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法 于 2016-7-18 13:55 编辑
2016“华语网络诗歌大赛”【第五期】参赛作品公示暨初审评委投票帖
注：
一、本帖公示三天（7月17——19日）。发现遗漏和差错请及时指出，以便更正。
二、初审评委请于7月20日—— 8月4日区间投票。一次性投满20票。多、少票和重复投票均视为废票。
三、初审评委会名单待本期诗赛终审揭晓时，与终审评委名单一并公布。
四、初审评委投票期间无关人员请勿随意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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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作品】：
01【旧事物】
也是不经意发现
铁门俨然不是原来的样子
生锈和凹凸
稳稳占据很长一段时日
变旧了。想到崭新的那端
河道就愈宽阔
这时，载杂物的卡车驶过我的视线
——餐桌旧了
耳麦旧了
几个小小人儿，我的家人
也在这些旧事物当中
像一本书，正在被翻阅
02 宰牛
拴在树桩上
很膘壮的一头牛
低头躲闪着杀戮
屠夫手里抡着大铁锤
往它头上不断地打击
打一下
嘭的一声
牛便踉跄一下
再打一下
嘭的一声
牛又踉跄一下
那头牛只能鼓着发白的双眼
流着老泪 直到倒地
剥光了的牛意外复活
杀戮者
落荒而逃
牛在百米之外
跪下
03 雷雨天
你看不出他的快乐，也看不出
不快乐
他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
把成袋的麦子扛回西厢房，把一绳的衣服
收回屋内
蹲下身子劈开些那木头
这时候，你也许会想到许多
比如城市里的石像
或者，路边一辆机械的挖掘机
仅存的太阳光离开了他的后背
黑暗终于把他包围
他累了，挺直了有点弯曲的身子
挥一下手臂
把天撕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长啸一声
让怒气发泄在所有挡不起来的地方
04 陌生的城市
其实，我一直不清楚
我和这座城市的关系
陌生的街道
陌生的川流不息的车辆
陌生的生活广场和公园
以及，陌生的
一张张似曾相熟的脸
那么久
我尝尽了，这座水泥堆砌而成的城市的
坚硬
至今，我仍理不清
这座城市和我的关系
工装，安全帽，脚手架。从23层的高度俯视
人流如蚁
却没有一个是我的亲人
05 数不清父亲的皱纹
一直想数清父亲的皱纹
但不成功，总差那么一两条
一动，就多了或少了
像一弯水的波痕
变一个招，趁父亲睡着的时候数
数着数着，他又醒了或侧身了
阳光忽明忽暗，月光若隐若现
鼾声里也扯出了不少阡陌
没有妙法孝敬父亲，只好
让儿子也数不清我的皱纹
06 《父亲的坐骑》
父亲的坐骑是一辆旧了的摩托和
一辆崭新的三轮农用车
它是父亲这一生中最喜爱的两头牛
虽然时代已经变得在太空中都要种菜
而父亲喜欢牛的本色却永远都无法改变
他对那辆旧摩托依然就像对待他使用过的老牛
他对那辆三轮农用车的呵护更加胜过对待我们
父亲最喜爱的这两头牛
它不但能帮父亲犁地 碾场
拉粪 还能驮着父亲
在田野里狂奔兜风
07 风中的疯子
风什么都没刮到
风中竟然没一点声音
竟然一丝气味气息都没在风里
风刮过去
只好带上风的身体
风吹拂
吹拂过去什么都拂动到，风想拖出长的尾巴希望被抓住一点尾巴也好
风在空中飘轻
一阵风会把一阵风吹走。风停了
是风到了风想去的地方
风在用力刮像要生出爪子
风老是一走一过
风刮很长时间，从远古刮来还没停下的风是古风
古风中必然有古典的气息
风最愿意把什么都吹散、吹乱
风来帮忙捋顺思绪也好
风绝对会给风中狂乱的疯子助兴
风中，有风在打旋是有些风在纠结
大风起兮
疯子们在疯长
风撕扯疯子的胡须头发，光头疯子锃亮的脑壳在风中反光
风把赤裸身体的疯子的身体拍打得山响
08 我厌倦了自己
有一阵子，我厌倦了自己
一度变得沮丧,疲惫,暴躁不已
故意把自己砸得头破血流
做一些后悔不及的事情
我不再在深夜返回大地
寻找黎明前闪现的火焰
那些疼痛的闪电
让我的诗篇愈加不安
我不再抱怨春天和落叶
我爱上了早起的阳光，鸟鸣
向生活道歉，与敌人握手言和
一次又一次，将大海放在心里
我不再惧怕黑夜一次次来袭
当生命又一次从谷底跃起
只有我理解，坠落和飞翔的意义
09 塔
一堆青菜，从路面一层层垫高
堆积成一座绿色的金字塔
晨曦中，散发出羞涩的绿光
农人蜷在塔底
搓着手，左顾右盼
——姑娘，我这青菜自家园子里的
吃不掉了拿来卖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比划着
沾着泥土的大手
——嗯，不丑
我不知自己是夸他的青菜，还是夸那双
会侍弄青菜的手
好似自家孩子进了光荣榜
农人咧嘴笑，骄傲地挺直身
……绿塔一点点沉下去
晨曦中升起一座更高的塔
10 【静水】
这时，我已找不到可以描慕的事物
当最后一滴雨从宽大的叶片滑下
夜空下的一切，很快恢复了平静
无欲无求——
仿佛一潭水悬在空中
仿佛时间停止，或仿佛握住的呼吸
像蜜汁，黎明在不断地渗透
现在，唯一能打动这团湖水的
要么是鸟鸣，要么是破啼的哭声
11 《世界倒挂在一棵树上独自生长》
之一
与自己对峙，我们一直倾向于怀疑
在内心培育一棵树的种子
用足够的耐心等候它的抽芽
它拔节的速度出乎意料
每一枝都藏有隐秘的骨骼，透露光的锋芒
要绞灭所谓的黑暗
而时间是公平的
不会因为遮掩而忽略我们的衰老
肉体之上，我们仍旧试图挣扎出一些新枝叶
倾吐细微的幸福以及忧患
渴望高于困惑的时候
一些思想的壳变软、脱落，我们会看到
世界倒挂在一棵树上独自生长
之二
再添加一个人的孤独，世界也不改成色
它另辟的蹊径
是藏在书卷中的世外桃源
我们常常误入其中
相信那里到处有花开，要说尽一生的美好
它们的长势一贯是潦草的
你可以视而不见，自顾向前
但纸质的翅膀可能是一路上的破绽
一场雨就轻易击溃
其实一切早就埋下伏笔
我们以冥想代替的那些所谓孤独
一天天褪去色彩和光泽
低头困惑，抬头渴望
你封闭或者打开自己，都与空间无关
世界倒挂在一棵树上独自生长
之三
树木篡改了天空的走势，记忆折返
一些秩序由时间重新排布
成为平行的风景
我们在假象之上滑行，制造秘密的风
把那些旧伤痕淹没于速度
让自己相信，每一棵树的体内都有活着的鸟鸣
它们以一种暗香存在，隐蔽且伤感
而所有陷入的反面折射出呈现
一如词语捂不住的光，从指缝次第流失
在我们被惊动的眼睛里
世界倒挂在一棵树上独自生长
12 《傻逼》
父亲悄悄变成了一片霉烂柴
等着日子的最后一粒火
母亲悄悄变成了一片枯树叶
等着秋风的一不小心
而我，静悄悄
没有任何的知觉
在前行的风里
像个优秀的傻逼
教儿子，如何
忘恩负义
13 树叶落地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组诗）
《树叶落地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
树叶落地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
因为生在空中
便对大地有了几多遐想
它也如你一般 心生叛逆
很想去流浪一次
是啊 只有经历了
一冬的严寒 风雪
它才知道只有树 也只有树
才是它今生可安身的暖巢
《固执的叶子》
天冷了 结冰了
为何还有那么几片叶子
固执地厮守在树上
风吹 雪压 还有长久的孤独
哪一样不是对生命的折磨
还是落了吧 像兄弟姊妹一样
落进地上做护花的春泥有何不好
真的 那所谓的坚守
不过是让别人看的
而自己内心的苦
却早已不堪与人言
《秋叶》
秋天了
树叶就有了往下落的想法
风一吹
一片一片 就哗哗地
你碰我我撞你的响
这不是哀乐
这也不是奏鸣曲
这只是季节的一点小意思
树叶要落
就尽管落好了
不落的
就让它
慢慢地在秋天里黄了吧
《落叶》
这时候
落叶就开始多起来
多起来的落叶
就不再惹人注目
一片一片
落得多么卑微
一片一片
不能把道路掩埋
只能让自己的一生
随风流浪
14 藤下听风(组诗）
1、半个春秋
梦的门扉又一次被嫩芽拱开
你一闪身便攀上了五月陡峭的明媚
尘世的罅隙足够栖息一寸的安止
蝶衣一展，便罩住浩大的乾坤
绿荫锁了永昼，花露慢了轮转
若虫者谁①，虫又若谁
谁走进了一只若虫圆满着半个春秋
餐风如常，饮露如命
注：①蜡蝉的别名
2、扛着自己的墙角
风走到墙角
还不知道路断么
一次次退回来又扑过去
不像那只阳台下的寄居猫，流浪日久
早已洞悉有时候拐弯恰是超近
一个中午，我把自己
风了几回猫了几回
到底还是扛着自己的墙角
回到路上
3、彼此望见了孤单
开了很多年的是花么
还是目遇之后才算有花面
红石榴是我植下的，紫玉兰也是
至于红紫之间，有种机缘肯定于我无关
这就像一棵是孤单，一旦
有了彼此望见了孤单的另一棵
即使从馨香，也能读出
它们举着花朵燃烧才有的火焰
4、两头赶过来的人
雨住天晴。新浴之后
六月的恬静一拂面就入骨
不是一滴水安止了忐忑
不是一个誓言葳蕤了蓬勃
不是。领着春天前边走的
抱着秋天等在更前边的
六月知道，他们是从两头赶过来的人
5、葡萄架下的光影
四只鼓形瓷凳围着圆桌是对的
金银花把葡萄藤厮磨到交织是对的
我挨着这些细软光影挤进缄默是对的
花木们抱着空旷是对的
草茎们举着嫩芽领导季节是对的
我试着把手足和心叶伸进细微是对的
眼睛镶在头上是对的
不时地向下看看也是对的
15 《苦》
母亲从老家带来苦菜、苦笋、鱼腥草，
然后在厨房忙碌起来，她要把这些
苦味煮成美食，让儿孙们吃下去解腻消火
吃相跟等她赶集归来的小馋猫没两样。
她说，她老了给不了什么好东西，
只剩这些田间地头的野味。可是她哪里知道，
我曾无数次梦回家乡的春天，青山一遍遍地绿，
屋檐下的燕子年年都会归来衔泥。
母亲一辈子都信苦尽甘来。她希望晚辈
吃得下苦，过上蜜一样的生活。
但生活并不如人所愿，有些苦藏在我的心里，
我并没让她知道，比如孤寂，比如苍凉。
16 昆虫吟（组诗）
打网蜘蛛
在黄昏打网，企图把太阳粘住，给孤独行走的灵魂，点亮一盏马灯。
不解风情的风，像个纺织娘，无形的双手穿来梭去，黑暗便从网中，哗哗筛下。
吐一口青丝，吐一口真心话语：黑夜那么重，我不想把世界提起。
如果一只手不够，那就八只手共同编织，织出一个伏羲八卦。
天乾，地坤，算你，今夜是否如约到来。
就是这么一颗小黑豆，钉在网中央，打望，深谙守株待兔的哲学。
生性冷酷，残忍，却仍有好生之德，要不然，网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漏洞？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漏室，远比开发商的楼歪歪要牢固的多。
只因，它的内心蛛网一样透明，敞亮。
蝉为禅
像钉子一样钉在枝头！打坐，念经。
只比莲花的盛开早一堂早课的时间。
顺其自然，该来的总是要来。
修行，修心。以素食主义者的标准严要自己，千飨万食，只饮风露。
灯红酒绿的欲望与引诱时刻上演，你却深谙色即是空的道理，
深埋三个季节的黑暗，才把翅膀打磨透明，如昼。不沾风尘。
世界那么大，只守方寸，安生立命。
太多的背负，怎么还能淡然，振翅高飞？
一只高声吟唱的蝉，驮着烈日与清冷的月色，在焦躁的灵魂前，
自若，寡欲。
蚊子
太阳换上晚礼服的时候，
许多折叠的生命开始萌动体内的涛声。
一波一波，沾湿了谁耳畔燃烧的火。
静坐。在时光的码头，我看见一只只蚊子从眼前掠过。
这些小小的原生态的战斗机，很容易将战争的刀柄抬高。
一次次的进攻。
一次次的闪躲。
是夜蒙蔽了双眼，还是口中的刺只有深入骨髓才能开出命运的花朵？
岸在手心。困扰在手背。
肉体肿胀的坟包，唤醒一声声哀叹。
当大雨滂沱，当雨滴击中心底的柔软。
当褪去灰暗的皮囊，当拔出两肋振颤的翅膀。
爱，站满恨的眼眶。
“抛血的代价，我甘愿沉沦，成为彻头彻尾的吸血鬼，只想在吻别前，为你奏响独属的旋律”
17 落入南方的木房
一块白色的砖架起村庄
溪边草丛高过了树木
那干涸的鱼塘旁边安上了灌溉的渠道
没有空气，也没有喧嚣
群狼在与猎物咆哮
嘶吼出夜晚黑暗的惨呼声
萤光离开了夏天的怀抱
那山谷里的木屋开始孤独
墓地在南方的雨水中溃烂
白骨燃烧出妖异蓝色火焰后
四下只剩突兀
无处容身
18 木匠
足够让一根木头得到极致的发挥
他半秃顶，皮肤和墨斗
一样黝黑。这黑
弹出一条通往四川和甘肃的直线
他眼睛里除了木楔子，还有斧头
铁钉。偶尔他会把钉错的钉子
重新拔出来，像是
从四川到了甘肃
19 向生命致敬（组诗）
- ---纪念天津“8•12”大爆炸一周年
五千年深处
河床，寂然而坐
迎面碰见一群嘻哈的年轻人
他们手里握着泥土
新鲜的绿在一瓣又一瓣打开自己
有人从天南来
还有人从海北来
秋天瑟瑟发抖
一座书院奉旨将灵魂开放
我趴在一块石头上
听懂了夜半的喃呢
在堤坝上数星星
秋夜，像文物出土
背上的大坝密密麻麻地住满了字
一根枯枝垂掉在悬崖
忽略了峡谷深处的炊烟和灯火
我的任性纷纷躲进泥土
我的虚妄铺成一个个漩涡
麻木的躯体已藏不进一点时光的遗物
包括那截烟灰焚毁的青春
我想为星星砌一间舒适的居屋
让他们从冬凛般的浓雾里
安心接下一次又一次朝阳和落日
我想为星星铺就一条条铁轨
让凶蛮的八月不再从众多的凸起里
陷落那些终年不化的阴影
20 《心事》一组
心 事
一坛酒和半斤黄牛肉
我放下手中刀
此时 只做一个守夜的人
窗外夜雨潇潇 虫鸣息息
凉风过境
我想象着另一个江湖
十二亭里的店二娘 为我满上一壶
三两下肚
江湖开始摇荡——
龙爪槐
已经来临
六月的雨水和七月的骄阳
身体盛满太多的冰与火
需要一个个漫长的夜
久久不去闭眼
盘曲着枝藤 向下 向下
叶子朝下 根须朝下 一切新生的
或者老去的都是朝下
夏 日
想起的 又是去年的事了
或许更久远一些
人们把你安在肉身上
而我 必须把你锈进骨子里
再给一点时间
要孵出一丝丝的怨 和一丝丝
难解的馋 这样
才不至于让你将我忘怀
石头记
没有可遗憾的
一万多个白日里的日光和一万多个
黑夜里的月色
让你醒着 也让你醉着
让你掖着藏着一种喊不出疼或者幸福
时间总是还有的 可以再慢一点
慢一点
阳光洒出更多的咸
雪花一样飘落
故乡 有一丝温暖有一丝寒
回音壁
一定还有一些未了的心愿吧
像今晚的月亮
圆了十五 又圆十六
它升在湛蓝的夜空中
照着对面的百丈岩
冷冷的光 裸露着时间的伤
亲 在这样的谷底我已经驻满十八年
溪头潺潺 青草戚戚
谷底的蝴蝶 蜜蜂从未飞出
木马 琴弦 石屋……还有堆砌起来
的城墙
百丈崖环绕着风情山庄
像是一块巨大的回音壁
来吧—— 今夜月色尚好 拉一段京胡
唱一出六郎
21 羊毛衫
羊毛被剪离羊身后
开始流浪
一路浸泡暴晒
抽打绞捻
染色勾织
终于修炼出人形
开始秀色
开始抛媚眼
被人喜欢上
溶进人的生活
却又始终与人
若接若离
决不紧贴到人皮上
22 碎语，高原（组诗）
德令哈，海子
在德令哈，海子遗留的足迹
已被十万朵雪花覆盖
其实每一朵雪花里，都端坐着一枚海子
以尕海子为目
捻动佛珠，凝望远处的雪峰
我不是朝圣者，途径德令哈
只为仰望触手可及的
满天星辰
西藏以西
雪峰之下，是谁人在吟诵真言
而我合十的双手
托举不起俗世的重
时空的轻，在一朵雪莲花蕊里
已完成千年的守候
而在目光里一瞬而过的
是昨日抵达的相遇，有鹰隼的唳叫
翔游于高山峻岭之上
折射五色经幡，回归本源
在西藏以西
暂且遗忘经年的痛
留几行期许，等待雪落的素洁
在丹噶尔穿行
骑一匹白马，穿行在丹噶尔古城
一声悠长的呼吸
截住一段时光，一卷发黄的文字
安静地躲藏在高原
与一缕古风做长久的对望
谁在低语，昨日真相的呈现
淤结的往事
装饰旧日版图
任凭你我猜测的目光
在季节的皱褶里，生锈或者手忙脚乱
23 乞丐生活独奏曲（组诗）
《乞丐》
伸出去的破碗
钓梦
花香 却擦肩而过
《枯树》
伸着手在天空乞讨
每一朵云都飘来飘去 喊它要挺住
在一片又一片温柔的鼓励下
它慢慢地
枯
死
至死 那些云都没有下一滴雨
它也无泪可流
《在一个饭店里》
看见那个乞丐
正在喝劲酒 啃烧鸡 吃出满脸春色
三十分钟前
他的眼泪赚空了我口袋里仅有的一百元
此时 饥肠辘辘的反而是我
看着看着 就不由自主流出了口水
《手机店》
那么多的手机等着出卖青春
但是
来的并不都是有钱的主
我看见一位拣破烂的老头
眼睛像挑垃圾
足足挑了半天
才选中一款老人机
走出了门
刚出门
他就在大声打手机询问
喂 你那里有垃圾吗
害得几位要进门的美女
捂着鼻子扭头就走
没有卖出的高档手机
只好继续在店里摆出各种姿势
叫卖
《街头拉二胡的老者》
几十年岁月如弓
他把自己瘦成一把二胡
花白的胡子如弦 拉着沧桑
瞎子阿炳摸索着
从二胡中走了出来
递给他一枚铜钱
他朝阿炳喊了声 师父
泪 滴了下来
《乞丐》
大街上 一个乞丐向我伸手
我在怀里摸索了半天
只摸出一本诗集 我尴尬地笑了
乞丐也笑了 笑得很温暖
在他看来
我穷得只有书 比乞丐还乞丐
他应该施舍给我一点阳光
这比钱重要
那一刻
我感到自己就是乞丐的哥们
24 城门
淌着油脂香，还是咽不下
夹生的，这口酸气
铁锈如花
狼烟燃亮的金环，被无名翻炒
人影散乱，穿过漆画甬道
杨柳腰在一阵喘息的骚动里
掀开樱桃小嘴，吞下
终年不腐的亡魂
斜视这恐慌的原罪
扶植影子的白
巍峨门面，和酱肉色刺眼的幌子
廉价售卖着青铜器，欲念
如出一辙，心术火正旺
炙烤着威严墙体，苍老纵横
挣脱着醉死表情
无关这门内秘事珍闻
无关这花花绿绿的映像
戏台两旁坐满看客
活灵活现的木偶
门轴吱呀一声，龙穴大开
侍卫簇拥着前唐花轿
走出千年的荒城
25 果
秋天
一只鸟
在院子里的果树上落着
一阵风吹来
又飞向天空
仿佛神摘去了一枚果
26 译
青丝译成白发
色彩的原乡
是否依然葱郁
一秒钟的悬崖
翻译一个人成一把刀
一辈子的高原
回译一把刀成一个人
从血红的黄昏
到苍白的黎明
从江河爆满的泪水
到荡尽浮沫的笑容
从交付死亡的新月
到孵出眼眸的星星
这铁铸的笔杆
这毛绒绒颤动的笔尖
这露水凝集的墨
这抖抖颤颤的握笔的摇曳
一枚心脏跳动在原地
胸腔和肋骨被一一剥落
在层层转译中迷失的人
能否沿着当年激荡起伏的胸
返回共振的嘤鸣
赤裸的原音
永不交付翻译
27 月夜:俯听一把镰刀
它被放在墙角
不知有了多少时日
它一口锋芒
不知不觉，已经慢慢锈蚀
它记得，它一定记得
与主人一起收割麦子的时光
现在夜深人静
月光从窗口溜进
正好照在它的身在
这冷清的月光
虽不是霜
但也加深了它的惆怅
它害怕被人们遗忘
害怕寂寞的长夜与白天
－－每天这样搁放墙角
无疑是让它受尽煎熬
现在，它清醒地听见
房间的鼾声，此起彼伏
它渴望他们醒来后
拿起它，－－握在粗糙的手掌中
它多么渴望听着他们匆匆的脚步声
它多么渴望伴随他们急促的喘息声
－－来到田野里，任由有力的手臂
挥动，刈割一片
还挂着露水的熟透饱满的庄稼啊
28 《叩问生命》
有时候
我真的想结束
自己的生命
虽然我的脖子上
挂着几万元的金项链
手指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金戒指
但这些并没有带给我永恒的快乐
人生的意义
像一件破烂不堪的衣裳
在风中飘啊飘
大家看见了
默默无语
有时候
我会笑着说
我是一具清朝的僵尸
在月光下蹦跳着
不知道蹦跳到哪里去
多么刺激
又多么垃圾的人生
在这个没有信仰的时代
我是活着
还是死去了
我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才痛苦
才向诗歌求救
我的良知呢
我的单纯呢
我的人性呢
多么沉重的话题
又不得不提
人生路上
我们最应该骂的
不是贪官污吏
而是我们自己
每一个人
肯勤快地骂自己
自己就有救了
我最喜欢早晨了
我又看见旭日了
新的一天
会有新的希望
让我们告别黑夜和死亡
迎接生机勃勃的早晨
29 孤舟：我们数着技巧做爱
一，
咀嚼着海风送来的咸味
预感一个我的同类在黄昏裂开身子
水底的暗高过浪，高过所有上空的光线
正如风高过草垛
脚印高过山峦，声音高过我的体重
我的左右桨，开始艰难地击水
就像银河两侧的星宿，劳燕分飞
而我的身子被逐渐淹没于浪花下
而四周的水，比任何的水更深，更冷
更剧烈地包裹着我的身子
而勇敢滑向你的身体最终被阻挡
岛屿的巨影，鸿沟与没有边界的海岸线
我无力抵达你四肢的乡镇和
头颅的土壤，而你在我目光的岛屿搁浅
桨橹就摆放在我能看到却无法抵挡的左侧
二，
把命运交给海水，游鱼的影子里
我盛开自己。这一厢情愿的假设
事实上，我们数着技巧做爱
走不进对方心腹的渔船，搁浅在半途
一同被搁浅的海豚或鲸鲨，白骨累累的山丘
在我孤单停靠在水中央
月光成了我唯一的爱人，而火不能炙烤
冰冻的脚底，而青铜剑弯成桅杆
立在雨中的舟楫被海水溶解
而我无能让水银填满乌黑的你的触须
“我认识你呀，月光。栀子花，风信子
曾野蛮生长在纯洁的背面”
我无法容忍，却选择缄默不语
笑看风儿轻轻流逝，学会
将一只蜗牛装入空壳，将一匹群山推进天空
三，
如同赶不上返程的班车，我的爱情种籽
在冰川下该如何萌动火山的力量？
在水的姻缘里，我们凭感觉伤害
而你，从我眼前划过手掌，连同咸水
如探井深入海沟的泪腺
在夜的映照下，一只独木舟陷下泥沙
不能自拔的姿态，就像面对广袤的水面静看群山回响
而我只是你所说的一枚孤舟
残损的身体对垒着明月，锋利的夕照
紫色云朵如丝绒擦拭着太阳的箭头
紫外线擦拭着我肌肤，如毒箭
鸟在风里，水在月光中，潮汐从月球暗面涌起
一只风筝冲向落日的轰鸣
是我说不出的缄默，涌向喉头的孤独
褪色的夕阳辽阔，作为唯一的知情人
罗列我为幸存者
30 习惯
他习惯了被责骂，被呵斥
像小时候做错事，打屁股，刷耳光
他习惯了见风使舵，八面玲珑
陪笑脸，敬香烟，说小话
尽管飞来白眼，吐沫，甚至拳脚
他习惯了和大沿帽捉迷藏
像小时候，明月之下
在柴禾堆里挖个洞就能把自己藏进去
同伴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习惯了奔跑，像惊弓之鸟
射出的箭，无踪无影
有时在某个角落，先是猫着腰蹲着
慢慢地站起来，抹着眼泪
骂一声娘，又喊一声娘
站着的时候
才表明他不是一条狗
31 《蚂蚁》
一群蚂蚁
抬着一块骨头
走进洞穴
它们不知道
这块骨头
在餐桌下边
被人遗弃
后又被狗啃噬
它们更不知道
这是一块烈士的骨头
为了饥饿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它们最后
与一块骨头作斗争
32 在石林
那些坐着、躺着、哭着、笑着
讲着古经的石头，表情丰富
修炼成动物、植物和人形，注定是
前世的劫数。亿万年不算长
恰好让一堆石头成精
变成有血有肉的人物、百兽
花草和树木，变成土家族、白族的纹身
服饰、爱情和图腾
需要多少年修行
在武陵山脉腹地，石头上开出花朵
让世界放下身段，对一块地理
侧目。而我体内空虚
一行人抓住河流在石缝里蛇行
上帝的手指向那里，我就在那里显形
像一块生料
日夜妖艳在那里。其中一块
注定是我今生的贵人
33 世相素描（组诗）
标语
小城有一千多辆人力三轮
每一辆三轮车背面
都贴着如此一条标语
“珍爱生命，合理用药，人人参与”
我低下的智商无法理解
这是在号召全民服药
还是在暗示人人都是瘾君子
卖相
某日，路过一电器商城
门前立着一真人尺寸的美女裸模
胸前挂着一块牌子
“拍我！上我！带我回家”
我一下如坠五里雾里
这难道是红灯区
长龙
一便民药店即将开业
提前几天广而告之
开业当日所有药品
降价百分之四十
数量有限，售完为止
那天早晨我打那条街经过
药店还未开门
买药的人
已排成了长龙
看云
一个人看云
两个人看云
三个人看云
一大群人围过来看云
他们都说自己看见了
乌青那朵贼白贼白的云
35 《老巷子》
一条巷子老得没有名字
一口棺材勉强能通过
老张独居在一间阴暗老屋里
一张蜘蛛网呵护着他的小木窗
他时常与一只黑蜘蛛说话
有时候，老张也走出家门
走走，停停，叹息一阵
看见垃圾捡起来
他的消瘦与佝偻
让散发霉味的老巷子宽了几分
他死了几天才被发现
整条老巷子都是尸体的味道
他的儿孙突然冒出来
争着操办老张的丧事
长长的出殡车队被卡在老巷子里
就像老张的一生被卡在身份证里
36 我要在夏天种一声声呐喊（组诗）
《夏天》
夏天有一种柏油的味道
鸡蛋不用煮把它放在季节上烤
风也有温度,失常发出尖叫!
站在马路对面穿着环卫制服的老赵
衣服挤出了水,手上还戴着手套
江面上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
总想淹没挂在老赵脸上灿烂的笑
他藐视炎热把它看成如此的小
一群大学生欢天喜地走出学校
老赵把自己藏在大树下偷着笑
因为哪群大学生里有他的儿子小赵
《蝉》
知了声声喊破了喉咙
干净的街道喊不出一只猫
夏天和这一声声喊结伴
知了知了知了
一长一短
最后把自己喊成干枯的壳
挂在秋天的树上回想夏天
《蚊子》
不知是谁给你起得名字
我想起名字的人是个文雅的美人
亲你一下还不忘留下口红
痒痒的夏天的感觉
不忍在啪的一声中与你再见
《青蛙》
一把刀游进你的身体，我痛！
仿佛整个夏天都被一把刀撕碎
平静如水的乡村弱小的蛙鸣丢失了什么
虔诚地匍匐在大地上捡拾遥远的记忆
蛙声片片稻花飘香
一只小青蛙自由自在地在水田里哼唱
哪把刀变得越来越迟钝，我高兴！
37《我爱西红柿》
无需探究
它
身世之谜
就凭——
色泽艳丽 小巧玲珑
就令我一目倾心
它体内的维C 呀
从不以爱示人
默默的
滋养着我的容颜
特别是
特别是 它的口感
多像我的生活
38 翡翠
形成于变迁后的无边沉寂
历经着遥远漫长岁月的洗礼
默默吸纳着天地间的精华灵气
光芒乍现在探寻开采的深深足迹
光亮滑润像似明媚的春天
晶莹剔透在藏宝繁华的世间
熠熠生辉散发着清丽的色彩
缤纷炫亮了人们浪漫的情怀
尘烟遮不住冰清玉洁的容颜
光滑璀璨在光影流离的瞬间
千奇百种夺目辉耀在精彩的画卷
晶莹闪烁在多少抒赞不尽的诗篇
精雕细琢光滑的冰肌玉体
幻化着致密匀称的纯粹质地
灵秀在厅堂和家居的清新婉韵
装点着七彩人生夺目的华美亮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高贵的品质
通透清澈显亮着坦荡的心底
五颜六色争奇斗艳在惊叹的目光
千年万里演绎着不朽的旷世传奇
39《当无字诗出现在流派网上》
扔掉裤衩
扔不掉诗歌的病毒
不识字就可以上大学的梦
卷土重来
没有比无字天书更高的境界
没有比
因为找不到一个字
让未来又蒙上一层阴影
探索是赤裸裸的
未来是赤裸裸的
病毒是赤裸裸的
知识也是赤裸裸的
如果，我们今天都交一份白卷
未来我们都会失去自由的发言权
40 父亲的瓦刀
父亲的瓦刀砍断黑夜厚实的墙
黎明透出光亮的种子
每天，父亲都将这些种子收在心里
铺成一条山路，蜿蜒
八点多，喝下主家冲好的茶水
水泥，沙子，砖头，钢筋堆满了院角
一天的忙碌，从一块砖头开始
在父亲的瓦刀上发出声响
手持砖头的父亲，专注地敲落
多余的棱角，铲上水泥
抹平，再把修好的砖头慢慢砌入
父亲的双鬓，多像安详的秋天
这么多年的风霜
都凝在了他的瓦刀上
41 寻找一片净土
天灰蒙蒙的
空气中夹杂着厘不清却又极力想厘清的味道
诡异至极
一如柴静的《穹顶之下》
蒙了我的眼
浊了我的心
我如同一个肉体行将腐化的神经病
地上灯红酒绿
一片氤氲之气
霓虹闪烁像张开血盆大口肆虐地狰狞
人们如蝼蚁般爬行
上帝在哭泣
我仿佛听见了他的呜咽
如同风的声音
我渴望一片蓝天一朵白云一道清澈的河流
我渴望一切原生态的质朴与纯净
空气，水和食物
还有那一首首天马行空的诗
然穹顶之下浊了我的眼蒙了我的心
我如同一个肉体行将腐化的神经病
蝼蚁的人们啊
听大自然的呜咽
上帝在哭泣
我如同一个肉体行将腐化的神经病
锁链着在穹顶之下挣扎
渴望一种特异的功能
让我穿越到过去抑或未来
寻找一片净土
重塑我曾经鲜活的生命
42 执念
我无法对黑暗说暗藏
也无法对光明说明亮
其实人性的裸露
是真实的秘密
其实心灵的窗口
是隐秘的心扉
诉说是对生活的执念
怀念是对昨天的延伸
仿佛是一生的沉沦
又如何把自己植入死亡
悄然逝去 或悲壮地活着
都是对灵魂的背叛
一个温暖的春天已老去
另一个春天却也会迟到
以怎样的眷顾去回首往事
独沧桑的面孔依然闪现
不敢面对往事的纯洁和淡然
只有让曾经的执着一往情深
43 阿卡迪亚
百度下，方知为殖民的标志
矗立于黄金海岸，让多数人以为
荣耀，文明，以至城市的中心
实则沦陷。内心的城堡下数尊神佛
与浑黄水相伴多年
昨夜被掘出来，得见天月
欣欣然，出手太极神功。更有老妪指点
恰似站在檐角，吱吱吱叫的
莫非凤凰三点头
阿卡迪亚，我也到此一游
44 《长安传》
魂灵从泥土里爬出来，整个长安城
进入梦乡，千年樟树顺着
裂开的纹路伸向更肥沃的土地
脚底下，藏着瓦片、马车轮和骸骨
此刻，长安如此安静，没有人掘开一座坟墓
也没有人在深夜里畅饮
他们都是生活的忠实见证者，他们随时
准备与长安入睡，或者醒来
而我，一个异乡人，更希望颠倒时空
看长安成为睡美人，也看它的土地里冒出
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他们是远古时代的客人
但更可能是长安的主人
他们日夜守护着，这寸土寸金
这是荒芜了几百年又茂盛了几百年的土地
我设定自己就此在这片土地居住下来
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开垦田地
在黄土高原上牧牛羊，与蓝天零距离接触
或者钻入地心，那是更开阔的境地
那里同样有牛羊、蓝天和白云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着更辽远的思想
它们在土地里酝酿了几千年
它们喝黄河水，吸泥土气息
如今，它们应该敞开心怀，接受膜拜
在长安，我不希望是宁静的
我希望过一种更深入的生活
是能听到骨头发响、灵魂打颤的生活
45 约定（组诗）
赌注
为了爱
我愿把所有的情感都押进去
如果今生不够
再加上来世
只要你愿意为我的爱开起赌局
我不在乎来世的来世都赔个精光
约定
今生就此各奔东西
忘记所有的好
把那些岁月的缠绵
想像成不可饶恕的罪过
在异乡
拾起一把冰冷的孤寂的刀
咬着牙一根一根地割
不知你是否与我一样
这些不可饶恕的罪过
像韭菜越割越发
情敌
我用童趣编一枚狗尾巴草的戒指
戴在你的无名指上
你天真浪漫的童心
也像我姐姐的脸上被姐夫吻出
一朵朵飘逸的羞涩的红云
过家家”的新房我们用模仿的材料搭成
你披一身童心浪漫的婚纱
小伙伴们满天飞扬的笑声
飞舞星星般闪烁的礼花
那个嫉妒的“捣蛋鬼”大声喊叫
“羊跑了！羊跑了——”
后来他成了我的情敌……
46 惊 喜
给它一片绿，它在死去的梦里
活过来
给它一天时间，它有隐约的动静
摆脱枯萎的枝叶
不止一次摇曳
给它一些开花的权利，它在花朵的位置上
香起来
给它一声惊雷，它会在身上
找出闪电的光芒
看穿流淌雨的黑夜
47 空山不见
我注定与你有缘
并且睡在你身边
我不挂窗帘
好让你看见裸体
我瘦弱
你会派出月光的清辉
缠绵
我扳着指头
星星的疼痛
在你的天空隆起
不容易
炮轰过去
你的子孙遍布各地
它们嫁给高官
它们嫁给老板
它们嫁给GTP
唯独我
空山不见
听梦鸟一片
48 扎莫棵
镂空的石头，想法是球形的
面对肃杀的旷野，慢慢枯萎——
春风浩荡，对别人可能是高兴的事
但于你，于你孤独的初心，已经折断了
故土，一动不动的守候：
马上降临的迁移，与时间，与燃烧的野火
永远，像离家的第一次
棱角……因为轻，因为碎裂
我们——
为可能的方向
预付着灰烬
注：扎莫棵，即蓬草
49 惊 蜇
每个人的心里都生长一只小虫
如同每棵树的七寸之处
要有微雨，淋湿草木之心
要有隐隐的雷声，抵达三尺地下
要让先人在这个夜晚悄然起身
替我们巡视故园和庄稼
背负一个农耕时代的布谷鸟
在天空播种时令
多么美好和善良
面朝黄土背朝天，太过遥远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幸运
薄名一钱，对错难分
还好，尚有羞耻半斤
终究爱会大于恨
要相信一些东西会长在骨头里
也要相信一些东西会过早腐朽
甚至早于我们的身体
石头上的文字，不会落地生根
要学会低头，深情地爱着每一株草木
爱草木的蓬勃热烈
爱草木的踏实从容
草木会死，不死的是草木之心
我们本是草木之人
不在黄土之上
就在黄土之下
只有草木值得我们托付
连同七寸之处那只小虫
让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爱
蠢蠢欲动
50 仿佛，黑都是我涂出来的……（组诗）
《仿佛，黑都是我涂出来的……》
不要看我的诗吧
再一次下笔之后，
你又将看到成片的黑灰
你的不安，
又会让我增加一种罪感
仿佛，
这个世界的黑都是我涂出来的
仿佛
……
这个世界的灰都是我安上去的
（2016、5、31）
《自从》
自从护城河
漂出X高管或高官或老板……的尸体后
自从小区外道，夜跑的女老师尸体
裸着被发现后
我再也没象去年那样
夜夜出去四处散步
我再也没写出《风从哪里来》的经历……
小区的跑道已经人满为患
《疯子，小光棍》
逢早晨七八点上班时刻
村口，五路公交亭上
总是坐着一个脏兮兮的疯子
或小光棍
他歪着头，对着每一个来往的人
都傻傻地笑着
他的两只手插在裤裆里
不停地动着……
他的面目其实还有点清秀
他并没有去扑过，
哪个谁……
《累啊》
——大赫天下了，
——大赫天下了，
强奸犯们呼天抢地，三呼万岁
贪官们伏身跪拜，我皇慈悲
……
而我只是一个蒙冤入狱多年的
这回我也要出去了……
《大悲舞》
以大自然为舞台
省略了各种聚镁光灯的效果
以花草树木为观众
亦省略了各种真相的流传
他在拆迁现场的民房里低吼沉嗷
他在纵火者的火里捂面狂蹈
他发着来自地狱般的声音
充满着对这个人世间万恶的咒言
却只让他们执着灭火器在一边谈笑
他们还往里面添加着简易制造过的汽油瓶……
大悲舞的制作或策划
竟然在大白天上演
他们甚至省略掉一个夜黑风高的夜
《风从哪里来？》
一定有一个太阳在晚间也照着
甚至把风儿收藏
半拉子月亮的明衬着夜空的蓝与薄云的白
让星星罚站在一边只能瞪着眼睛
风儿从哪儿来呢？……
我把自己扒光，让短衣高高抛起，落下
抛起，又落下……
我把我抛向离它们很近的地方
那些——
大海的蓝和雪的白……
于是我接住了大把大把的风
51 错过
二哥被专家切开胸腔的时候，母亲
年事已高，且百病缠身
那天中午的饭是邻居为母亲做的
她肯定一边吃饭一边怨恨不孝的儿女
也可能会骂快一个月没有回去看她的二哥
二哥走的那天，母亲已经卧床不起了
春天的雨从窗前匆匆飘过
像二哥潇洒的身影，撕扯着母亲模模糊糊
的目光和，支离破碎的期盼
傍晚我抽空去给母亲做饭
母亲嘴里反复含糊着二哥的小名
我的心如同热锅里面的青菜
顷刻乱了方寸
春天还没有走远，母亲先赶在了前面
她一定还在惦记着二哥
怎么不来看她
我不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们不期而遇时，母亲会是什么态度？
会不会还骂二哥？？
52 一块硬铁
开始什么都不像。只是一块生铁
打成一柄斧：砍树，劈柴，硬碰硬
碰到更硬石头崩一块，再磨再崩
求其次，改打一把镰：伐藤，割草
对付一些难缠或易复活的事物
钝了磨，磨了又钝。所剩一小块铁
打一巴掌大的小铲：松土，种菊
不需要刻意磨砺，也不需要锋芒
静静看它生长微笑，感受它的清香
53 死亡之后（组诗）
《死亡让我们与亲情更接近》
一朵云还没有酝酿好
悲伤就压了下来
哭声将往日的争吵
统统淹没
平日里只斜眼看过的亲人
此刻被白的孝、黄的麻串起
家族团结
从统一的服饰开始
我的爷、我的爹、我的叔……
在灵前三尺的地方
话语也开始统一
一声节哀透着关切
一个抚肩的动作
让相似的血脉开始温热
眼泪里
一半悲伤一半感动
此刻我们与亲情多么接近
《孝》
天下哪有不孝顺的儿孙
听听此刻的悲伤吧
一场骇浪掀起
感动汹涌而来
谁还以忙为借口呢？
此刻灵前挤满了哀伤
纷纷赶回的儿孙
将积攒了数年的话语
用眼泪喋喋不休
最靓的寿衣 最好的棺材
最详尽的陪葬 最豪华的葬礼
最整齐的儿孙一堂
一个孝字也被写得最大
《哭与笑》
有笑着来的
有哭着来的
笑在白的底色里
让人生厌
哭更适合庄重的场面
其实棺材里的人，此刻
什么都看不见
他睁着眼的时候
也绝少看到这些
哭与笑的脸
《悲伤是真切的》
我以为悲伤是假的
但是晕厥推翻了我的臆测
眼泪形成的漩涡
将我也带到悲伤的腹地
蜗居还能不能挤下两位老人？
半张A4纸的假条有多长？
如果和领导开撕
银行卡还能不能从医院开出发票？
一连串的问题
只有两行清泪回答我
54 柳暗花明
我看不清风隐藏的方向
也看不清影子里的碎片
谁借我一双眼睛
但我并不失明
我看清了她眼里的忧伤
也看清蔷薇在捌角处的一束光
只要跨出去左脚
便看到风从我的前方吹来
光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影子里有我的窃喜
55 《春天的思念》（组诗）
《春天里的人和事》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孤绝地赴死，
总有一些人，徘徊在春天的门外，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春天的来临。
这个春天，一个鲜若桃花的女孩，
忍住了疼，忍住最后一声惊叫，
像一枚叶子轻轻飘落在地上。
我看着人们用一块红布，裹了她奔跑。
春风浩荡，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晃，
悲悯，就像一张苍白的脸。
薄薄的太阳照着大地，巨大的
阴影，覆盖一条街的伤痕，
却覆盖不了一双美丽无助的眼神……
《春天的思念》
春天，梦想和翅羽本应属于你，
你依然选择出走与精神流亡。
留下的所有的等待、忧伤和思念，向我们涌来。
我不知道你飘荡在哪里？
在陌生的地方，有没有生病，受伤？
有没有饥饿，寒冷？有没有遇到恶狗或坏人？
天黑下来，远处炮竹声响起，
隔一些年，一些亲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此刻，没有人会质疑欢笑声里，
深藏着一个中年人的痛苦和悲伤。
只有我自己触摸到父母内心的焦虑，
以及时间堆积的伤疤。
每到春季，等待和怀念不断加剧，
春暖花开，我们多么盼你回来……
《春泥》
等最后一场雪过后，白茫茫的大地，
就会苏醒，就会慢慢变得温润。
一辆红色拖拉机就像春天里的一把火，
点燃了大地，播下一年的希望。
一双欢快的紫燕前后翻飞，
它们从池塘衔来春泥在檐下筑巢，为抚育
准备。柔软的春泥和它们肋骨下的爱情，
带来了家的温暖。
等春风吹拂，生命涌动，那些探寻的
小嘴，就会伸出春泥的被窝，
胖胖的芽尖，一丛丛，从泥土里探出，
不久，它们洁白的小脸到处奔跑。
《三月》
惊蛰过后，桃花在枝头暗暗的使劲。
两个相爱的人，在桃树下约会。
春风吹拂，她们靠得那么紧。
向晚时分，她们的身影不断缠绵。
大地起伏，我嗅到了空气里暖暖的味道。
目睹这一切的时候，桃花已开满了枝头。
56 抓魂
小时候总守不住魂
农忙季节魂很任性
爱勾魂的
是溪边的蜻蜓
池边树上的鸟窝
还有水中的小鱼
扑通一声
有魂被勾住
其实，魂并不走远
要等母亲收工回来
母亲拖着拆了架的身子
踏着月色
拖着哥或姐的手
去领弟或妹的魂
魂很听话
在落水的地方
躲在水下的泥土里
母亲伸手下去抓一把
那一把就是活生生的魂
母亲把那魂抓在手中不放
抓得紧紧的
孩子长大成家
母亲还念那把魂
还抓住那把魂不放
直到有一天
母亲撒手而去
那把魂才哐啷落地
57 洗脸
清清的水
映着瘦瘦的脸
有时
细细的泪珠
引出微微的水花
有时
平静的水面上
还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我
只是
把脸埋进水的刹那间
还在想
脸要洗
昨天的脸别人已看过
58 奴隶
似乎早已忘记这个词的含义
只有历史书记载，描述清晰
没有自由，没有权益
做人的一切基本条件都被剥夺
更有甚者，还要被奴隶主
带上锁链去劳役。
••••••
读着读着，我感觉这是在说自己
我____
现代文明的奴隶
房子，车子，教育，医疗，养老
打造一条锁链
把我牢牢锁在物质的土地
虽然，我有无数的权利
选举与被选举，可每一次
我只有同意，或放弃。
在法定的世界
言论，结社都是自由的
你还是你，“精忠”已剥夺精神的独立
••••••
民主，自由那是安睡在辞典里的词语
专制，独裁一词被单独剥离
逆来顺受
像一针狂犬疫苗，注射进我的血液
精神躲藏于麻木的肉体
我依旧是个奴隶。
59 我们
我们
和你们一起
走在
共和国的土地上
这条路很长
追求速度
就要删掉多余的累赘
就要摁住绷带
把用不完的精血
往外挤
请不要把我们
抛弃
就像一根笋
如果不在头天晚上被挖掉
第二天清晨就会拔地而起
和你们一样
我们是无瑕的接班人
我们是穷人的儿子
穷人的儿子是穷人
这既定的事实让我们好像
一个永恒的真理
从生下来就没有人怀疑
我们纯正的血脉
60 《与往日书》
你们。人之初的远笑
子夜前的近墨。都变成了美好
我已回不去。再怎么挪
也坐不到你们体内
只能捂上眼睛扭脸去瞧。你们
也知道，我偷窥的本意
不是不想看。是该看就看
还特别寄望
把指缝里的你们，看得
更精准
更刺激
更过瘾
更安然。更重要的一层
想让你们都以为，我
只是偶而回了回头
什么也没看。像往日的我
觉得你们什么都有
而你们自己却什么都没捞着
61 水晶球
祈祷，你的所愿
吸收了暗里的光，又将它们反射
每一个球体里都会有无数颗扁平的心脏
结成了连环的套子
在孤独里隐藏的悲伤
变成了一串串的公式与未知的符号
向着胜利推导
一个个没有完成的句子
把心里的弧线交出来，用三角形或多边形来救赎
但始终无法顺利地抵达一条直线
没有更多的陪伴到命题的终点
所占卜的未来
也只不过是与命运的若即若离
多余的情绪难以计算
最困难之处，也许是找到一个匣子
与之相吻合
62 六月一个下午途经国安寺
透过车窗，路向深处
红有灯，绿有酒
芳草萋萋时，香客不在鹦鹉岸
白马，于是临河体现了一个单数
理想和理由仅仅是一字之差吗
我试着用咸鱼做了试验
一个，一个，又一个
掩映南山坡下，折去兰草三两棵
许多人都在那里享受
少年新传说，已悲伤逆流成为京都护城河
百米之外，夹杂一些哭泣
人声有些鼎沸
难得忆起后滩不宜种瓜
也许落笔之前信仰已生花
一柱香烟擎上青天
铜镜里，藏些往事，斩不断还乱如麻
墙外，人间有些摇晃
远处除了一些鲜花与高楼
只有半天云朵
63 有些词藻需要用疼痛体验（组）
◎中年劫
仿佛一夜，混丢了爱情
丢了房子，土地，亲人
人到中年，也丢了眼泪
一个人背着一座城，摇摇晃晃
是离去，是归兮？
还是老路从走？
——茫茫夜色，悲从中来
这背叛土地的叛徒
又要背负背叛城市的罪名
来，猛烈些。像一场赴死的雪
孤零零。飘
孤零零。喊疼
孤零零。藏起悲伤。
◎一尾犯了乡愁的泥鳅
在一条河里活，和在敞口瓶子里活，没什么区别
对一条豢养的泥鳅来讲
瓶子与河有一样的辽阔，一样的风险
一样可以安身立命
游动，是它活着的意义
有几次，我目睹它的失眠和躁动
它撞击瓶子，像围困的战士，寻求着突破口
它跃出，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像胜利，像求救，更像是了却心愿
我将它遣送水中
像把自己
又一次遣送回故乡
◎逃
活，是一种风险，还要修炼面对世俗的手艺
我。越活，越不像我
这尘世，我欠下了太多债
比如苟且，比如藏，比如来不及的爱
比如失眠的夜晚
夜宿荒野，继续失眠
点一盏青灯，超度红尘
让迷惑之心接受上苍的指点
苍穹之下，万物匍匐
今夜，我从人间逃出
只为让羸弱的灵魂更接近神明
而我的肉身，将在炊烟飘起时
带着还未尝尽的疾苦
再次逃回人间
◎比如
比如走出吴家烧锅村，人们喊你异乡人
比如小丽拐跑了光棍白二，丢下植物人老公
比如张小脚白发人送黑发人
比如患癌症的李小抠买了一口很贵的棺椁
比如刘大顺开着四轮车碾压死自己的小儿子
比如被拐卖的小翠再也不肯出远门
比如奶奶走后，这尘世便查无此人
比如赵老大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嫖客，发现上门服务的是自己疼爱的女儿
比如一个人替另一人活着
很多年活的不易察觉
64 我是你身边的一条伏泉
这个春天是我的
我找到了平安的归属——九宫山福地
它在我心头撩拨着，感染着
挂着摄像机的你，站在古树下眺望的你
请袒露你的前胸
让晨曦的第一缕祝福忠实地去你心房
你不知道
我们四目相对时，春花就怒放了
突然长出的热烈是你棱角分明的薄唇卷起了南风
我还来不及探问
你的明眸穿过雾与叶盖的两重天
照到浓荫下的心——清粼粼的泉水
就开始潺潺地歌唱了
你照亮了我。安眠于乱石中的秘密
从野蔷薇的枝头，毛竹的叶尖，
鹅卵石的脊背，青蛙弹跳的双腿上
一起暴露出来
请你听我感激又快乐的私语：我爱你！
把你的手伸到泉水里去
让我抚摸你的脸
让我的十指梳理你的秀发
让我揽紧你的腰把吻留在你的肌肤上
太阳看见了我不怕
草儿告密了我也不怕
我只怕时间流逝
我只怕易变易灭的真情
拥抱我吧。在四月温热的林中
我是从寂寞雪地飞来的鸟，为了无言之爱的苦痛
黄昏迫近了不要紧，黑夜长长不要紧
我懂树木的静默，我懂群星的言语
我拒绝萤火虫的好意，做一条恶毒的蛇
就等你从长江到汉水，在一个叫仙桃的小城靠岸
65 放生
在湖边
我学着那些人的样子
把手摊开
把一些紧攥手中东西放弃
那些人都有东西在手
我没有
索性用折刀划破食指
滴几滴血
入湖
还有许多的冤魂
比如
小麦的
高粱 稻谷的
啤酒花的
睡着时是供养我的血液
小心守护
只是为在他们醒来时
回到共同的出生地
像屈子
上帝的归上帝
给各自
放生
66 方程式
是减去一些黄昏
还是乘以一些黑夜
乡下的星星又多了
我算出了一轮月亮
67 琴师的午后
敞亮的音乐教室就她一人
北窗开着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
教室安静而凉爽
空气略带柳绦的苦味
上午 排练了指定的参赛歌曲
有些累
她轻弹着电子琴
沉浸在音乐的意境里
回想起读书时能歌善舞的豆蔻年华
以及插队的那些日子
奋斗了一生 青春远去了
现在是社区俏夕阳艺术团的琴师
并被选举为团长
关窗离开的时候
她盯了一会儿高空黑色的纸鸢
68 月光坐在地上
半个菩萨的佛珠
散落一地
医院的宁静白的刺眼
阳光飘起雪的味道
你不能照耀一丝牵挂
一次哭喊换一次呼吸
再多的金子
也养不活一棵苍老的树
谁丢了落魄的唢呐
叶子的街舞还围着秋天
你爱听的戏曲
还在耳畔
寒冬的肺叶
远比冰雪刺骨
月亮挂在我们的天上
月光坐在地上
你的衣裳落满黄土
睡着的是那慈祥和宽厚的
眼神
重阳节住在山上
亲情扶着炊烟
从没有离开
69 《别离，只是落红的笙箫》
满地的落红，已分不清，
哪一瓣是谢在昨夜哪一瓣是谢在今朝，
烟雨外，朦胧迷离，
不见 窈窕的你窈窕的婆娑。
绿已浓，浓得如你双眸中的湿润，
深幽的背影也如花红一样
如花红一样的清瘦，
终于憔悴，憔悴在绿荫的摇曳中。
缱绻的单车不再是双飞的蝴蝶，
萎靡在无人问津的篱边路旁。
车前的温语车后的温柔渐淡，
渐淡如花香浮动，隐约入梦。
还有什么可以将你深深地挽留，
风从东来，雨向西斜，
一把伞怎能撑得起无边的婉约？
别离，只是落红的笙箫，
残香余韵，只能回忆。
70 《听雨》
黑夜，请你告诉我
今夜的雨落下了多少
我的无眠陪着你
心情丢失了又如何
白色不想解释
为什么不懂夜的黑
溅起的朵朵水花
让我的心不知在哪里安家
黑夜，请你告诉我
落雨的日子你在想什么
走进梦里的那个人
真的让我无法去选择
心痛的厉害，我紧紧地捂着
泪水流淌在落雨的夜
声声呜咽给我疼痛和清醒
听，雨和我一起同鸣
我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
泪水连着泪水，我不相信那是眼泪
今夜的雨，情太多，伤太深
黑夜，请你告诉我
唇齿间的誓言
是否早已与海同枯，与石同烂
听，雨哭的声音
满地的心伤在古筝上流淌
71 旗帜
树立在心中的信仰
它比天高，它比海深
它是一个航行的坐标
它给你指引方向
它给予你鼓舞的力量
它使你不停地前进
一直向前，向前
只要信仰在心中，在心中
旗帜才显得很伟大
72 《割韭菜》
生就贱骨头。被人一茬茬割，又
一茬茬长。刀下
流着翠绿的泪，也要忍受
每割一次，我就伤心一次。它们流着泪
我也泪流满面
我们都是尘世的韭菜
被时光这把刀子，割来割去。
我们却不流泪
只流血。
流血也要忍受
73 浪淘沙
将影子藏好。在月色里泅渡
前世的白马陷入箜篌。越来越多的涛声
被拦截，被断章取义
大雪压境。见证了一只蝴蝶的生死
也见证了一枝红梅沦落成红杏的过程
取出体内的三昧真火，揭竿起义
却不慎成为一只漏网之鱼
于是，更多的名词被放逐，厮杀，枯萎
被反复掂量，濯洗，淬火，风干
最后只剩下一枚小小的木牌，或竹简
挂在某个墙头，和腰间
74《每一个海螺里都藏着一个大海》
我童年的时候
从宋家溇到安昌的水路
有一艘从黎明始发的船
它起航的号令是一只海螺发出的
呜、呜的长音，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那时，我非常崇拜吹号的船工
他手上的海螺，能惊醒沉睡的乡村
有一次，我在船上抚摸这只海螺
我想吹响它，但我
吹不出任何声音，船工说
海螺来自大海沉睡的深处
你要用力吹，它才能苏醒
但我终究无法吹醒海螺
那时，我不懂得每个海螺里
都藏着一个大海遥远的故乡
每一次呜、呜的悲戚呼唤
都是撕心裂肺对故乡的思念
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浪迹天涯
可在黎明的时候，我的耳旁
仿佛又会听见故乡海螺吹响的声音
……
75 一个找寻天国的女子
遥远，太遥远了
迷茫一次，接近一步
不容一丝一毫的玷污
甘愿超越最深刻的
疏忽
天国的路上有火药
金属严密包裹
肉体层层包裹
罪恶和正义同时包裹
浓烈和漂浮扶直篱笆
成为高耸的护栏
更深的悬崖顶部
徘徊
又一场暴雨荡涤
沙哑的回声
最宁静的时候
最清悦
76 《我对一些石头情有独钟》
对于这些貌似丑陋的事物
天生就有花朵般的痴迷
一块石头与另一块石头的区别
我坚持认为，越丑越美
家门口的碧沙河里
我和每一块石头彼此熟悉
这其中，过河的跳岩，搓衣的青石板
漩潭边的红岩壁，交情比较深
呐吹湾垮坎那年，父亲捡得的蛇形化石
我一直爱不释手
一堆石头把父亲砌进去以后
这块化石，经常撷取我的眼泪
最喜欢做的，是把文字交给石头
使石头成为石碑
使文字得以永恒
最佩服的，是把文字刻在石头上的人
惯于沉默，只用铁锤和砧子说话
叮叮当当，有板有眼，几十年如一日
跟石头比着耐性
泥土是大地的肌肤
石头是大地的骨架
每一座山，都有不肯低头的傲骨
而我是大山的孩子
每一根骨头，恐怕都是石头做的
77 跑步
跑。左手攥着月亮
右手攥着太阳。跑
偶尔。或者不偶尔的一场雨
一场小雨。一把小汗
一场大雨。一把大汗
当然，有时候是泪
左一把右一把的泪
有时候，从骨子累到心里
当然。还有偶尔或者不偶尔的风
让我偶尔很爽。偶尔
让我欲进反退
偶尔的雪，偶尔的霜，偶尔的绊脚石
正常得像偶尔从手中滑落的太阳
或者月亮。偶尔多了
也是正常，也是自然
我也就这样。自然
跑着
跑着。没有人知道
我的手里攥着怎样的太阳和月亮
攥着怎样的风雨。怎样的雷电
怎样的眼泪和汗水
怎样的疼痛和呼吸
甚至是血
我在我自己的自然里跑
我不在乎起跑线
不在乎终点
不在乎青眼或者白眼
78 以血之名
即使愚蠢
如一头猪
被宰割的生命
都该得到怜悯
即使卑贱
如一条狗
被践踏的权利
都该得到尊重
温驯的
羔羊未必
天生就是
众神的祭品
冥冥之中谁的手
在操纵着
生存与死亡的齿轮
掘开
铁蹄碾压的泥土
每一粒沙
都困着一颗
屈死的冤魂
他们和它们
有神明也有蝼蚁
有帝王
也有平民
历史的飓风
总是带着血腥
辽阔的大海里
血浪翻腾
谁和谁的血
把铁一样的山河染红
谁和谁的头颅
被浇筑进殿宇和长城
五千年
这片土地
燃烧过地火
也爆发过山洪
五千年
这片天空
响彻过春雷
也坠落过神鹰
吃着血腥味的小麦
喝着血腥味的酒
走着鲜血铺就的路
我要为自己
取一个血淋淋的名字
以血之名
洗去灵魂里
被铭刻的奴性
激活骨骼里
被封印的
本能
以血
之名
79 儿时玩伴
回老家的路边
一个土丘顶上
是一个小土丘
我儿时的玩伴
你住在里面已好多年
我清晰记得那一天
好几个大人把你
从浑水塘里捞出来时
你全身白得瘆人
你的母亲披头散发
恶狠狠地哭着
大骂你一会儿
又大骂她自己
噢，成鬼多年的你
让我记忆最深的
还是每天放晚学后
我们一起玩打仗和躲猫猫
一直玩到天黑
大人们伸长脖子叫我们
我们才会回家
你总是大声喊着
“鬼来了，鬼来了……”
把我们吓得赶紧往家跑
你也吓得赶紧往家跑
比我们跑得还快
80 时光里
白天多出的部分，黄昏在切割
我站在自己磕掉的牙齿上
摸咬碎的旧时光
微风，推起身后细细的浪
池塘之水，摊开在蛙鸣的淫荡中
天，在楼影里犯晕
打开的窗，在留守的内心里紧闭
唯一牵在手的绳索，也折断而去
往事的嘴脸露出，拼命撕毁一张网
青春，倒在一片荷叶的背面
佛，越离越远
归心之岸，万物表情不一
我卡在了夜色的缝隙，被欲望麻醉
那棵不甘心的梧桐
在黑里，反而在肆虐地花开
81 妈妈，我们交换角色吧
妈妈，我们交换角色吧
哪怕只是一年
您也走出闭塞的大山
来看看向往的车和高楼
挑水、砍柴……
我都会
妈妈，我们交换角色吧
哪怕只有一季
您也摆脱知识的蛮荒
在图书馆氤氲千年墨香
喂猪、放牛……
交给我
妈妈，我们交换角色吧
哪怕只有一天
您正好也还青春年少
挂着单反相机云游四方
苍老、伤痛……
我来受
……
妈妈，今天是母亲节
我想和您交换角色和性别
可以嘛？
让我也当一回母亲
用慈爱去唤醒每一个
装睡的人
岁月啊
让我也当一回摆渡人吧
我要载着我的妈妈逆流而上
到达时光上游的某个渡口
那里，妈妈的故事才
刚刚起笔
82 《叶子及其他》（组诗）
《风拂过》
伏在树上呼吸 风
累的时候很像我
梦中出现的海的脊背或者
涨落的疼痛 在声音与光之外
深入时间内部
一千种感觉围困我
仿佛叶子在风中飘落
风拂过 越过触觉以及
日子的表面一如新鲜的歌声
将我从昨日的尘埃中唤醒
《叶子及其他》
叶子在切割阳光
风在称叶子的重量
阳光的影子在摇动幻想
这样的工作从未完成
也从未被放弃
《高速巴士》
满眼的绿
会咬人
一路上
我被追着尾巴
我喜欢
这样回家
《鼓山阳光》
被树叶切割成碎片
阳光纷纷掉了下来
我想拾起来带给孩子
没料着她们都落地生根
钻进了千年石板
长出郁郁葱葱的青苔
83 《快相》
脱帽
摘镜
抿嘴
正襟危坐
脂粉与美图秀秀一概免了
脸歪眼斜鼻塌麻麻点点都罢，我
就是我
真我之相无需等候，虽然咔嚓
没于黑洞
84《 我写诗，因为我是孩子 》
我是孩子
我喜欢土壤、阳光和水
喜欢生命
我喜欢冒险
喜欢猜想
我喜欢
新鲜又珍贵的土地
繁衍想象的族群
布置情趣
蓖麻林、甲虫
姑稔子和紫薇花
在寻找
成片成片
又嫩又细的希望
我喜欢
走在稻花香的野外
四周没有
条件苛刻的压迫
没有聒噪
没有不信任的窥探
我喜欢
深深的庭院
我喜欢，学习
像老师一丝不苟
像工人
务实，农民
吃苦耐劳
像画家，一笔一画
美丽印象
亲人留住
心情留住
梦里人
我的女人了
她温暖的曲线甜蜜的微笑
可以触摸
我喜欢，塑造自己
像忠诚的仆奴
守望，保护
每一次馈赠和感动
不被岁月伤害
不长大
不被长大
我喜欢
我要简单的快乐
我想你们
和我一样相信
我是孩子，我害怕失去
85《写给父亲》
父亲，提笔写你
你已经72岁了
这之前，我的文字中
你一直缺席
一是因为我实在不能承诺
给你晚年能带来多少幸福
二是因为你这一生
值得圈点的事情不是很多
很早你就戒掉了茶
之后又戒掉了烟
现在，酒又被戒掉了
一件瓷器三道裂缝
你的晚境日益枯萎，颓唐
想当年，这三件利器在身的时候
你是那样的虎虎生威
我家的亲戚朋友也多
我们弟兄三个也都定上了娃娃亲
似乎我们的未来
就是给你的空酒杯倒满酒
那样容易和飘香
而现在那些亲戚朋友
零落的已经零落
陌生的早已陌生
我们当初的好姻缘
也各自鸡飞蛋打
我们不断到来的所谓新生活
常常让你提心吊胆，手足无措
孤寂，海上的一叶不系之舟
空荡荡，一只再也不注酒的杯子
父亲，在老家
你先是盖了三间五架梁的瓦房，东南向
后来又盖了三间七架梁的瓦房，西南向
我看到了一个普通百姓
对于肃整的坐北朝南的敬畏和避让
父亲，记得你是喜欢象棋的
可是这几十年来
我竟然没有陪你下过一盘
有那么一天，父亲
我们两个男人
怀着两个大海的波澜，一张棋盘前
一子一锤击，且落子无悔
86 小记九节
1.
说出来的偶尔会想起
2.
从武汉回来的那个荒凉的夜晚
烟头烧焦了嘴唇
3.
提起那些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你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哭了一回又一回
4.
六月
我们争吵，怒吼，拍桌子
互骂娘亲
娘不说话，一个人关在屋里
5.
柜子里的象棋
没能在我们之间完整地铺开
你的六十大寿
我在异乡一分一秒地过了
冰冷，孤寂。三月的大雨
6.
从金华镇到石盘村
十八里
你背上的人
安静，瘦弱，像个孩子，八十九周岁
最后一次回家
涪江水，流得缓缓的
7.
四兄弟，一个在谈对象前，煤矿塌方，没有爬出来
三个坐在堂屋里，喝酒，说着过去
还有一个年近半百的
烧菜的女人
每喊一声哥哥，就像回到了十一二岁
就像融合了灶膛边，竹床上，深井中，脐带旁...
四个姐妹的声音
8.
你上来的那天
客厅的灯亮得较早
你笑着说
视网膜破裂，不算什么大事
要是真看不见了
就戴个墨镜，随便找个地方给人算命
我翻了翻那些神秘的书
越来越看不清天干地支
9.
用了近三年的时光
你成功地放弃了麻将、长牌、白酒、香烟、辣椒和报纸...
唯一的爱好就剩买彩票了
而我恰恰相反
我们始终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异乡和家乡）
用各自的方式验证着某些相同的东西
我们经常在电话里沉默
经常有多很话堵在喉咙，为两个男人之间的煽情留了几分颜面
87 《反叛者》
瓦解的城池裸露上身
为自己立碑树传的人早立地成佛
风化的石头终于说话。她压低嗓门，让窥视的人蹑手蹑脚
尘世中，遍布粗糙。
那些磨光的棱角仍需修缮，用剔骨的刀，万恶的水。
将无形的重量一点点吐出，又咽下
反叛者扶正酒杯，往头颅里倾倒事实。
寥寥数语的蝉，视而不见。
就像在这荒芜的季节里，我始终沉默
孑然厮守着一座虚空的城
88 魅：玲珑白云，或37℃的抵近
1.
上品一垄，向远的果色肥硕
被轻触的象形器物，填了空
富氧层中，深呼吸
肉身在此厮磨
井然而纸贵
如织，如行走，如风吹恻隐时隐匿的禅
2.
白云从千木之上抛出漩涡
在与我恰逢的当口，它被轻捻成一行
微妙的跳动，我更想知道
背后氤散的声音，有几重忐忑
势必生长，势必以执念
旗鼓般遁入恍若纷呈的骨头间
3.
只取独弦，飞驰
熄灭的，将再生
譬如明晃晃的城与取舍
一帧或三言
昂起涌动。白云撞响
越来越紧要的楔入
4.
你在尘世里摆渡一场叙事
雅与颂，以抱团
趋于温润
总有流动的风暴安居体内
结成盐与灯火
草木为庐，被风咬过的行迹旖旎了一些
5.
玲珑如触，试三世忠诚
秀，很清晰
像37℃的寂静里涨落的汐
像错落在腹地的铁器
白云一隅如刻
吐出一只鸟的幻象和它长长的逡巡
6.
沉吟之左，白云亮出街巷
棱角说：绿在不懈地啃食轮廓
从四面
八方，至心脾
献上仰望，注定用满枝的翠音
作茧，缚恍然的辞
7.
汲氧术，可医魂
袖手藏卷：已经知了一城如初
前路恪守的植物
在云天下忙碌
像某种行走，让瞬间的坡度
荒芜到无
8.
低匐的奢华之灵已成情愫
九曲版图上，倾慕如结
白云撩起摩挲
可撼动
可纯粹
郁葱融合：讲述或归于甘洌
89 多
入戏的比唱戏的多
白日做梦的比酣睡的多
舌头比牙齿多
心比肉体多
食客比屠夫多
鬼比神多
大雪飘落的时候
没有多余的一片颜色
91 雨，淋湿了你最后的模样
1。
雨日，去村里防汛。
原来的路已被水淹没，只好绕道而行。
一座熟悉的小楼，像一朵沾满灰尘的花。
不合时宜地飘入我的眼，涩涩的疼。
那个闷热的午后，你用一根电话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用你的方式，结束了一个光棍汉的闲言碎语。
可是，谁为你的亲人们疗伤？
时间是毒药，也是最好的解药。
我们时而把你忘记，又把你想起。
门前的杂草，诉说着人去楼空的萧条。
眼前的雨，淋湿了你最后的模样……
五舅，你在天堂还好么？
2。
五舅出殡那天，很多人哭泣。
小姨，母亲，舅舅，还有村里的乡邻。
三舅妈的哭声最响，最悲戚。
印象中的她，冷漠、绝情、尖酸、刻薄……
我把疑惑的目光，递给了母亲。
几天后，母亲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五舅出事前，借了一万块钱给三舅妈。
只是，没有任何字据。
92 《你不能想象》
如果这是十月
会有弥漫的桂花香气滴落
秋虫从草叶间探出头
用触须，轻弹额前的水声——
落在低处的温度
总是安宁妥帖的
如果，那时的暮色清澈
云朵淡白
半个月亮露出微黄的脸
小河边的蛙声已杳
这些人类的远亲
有更足够的时间停留
它们亲近一枚月光，如同
你我亲近一场不期的遇见
如同，此刻天空多么沉寂，
多么幽凉的蓝
半个黄月亮悲悯地看着人间
桂花树硕大的阴影
一寸，一寸地漫过来
你安静的等待
尘世间的一切
被它紧紧搂住，又松开
93 月落无声
月落不是仪式，一些光阴落到水里
就踩上了砾石，并找出水草
而鱼群，则忙于搬运流水
“有时搬得太快，露出了河滩
鱼在更低处的水草里聊天
散布的卵石，正模仿赋闲的词语”
我坚信月亮接管了夜的秘密
此时，适合脱掉身上夜色
假睡的依然假睡
月光携带箴言，跑向黎明的出口
当我靠近它
它身披山水，一言不发
94 夜行人
长夜里
我在练习
画一个姑娘
画着画着
总觉得画的不够好
随手将画纸
扔向窗外
令人惊讶的是
画纸上的姑娘
正无助地挣扎着
随风
飘走了
95 我希望雨一点一点地落下（组诗）
大雨来得有点突然
雨，来得有点突然
我来到窗台前
看满大街的人们，四处奔跑
打伞的、没有打伞的
往自己家跑的
往人家家里跑的
惊惶失措的天色
显得有些暧昧
而在不久前
还有很好的阳光
仄身我的小屋
我希望雨一点一点地落下
一只白鹭起飞时
河里的水涨起来了
桃花，一点点地
击打我们的头发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多么希望，雨一点一点地落下
容我腾出一只手，擦拭呼吸
在雨点的缝隙
安放桃花的小名
时间，是我唯一的敌人
大雨过后，时间
一部分被命名为河流
另一部分，化身白云
在山间缠绕
一切的善，都失去了原则
远山起伏，不再变得那么固执
寺院，合起包容的双什
小鸟的叫声，仿佛触手可及
可以对田垅、村庄、一棵树
甚至一株四叶草，说出我的喜欢
在暮色或另一场大雨来临之前
时间，才是我唯一的敌人
“莫说青山多障碍”
寺院那悬铃的弯檐，不敢造次为
投诚红尘的折腰，但毫不掩饰
白云，是我随时准备交出的降书
下山，遇一场大雨
绝望
劈头盖脸
无论器格，无论庇佑
没有不湿鞋的可能
下山的台阶
步步惊心
心存敬畏吧
譬如雷霆、霹雳、闪电
雨，停了
风，就无缝可钻
96 《落日》
早一步她还在抄经
云的白夹带血丝。习惯了孤独
就像一口钟离不开寺庙
晚一步她又忙于抉择
睡进海，抑或群山背后的千重花瓣
她恰好落在一棵树的枝丫间
正如倦鸟归巢
97《生病的母亲》
母亲身体里的石头，越来越重
我看见她用拳头敲打腹部
面部痛苦。就像喝着一剂剂中药
咽不下喉咙
尽管如此，她仍然坚持早起，走路
少量的运动。把一些
滋生蔓延的病毒，从体内深处
驱赶出去
她的头发被日风吹得凌乱起来，她的
脸皮，变得黝黑而有亮度
她对我不断地重复说，“这该死的病啊，
一直折磨着我！”
我不会让它们跟着我，上天堂
去享清福
98 一只乌鸦，正在赶路
山中无风，透明的石头
似子夜轻诵过的经文
无法辨认
上上下下的竹节草
能否被溪水缓慢地倒立
停滞的晴空，看上去
更像是一场额外的修行
不能说出的那些小
扑打翅膀 昂首啼鸣
它们是我体内尚未融化的雪
如果，一切从飞翔开始
如果，非要染色
99 大个子叔叔真好
妈妈 昨夜我
梦见一头恶狼
追过来 我就
使劲跺脚拼命哭
幸好一个大个子叔叔
把我从梦里救出来
大个子叔叔真好
给我一个苹果
然后脱去我的花裙子
说要检查检查身上
有没有 被狼
伤着
100 农民工阿星
说到农民工阿星
我必须放弃一切诗歌的技巧
像唠家常一样不加任何修辞
做为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必须起早贪黑
这就是生活
从每天起床那一刻起就必须面对的生活
他曾问我信不信命
反正他说他信
所以他在劳作中也能获得知足的快乐
对于享受，他说就是
二两肥肉，三两白酒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还说有一个硬性的指标
那就是每周六晚上八点
必需打个电话
问问家里的情况，顺便报个平安
其实他比我们更会规范自己
譬如建房，还帐，都有着具体的时间表
我为此感到羞愧
他说他不怕累，就怕讨工钱
这也算不了什么稀奇事
社会上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前天他找到我说，工程完了
老板很爽快。我恭喜他
他笑得像个孩子
他说您会写诗，能不能也写写我们
我说当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点羞涩
还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连说了三声谢谢
其实我想告诉他的是
他的生活本身就是一首好诗
朴实，干净，明亮
只可惜，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
他已经去了另一个工地
101 日子
摊开稿纸，提取里面的光
她想绘制一幅锦绣年华，不过版面狭窄
只能容得下平凡山水
但她依然要向抽出丝线的太阳致敬
向嗓子里挤出缤纷的鸟儿致敬
向把破碎的片段
缝合在一起的炊烟致敬
她郑重地写下：日子
突然想到，有些人一张嘴，夜的黑便倾泻而下
而有些人不说话，却将明亮含在口中
102 【阳关三叠】
箫声一起:塞外的风呀刮过阳关
被黄沙呛了一口——说不清要表达的话语
箫声二起:呛了一口黄沙的塞外风
又被阳关的大石头，绊了一个踉跄
它要说的那份话语——星星点点
东一句，西一句；凑不成一段完整的意思
箫声三起:凑不成一段完整话语的风呀
还末起身，迎面又碰上一个失意的游子
像两个怆然涕下的人，抱头失声痛哭——
此时，箫声。风声。人哭声
叠了三叠，像关口高起的月光
漫下了满目的苍凉
103 《我有一个碗》
碗不大
日月在碗底点灯
大海在碗沿滑翔
用它接风花雪月
从未接满
用它盛五谷杂粮
从未盛满
把眼睛靠近碗边
牛羊在瞳孔里吃草
将耳朵贴近碗沿
涛声在耳蜗里推浪
它没有缺口
没有漏洞
圆滑光亮，瓷器的肌肤
现在我必须牢牢地端稳它
即使脚步摇晃
也不能摔碎
瓷片是泥土中的刺
104 乡村旧物（组诗）
老屋
被微风吹得摇摇欲坠
被薄霜压得低声呻吟
握不住大把厚重的阳光
一场旧梦拆除
一栋新房耸立
花草代替柿树系住目光
曾经的温暖
熄灭成一段冰冷的回忆
祖母的故事是手中的拐杖
支撑摇晃的时光
童年的影子，墙上的奖状
嵌成岁月中的美人痣
宁静而安祥
每块砖瓦上
蹦出先人的笑语
听到的人热泪盈眶
石磨
石磨与粮食紧紧拥抱
合唱一首深沉而久远的歌
村落雄鸡的鸣叫
鸟儿吱吱喳喳的讨论
戛然而停
农人是一副坚韧又厚重的大石磨
走走停停的日子
树枝干净的影子
躺进磨眼
用弓箭步和沉默
一遍遍抚摸籽粒
让饱满坚硬
缓缓说出心里话
由“磨”转变到“轧”
这缺乏沟通的浮躁
岂能琢磨粮食的思想与语言
炊烟
一株株碧翠的生命
在村民手中，加热
生命的乐章，开成
蓝天之叶，白云之花
灶口下的双眸被火苗涂红
所有的日子和憧憬在火中沸腾
风箱把有节奏的声响
扯成生活的风筝线
冬季景物萧条，暮色四合
心灵的木梳将炊烟细细梳理
现代文明的惊扰
炊烟隐身于泥土深处
土生土长的思念从柴火灶中冒出
站成一位位久违的亲人
105 雷峰塔
这雄伟富丽堂皇的宝塔
塔中压着异类
只有法海才能做到
人，神，妖
法海从不认可
公投的定义和词条
故事的最后，小青救走了白娘子
最后，就是塔倒
故事成云
在慕名的激情中
人在塔中
106《特殊的祖国》
这些天来 母亲
一直和党参 白术打交道
与田七 当归等周旋
母亲知道 这些
叫“草头"的 一旦熬成汤
进入身体 就会脱胎换骨
成为君 臣 佐 史
母亲的身体 称得上
是个历史悠久的祖国
九十一年来 几乎自己
独裁统治
九十一年后 母亲
决心在自己的身体里
和草头兄弟一块
建一个民主共和国
107 大连之旅（组诗）
在俄罗斯风情街
称俄国人大鼻子
日本人小鼻子
大鼻子走了
小鼻子也走了
留一条俄罗斯风情街
一条日本风情街
走在街上，更多的
已看不见多少大鼻子
也看不见多少小鼻子
而是我们中国人自己——游客
有风景吗，怎样的风景？
——一道深深的伤口！
时间的尘土还浅，一百年两百年
它怎么可能覆盖？
更不是药——
汩汩的，伤口仍鲜红的冒血
初夏，风和日丽异国情调的大街
刺伤我的眼睛
登旅顺白玉山
日本人打赢了
造一个塔
俄国人打赢了
造一个塔
一个山上
一个山下
登塔看海
从山下
爬到山上
海水碧蓝
像块翡翠
——游人如织
在锈迹斑斑的炮台拍照
指点江山：
老虎尾港真的地势险要
易守难攻
我无语
两个塔
像两把锋利的宝剑
刺在胸口
一颗心生疼不已
108 《所谓痘痘，亦即异端》
容纳不了太多辣椒的人
时不时会在宁静的皮肤上
遇见一些异端
脸颊、下巴，鼻梁，额头
一颗，或者两颗
由小变大，成长的过程不允商量
奈何不了
除了时间，和内心的力度
此刻，我要感谢活在后脑勺上的
一粒凸起。随我穿过大街、广场、人群
红绿灯、风、雨，和十字路口
而它显得更安全
109 《生为弱者》
捉不住蜻蜓，逮不了知了
只好面向弱小的蚂蚁
我们都是天然的巨人
可以把它们放在掌心
看它们挣扎，看它们翻滚
看它们有着怎样的无奈
我们挖掘想象空间
一泡尿下去叫水淹洞府
几铲子过去追根究底
也会用卫生球划下白线
看它们在规则前上演怎样的迷茫
这些儿时深刻的影像
一遍遍在眼前重新回放
当然我们是以弱者而居
不断地做着赎罪的动作
而强者也只是一时的角色
不停地发出弱者的感慨
110 [搬运时光]、
我有半指流沙
挑起月光
晚风稍有留意
便把远远的念，吹过恒河
我的心都旧了
还有什么样的影，能照出前生
和流水有关的那一小部分
还没来得及说破
就被看破
岁月蹉跎。我的青丝铺满来路
若说，关外的风沙落了
我怕了。
总该有一些什么打动我
或时光
111 度
她盘坐在地上，像一尊菩萨
菩萨发光，但她不发光
她在黑暗中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静静地坐着。坐在佛经里
坐在千里之外。坐在极地寒潮中
坐在她姥爷去世的消息带来的悲伤中
愿一切诸佛与我同力
愿一切恶道诸苦停息
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
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
她的声音清亮，像黑暗中晶亮的雪粒扑打窗户
外面大雪不停地飘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埋葬
112 巴旦姆的寻觅
如果我在一树梢上
目睹你花团锦簇的姿容
如果我从争奇斗艳之势的五瓣花形上
聆听你阳春白雪的奔放
在一千三百多年后的今天
我能否走进你伊甸园的梦境
沿着南疆叶尔羌的河道
一个阿不力孜与公主的凄美传奇
飘向昆仑山的每一条水系
在你盛开的诺鲁孜节日里
鼓琴激越 歌舞欢畅
阳春花枝招展 芬芳了谁的情怀
炙热青晕微红 催熟了谁的羞涩
渴望一树的微笑 厚重了谁的念想
看那风清日朗的大漠之上
谁敞开一颗颗圆润金鲜的宝藏
核桃不比你更甜香
杏仁抵不过你的珍贵
抗旱、耐寒是你坚忍不拔的品性
荒漠戈壁是你生生不息的沃土
与沙漠同舞风雪共存的
是一个大漠旗果的灵精
人间的圣果
在大漠无垠的荒滩上
我难以寻找你的芳容
在孑孑而立的树梢上
我寻觅诗歌的骸骨
诺鲁孜节的一盘珍品
香甜了谁的诗心与灵魂
113 《小慌张》
住院的第十天。雨一直下着
妻子躺在床上虚汗淋淋
这是另一种被雨淋湿的样子
病房在五楼，不高也不矮
刚好可以堵住我的嗓子
压抑，焦急，一切不安的声音
和雨滴一起在玻璃上，蜿蜒，曲折
隔着透明，痛苦长出绿来
这茂密的绿被树木高举
妻子的呻吟声惊飞一只鸟
此刻，天空容不下一双翅膀
就像远方，容不下一颗想飞的心
114 《父亲》
在阿亮小餐馆点菜 落座
阿亮像往常一样在砧板上剁肉
咚咚咚咚响……
他见我 停下手中的活
脸上的褶皱冒出一丝光亮
他吐出来的话急促
恨不得一口气说完：
你上次帮我装的Win10系统
是升级版的Win7
功能很越来越强大 很炫酷
是年轻人爱用的系统
我女儿也说比Win7要完美得多
但我女儿用过一段时间后
想装回Win7
我批评女儿瞎折腾
我女儿说：Win10系统太顺了
反而用不惯
Win7有很多很多bug
就像爸爸你一样
木讷得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有时候也很讨厌
但用起来还是顺手一些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再帮我装一下系统？
阿亮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
立马转身接着剁肉
砧板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他
愈来愈细的肉沫
在空中飞溅
115 窥视或等待
目光是复眼的
一只苍蝇的战斗，
让六月增添了喜剧
我的拍子，总是落空
我浪费了十克的
时间
和一百克的子弹
我还要去思考蚊子
它借用我的血，并运走
烟雾弹弥漫房间
那些幸存者
就像介词
连接在时间和墙壁上
还有。我必须防止一些
稻草人的侵袭
它穿着外套
也穿人的敌意
一个女人她的脊背总是
发冷
北风的哨子在夏日
也吹得猛烈
这也是一个隐喻
并无一点响声
116 在艾青故居前，看雨
如果可以
让我站在艾青故居前，看雨
如果可以
让我在晴天的时候就
储备好雨季的几分闲适
几分雨水浇灭不了的热情
一口汇聚诗意的大水缸
如果可以
就让雨水放过诗歌的火焰
放过屋檐下侧耳倾听的小鸟
只淋湿到我的双眼
如果可以
让雨水装满我的大水缸
有一尾金鱼正代表人类
在水缸中欢快地畅游
如果可以
淅淅沥沥的小雨
就不必停息在路上
就任我诵读出雨季的辽阔
如果可以
你一定等到我
像一粒雨点砸中你的惊喜
117 《西湖尾句》
天池太远，西湖用几个粉指频送飞吻
骚客们以墨香导航，捎带着三五帧国风
沪上近水楼台，凭海面的云气做了探花郎
一树摇风，滑州把玩明月，借海棠斟酒
破面瓜，饮玉露，穿耳环。偷窥了事业线细软
西衙口美色里撑船，蓝喉高调，琴匣雅韵
青青不在湖面上落樱，刘客白以竹露留白
雪野视空万里，守着虚无的约定凝冰
这时，南方的雨是浓的，三只鸟飞过嘉德
棠棣在一边酩酊，以鱼的身子晒子夜的梦话
麦冬从本草里走出来，欲隐身潜入你的脉搏
炉子风流，以白酒种植人面桃花
楚囚卸下脚镣，忙不迭去找久违的美人
我在这儿呢，心中盛开着苦诉于莲花
那个人祖传的美色就是不卖
可怜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方丈，只好以光头
去撞灵隐寺的暮鼓晨钟
118 《坐在田埂上的老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想
他有刻骨铭心的孤独和忧伤
他是否丢失了孩子
晚风中，在向老天祈祷
他如旷野一块僵硬的石头
一动不动。眼前的小麦长势茂盛
这些粮食的血脉
汹涌，膨胀。一年一年
慢慢就耗尽了他的一生
从未想过离开，不过是
让这些麦子，果树，菜园子
紧紧抓住了自己
都是亲生的儿女，一直相依为命
也从未想过改变，做一只候鸟也行
冬去春来，南迁北徒
硬生生，守护一棵老槐树一道道衰老的年轮
看远行的人，一个个离开
只是当他悠然点燃一根烟的时候
他脸上的宁静，如金属
夕阳中闪亮
而不远处，一只窥伺了很久的老蜥蜴
也似乎觉察了什么，匆匆忙忙回家
119 《闪电》
这鸟声里，太阳红脸的一刻
春日晨光
在我肩头
让我沉重，又轻浮
这叫作地球的星辰上，充满着幸福也充满着痛苦的一刻
我看见了
无边的青麦苗
绿叶刚展的白杨树林
我看见了庄上的老人和孩子也来到阳光里
虽然，活得不够好
但他们度过了冬天
又活得
好好的
像麦苗和白杨树一样
像麦苗和白杨树一样
甚至更
像虫蛀断风折断了的那些树那样
七十多岁没有自已的房子的瞎子
十岁却十天一般大小的大头娃娃
被儿媳拿去工资卡半身不遂的退休教师
南方乒乓球厂的大火中唯一一个逃出的
过去像影星现在萎缩版黑猩猩似的女孩
也都
出来了
来到，阳光里
像麦苗和白杨树一样
像麦苗和白杨树脚下
茫茫野草一样的
这些人
让我的心
咚咚咚，剧烈跳动
——我们都来自，天上
我们都是从大地努力垂向天空的闪电
120 【我从父亲身后走过】
我是一片被繁华击沉的落叶
那等待修善的老屋还在劣风中惆怅
十月的风高
你的期盼是扇旧窗
永远在张望
当我沙沙的脚步趟过他的田头
告诉他我不是锦衣还乡
我是收刮腰带上财粮的豺狼又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细嚼他略带关心的话语
恨泉崩堤了
望着他镀金边扛着锄头的背影
像厚爱的黄河水
不留余力，一泻千里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121 《上帝到我家》
刚打好的水泥地
还汪着
水光
两溜鸡爪印，在上面像风里
招展的竹叶
这湿漉漉的神迹，让我
张大了嘴巴
凝住了呼吸
很久我才转过头
看向院子外
那几只
草中找食的公鸡和母鸡
我想知道，上帝，到底是它们中
哪一位
122 天涯月色
我背离村庄的落叶，去放牧无际的青霜
背离自己影子，养活憧憬
一盏心灯，无需泅渡，也绝不减弱
谁的景象，在天边突然安静成孤影一抹
我悬空的思路
被鸟鸣、树影、以及一川烟火收割
现在，我不再去说轻风又扇斜了炊烟
桃花如何翻山越岭
只会去说，此时的天涯，和它的月色
没有征鸟厉疾。星点穿水泽、田野与山林
迫使我捂住胸口的地址
月色里的水，一下子软了已低声的游吟
花开花落，天涯月沉河。我的竹箫已破
肋骨已朽，这一轮不知真相的
月色，为何要把故乡，勾画得如此清晰
123 台前，幕后
1.
台下，无论医生，牧师
政客，小贩，握有同等的门票
它们招呼一个灵魂，入座一个躯体
2.
化妆间，低眉翘起来
白脸改成夜色，凋谢改成绽放
半盆仙人掌，从镜中长出
3.
小丑的李大权，与父相依为命
木匠的父亲，长着木偶般的脸
4.
春天的场景，他挖
一个泥坑，我等他种下嫩绿的幼苗
他种下结果的小树
小树结出两果
5.
台上的苹果，伸出大脚
走进人群
逃脱了苹果的命运
6.
雪白的光透着惊恐的眼神
谁察觉，石膏落在豆腐上
7.
花瓣落下，仿佛放生的蝴蝶
蝴蝶飞上，仿佛纷扬的花瓣
从风扇出发的春风，不太温柔
8.
立在油画下的模特
双眸素白，作为道具
它得到了人形，得不到人心
9.
高处的风筝，天空的雀斑
飞得太久，它让风割了线
10.
掌声响起，两个响起
八个，三十，九十
手掌们打起来了，动机不一
11.
献花的人
抄了小道，抄了小道
将花捧回手中
12.
战场上，宦官吐了满地番茄酱
尔后，住进番茄烈士园
13.
小宝伸出天线，倏地飞走
像大块肉抛向天空
看不到，翅膀的痕迹
14.
上午，女人挂出太阳
傍晚，在它底下
又补了些花草，飞虫
15.
灯光让她，那么闪亮
灯光让她，那么晦暗
16.
上场，有人刺杀皇帝
这场，有人拯救麻雀
场外，蒲公英投下了种子
17.
他将妻子的骨灰，撒入大海
如往咖啡中加白糖
说咖啡，因落日染了海水
因他看起来，有点精神
18.
举白旗的将军，后来说
“我不喜欢这样的角色”
19.
梦里，她拾起五朵茉莉
清晨醒来，七朵茉莉，落在窗外
20.
听一个低音，风吹树梢
听一个高音，针尖触地
生活如此，偶尔捕风，偶尔扎针
21.
拖拉机驮着病重的青年
从阳光的乡村，直奔暴雨的城市
仿如一个独闯异域的探子
探到了悲伤
22.
雨打荷叶上，莲花上，晶莹剔透
人们叫它夏雨，也打中了叫夏雨的姑娘
23.
在唐代的书桌，他写下
为伊消得人憔悴
在当代的床，她发短信
想你想到心都黄了
24.
偏僻的农场，牛奶被挤出来
风暴过后，被倒进远方的河流
牛奶，人，河流，远方就这样发生了关系
25.
喷墨机吐出打印好的纸张
上面打印着，购买激光打印机的申请
26.
旋转的白鸭子，像极了芭蕾美少女
像极了晕船的天使
这只白鸭子，长得像天鹅
27.
深秋的黄昏，蹒跚老妪
在公园小道，让一片落叶
回到她的枯枝，她回到空寂的长椅
28.
那晚归的挖煤人，那硕大的黑钻石
镶于山径，月亮无比苍白
29.
光从左边来，影子躲右边
光从右边来，影子躲左边
面对射灯，影子如此害羞
30.
误入维多尔教堂的小蜜蜂
绕着戴头花的祈祷人
转两圈，就嗡嗡嗡地走了
31.
银幕上，女优受了潜规则
银幕上，女优主演了建国大业
32.
盲人如此讲述经历
"守门员飞身将球扑出
球击中后卫屁股，弹回来，进了门"
他补充说，每当撞板，就想到屁股
33.
死去的侠客，成了不规则的容器
接收远方归来的悲痛
泪滴打中眉心，他皱了几下
34.
雪花掩盖尸体，人群哀嚎
似乎忘记，它乃小小的泡沫
35.
我说笑声，雏鹰交给蓝天的鸣叫
你说雏鹰，母亲交给大地的礼物
勾住你的手，我想要两个孩子
36.
红幕降落，众人纷纷退场
铠甲，老鼠，稻谷也退了
剩下舞台，小块荒凉的高地
以舞台的名义，彩排西风
124 《金沙岛随想曲》
跳探戈的选手，柔性唯美
离沙土近一点，一不小心摔上一跤
极易抓住一把沙子，抓住自己的心跳
这样便把金沙岛占为己有
骆驼也是你的。骑上一匹骆驼不会
不会跑的很快，快了就会遗失一湖池水
腾格里湖，与腾格里沙漠同名同姓
沙中有水，水中有沙，再走一步
就到沙坡头，我要与骆驼一起停下来
此时，饮一口水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重要的是，大批大批的鸟儿与我一同低头
饮水，不一会又飞向天空，如同抵达
我的天空，一片蓝色的梦境
不知名的鸟儿，是珍贵的一块发亮的金子
湿地是宝贵的，像家乡村庄屋后的一亩地
在夏季的额头上，由父亲的目光决定庄稼
青蓝紫，或者在日子中种植一株希望之树
但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无时不刻地
沉浸在旧时的情形中，数落每一粒稻米
而此时我把一粒沙子的重量举在手中的
感觉，也是欣喜的，欣慰的快感
置于这么大的湿地，我会拓展更多的水面
种植湖泊，以及在剩余的时间内养鱼
养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花草
充实野驴，草原鸡，泉水鸭的口吻
像我的口吻，呈现出马场湖，高墩湖
荒草湖的宽度和高度。一万亩是不够的
一万亩只会让我停留在初始地，并与时间
保持平行的距离。与时间发生碰撞时
我会喊出金沙岛的名字，喊出一粒沙子
也是一个世界的称谓
125 谁愧对了，我的蚂蚁兄弟
六月六，是蚂蚁的生日
这一天，暴雨袭击了家园
许多生命，蹲在悲伤与忏悔里
蚂蚁，溺水而亡
有人饮酒。有人垂泪
六月的天空，飞鸟背不动乌云
生日，蚂蚁缺席
我手中的蛋糕，发霉
穿过积水和泥泞，在岁月的轮回里
谁愧对了，我的蚂蚁兄弟
126 对等
有多少村庄，就有多少墓园
挨得不远不近
有多少生者，就有多少亡者
阴阳相隔，不多不少
有多少痛苦，就有多少快乐
水乳交融。而“体内的水位
不断下降”。一滴泪
就能照亮，爱恨交集的尘世
127 《远方》
黑发丛中一缕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岁月里
爬了上来
我与我自己隔开一座山
那些记忆里的往事
如同我小时候放飞风筝
飞远了，飞高了，也不曽忘记
那些贴在心口的伤痛
从一条河的源头，塞入荆棘
流过寂静的夜，流过心湖每个枯竭的伤疤
莫名的刺痛，在那些闲的发慌的日子里
青春，记忆，最初的自己
回首间，竞遥不可及
128 《滋味》
自助法餐。
无意中，倒一杯橘子苏打水，其中的
苦涩酸令人不堪
但在妻子面前，我镇定自若
一付津津有味的样子，甚至赞不绝口
引来她的好奇
邻座纷纷投来诧异的眼光
想必，他们
也被精美的包装蒙蔽过
她端过苏打水，猛尝一口
被呛得愁眉苦脸，发现上当
而开心笑时，大家仿佛
一群来自不同地方相同遭遇
而欢愉的知己
终于忍俊不住――
阴差阳错、顾此失彼的
苏打水，幽默地苦、涩、酸
显然，沉着甜
129 菩萨
苏州吴中
古镇木渎
明月寺中
游人四面八方而来
上香、下跪、祈福
看菩萨
可能是看的人太多了
菩萨怪不好意思的
一直低着头
130 《生活能让谁简美地活着》
生活能让谁简美地活着
只有诗和远方
我仰望天空，长途跋涉
我知道地球有一天也会毁灭
不如从我开始——
我不婚不娶，无儿无女
从不与一只蝴蝶谈恋爱
尽量减少宇宙对人类的忧虑
否则，人类繁衍宇宙也不堪重负
我不为谁写诗，我只为自己祈祷
少一些爱，少爱一些人，少犯一些错
让多些人孤独地死去
让万物生灵疯长
哪怕我只有诗和远方
也要荆棘丛生，寸步难行
阳光和雨水伴随我
伴随我活到六七十岁
那时可以选择安乐死
临终关怀，多么荒谬
不要让那些一生罪恶的人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除了祖国和母亲，我只与自己来往
我祝福每个人一进入老年就时日无多
不要踩死蚂蚁，不要浪费粮食
我白天，惜鼠常留饭
我黑夜，怜蛾不点灯
每天饥饿写下的诗句有庄稼的光芒
我要回到农村成为最后袅绕的炊烟
当然，我也不是无欲无求。习惯了压抑
如一个枯僧，如一根竹，如一棵松
仰望白云低下来吻我
吻我的泪水和骨头
我为自己哭
这一生都只是虚过，但为了简美地活着
像一只生病的蚂蚁也不叹息
我做到了，赶在功成名就之前
功成名就之后我也比谁都贪婪复杂
131 岁月
大雨哗啦啦下来了
劳累的一天工作结束了
在汽车上望着远去的屋子
路不断在延伸
手累地打不了弯
休假的时候洗衣机不停转动
一遍遍洗着带胶水黑衣服
时间就这样流逝
那快速转动三叶风扇
你跟机器一块比赛唱歌
高温的七月流火似金
一趟趟在骄阳下不停运输
汗流浃背满脸通红坚持工作
这人生的灵魂闪耀着夺目光辉
132 青春，我不忍心这样走过
我悄悄的与时间见面
但我还是喊出了你的名字
我拿着镜子，窥探你的容颜
当我们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
一束阳光刺痛我的瞳孔
难道阳光都反对我们的依恋
突然
那池塘里的睡莲在风中摇曳
一只蜻蜓亲吻睡莲的脸颊
微风拂过，我想抓住你的手
因为你曾经在我的身体里流淌
我就不忍心这样走过
却不知时间是一把无情的刀
把我们放在世界的两极
我无法拿起镜子注视你的容颜
我独自对着时间流眼泪
因为你曾经在我的身体里流淌
真的就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133 共和国之痛（组诗）
共和国之痛
那么多鳞次栉比的高楼，万家灯火
每一扇门后都有一面
闪烁温暖的窗户
那么多珠光宝气的轿车，排列整齐
每一面后视镜
都折射着大海般暗蓝色的夜空
更重要的是，那么多无畏的人
在不明生死的地带里
毅然前行
滨海上空的一声巨响
把这个夜晚炸的四分五裂
一大朵鲜花升上天空
顷刻间，那些虚假的花瓣纷纷坠落
给大地披上一件巨大的灵布
一个消防中队音讯全无
一排德国车的合金轮毂溶化成浆
一大片不明气体像魔鬼般四处逃窜
一具具无辜者的尸体在等待认领
其实，最悲伤的还不是这些
不是那些摧毁的建筑，焚化的汽车
更不是那些渉事的政府官员和有关部门
他们只有恐慌没有悲伤
甚至也不是那些悲痛欲绝的亲人
如果，如果这声巨响
还不能震撼到这个国家的心灵
那么下一次被哀悼的
就将是我们活着的这些人
红字的公审
当屈辱的红十字
挂在弱者和女人胸前
那藏在道袍的罪恶
扔无法公开的时候
真该给每一个人，每一个团体
建立一本道德档案了
当然，他不能写在自传里也不能写在悼词上
要写就写进历史里，写在你子孙的族谱上
就是这一天，在广场上
阳光睁大了眼睛
当被生活和权利按住双肩的头颅
羞愧的低下去的时候
强权又一次顺奸了法律
所有的错和罪恶
都被太阳的愤怒烧灼
在宣判者，执行者，可悲的聆听者
在每一个人的胸口上
落下一个深深的红字
天堂有五朵盛开的花
要是能再有一些温暖，这五朵花就会开了
也许会开的很灿烂，然而
这个冬天来得太早，太冷
冷的让人出门捂上嘴，冷的
大街上没有一双眼睛，没有人知道
这五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是怎样的凋谢在街口的垃圾桶里
没有人出来认错，错在他们自己
把垃圾桶的绿色当成了春天
万能的主啊，如果你还有慈悲和怜悯
就让他们在天国里开放一次吧，并且
一定不要告诉他们是如何的来到了天堂
134 《那年与今天》
没人知道
柳泉村村头的那棵枣树多大岁数
只记得那年饥饿的我
就着枣子啃半块窝头
当时我吧唧着嘴想
啥时候我能就着枣子
往肚里装俩馍馍
好多年过去
那天我与一个叫阿毛的
在柳泉大酒店喝柳泉啤酒高了
回来，把村头的那棵枣树吐得一塌糊涂
我想起当年，我就笑了起来
我边笑边吐，边吐边笑
阿毛说我笑起来跟哭似的
弄得他身上直起小米疙瘩
这时，一阵风
抖落很多枣树叶
小巴掌似的打在我脸上
打得我脸热辣、生疼
135 《蓝脸》
背景像是墨汁渲染的
咳血的腔体无法止住狂涌
非得安排在春天惨烈破开？
阳光下站立的铜制古人
蓝脸有着忧郁的冥洞
深不可测
岂是眼睛可以抵达
此刻极力呈现的
一张张蛛网的纵横交错
蔓延的刺开始长牙
你不要边偷情边咧嘴
反驳的理由即便再充分
我怀抱一摞愚蠢的奢求
毕竟趾印刻进了每一道扭曲的灵魂
野草瞒天过海风光
136 乡愁
坐在门前青石上的老者
沐在落日的余辉中
无声地讲着
长出白须的童话
垣古不变的青瓦白墙
守护着长苔的院落
和窄窄的街巷
只有青石板的路
通往梦的远方
你饲养的鸟一一飞走
他们听厌了斑驳的故事
留下竹笼与陶罐
以及盛装的往事
伴你回味
时光日复一日
总是在日落的时候
将你粗糙的身影
木刻成守望
137 【坐在老奶奶身旁】
我找到了一个黄昏
坐在她身旁
听她诉苦
说小时候怎么把我们带大
说她现在耳背眼花，手脚不灵
说她担心身体能不能拖过今年
学医的妹夫已为她把过脉
我们都清楚，她没病
她是老了，衰老是一只虫
会吃空一个人的身体
她已拒绝和我们同桌吃饭
担心自已吃相不雅
更重要的是，她要把一些肉和骨头
喂给猫与狗
她身体康健，高寿，坐在夕阳下
是个幸福的老人
除了衰老与孤独
时光似乎永久地停留下来
她的皱纹已变得无比懒惰
使她眼中，常有孩子般的忧郁
我找到的这个黄昏
和众多的黄昏一样普通
我只需静坐在她身旁
颔首微笑，并让她摸着我
忙碌半生的手
138 那些无法救赎的，或灵魂
用流水洗涤时间的声音
锋利的刃口
刺破阳光温暖的梦境
省略一些不必要的语言，包括不会说话的
文字
与标点符号
花朵在风中跳舞，颜色浸染每一张狂风的
嘴巴
在雨里奔跑，芳香吞噬每一滴水珠的
羽翅
清醒的，或懵懂的灵魂
逃出手心的紧握
向上漂浮，或向下跌落
天空遥远，漂浮万年，无法抵达云朵的
怀抱。土地咫尺，跌落千秋
无法深入泥块的心脏
如同一些被放逐的羊群，或游子
如同一些被抛弃的故事，或情节
前方，是遥不可及的
梦想。身后，是不可回头的
家园
139 土郎中
偏僻的角落，停着一辆推车
这里有菜市少见的静，那些
放在白布袋里的草药，安静地和它们的主人对望
花甲年纪的土郎中，端坐在推车的末梢
正向几位问诊者把脉，粗糙的手指按在白皙的手腕
像一块乡间抹布，正在接近城市的瓷砖
他先后给那些人开出，当归，远志，知母，苦艾
他说，这些草药都是土里的东西
而你们暗疾的根子，是五行缺土
土生金，金生水，有水有土才有命
我没病，我只是路过这里
而我离开时，忽然感到体内虚弱
像一只风筝断线在寒冷的冬季
140 风过半城
蝴蝶振动双翼，自南山之南开始
一路向北。拂过十里烟波，绿亭回廊处
蔷薇葳蕤，我独坐西窗，静拢一江月色迷离
此刻，你在城北之北，弄一管风笛
与一只蝴蝶，脉冲对流成强大的磁场
正孕育着一场，空前的绿色风暴
十万匹春天的马蹄，夜渡嘉陵
在杨花盛开的日子，我与你
站在风居住的街道，挥手告别
141《采药人》
已是六月，仍有人患风寒
闭门，不出
咳嗽越过失声的咽喉
与我并肩。吁吁然，疾已入肺腑
说到深山，必定玄秘
野兽、乔木、蕨类以及仙草
它们都默诵自己的姓氏
无数人在这崎岖的山路上
奔波往复。表情不一
或修道，或习武，更多的是采药
“生于尘世，你的衰败触摸不到一尊神灵”
躲在镜中的秋颜
也如是说
一个经常给自己开药方的人
从不追问根源
只攫取壁崖上的黄连和当归
——它们涌向病灶的过程
是把我这掏空躯体的影子，遣返
屋内那应有的良人
142《假如我在他们中间》
——观影有感
我一步跨越几十年——
身后，阳光如泻，
眼前，硝烟弥漫。
军号在闪电中呼啸，
大刀在乌云里劈斩，
红旗在烈火间翻卷。
这里没有提级加薪得企盼，
这里没有评比奖金的争辩，
这里没有退伍转业的打算。
这里只有舍生忘死的冲锋，
这里只有同甘共苦得情感，
这里只有坚贞不渝的信念。
假如那如雨的子弹扑向我，
假如那似火的旗帜交给我，
我能不能像他们一样冲向前？
散场的电灯亮了，
刚才的一切仿佛离去很远，
洁白的幕布似高悬的考卷……
143 南北湖二题
山中饮茶记
晚霞已经点燃，而倦鸟迟迟不归。
沸水洗杯，洗一天积攒的喘息，
瓷器里的时光慢慢暗了下来。
茶园、庙宇、湖水，各有各的
喧嚣与隐忧，各有各的清凉和心事。
清风不听晚课，往山下而去。
好茶身怀翠绿的品德，在人间行走，
洗濯尘世的肺与肠胃。
叶脉里有春天，阳光雨露均沾。
一杯水中的凝望或谛听，有着不肯安静的
清明的伤口，
和温婉的江南口音。
我从山下来，坐拥一地夕阳与三十亩茶香。
我在山水之外，听暮鼓禅声，
眼观鼻，久不回头，只在无穷处
微微俯身——
一口，一口，一口，
把暮色缓缓吞下。
雨夜的蛙鸣
离家很远，我徒有暗暗的孤寂。
细雨濡湿了夜
空气中的微腥和郁郁寡欢。
蛙鸣如骤然的阵雨
在广阔的昏暗里扑腾，泯灭淡淡的伤怀。
我伫足，与黑漆漆的蛙鸣握手寒暄。
它们点燃了村庄的灯火，浮于水面之上
呱。呱。呱——
不害羞，不做作，温热如乡音，
有凌乱中的平静与充实，又像
从风里吹过来一张张童年的脸。
越黑越明亮的蛙声，在池塘、沟渠、水田和树梢
指引雨滴和我来时的路。
我唯恐它们叫醒闪电，暴露不熟练的隐身术。
东南风不改口音，
取走岁月在身体里郁积的隐疾。
144《心怀鬼胎想生颗星星》
去做颗想红的星星，献媚虚空
俗到骨髓里去。睡入太阳暖暖的光芒
宣誓追随启明的旌旗
从此，出入梦话里的月亮
你也是一个配拿斧头的人了
斧头砍向皎洁
谁又会看得透
你的一腔热血到底有多红
这只是另一个你在另一个世界
沽名钓誉
想红，做封神榜上的星星
吾皇是太阳，太阳万岁万万岁
你借光，你就是行空的天马
耀眼天和地
想象里要不要子牙的鞭
打醒你善良的本性
摸着内心后天土壤怀孕的邪念
我狂汗不止
这个鬼胎不美，得念诗经和谐掉
145《我在空山的夏夜追忆童年》
夏夜的空山
满天星失眠
上弦月挂在窗前
一曲乡村小调
在我的心里
翻来滚去婉转
望月生情
我对着天边狂弹
从前走过的童年
绕过了九道梁
绕过了十八弯
绕来绕去
绕不过记忆深处的
那一架秋千
生长在空山
追塑逝水而过的流年
我是搬起石头去砸天
对山打坐的人
146 两片叶子
风停了
我们纷纷落下
掉在你的身边
是幸福的
我们是最早的两棵树上
形状各异的两片叶子
爱过春天的雨水
夏天的热烈
秋天
我们得以丰满
像雨燕幻想骄傲的蓝天
像流云遇到幸福的闪电
直到有一天
我们在风中起飞
在幸运的时间
被幸运的纠缠
我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
一起在风浪中涡旋
一次小小的事故
都会叫我们
各自飞散
如果
如果为了平安
我宁愿放手让你随波逐流
如果
如果因为相恋
我宁愿期待最终的相见
相信风总有停的时候
相信我们总有一天
会落入相同的原野
或者河流
那时候
你停我也停
你流我也流
你朽我也朽
147 幽谷鸣禽
在一幅画里迷路
都是因了你的鸣唱
诺大的幽谷，除了我一个人的空旷
走动的是花香
你的清唱一直在流动
移到了哪一棵树枝
又在哪里轻剪雾幔
这已与山路的婉转无关
山泉如小令，豁然开朗的清风
将你我的对白，吩咐给每一朵山花摇逸
这此地，总让我想起当年与她的邂逅
山谷因你的呼唤而幽深
而我被你啄破的小秘密，愈发庞大
转弯处，兰香氤氲
以至于我的想，陡峭了一上午
此刻，似该席地而坐
借清芬正气之葳蕤
籍山风徐来之浩荡
将幽谷之幽藏于心底，将幽谷之谷还给鸟鸣
或开卷解剖你的律动
或赋诗赞美人间此处
且不管热爱的事物
是在尘世，还是画中
148 诗之思（组诗）
春天之诗
这首诗写到春天
就发芽了，长出了绿叶
开出淡黄色的小花
我喜欢着她的喜欢
一颗清风明月之心
无愧于时光的馈赠
结尾时，下笔要轻
不要惊动睡在花蕊中的鸟雀
也不要让春风在河面上拐弯
就让它一直吹，往前吹
梨花如雪，春潮带雨
一个诗人的反思
我有无数个白天
却无法代替闪电爱上夜晚
也不能代替花朵
爱上蜜蜂的芒刺
我的心中有一片稻田
却任其荒芜，闹虫灾，颗粒无收
想想这么多年亏欠的
我必将以失败来完成
在那里，我诞生的郊野
她会原谅我
我要小心地把事物的因果
慢慢再爱一遍
诗
这首诗过于不幸
在转角的地方，爱上了闪电
又在夜晚，离群索居
我要给它一群马
冲出生活的包围
比草原，更加辽远
还要给它一场佛事
让它对着一张白纸
行跪拜之礼
与诗有关
把诗写得简约
而富有弹性
这需要
剔除虚荣的部分
就像我早已
厌倦了江湖的打杀
习惯于，月光下的宁静
我沉默，但不孤独
越来越简单
像这湖水
只有偶尔的荡漾
在这首诗里拐弯
149 纸上火车
随手写下了许多火车，其中
没有哪一列能够带我到想象的地方去
河流悠长，在尘世我的野心也那么悠长
火车有时轰隆隆淹没在水里，还不时
从中露出头来。它掀起的水浪简直比尘世
还繁杂多变。它还会“哐当哐当”地开往地下
遇见泥土里的花朵，长着人形的脸庞
我们象征性地挥手寒暄。我看见了
多年前熟悉的叶子也排列于黑暗
它们甚至与我熟悉的人的气息有着相通之处
火车恣肆地奔驰。天堂那么高
它还要向天堂开拔。它带来的天鹅绒般的深蓝
比我的梦轻飘，比一把锈渍的镰刀质感
在一阵风忘乎所以的臆想里
我轻易就推翻了一整列长蛇似的火车
它张开大嘴吞吐，好像在陈述俗世冤情
一张张空白的纸张上，它不顾死活地
给我留下，这些悲欣过的记号
150 蚂 蚁
一只蚂蚁在觅食的途中
被谁轻轻一击
就歪倒在路边 又轻又小
没有再爬起来
另一只蚂蚁爬过来
碰了碰 无言地
把它扛走
留下半粒米饭
151 天涯月色
忧伤随月而起
才知觉身在天涯
宋词里偷跑的瘦马
不识归途
人踯躅，月也踯躅
今夜，话外音般虚幻
西风弥漫故园歌谣
流离的心，流淌在月色里
在高低不平中忐忑
乡愁等不及千山过尽
开始动身
泪河比天涯长
快过了流水的波光
断肠的人儿呀
纠结与皎洁水乳交融
酿出一杯马奶酒
醉倒母性泛滥的天涯
也醉了伴随
奔往故乡的玉兔
临家门口
打了一个趔趄
152 《菜帝》
他从来没有和我讲起他的蔬菜
仿佛今生是在飞驰的列车上
逐渐佝偻
他从来没有扬起他那结实的手臂
向我挥别。乌鲁木齐的风
依旧吹在他颤动的嘴里
消失无踪的衬衫厂不肯褪去
在脑袋中的 温柔的机器啊
去啊…去大江南北放肆地贩卖
他爱的上海小姐，提着喷壶
一生保持绿叶的鲜嫩，和重量
“新鲜的蔬菜嘞…”
而他拿称砣压着宣纸、翻烂的史记
任儿孙冷落
餐桌上陈旧而冰冷的宏图大业
壮士未死，徒留唾沫
描绘紧握风华的血汗与地基
把女婿门前的眼泪灌满，再掏空
走了一万一千里路
终究成为家的奴役，还是土的帝王？
——用九十度的腰板去亲吻
那是他的蔬菜，他的土地
那才是属于他的江山。
爷爷
别再犀利地望着离家远去的我
沉默的时候
你的眼中只剩下
漫漫戈壁
153 《浪淘沙》
你是河流
你是沧浪浩荡的镜子
你是我无法闪避的，一张天衣无缝的网
你是王道与万民
专对我的一道圣旨
你是逶迤，生擒了两岸
你是上帝，我必须一生与你发生关系
你是缄默的渔夫，钓起了几近被吞没的定局
你是尘世的拯救。无所不在的河床
我是漏网之鱼
是你淘下的，高音卡于危崖的一条命
我在岸上，聚沙成塔
我与你同谋。互为刽子手
154 四月的纪念（组诗）
＠ 在四月，一个人的欢愉是虚假的
这是一场盛宴，肢体中生锈的嗅觉
需要依次打开
蓬松的土壤孕育诗意，不必因压迫而嘶吼
可以飞翔的姿态极其短暂，更多时间
我们都在梳理羽毛，彼此剔除一些与飞行无关的瑕疵
有时梦里滑翔
感觉是坠落
这是急速膨胀的季节，一个人独自拥有
易于失控，与破裂
你看
开在四月表面的花枝，城市黄昏
被溢出的人群，多么容易被流水带走……
＠ 四月的命名
乘三套马车，一起去命名那座村庄
沿途，杂草与苜蓿争夺春天的议席。关于荣誉
财富，爱情
以及健壮优美的身体，永远是它们
争论不休的话题
四叶草，没入夜色的珠贝
幸运也是孤独的
像钻石突然把味蕾灼痛。短促的马蹄声，忙碌的蜣螂
与麻雀的跳跃
增加了春天的诙谐
那本来，该是一个恢宏而庄重的仪式
＠ 四月的篝火
那是我们一起伸出舌头
舔舐杀青后的夜空
田野淌出汁液，发出嗞嗞与爆裂声
火是夜的重心
一种向心的沦陷
围拢取暖的人，有些已经走失
驮走粮食的车马
也带走一些火焰
星空独自回旋，记忆空旷
我保留火种使这一切逆向生长
如果感觉疼痛，是已从明天撤离
＠ 四月的留念
脱缰的白驹又折返回来
耳鼓猝不及防
大雨中有酒缸碎裂，趁着马蹄声疾，舞一曲十面埋伏
被荆棘勾住的月色
几经发酵，一夜开遍山岗
而我们一定不是被流水带走的部分
我们将继续
完成对一座村庄的命名
看它楼阁渐起，人马川流不息
被旧时光打好的绳结，记下最初的成色
即使前半阙安错几个虚词
在复活的春天有什么不可以原谅？
我们只要各自交出焐好的一半
将篝火麦穗统统打包
穿过田野、隧道、斜拉桥，滚滚而去
155 心情
起风了
爱情便成了落叶
156 这次回老家，我见到了哥哥
上面搞拆迁
老家的的房子没了
房子周围的树没了
没了房子的哥哥
所有的家产
就剩下一把相依为命的瓦刀了
接下来的日子
哥哥总想活得像瓦刀一样硬气
在和砖块、泥沙的角力中摔打出一家人的口粮
外加两个孩子的学费
这次回老家，我见到了哥哥
哥哥风尘仆仆，似乎远道回家的不是我
这么多年了
哥哥并没有手中瓦刀那么走运
瓦刀，光鲜锃亮
哥哥，灰头土脸
哥哥永远长着两张脸
一张脸在烈日下暴晒，晒得好黑呀
黑夜不懂的黑
另一张脸在人前堆满笑容
笑起来的时候
像极了，一朵菊花
157 石头上的阳光
喜欢沉默寡言的石头
恣意的纹理，是一部天书
更是一部自传
风干的泪水和喜悦
浓缩成一条线或一道痕
像一枚钉子，扎进石头的心脏
在水的轻抚下，石头
哼着淙淙的神曲
满心欢喜，奔向远方
面对狠毒的日头
石头始终保持着隐忍和淡定
悄悄收集起点滴阳光将自己锻造
送走了白天
石头在夜里反刍阳光
在一滴晨露里涅槃重生
那些侵入石头纹理的阳光
典当了金子般的光芒
封存着石头一生的波澜
158 失眠的兰
每个夜晚，她都要在一页素纸上
筑一片僻静的山谷
种上一丛幽兰，陪她
披一身星光，或者湿露
有时蘸着月华。那兰草上
就有一丝明净的芳馨
有时就着雨声。如墨的思绪
一滴一滴从叶尖上将空谷注满
几垒枯石，一缕流泉
凌乱摆放在叠加的日子里
她只靠一丛兰草
一笔一笔写空夜色
三千个夜晚了，她已筑起了三千座
毫不雷同的空谷，但只种
同一丛兰，在白与黑互相渗透的石缝间
坚持着自己的姿势
159 投笔从戎
如果我有一座南山，我愿把它平了
如果我有十亩菊花，我愿把它铲了
如果我有一百首，一千首诗歌
我愿用橡皮，把它擦了
即使一同擦去的，包括无数不舍的
记忆——
如果山河被践踏
我将折断钢笔，拿起钢枪
如果祖国一声召唤
我将毫不犹豫，从书桌旁立身而起
160 古寺里的朝觐
阳光洒进古寺
一些阴影斑驳可见
信男善女双手合一
普度的影子，在这里漂浮
像一炷香，弥漫了风的杂念
一个人，不能释怀的旅程
是酥油灯掠过的浮光，于迟暮时
需要钟声的点化
让浮躁囿于短暂的安顿
木鱼轻声
诵经的僧侣，用目光
把众生的影子扶起来
还没来得及
一一把他们送出古寺
就还原了自己
161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我们善于制造风
拉开一把扇子，重复历史和故事
一头老牛仰望远方的花朵
谄笑的轨迹浮于土壤之上，轻灵而欢快
顺着阳光和雨露，木讷的手种出秋天
稻子和玉米喜欢高一点的秋风
季节走着走着，就忘了起与终
沿途景色,向往世人目光与赞美
162 一只完美主义的蝉
立于树杆的顶端
接近云，接近暮色
透明的薄羽，只在赞美中滑行
拥抱过的每一根树枝
都留有经年不衰的生命轨迹
吻过的每一片绿叶
都是诗人们曾经比拟过的
鸣叫的旋律
来自一把小提琴或是一把长号
低音部分，从狮吼声中撷取
高音部分，来自工地的轰鸣
婉转时，就像云雀歌唱自己的故乡
它不知道我在歌颂它
把鸣叫的声音又提高八度
于是，酷暑被推到温度计的顶端
由此可以断定，它是季节的推手
是整个夏天的灵魂
163 《声音》
1
其实，你蹦着或跳着来
身挟涨潮轰鸣涌来
嗅着兰花走来，都无关紧要
我能闻香识别雌雄之性
能数清你落地的足音
我据此预测，刮风还是下雨
庙宇中的诵经声多么静谧
能打开多少守口如瓶的心灵？
光阴有时下着阳春白雪
使痴迷人迷途于万籁俱寂
枯枝发出凋零之绝响时
北风已潜行，人生不再有警钟长鸣
这时候，应该谨小慎微
放生自己，也放生嘈杂呜鸣的雀
再渺小的生灵应有诉求之声
2
何况梵音袅袅。时光皎洁
生命把守的疆域辽阔
适合纵马奔驰
用蹄声追逐恋人心颤的名字
适合把一生折成一首离殇
在深夜吟诵，诱月儿步入你的梦乡
或转为深睡中呓语，说给守护神
天地转换有序，星辰闪烁着
死生轮回，完美了一场灵魂迁徙
如钟摆突然停顿
继而又“嘀哒嘀哒”循环往昔
你能在无际暗黑中
静听到光明的天籁之音
其实，正是你敲醒了人间的虚妄
然后踏着绝唱乐章决然而来
164 芬芳，没有一片是多余的
六月，荷尔蒙逐渐发酵
蝉，于高处扇风点火
阳光，从早晨就开始漂浮
随之泛起的，还有凡世的燥
雨，相信是有重量的
能够迅速抑制飞扬的尘埃
鸟的鸣，也是有重量的
天簌之音，轻轻抚慰升腾的情绪
爱之花，在你我他之间次第打开
芬芳，没有一片是多余的
165 套路
无法抗拒，那些催人泪下的遇见
风景如画，江山沦陷
人老珠黄，乡音衰鬓
那一棵三十多年的老小枇杷树
荒野的村庄
布满蛛网尘埃的空房
一头老黄牛的哞叫催人泪下
它只身穿行
迷惘于布满荆棘的田野
它或许是一头野牛
野猪也是不少的，土地上布满带刺的脚印
昨天，厌倦打工回家的二狗和大牛
就逮着一头，四十块钱一斤
一天的劳动，比杀广强上百倍
晚上分钱时，兄弟俩露出的笑容
多么美啊，多么美啊！真美！却
为何也
多么地
多么地催人泪下
无法抗拒。这样的遇见
天时地利人和，从来很少顾全
多少石头成为通向佛祖的铺路石
多少泥土成为万物生长的基础
而可怕啊，可怕是
老黄牛已无拖犁的用处
老小枇杷已逗不起麻木的胃口……
这些二狗和大牛比谁都清楚
却比谁的苦楚
一天，吃了黄莲
他们商量着摸清城市的套路
从此，弃家园，打野猪，分暴利……
166 《在十月》
1、
十月怀胎的季节
有人心怀鬼胎，有的人心怀天下
我犯了四项的错误
逻辑学三十五分，剩下的六十五分，像剥离的秋叶满地打滚
毕业后学会了暗度陈仓
结婚后学会了偷天换日
三十六计。让我学会了装老子，也学会了装孙子
啊，伟大的装子
当我无法转身的时刻
告诉我？何为上策
2、
一个家有爸爸有妈妈
孩子长大后会问：我是哪来的
妈妈说：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爸爸说：你是河里冒出来的沙悟净
当孩子成为了爸爸
才知道还有一个师傅叫唐僧
而我们，都是来自于佛祖的掌心
不是其中的手指，而是五指下的无处躲藏
3、
无需猜测
那个长大的孩子叫猪八戒
排行第二，不一定就二
排行第三，最爱肩上的扁担
排行老大，才是时代的老大难
打妖精！妖精没了
这里是平凡的人间
孙悟空七十二变，唐僧已经一百四十四变
你看那满天飞舞的和尚
让猴子，傻了眼
4、
我爱你十月
既然爱上你，也爱你身后的雪
你曾说，你来自于雪，是雪中的梅花
我出生在春天却瑟瑟发抖
我抖啊抖。同扶不起的阿斗，抖啊抖
一次次抖擞精神
终于，吐出一朵鲜红的梅花
5、
后来。总要面对
即使十二月是可能的后爹
在后工业社会，有前就有后，无需左和右
落叶铺满大地
残缺的温暖，完整的爱
我承认，十月孕育的艰辛
但在牙牙学语的时刻
不要扼杀生命的纯真
再后来，再后来。我们将无法面对了
变成一棵风的种子。来收拾
这深秋的残局
168 一群黑白花奶牛
一群黑白花奶牛
没有被时间风化的古韵标本
挑吊一轮滴蜜的巨乳
接地气的博爱，风靡整个地球村
而自身节衣缩食到草
一甩尾巴，就可以梳理久远的郁结和甘露
这是一群不戴花冠的姐妹
系着毛绒绒围裙，下厨到五湖四海人家
来提高民生的生活指数
上看历史的遗物史页，她们羞于言辞
最多拖长几声——哞嗯嗯
不紧不慢地平铺原生态的草根乡音
这是一群不穿裙子的姐妹
用虔诚的仪式，穿行在纯朴的民间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慈善
不喝酒不写诗不微笑，少有风花雪月
回眸间，倾出奶水，奉献大美无疆的营养
真让人敬佩，一群天使的团队
无愧于大众乳娘的称谓
169 黎明前的尸检
一件尸首，被搁置在黑夜的笼子里
浑身布满了争议的伤口
那些附着在空气里的疑惑，没来得及张口
就被带上了一顶鲜红的帽子
注定要被一把手术刀肢解，运用一道道方程式
或者某某定律去计算与分解
直至消解于无形。这是命中注定的
也是掩盖一切问题的万用盾牌
风卷残云之后，一切喧嚣归于湖水
没有云开雾散，水流四溢
那些争议的骨头露出了些许狰狞的刺
刺痛了你我渐弱的神经，天地渐小
那些溅着血光的斧子，上下翻飞
只有那所房子处乱不惊
它始终房门紧闭，连窗上的帘子都是拉紧的
任凭流矢乱飞，还是岿然不动
170 一粒红豆的爱（组诗）
《在大明湖畔》
这个上午
你的波光的丽影
被一阵穿透竹林和湖水的风抱起
越抱越紧
在路的尽处，在眼睛的边缘
在小鸟拨动柳丝的弦音里
飐动成一曲乐章
恒定的距离
让美达到极限，达到遐想，达到
思绪荒芜的边疆
让一个人原本寂寞的心境
暗自流蜜
《红豆衬衫》
那件衬衫已洗得泛白
你送给我时，我只注意到它的款式和面料
却忽略了商标
多年后看到衬衫的商标
我的心野已长满了相思的树林
《简单地爱过你》
像一滴清露
爱绿叶一样
我曾经，简单地爱过你
那爱，如洁白活泼的浪花，跳跃着
在岩石上，轻轻一碰，就谢了
那爱，短暂急促热烈
而又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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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6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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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7 19:03
发表于 2016-7-17 2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