物的秩序
我和妻子跟顾客心平气和地
讨价还价
她们放心了
那只猫嗖的一声
窜上树枝，她们的慌乱和疼痛
和去年的一模一样
她们放心地飘落几朵
在花猫的身上
最主要的
看到我对她们的到来
还是那种一惊一乍的神情
她们放心地全部熄灭自己的光芒
去年来过的桃子
今年将再来一遍
（其二）
你们凋而不谢
留下一个又一个花蕊
就像还在闪亮的往事
对流水、对晨昏葆有一贯的耐心
细细数过，每簇花蕊
竟然拥有五十多根细长的小蕊
“是的，我们就像阅历那样丰富
而且每一根都足够宽阔和遥远
日、月、风、虫鸣和鸟叫川流不息
如果你有梦想，也请加入
这车水马龙的队伍吧”
（其三）
而我捡起地上的一些花瓣
你们还新鲜如耳语
因为雨水的泼溅而迸发的光亮
还让我的手指微微发烫
我要珍藏起你们
让流水找不到落花
让晚风空空地吹
只有我和丝丝光明知道你们藏身的地方
是的，我要跟时光打一个小小的赌
148 凌迟
我们去吃毛驴火锅
银杏树下，银杏叶纷纷滚落了一地
仿佛岁月金黄的头颅
一头小毛驴被拴在树上
年轻俊秀，皮毛闪亮
眼睛里射出温驯的光
胖店主向客人介绍
相中了它身上哪个部位
就让厨师割下烹调，肉质鲜嫩得很
他说这话时，毛驴好奇地打量着行人
行人也打量着它
大家纷纷笑了
有人说，这头毛驴还真像明朝的袁崇焕
要被凌迟处死呢
有的选这一块儿，有的选那一块儿
还有人快乐地拍拍毛驴的背，它警惕地望了客人一下
躲开身子
——那餐饭，真是很鲜美，我们大快朵颐
边吃边赞。等吃完出来
银杏树犹在
那头小毛驴已不知去向
银杏树下，银杏叶纷纷滚落了一地
仿佛岁月金黄的头颅
149 乳房
老家的电话，再次让我
热泪盈眶。多病的母亲，今日
赶集去了，气喘吁吁的大哥
转告我，车上带了洋芋……
去车站的路上，天空格外晴明
草木仿佛负了神旨，纷纷张开耳目
来打通阴阳两隔的结界吗？
车辆从四邻八乡的路上，聚集而来
车站等待的孩子们，仿佛巢中待食的雏儿
城市，这乡村养育的儿女
让我想起乳房，以及乳汁藏匿的
秘径……
150 过客
（一）
来福
天天忙于祭奠自己，还要参加
猪，马，牛，羊的新婚盛典
而写诗的人只能许给朋友们几截
水泥管子
上街给轮胎打气，他时常怀疑
城市会不会被蹦到天上去
他又想起，前几日在姓资的土地上
在XX大法前着实打的几个寒颤
风越刮越大，陷在一滴雨水里，得习惯大军压境
来福的思维背景一片混乱
他说，拔出水泡的胃包养一只总也长不大的猫
所有的事物都在向后退去
又在他的心脏旁长出来
最坚挺的莫过于邻居家的做爱声，此起彼伏
他假装听不见
他需要发射完内心荒凉的暗恋和梦
像一只缩起头的乌龟，或者在月夜下嚎叫的狼
那声音太孤独
即使，他拥有全部的他
也不能蜂拥而上抱着他痛哭
何况他小的风一吹便散呢
有必要换个姿势
脱掉外衣内衣，一层层皮
冷汗和泥沙将他起伏的部位一一覆盖
（二）
极简主义
一位越来越安静的中年女人
一条喜欢趴在台阶上，晒太阳的老狗
一本书
一盆兰花
一份让她感觉有意义的工作
一条走了N年的水泥路
还有，归家时分的
一杯茶
一块冒着热气的红薯
151《失眠》
数着羊就能入睡的都不是好牧人
夜晚宽阔，人生的烦忧化身为敞放的羊
总也找不到那只叫睡眠的小羊
闭着眼睛，依然能看清自己的人生
欢乐是如此稀少，爱得更加卑微
白天不敢坦然面对的，在黑夜依然心悸
白天犯多少错，夜晚就忏悔多久
此生经历过的悲伤与遗憾太多
全部作为证据呈供，自我审判
良心惟有低头受惩
没有光的刺激，眼睛依然有火烧的灼痛
不是有太阳要从身体里升起
是在黑暗中挣扎得太久
安眠药不是天使，也不是牧师
即将疯掉的人，想持着那弯刀般的残月
将太阳劫持，让世界用可以睡眠的夜晚来赎
否则，就将它一起带进墓地
152 父亲的手机
父亲将我几年前给他买的老式手机
送给我朋友小王修
小王接过又脏又旧的手机
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问题
又交给了父亲，说：
“大爷，你手机没问题啊！”
父亲一脸疑惑地翻看着手机：
“那怎么老是接不到龙龙的电话呢？”
父亲神情沮丧地
转过身去
一抹斜阳正好打在他瘦小的身上
只见他扶着门框
低头在门边咳嗽了好几声后
拖着灌了铅似的步子消失在了黄昏里
父亲走后
小王立刻给我打来了电话
那时我正在开会
没听清楚
就说等有时间回去再给他买部新的
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直到一个月后回老家碰到了小王
小王再次跟我提起这事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满是愧疚的泪水
可是，已经迟了
父亲一病再也没有起来
153 人到四十
人到四十，每一步迈出，都能踩响沉重
水泥浇筑的腿脚，被那些墙壁同化，冰冷
迈不过太多的堡垒
也走不进太美的春天
人到四十，采一抹眼中的沧桑，铺展开来
就是一个薄暮冥冥的黄昏
没有乌鸦嘲笑，枯藤缠绵
或许，只有瘦马愿载，只有残阳可怜
人到四十，每掰开一道皱纹
就有黑夜降临，或者阴天
叹一口气，树，就会落叶
咳嗽一声，风，就会变得沙哑
甚至无言
父母的病痛，这生活最尖锐的钉子
每一个夜晚，总是刺得人辗转难眠
子女的教育，这鞋底的沙砾
总是磨得脚起泡，流血
家庭的争吵，这温度计上的水银条
跳跃得像音响上的频谱线
——假如某一天爆表，就引爆了婚姻
人到四十，挑着两座山
朝着夕阳行走
身后，拖着一个遥遥无期的梦
腿上，缠着一条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作响的铁链
154 无所是，亦无所往
我站在街口——如同福柯
一般
他刚与巴尔特、密特朗用完午餐
走出餐馆
巴尔特向左，密特朗向右
而福柯，与我一般
站在街口
那是1980年3月26日，巴尔特
离开不远，撞上一辆洗衣车丧生
而密特朗紧接着
当选法国的总统
现在，是某年某月某日的冬天
我站在街口
福柯已经缺席，上帝
仍然缺席
我不知道向左，还是向右
抑或代替福柯
站在街口，站在世界之外
对街口进行一次后现代主义的解构？
155 《我的春天》（组诗）
《天空》
有一段骨头，是天空的支架
梦想比一只鹰高
也是春天，也是雨后
只有初开的鸢尾花
星星摇曳在少年的眼前
天空格外蓝，格外远
是谁在我和天空间横刀，支离
中年的疏松和惶恐
往往莫名的崩溃
有负今生，一双无力的翅膀
《春天》
早晨，一只干瘪的蜘蛛
匍匐在光洁的墙壁上
打量天下。不必急于移步
是的，消息姹紫嫣红
寒流陷阱暗布
密结的网空无一物
是的，还有一双苍白的眼睛注满冰冷
疑惑和干枯。他正死死盯紧自己
是想开口说话
还是怀抱春天，一言不发
《坟头的苦菜花》
我可以称为兄弟和姐妹
父亲的精气，在春风的第一天里
蓬勃地开了
这是暗喻，灵魂涌动
我怎能不知血脉伤痛
但我还不想
在你坟前立下墓碑。我还活着
还有阳光里指引的星星，我不迷路
我甚至从你卑微的笑容里
感受了福泽和力量
《桃花》
我的苍白和衰弱，与你格格不入
是的，我已习惯了不断疲惫下去
一截老态的根，阳光无法点燃
没有彻骨的痛
不久之后，和泥土一起被泥土埋葬
还算不错的结局。可你始终不肯放过
一场多年的佳期，千里风雨阻隔
每个春风里含情，低唤
夭夭灼灼
百般置人于死地，什么也没有发生
《法泉寺》
一朵杏花，在午后的阳光中悄悄开了
它是五百年前一位多情佛陀
经书中读出的最美容颜
终成正果。而它处子的声音
最先被殿堂飞檐上
一只埋伏已久的乌鸦听到
经年枯枝寒食，闻香听讼
度厄一生黑暗
佛前祈祷的人，正把尘世的酸甜苦辣
一一交付虚弱的自己
156 清明
时间也许就是，一坡茅草
没关系在今天停下，青的，黄的
远和近。适合接纳
泥地很硬，土堆不高
适合雨水来
适合父亲的苍，和老
两个背影见方，左边空着
适合拖延，一些平凡的道理
马尾松旧习不改，节约风
节约灵魂在路上的时间
适合慢慢想，不哭
广东苔很乖，我记得
那些等候和相认，可以
换一粒甜的童年。适合奖励
锄头总不挖到脚
爱和恨，都不伤及亲人
天地之间，万物有序。适合远行
就像，母亲还在一样
157 清明
先于我抵达
在通往四月的田埂
我的心，像被一场雨刺绣
小黄花遍岭，等约
摆香案，备水酒
让母亲走近梦，可我怕
这人间的方式
只有乌鸦懂
雨忘记了抬头
我忘记了醒
158 【乡愁】
掠过陌生人的视线
在道道珊栏的指引下
一丝跳动 轻轻拂去芳草无法封存的目光
你呼唤着谁
那些游走的归期
还在城市的边缘 乞讨
那些逆流而上的城
布满前世的肋骨
你沾着一串笑声
将两个影碾压
一些沉陷
更多的被唤起
159 《问斩》
你走后
马就瘸了
磨盘没米吃了
你还记得毒奶粉
皇帝有一座炼丹炉
你玩石头比我早
我眼里的沙子比你多
兄弟你抽出了腰刀
说，说
说啊！
这脐带早该斩断
160 老 屋
饮一片沧桑。 光阴
或近或远
你总是那样站在我心里
像母亲的棉纺车 抽出夜的丝絮
墙壁上的广播唱着京剧
咿咿呀呀
像母亲的织布机 编织岁月的锦华
窗外风声
穿不透母亲给的温暖
老屋 就那样静默
不与世挣宠
不喧哗
像母亲一样 勤劳隐忍
让走多远的游子心里
都会有一个家
161 风吹起，天空忧郁的蓝
陡峭的山坡上，泥巴做的田埂
圈起耕种的边界与希望
承接上天给的雨水
尝试，用花的红、果的黄、树的绿
绘就美丽的画卷，可总是潜藏着
雪，冰雹，大风的埋伏，随时将画卷
覆盖，击穿，吹走
沿着田埂与田埂连接的路
一些年轻人，向外寻找平坦的土地
事实上，很多人爬着更高更陡峭的山
建筑工地耸立的脚手架上，他们
豪无遮挡的，接受烈日烘烤
汗如家乡的雨水，浸透脚下的土地
家乡的田埂上，佝着背的老人
缓缓移步。风吹起白发
吹起，天空忧郁的蓝
162《收割与赞美》
我想把门前的草拔了
种上桑树
我用蚕收割
用作茧自缚赞美
163 《落日》
浮云悠悠远去
晚霞在海面上燃烧
海风像一首情歌，总是太伤人心怀
黄昏的海滩上
爱侣们都牵着小手
边走边聊，海边的情调却多么美好
我看见落日染红海面
像想念她时脑海中只有她的面容
思绪像是生病了，却总抑不住想念
想念的她，沉默如同大海
美丽又神秘，令我捉摸不透
每天每时，我对她苦苦猜测或幻想
我的心难以割舍又难以遗忘
我把这些思念编成一首首诗
只为了遥远的她，美丽又神秘
164 在故乡（组诗）
①想找一把镰刀割草
我的少年是草做的
紫云英在我的毛孔里开花
车前草在我的屁股上打坐
牛筋草抽掉我软弱的经脉
狗尾巴摇醒我偷懒的鼾声
一根草把牛的初恋馋成晚婚
一担草把我的少年压成青年
在烈日和暴雨下，我经常献血
草能止血，牛能救命
我今天还想找一把镰刀割草
割出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
但我只找到了故乡的缺口
②父亲想和人说话
父亲77岁开始远离人群
用一双老眼左顾右盼
他走的路是禁鸣区
他对人来车往了如指掌
如果前面来了一头牛
他就用有缺陷的笑打招呼
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回家
从后门进去，又从前门出来
然后望着天，望着田野
望着鸡子和狗子的快乐
想从耳朵里掏出一些事情
想听见儿孙们回家的声音
③找不到二叔的墓碑
二叔上吊的那夜很黑
我只看到了死亡的白
他活着时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只把月光摸了过来喂养孩子
但月光越来越少越来越滑
比粮食还少比泥泞还滑
一根枯草都成了生命纽带
所以，二叔的坟头没有长草
一块砖做的墓碑风化成时间
时间也是黑色的，我看不见
165 十字架
此刻，那个背负十字架的老者
不知风化到什么地方了
赤裸的双臂仍拥抱着真理
云彩皱起了眉头，看着
漠视的大地如何收拾那个头颅
绞刑扑灭了心脏的跳动
一场风在密谋着下雨的时刻表
最后的一丝秘密
一直逃亡至今
一些命运碰上刀刃
十字架遇上信仰后，心湖上
放行着平安
倾斜的十字架上挂着道具
人是最完美的道具，尸体走远了
十字架还在呼唤着灵魂
166 在时间挟持下（组诗）
◆我从一条蛇身上轧过去
它是扁平的，像一张纸
躺在生活的中心
第一个轧过去的人，一定还能感受到震颤
——它用自己小小的身体
给车子以颠簸，以警醒
第二个轧过去的人
一定还能感受到无言的存在
第三个，第四个……许多车辆轧过去
等到我来时，它仿佛是光的影子
我从它身上轧过去
从我自己的身体上轧过去
我听到“啊”的一声
我终于代替它喊出疼痛
◆我越来越关心体检
现在，我越来越关心体检
每一次胸透，相当于一次面壁思过
在自我反省中
我依次看到了童年、少年、青年和现在
我似乎还在机器的夹缝中看到——
胸腔内被填得满满的
这么多年，一些种子在悄悄发芽又偷偷死去
互相缠绕的欲望，像条条血管奔突
神经和骨骼，它们让我脆弱又使我坚强
有时候，我还会去测量血压
收缩压九十，舒张压七十
我耐心等待血液撞击血管壁，仿佛
在撞击我的思维。我听到肱动脉有力地搏动
就像我对世界的看法，越来越清晰
◆用这样的方式来叙述
说说在时间挟持下
当了一回傀儡
我看见一首歌背后
天正暗下来，雨点像一个人的青春
在霓虹中变了色
我又做了一回梵高
割掉一只耳朵
——我必须将所听到的全部收藏
那一刻，被时间拉着踉踉跄跄往前走
不再属于我自己
我看到地面上聚满蝼蚁
它们忙碌而神色慌张
一群鱼，被捕捞上岸艰难地呼吸
还看到，时间的单行道里
他们将车开进去再也出不来
◆这夜晚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夜晚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是雨下到瞳孔里，风灌进喉咙里
想起一些人或事
他们掐灭天空的灯盏
带着庞大的阴影在尘世摇晃
不过是石头内部起了断裂声
那么坚硬的东西
也能被一滴雨击碎
在天亮之前，它无法再装成沉默的样子
一个忙着赶路的人
总是低着头，守护住清澈的目光
她怕黑暗不小心落进眼睛
她怕再也看不见明媚的人间
167 《和春天说一个人》
春天，请原谅
一个幽暗的人，在一朵花前低头而过
原谅他寒冷的嘴唇
一些诗句来自生活，又和生活彼此陌生
春天，请原谅被拆毁的夜的花园
涛声和思念
那艘危险的船，人鬼同途，啤酒，音乐散落一地的虚无
越来越远
顺着某个清晨的水雾，春天
请原谅
衬衫上脱落的一枚纽扣
被象征离别的词，和你聊及天气，优雅
168 在春天的指尖
武夷，春精心雕琢的玛瑙
一泓清泉，是春天的眼
风拉着春天的手
跑过人间山河
雨，娇无力
春梦乍暖还寒
在春天的指尖，我被抽丝剥茧
冒着祖母绿的光
我是被他拖拽着，与繁荣
同化的异族
我的文化来于边陲蛮荒
是刀耕火种的农奴
我的思想起伏，沿山峦跌宕
身体的一半附满植物
另一半潮湿
将生长出划水的尾
隐于水底，无羁的游
长出鳍，长满鳞
长出波光粼粼的生命
搅动一种新潮
当人人蜂拥着进化为高级生物时
我自甘退化
甚至，退化为一只蝌蚪
呼吸在莲的根部
169 无题
三月，让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桃花
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把它形容成水性杨花
我说人啦，有时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
170 《走……》
多年以后，你什么也不会记得
旅途的风景一闪而过
通往内心的花朵停留在夏季
与幽静的溪流为伴
脚底突起的力量迫使你远行
奔腾的浪花涌入目视区域
抵达高潮后纷纷退去
你站起来，用清澈的眼进入
并揣摩它的动机
171 野草宣言
即使在冬季
在我沉睡的时光里
我所有的种子
也有一个绿色的梦想
所有的春天都是我的
所有的树木都是我的兄弟
所有的鲜花都是我的姐妹
尽管秋风还会再起
等待我的
将是一个寒冷漫长的冬季
但我拥有我所有的种子
我的自信 永远与我的梦想合二为一
所有的春天都是我的
哪怕再过一百年
一千年
一万年
哪怕永远的后面
还是永远
172 细碎的六月
六月。烈日在高空巡视，大地依旧——
有人在石头上种植鲜花
有人在竹林里饮酒、抚琴，间或长啸
有人在草地上如坐针毡
有人在怀念亲人或者仇敌
有人高眠
汗里的盐分逐渐减少
空调吹凉聚散之心
电冰箱里放置一段缘分，似乎
隔开风尘
一条大河流动，恍如隔世
此处远离霾与高速公路，接近
分崩离析的故土
有人虚掷残生
在岸边编一只竹篮。近取诸身，如一缕叹息
一节脊骨；远取诸物，如菖蒲、火山灰、蛛网
他不停地编织
一面编织，一面敲打——
这样的竹篮要足够柔韧、结实，至少能让我们
一次次打水、捞月，一次次空
他不停地编织
身边的气压一寸寸低下来
水里的鱼
禁不住吐出孤零零的水泡
一片片敲打——
阳光闪耀金属的光泽
为世间万物尚未完成的雕塑
173 哥哥，我在时光的枝头等你（组诗）
1 春.花
二月的风一吹，便开满
大江南北
那些红白赤橙黄蓝紫的思念
溢出，氤氲有你的天涯
午夜，还悄悄
在写你的诗行里，下了一场雨
2 夏.雨
湿漉漉的思念，在一片蝉鸣里
疯长，如一片叶子
长出一滴鸟鸣
然后，坐在一盏萤火里
读你的名字
3 秋.月
明明是圆的，可看着
却觉得缺了一角
月光，清冷
缠绵，枫叶的红
夜的梦里，单薄的双肩
微颤
4 冬.雪
用一片洁白，封存所有的爱和恨
抑或，打开一个春天
一只蝶，渴望回家
一缕阳光，便是最好的聘礼
174 木头人
走着走着我就成了木头人
没有血肉，没有心肝
没有神经，当然也没有疼痛
我走过广场的时候
看见一帮木头人排起了长队
我想打一下招呼
却发现木头的喉咙没有声带
一些木头人勉强发出音来
却只能说同样的话
重复着大喇叭里的只言片语
后来我经过疯人院
一个疯子指着我拍手大笑：
“瞧，木头人”
但他立刻被两个木头人
架入了铁大门的病室
我庆幸不是疯子
还能自由地在铁大门外
按规矩行走
就像那个疯子庆幸
自己不是木头人
175 十年【组诗】
我把时光耽误了
你把时光积累了下来
你捎来了一叠厚厚的信纸，里面尽是春风
我只剩下了半袋的皮囊，包括了所有的空虚
我们最初都像一个懵懂的孩子，离开了自己
把故事留给了原地的原地
已经不忍卒读
2016,2,2
@再写十年
我们有着某种归宿，像俘虏
我们有着某种归宿，像僧人
手持信念的道具
日子偷偷摸摸的尾随
我们坐在自己的雪地里
时光如一刻的青烟
飘飘欲坠
2016,2,2
@又是十年
我喊壶瓶山的时候
壶瓶山不答应我
我喊沅水河的时候
沅水河不答应我
我喊村头那棵老槐树的时候
那棵老槐树不答应我
好像这些年头
一些熟悉的事物都变了
当我再低头喊它们的时候
答应我的
除了风还是风
除了路还是路
除了单调的行程还是行程
我知道，我再也
喊不应它们了
它们比我更懂得了珍惜
这些年留恋的故土
176 香山
一次含糊的失散
冬天。追赶的枯枝拍到脸上
你跑上台阶，感觉肢体
被多年前的冷雨浇灭，
迷路的人在山顶上
蜷缩成黑点，谈起
你将在夏天南下，“我的
叶片有什么气息”，而你想起
你曾想夺回每颗抛给松鼠的糖果，
一翻身就触发的饥荒
在路口吃你们的树叶。
“你歌唱石头的颜色”，像一根
贯穿雁群的线突然崩断
班车的秒表掀动。
十天前，红叶踩进山的水脉。
177 人世苍茫(组诗)
◎我见过
慢慢暗下去的山村
在城市瞭望的婆婆丁
留守在村庄的野山椒
颗粒消瘦的青葡萄
青黄不接的芦柑
白发老妪一夜无眠
觅食者被呼来唤去
葡萄藤攀缘大厦
果实腐烂在路上
这尘世，沉默压在这张纸下
◎雾霾
像是一场浩大的迷魂阵
挥动着白刀子，插入祖国的心脏
是远山，还是高楼
在这张看似虚幻的镜片里
对焦北纬39.9，东经116.3
白茫茫的城市，让我想到挫骨扬灰的
荒城
想到一个带着口罩的人
漫不经心的走过
没了微笑，没了话语
多像一具灵魂出窍的躯壳
◎霜降
告别被窝，才能解剖节令
走出房间，目睹这个季节的冷
冰冷的水，侵入骨髓的寒
让目光如刀般冷峻，如镜般澄明
结霜的草，一寸寸矮下的头颅
留白的瓦，一片片抬高的愿望
纸上的视野变得敞亮，辽阔
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
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
一缕炊烟升腾的窑火
捂热身体的冷和世俗的凉意
我搓动双手，找寻内心的火焰
晨起的朝阳，温暖
驱逐霜降的两重天地
◎白发
头颅上长荒草，葱茏而茂密
在不断逝去的日子里
几根白发在灯下一览无遗
我在一面镜子里
窥见一个惊讶的表情
求证一片春色短暂的衰老
时光让人变得越发狂躁
左抓一把，右抓一把
这掉落的毛发与琐屑
当我抬头，轻轻拨动发髻
妄图连根拔除那灼人的光芒
这冒着浓烟的青春
狂奔过，开始变得缓慢
之后的日子
我一定注意修剪，这一头灰白
178 《插花》
灵魂被切割
在这无限的春色
谁知我绽放的无语
这艺术
用一种生命的无奈
温暖一种变态
真理在人的手里
剪剪修修
美丽
轻而易举
我只能在梦里
与蜜蜂相拥而泣
179 四季花开，十面倾城
花瓣雨，打开春天的美
自拍神器，推不走遗憾的缤纷
时光的叹息怀抱泥土的香
莫自诩，阳光一颗一颗飞来
七彩的虹，难得一见
灿烂剔透玲珑
明媚温馨暖心
绽放红尘，四季花开
阳光的美，十面倾城
在人间，蓝天如海
游泳的太阳
盛开瑰丽的花朵
这绝世的奇葩
藏起了芬芳
牡丹羞红着脸
默念贫寒的富贵
月光宛若美酒
照看稻花的香
阳光打开秋天的粮仓
庆丰收
相知是缘千杯少
桔子红了旭日又东升
晨好吉祥！
180 我与你的村庄
1.
动车穿过隧道
反复
对四月穿刺
我迷恋的村庄有些萎靡，不慎患了失语症
那山冈
河流走向
庄稼
野草
露水
仍是诗意的源头
请允许它们，有一刻郁郁寡欢
2.
很庆幸
我仍在不可遏止地重复昨日
时间得以
流逝很慢
让我有足够信念，在此建一座庙宇
接纳自己
以及同行者的风尘
3.
有很多欢愉尚待命名
包括下一次
千金散尽
把心胸，像青海湖一样腾空
4.
我承认，对很多粗暴的生长无力表述
包括脚下
膨胀的城市
我将它们粘贴进一组
节奏强劲的打击乐
深爱的人——
我也常常在一首蓝色摇滚中
摇你
5.
我宿命地返回，出走时的村庄
心甘情愿摊开双手
缴出武器
俯向路边的草丛
不停呕吐
肢体越来越轻
一部分
抽离到花朵与枝叶
一部分
嵌入固执的根部
将奔跑的春天，一把抓住！
181 《替身》
每次出去
都不想再回来
每次回来，都觉得是在执行任务
仿佛我，就是我的替身
182 河流
两边的枝枝叶叶
随着印象回忆着曾经的风华
落满音乐的河边
凝固了深情的眼帘
冬天的河流
像大地挤出的眼泪
突然消失了，在河床上
像个泪人突然又挤出了河流
田野守护着河流
偷偷把水滴搬运到怀中
用土层保鲜着
为开春种子发芽提前量体裁衣
村庄远山，树木庄稼
纷纷卸妆了，为了一脉约定
头也不回的走向水墨画中
也将头也不回的走向调色盘
183 <街头野菊>
看见你 我就
屏住气 果然
一辆车冲过来
我都吓出一身汗
你却晃了晃
像没事儿一样
又举起花朵
那花朵 显然
像你的身份证
一看就知道
你姓野名菊
都来自乡下
那朵花也像
你的好心情
看着流浪的背影
仿佛庆幸自己
在城里立了足
可每当看到你
我就蹲下来
好想和你聊聊
是的 你我之间
有着相同的命运
或者说 你
是我的好姐妹
可我 还是羞于
告诉你 我一直
躲在城市的缝隙
不敢拔节长高
更不敢开花结果
184 <故乡的草地上走走>
在故乡的草地上走走
就能踩到土地的松暖
弄醒草尖上
睡眼惺忪的露珠
偶尔有
不知名的昆虫跳出
仿佛要用鸣叫的方式
唤醒我的童年
偶尔踢几粒小石子
它们也会在我前面
活蹦乱跳的
即使惊飞几只小麻雀
不要紧的 它们
只会远远的看着我
仿佛像看着它们
熟悉却又陌生的
小伙伴
185 读年
读纸上虚构的火车
以狂草的加速，滚滚的力量
奔向两岸芳草凄凄的故乡
读母亲电话一端的线圈
那是多么细瘦的藤蔓
上面苦苦结着
一粒重于一粒的牵挂
读父亲被烟熏黄的沉默
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夹紧生活灼热的七寸
读一壶他乡的红茶
总是错把袅袅的清香
看成正在微澜远山的诺言
还有什么就此沉淀下来
读年啊，一年一年的读
岁月多么苍老
只有比炊烟轻快的乳名
一直搀扶着我们
看见更多的流转和心疼
只有从雪上出发的腊梅
按住大地的心跳
久久地将陈年的芬芳咳出来
186 山中三日
第一日，我与日月结拜
有幸成为，逍遥派首任掌门
浮云矮下三尺，我就长高三尺
饮酒、仗剑、高歌
神游天地间
第二日，山风为我沐浴、更衣
我不费一兵一卒
怀揣玉玺悄然登基。鸟兽纷纷称臣
于草木间大兴土木
我赦免，枝头私奔的红颜无罪
只为收买芳心，盼着她们
为社稷多生几个王子
放眼天下皆是顺民
有心揭竿者，早已被
乱石间潜伏的便衣，削去首级
第三日，我正巡视山头，准备
大宴群臣，忽然接到尘世来电
惊乱了朝纲
瞬间，眼前的繁华散尽
此刻暮色苍茫
我依然是孤身一人
187 《拜访》
路过一座小镇，去拜访一位神交已久的诗人
只知道地址和笔名。几乎问遍所有大人和孩子
都不认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路边一个鞋匠打听
他说，那个异乡人，早死了
我执意请他喝酒，给我讲讲那个诗人的故事
他未拒绝。我们像两个陌生的酒瓶，彼此说话
都小心翼翼，生怕碰碎，割伤对方和自己
当我不经意拿出一本诗集，他一下从桌上拿去
用只有六个指头的双手抚摩很久
眼含热泪，像见到自己久别的孩子。我猛地明白
没再多问。我们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直到告别，握着那双六个指头，满掌硬茧的大手
我终于未能管住自己，与鞋匠抱头痛哭
像两个受尽委屈，他乡重逢又即将分离的亲人
祖国，我们总是用苦难的生活，养活自己诗歌
却无法用自己诗歌，养活自己苦难的生活
188 《删除》
（一）
踌躇再三
我痛下决心
把一些曾经鲜活的名字
从手机上一一删除
我不是已经厌弃你们
你们是我的同学、同事、朋友和亲人
我没有理由忘记你们
可是 我真的不想再珍藏了
也不是手机容量问题
当你们的名字突然闪现时
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拨通电话
而你们
不约而同 统统拒接！
我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出没于偏僻角落 焚烧
我的诗稿
让一片片黑色树叶向上飞舞
落入另一个世界的根部
（二）
坐在冬天温暖的阳光下
让一个个曾经和我有着不可告人关系的名字
消失 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每毁灭一个
就有一根银针 深深
插入我的心脏
为什么薄如蝉翼的雾无法捅破？
我们的酒只喝了个开头
我们密谋的事情连序幕还没来得及拉开
也许遥远的地方
有更适合我们的舞台？
想起这些往事
胸中的那股液体直往上涌
呛得我 泪眼模糊
189 我找不到故乡
1
水在水里哭泣
土在土里流离
我的脚趾，捡拾饱满谷粒
我会悄然告诉你
前方虚晃一枪
倒行的背后，全部拉长
我的身体完全是变形的金刚
走吧，地在呼吸
小丑和大美，心中交集
2
我找不到故乡
故乡沿着水岸，远去他乡
我路过别人的村庄
我见不到梦中的羔羊
梦中的黄狗，见不到健壮
骨头，荆条编织的篮子里外露
我低下曾经倨傲的头
见不到梦中厚实的脚趾头
草房，粪坑，水井
不再倒换一小片蓝洞
我只有睁大看不见的眼睛
3
还在笑吗，不合时宜的手
至始至终，被一条叫三脚虫的家伙操控
树上的疤痕， 砍后的刀光，趴上树皮长成了眼睛
我的领土，静静地挨着乡音
因为走得匆忙，故乡应该在我的脚后，等待回望
或者由于冲动， 等待在脚的远方
不可能，故乡已不再是矮墙
或者，草丛浅唱的蛐虫
塞进我空荡的指缝
至此，闪光的柳刀
磨成蠕动的虫
行走在容易流泪的大城
190 底线
这人世到底有没有底线
过着糜烂生活的人
还在糜烂的生活中糜烂；
过着苦难生活的人
还在苦难的生活中煎熬苦难
当生命退到死亡的底线
还谈什么生命；
当死亡触到生命的底线
还说什么死亡
生命与死亡
到底各自有没有底线
为什么有人说：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有的人活着，他已死了。”
191 《杨岐山》
我假装初次造访
低下头，心生佛念
想象一道闪电，劈开石头
劈开藏在杨岐山深处的玄机
有人在此找到了生命
有人在此掘一个洞
当作自己的墓地。我不带干粮
也不祈求神明保佑
雨水刚过，我仍没盼到
山体滑坡，或者一块陨石
从天而降，但是杨岐山还是美的
美得山野灿烂，美得青草
在春风里舞个不停
我准备随时向这座山缴械投降
它已将我的灵魂抽离
我不是出家人，但也懂得
真诚待己，摸着一根荆棘
如同摸着神明的脚趾
潜入杨岐山，我不登高
也不望远，肉眼所能看到的
都是些人间烟火，发旧，发霉
它们藏在鸡犬声中
还有摩托车、小轿车的声音
然而，谁又能说
它们就没有抵达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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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1 0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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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1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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