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只有我知道大小（组诗）

刘炜

我的心只有我知道大小（组诗）
                                                       刘炜
*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乡愁
还能坚持多久
*
那个地方已变成了另一个地方
许多地方，都变成了另一个地方
笨拙可爱的土蜂不见了
那些存放阳光的土墙上的蜂巢不见了
没有了这些仓库
它运送的阳光和花香交给了谁
还有那片苜蓿地，妩媚的花妖也不见了
阳光酿的酒，藏入了星星的坛子
不再供应人间。那些排着队运送冬粮
和战争伤痛的蚂蚁，早已经被捉回了字典
我的河流越来越瘦，天空越来越矮
没有渔船，也没有炊烟
那些喜鹊在七月之前去了哪里
怪不得这几日，我总是想起童年的事情
原来，它早已经无家可归
才像搬家一样，每天搬一点到我心里
在横岭，我不止搬过一次家
可搬来搬去，都是别人的地方
但我的心不一样，再大再小
始终是童年自己的地方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乡愁
还能坚持多久
*
浅水湾
*
我见到大海的时候
它很安静，只有微微的波澜
像一块暗送秋波的丝绸
最重要的是风和船
还有岸上的房子，也很安静
天很蓝云很白，只是海滩有点乱
所以，我希望海水能离岸再近一些
离那些死亡的海生物再近一些
它们，也许已经附上了我的灵魂
我用手机把大海，和我
还有所有安静的事物
装在一起，在它们未发疯之前
这个世界是安全的
如果大海是地球的眼睛
我就是大海的眼珠子
究竟黑夜是单眼皮好看
还是双眼皮好看
上帝没有说，浅水湾也没有说
*
所以，我从不想未来
想，也顶多想明天一天
*
喝咖啡的人
坐在咖啡店喝咖啡
加过奶的咖啡，就像喝咖啡的人
白天，与黑夜混在了一起
慢和快不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我们的错觉
据说多喝几杯茶就能治愈
我没有这些毛病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瘾
我的瘾无法治愈
诗歌，是我的咖啡和酒
不管我的胃会有什么化学反应
只要还没置我于死地
我都无所谓，诗歌的遗物
后来人，可以盛放眼泪
也可以盛放爱情
喝咖啡的人，瞅了我一眼
它的读心术，据说炉火纯青
一只惊飞的喜鹊，落在不远处的
泡桐树上，泡桐树的材质很松
小时候，写作业的书桌
至今还留着很深的指甲印
我掐痛的时代，血液伺养的一群蚂蚁
占据的白纸，堆积如山
只是我的指甲，一直在长
与书桌有关的那部分
早已被时光剪掉，不知所终
我的算术不好
所以，我从不想未来
想，也顶多想明天一天
*
它是一件会记仇的事物
*
不小心踢飞的一块石籽
它就停在不远处等我
我经过它时，下意识地回头瞄了一眼
它并没有跟上我，它是一件会记仇的事物
它的内心并没有被掏空
可以容得下比爱更多的东西
这个时代，思想变得空洞无物
许多人把国家的名义，作为借口
原谅自己的肾虚，与私欲
我将远离这些小人
虽然，我不是一个会记仇的人
但有的仇恨，不是一脚就可以踢飞的石籽
它像一座大山，深埋心底
我知道这座大山的名字
只是我很少谈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百年呢？有时候转贴
也是稀释仇恨的一种方式
欢迎，对号入座
*
这个世界 我已来了很久
*
风吹着树叶
只见树叶，不见风
这个世界
我已来了很久
还可呆多久，我说了不算
许多事情
早已见怪不怪
梦想存在冰箱
也会变质
夏天，我们避开烈日
寻找树荫
冬天，我们躲开阴霾
寻找温暧
太阳，我爱过的女人
只有我懂得它的美好
和性子
故乡的河流，是我的银链
大海，是我胸前的
玉坠
里面镶着你
和春天
*
地球，就是个轮子
*
地球，就是个轮子
有时按在我脚下
有时按在床上，把天转黑了
又把地转亮了
只要我不动我就还在原地
每天早晨醒来，世界还是老样子
让人没有一点食欲。足球与篮球
谁更爱地球，我也不知道
如果它们都是地球的卫星
数量，或者有点太多
容易相撞
有时，麦浪从天边涌来
有时，从脚下退潮
彼此的远方，就是没有远方
如果我爱你，就仅限于此生
生生死死的事，总是短暂得有些漫长
不像读一本小说那么简单
有时我用脚盘着地球
有时我用脚盘着足球和篮球
两只球叠起的支点，更容易滑倒
我们可以选择死法
射门，或者投篮
只要窗口的芋头叶不动
我就不打开窗户
自由，绝不是件了不起的事
但必需得有
独轮车运送地球的人
走到半路落荒而逃
返回列表发新帖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