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 姻 路 上
作者：金巴图
吸气！呼气！呼气！吸气！吸气！——活着
多好！多新鲜！多幸运！多昂贵！
钢轨回归了火车 坟墓回归了死者 海子回归了诗歌
我回归——不，我不曾放弃空气 依赖
空气 干净的空气——真实无比 沁心润肺的空气
今天 我活着 多后怕 多侥幸 纯属奇迹
谢谢还在太阳底下——
尤其我和她 积极的逃离
两颗头颅 刚刚碰斜 太阳
擎举的陶红酒坛 金黄的阳光遍洒大地
这平凡的景象！这平常的温暖！多好！
而昨夜 我追上当年的冷月：
拔出地壳 高举
古往今来 这把生硬的斧头
埋葬了 多少花开时节的情人
我忆起坦言的那枚乳白的飘逸
结满一道的水、叹息和磷光 已寻觅到玫瑰宽阔的肩头
安放 培养 温馨的宇宙
你复苏的嘴唇 如一条摆脱掉冰凌的鱼
如一条路：短暂、脆弱、新颖、富有简单的暴力
世界 为我们预备了道路 充足异常
可你我摊开手掌 展放失望的空眸
——激进的鱼童 被等不及的终点之海 渴死途中
——植物的灯盏和乳房 屡屡枯灭于交叉失败
——蓝裙子 蓝裙子 蹦跳……为一滴血——洇红扣不开的黎明
你丰沛的弱泪 也缝纫过冰凉的夜色
莫非 一根无声的钢针 刺入
我们天堂般的交叉 浸满往昔怨恨的毒咒
等不到的两年！三年！等不到的十指加上十指
伸往诵经振颤的宗教空气 伸往
观音菩萨向下赠予的怀抱里
——落后的双膝 积满微尘和落寞
那些蹦出葫芦的孩童 常常闯入
我们虚掩空洞的花朵 只寻觅到
隐约苦涩的甜言和密语
又叽叽喳喳飞出去 与其它童年汇成欢乐的喷泉
——逃离！我们共同追寻：
一滴雨 挽救自尊的雨——
硕结：一座生花园 团结芬芳
留住：奔跑的春天！——落进
血缘的空地 茂生欢欣的渴暖 光斑和新的责任
现在 我们逃进这初春的营地
我们碰见婚礼繁荣的奢景：
黑色白色灰色蓝色绿色红色……浩浩荡荡
浩浩荡荡 铺张着首次（或二次）王子和奢华
重重包被珍贵靓丽的核心 手捧
丝绢或塑料模仿的逼真
忽略下面的伤口大约塑料质地
作为象征或烘托 这逼真的更长久些
豪奢的头部豪奢的胸部腹部豪奢的尾部
——豪奢的冗长！黑色蓝色红色绿色灰色白色
浩浩荡荡 开往幸福 可爱的房子
这――豪奢呼吸的造势
震撼我俩不匮乏的贫困
你尖痛的言词 掘动我为此关闭下沉的耳朵
够了够了！无非是每月十元钱的争执 九十元钱的吃饭
怎样才能重绘婚姻的版图
怎样才能放慢
短促的爱情 仓促的新娘――重新豪饰
怎样才能使两颗心脏 重于一座城市
怎样才能使两棵耀目的拥吻
高蹈于天庭 喊醒大地上雾锁的爱情和光明
你知道吗 喂 知道吗！某年某月某夜
不肯留宿的巴比伦的少女 身背温润 丝绸和青春
踏一路金币和风尘 越过我 倾向简朴的灯焰
（给哪个穷兄弟 带去罕见的福气）
某年某月某夜 我抖着印度洋的残滴
我刚从洋底的秘密通道 返回
我刚克服大放香气的龙妹妹
和最后的华尔兹 我刚蜕离金碧辉煌的宫殿
我刚摆脱挂牵我万亩的金枝玉果——我走向
旷野上乳白的城 夜风拿走我的衬衣
一群月光的屁股簇拥 散离 袅娜 同我调戏向我攻击
两扇镌刻“姻”和“婚”的大门 冲我不断开合
一个声音：“想获得幸福吗？”
又一个声音：“愿承受更多的痛若和责任吗？”
（深深吸气）“我从今愿意！――愿意愿意下去……”
（你听见了吗 我的妻子）
生命之夜 月轮如脐 波动的皮肤间 如狮子座灿烂的流星雨
鱼童的疲惫 涉及了生命的千山万水
意识之手 伸出去充满纯洁的渴望和我们亲爱的秘密
――跋涉的鱼童 花灯摔败于黎明前的戈壁
空有生命的湖中 曼妙的水草摇曳光明的空洞
高悬不下的雨 高贵的雨 开放的雨 普渡生灵的雨
硕结一座生的花园吧！留住春天和缤纷的福音吧！
留住菜粉蝶身前的金黄身后的童音灵巧的小嫩手儿
捕捉春天的轻盈和空灵
――也让春天温柔地搂住那个冲刺而来疲累的孩子
他抛弃了飞翔和奔跑他挣脱了统治多年的冬天
他想投奔温暖的春天――
一滴雨 也不肯承担
那场火――那孩子的的火翼 绝唱之翼 回击――
演绎冬末剩下的悲剧――
那两个称“父”为“母”曾金黄的交叉和承诺
他们共燃的熊熊火焰 一败就随便涂地
不堪重负的灰烬 跌痛 这个少年 在深冬里
召唤伤口养大一颗星星
瑟缩的梦想养大一颗星星
梦呓的泪水养大一颗星
这颗 就叫――“火种”
用日记――不！跨出字迹 敞开身体预支了
这火种蜇醒的火 汇总一生的火
向春天冲刺！……婚姻的废墟 异常干净
一座小小的城市并非倾向一颗很大的泪
折射软弱的忧伤
浓烟 被空气 解散――消化……
死亡 轻得听不见 一颗文字 走动
最近的金黄交叉 轻轻吻响
更多的金黄交叉 沉入梦乡
最新舞步 巩固隔壁整夜的节律
我们习惯了冬天 习惯了寒冷的漫长
――那个孩子 这么一下子抵达――不！
永远也到不了春天！
死亡，只要一次，足矣！活着却需终生努力!
深深吸气、呼气！证明我还活着！
心跳地活着！易碎地活着！
往事最初的一滴血 又落
进西边豁齿矮小的山脉
天就黑了 那柄月亮 匆匆忙忙地“咔咔“透出
那幽暗的桐林――制造我十八岁躲不尽的棺柩
――短路了！烧糊我肩上漆黑的果实
弥漫狂乱的疯跑 弥漫的脚逃脱砌进高墙
弥漫的脚搅混夜的老平仄 埋没澎湃的地龙
弥漫的脚 踏不准疯狂的土道
轰轰烈烈的绿色和气味的苹果园 全部地
戛然而止
古老泛滥的嘴唇 咬住我铺张的脚
――我就用一个面容娇好的少女
半叠着押在玻璃和曾祖父之间
他咳嗽着之乎者也 脑后那条隐匿的辫子
险些将我和他同时拧入一对银戒与百合
啊 附近的夜百合 摊晾开娇慵的肢体
――洁白的蜜阱 喘息阵阵芳香
我不能陷进 不能陷进去
深陷你们的麦子 麦子咬我仇我
深陷你们的食盐 食盐腌我
深陷你们的布匹 布匹囚我
深陷我自已的一无所有 不能随自已左右呼吸
深陷你们变幻的天气 钟表和方式
深陷“谁也救不了你……”的嘴角溢出硫酸的咒语
深陷你们潮涌的病眸 我坚持不退回起点之鱼！
――我是谁?谁是我？我们到底是否飞碟移植的！
跳下思想的峭崖的烈发：猎猎！孤傲！尖啸！
这面炫目的旗帜（祖母说成是我辫子的雏形）
困活在这胃一般蠕动 失明的村里
我臀部的火箭推进器 一直故障 才没登上月球
否则早同玉蟾 公开杂交 激溅溅你们一脸
――为何定要 悬挂这首颓唐 不缺乏悲愤的自由体！
颠簸的手掌 自剑骨游向荡的皮肤之南
一头庞大的 高烧 动乱的白粉蛾
闯入高温的午夜 抖动鳞粉
只身扑上赤黄地幔 扎下白色的根茎
根茎！孵出青春年代 陈旧的太阳
――我的一颗年迈的精虫！
夜夜白鳞蛾！夜夜高烧！夜夜动乱！
图腾是一种难忘的气候！
第一夜：竟从真响真亮的耳光开场晕转三百八十圈的地球和我才驯听教导衣袂宽大内的孔孟们抖出一袖磷火莹莹的光明路
第二夜：喊叫 喊叫 喊叫的分贝和尖锐被大夜分配
第三夜：扣压我的灵肉搜查我隐瞒的风景和梦
第四夜：碰壁的困虎 在紫色念珠上搬移黑色挤破东方涌出脐血
第五夜：剃刀和对峙的脉搏 轮番低唱着……
第六夜：铜镜 葬我面孔上滚滚的长河
第七夜：跪着——活着！一个世纪了！金巴图就120岁了！
第八夜：撒哈拉！撒哈拉！撒哈拉！脸上全部撒哈拉了（外边的泪嫁接不活！）！谁来医治！孔孟们的宽袖一轰而散回去对女儿放松水、花果和医院
第九夜：抱着一捆锈月光 凝聚于门槛和南归雁的寒鸣间
第十夜：月亮这绝望的烟头 时间和土地证明我爱过——那枚最初的乳白的飘逸！
第Ｘ夜：金巴图铺开月光解开自己 刻写着漫长的自杀和抗议！……
两千年来 我的头颅 流淌着血色的巨痛
两千年了！一柄利剑协助头顶堆垒的黄土——斜插而至阻断
两千年了！一个小小的人间之“子”基本的挣扎
（构成上面传统的死亡——“孝”！）
我得活着 为等待的远方和远方停息的浪漫和红舞鞋！
我得活着 为将来能亲手写下葬礼的淤血！
我得活着 热爱的医院 空无一人 空无空气
我得活着 幸存的两条小鱼 攀上旱柳 暂时化作叶子 又同秋季遭遇
我得活着 只允我仰饮的群鹰 被子弹送上另外的前程
我得活着 弹奏过的花果 喷射尖利的血红
我得活着 等待脚下耐心的石头考上大学 才轮上我
我得活着 等待身边的伞菌修成诗人 才轮着我
我得活着 这首未完的长诗托付谁这群衣衫单薄的小诗能托付给谁
我得活着！我支撑着倦意重压的眼帘
我的指甲 扣紧阳光光滑的边缘
扣紧空气脆薄的边缘——逃避死亡！
扇开墨绿的巨翼 吐着粉红的泡沫 浑黄的复眼 飘满黄绿肉须的——你 窥着了穿
紧苍白肉衣的我
怀揣一刃短命的曙光 我退入深深的黄土——
每年的头顶 总按时飘飞一阵灰蝶
寄来我想读的新诗我梦想的蝙蝠衫
总传来一阵一成不变的念叨
硕果仅存的好兄弟 释放阵阵自由的悲伤
却越来越稀薄——我唯一的死亡
扭转不了所有的头颅和衰而不败的气候
我唯一，有力量的死亡 扭转不了
谎言和孔孟们举杯庆贺的方向 我唯一的死亡
——失效了！失败了！彻底地死了！
桐木棺材 在葬礼的高潮 沉入土地
埋葬的是他们打倒的，践踏的，我一遍遍的身影
——撞破玻璃的牢笼
陡峭和大黑夜 渗入平地
我中式上衣的五枚钮扣 震落成
泪水的石头（将其埋葬 免得被后人重新使用）
自由还活着！呼吸投入广阔的空气
自由救回了天空 救回了悲伤丰富的悲伤
春天回到了四肢（春天还活着！）
我征取到昂贵的孤单（真好！）
我回到繁茂的语言 回到自己的时间
我返回自己的青春 日子却走出老远老远
遗忘！求求，忘了我吧！我忘了吧！
我想交出 当年麦父和盐母 过期的迷途
我想交出驻扎体腔的一条唐古拉（夜深时作乱）
我想全部交出一片坟地迷失了狂奔还有钻出无数白骨的手臂和“来吧孩子我们寂寞多
年……”
我想交出那个著名的午夜零点（却愿保留无奈扣响几十里外硕果仅存的家门和温暖！）
我想交出外星恶棍追捕我实验我而四处寻觅（我愿保留钻入深夜的麦秸堆）
我要交出捂着胸口捂住收获颇丰无人收税的心绞痛和云集不散的恶梦
遗忘！我忘了吧！忧愁参差 披垂到肩至午夜
揽镜自照 满园锈色 梳理黝黑的长笑
翻滚着！炸裂着！在窗外 通红不眠的
石榴——哦 满树的嘴唇和乳房！
“嘀哒”笼头 拍击 引申涌入
荒僻的身子 剧烈地发酵
屋里 陈列着空荡荡的九个金巴图！——你数数！九个完整的孤独！九个自己！
悲哀的发酵！在秋季狂莽骚动的午夜
我有一个嘴唇 丰盛却空旷的嘴唇
为何为何一路丰美的百合与玫瑰
疯狂奔驰 穿越我胸口小小的驿站
不肯稍作 怜悯地停留
我的身体 要高挂明月光的窗空 公布
成熟 让天下抵毁个够
爱情啊……爱情……一对黑眸两翼黑发地
来了 久久打开我发青的眼帘
又宛如一休幽亮的藤蔓
沿我空白的掌心在月光枕过的硕臂 弯延而止
解开了胸膛上两颗纠结的星球
去钻入皮肉 钻入心髓 嗞嗞地抽枝
展叶 欲开出百年的百合
警觉的木床一把掐起我 我光腚逃向
幽谷一匹啸叫的红绸尾随追入混淆的速度
一大群火红的玻璃在天空飞舞和尖笑
两列剔透幽蓝的巫女朝我跳动繁杂的神秘
肥大的桑椹绕我抖颤飞动叶子留在我惶恐的皮肤
裸岩上 蠕动无数霉黑难闻的表盘 向我嘶哑的呼救！——那被扼杀的我青春的幽魂！
风干的时间……”
我跑着 体内漏掉灸热的水滴和花瓣
我跑着 轰响的脚踝和心跳……
缺乏逃亡的二十三点维持了紫色和桑椹
二十三点照耀 这座迟到已久的城
金黄交叉：这古老的圣仪 是否繁锁而彼此不适（凤凰在宣告！）
金黄交叉：两条苏醒异性的路在造成空间的屏息
金黄交叉：迟到的羞赧 迟到醉人的第一次！
金黄交叉：逃离的起点和终点 可是宿命的选择
金黄交叉：曲折 火辣和液体 最终纠正我迟到的理解
金黄交叉：相向的脉膊 泊没听见灰烬和伤孔的呼吸
金黄交叉：漫长的痛楚 应删繁就简为现实的鞋子
金黄交叉：最初的少女构建臂弯和依靠 不同我的凡响
金黄交叉：奔跑的脚蹼 击打着海底（对不起，龙妹妹龙妹妹！）
金黄交叉：星星 香味和头发 你轻轻地偷袭了我
金黄交叉：我的肌肉——唔 你尝尝——仍咸得可以
金黄交叉：珍贵的心 微微地接壤 太阳开放 雷电也会开放
金黄交叉：南方的十字星座亮开了 古典渗合我俩淙淙的血液
金黄交叉：你的声音能否做我甜绵的天堂
沿着岁月的光芒 金黄交叉 这对辉煌眩亮的凤凰 从我俩中间
只停留了一会儿 宣扬神圣 又振翼流传
而幸福堆砌的日子 能否顺利抵达一生
有多少批灯蛾的后裔 冲近金光银焰 蚕食
制造着前仆后继 乐此不疲
多少金丝鸟以出租的形式 增值了美的短暂
婚姻揭开了盖子 多少早晨正蜕变为分裂的黄昏
玫瑰的沟壑 呐喊着：“给我最实惠的天堂！”
多少脱轨……在夜或光中 消费 放纵着自由
规定的水池和果园 多少还能继续保持
（一个人的体液 到底能混入几个的成分）
沉默的嘴唇打开你我时 也会愤懑地喷火
遭遇震撼心灵的“黑色灰色白色蓝色绿色红色……”（如此而已）
你尖痛的词语 掘动我为此关闭下沉的耳朵
一种想摘获物之天堂迫切奢望 划破贫困层层的外衣
这束冷漠的激光 威协了爱情和婚姻的生机
一种时常的喷薄是并非全部否认的永远：
纯朴阳光的高地 我们两条封满绿草的
战壕彼此接近合并 为放弃可能的伤害而放弃了武器
蒲公英盏盏金黄 情愫蓬蓬 轻松地飘荡
语言的籽粒 滚动在脚下的泥土
岁月的洪水 消消涌的近 又蹑足退却
语言粉色的籽粒 静静站立一片桑椹累累的林子
风声抠开 溢出久酿的香气 金蜜蜂和芳芬的鸟语
一棵光明的树尖 跳跃着 我们共同缔造的蓝裙子
的确 昨夜 我撤离月亮后 同你从粉红的鸳鸯 登上
晶蓝的屋顶 促膝 吟诵宋词 夜空幽蓝
绽满紫亮的花朵 播放热烈的馨香 播放着——
伸出手！伸出手！等待播下一个小小的蓝裙子
我们共同期盼地逃离 迎面碰见
“灰色黑色蓝色白色红色绿色黄色……”
迎面碰上一对沉静的老夫妇
暖和的天气 也不曾拆开互携的手
他俩的眼光 也不曾点亮豪华的造势
好像不愿浪费身体的任何部分
真无法推测：他俩一生是否平淡如水
亦或 苦尽甘来 晚年升华
却打动我迟钝的鼻子——
这爱情经典中忽略的形象
这校正情感的清晰持久的钟点
这爱的明镜 览尽花开花谢
他俩迎面走来 竟是
我自己和那年的 新娘
你看到了吗？ 我的妻子
注：从前，我用过其他的笔名“剑伍”“瑚图灵阿”等。 |
发表于 2016-5-12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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