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高原（组诗）
文/牖之
目击众神在天空死亡
我站在唯物的高原
目击众神在天空死亡
许多条道路
都退回骏马的腹中
有诗人流下泪水，用盖世诗篇
把丧钟敲碎
每一个日子，都适合众神复活
不过，世间事都很矛盾
众神不死，荒唐
死了，许多灵魂又无处安放
2016/8/13
七月的高原
时间的指针在辽阔的空间里发热
雄健的黑马向着我望不见的远方踢踏
龙骨石的声响节奏铿锵
几万年沧桑的火石开出灿烂的火花
七月的神，高举着火焰
降临接近天空的高原，诗人
用诗句破译神的旨意
所有的村庄，挂满太阳
王子与公主，诗人与农民
安坐在七月的高原，同饮，共用一套语言
被歧视的山和耕地
分娩出幸福的闪电
一滴水中，七月在沸腾
赞美诗的心脏安坐于高原的塔尖
白鸽子轻盈地掠过
七月的风暴归于和平
太阳出来，野花怀孕，火焰吐出火焰
这或许是病症，像我，总觉得在人间死而复生
风吹来，花灭，火灭，我灭
种种毁灭，让我存在于高原
那些埋骨之地，有无数的死者
隔着黄土仰望星空
他们在宇宙间指认自己的姓氏、国度和疆域
七月的高原，客观而荒谬
这里，山峰永远是核心
所有的目光齐聚，和全世界一样
山高而人烟稀少
无可匹敌的光环和苍凉
堆积在峰顶，众多的囚徒死亡于途中
兴许是他们心事过重，被地心的引力牵引
而无法承受。时光的饕餮
吞没高贵与平庸，一堆堆白骨
在高原上继续推演与生殖
一切牧草都在疯长，生子的母羊
乳房垂地，投影
倒盖七月的天空。天空，火焰如兽
啃噬一切活物、死物
闪过双眼的佛光
岩庙的钟声与焚唱，超度高原的民间和七月
2016/7/16
高原上的江河
在撕裂的群山之间
一路奔腾
撞击岩石而产生的浪花
像一朵朵烈性的白玫瑰
在光阴里皎洁，幻灭
冲刷河岸
叩击高原千年冷暖
江波残雾
淹没打鱼的人和搏浪的水手
突然发狂的浑浊的猛兽
带走牲畜、村庄
还有死者的棺材
那倒挂在岩壁上的鬼火
和落日时候的苍凉
带不走
带不走
无可阻挡地，向东倾泻
高于平原上的村庄
和一切河流，直抵鲸鱼的腹中
熄灭七月的怒火
和死神的饥饿
2016/7/19
高原牛
清晨，太阳像一块被烧红的铁饼
在高原的东边，缓缓升起
雾色中的远山，像是高原的背上的
害羞的情人，神秘，充满灵性
高原的睡眠，除了几声犬吠
便深得像海一样，那引颈高歌的雄鸡
是叫醒高原的唯一一位艺人
我第一个赶牛出丫口
雾气在流淌，我消瘦的脸颊吸收清露上的晨光
昨夜，一切被黑色掩盖
太阳的周边，高原与天空的连接处
还泛着黑浪
我的雄牛——阿黄，要抵达野花和青草
青草的乳汁，散发出浓香
气流涌来，腹部的火焰，露出微笑
青草，雄牛的殿堂
撑起高原的土地，撑起我的村庄
岩庙里的铜钟，被颂经的和尚
虔诚地撞击，八百里佛性，都被敲醒
石头，首先看破了红尘
一株嫩油油的艾草，一棵饱满的小麦
一块古老的石碑，一方小小的水塘……
都是空门，我用高原孩子的心
和所有的时辰去参悟
我的雄牛，天生一幅吃素的心肠
远离杀戮、阴谋、诡计
雄牛的血，这雄性的血，刚健的血
是未受污染之血
保持着高原最高处的热度
这来自太阳的血液
在高原牛的体内，前进，迂回
宛如一条河啊
布满我的山峦，我的每一颗脚趾
丛林中的小鹿在歌唱
和谐的音调，自由而奔放的气息
在山与山之间
一棵树与另一树之间，回荡
我的雄牛，开始舞蹈
我把缰绳抛向空中
然后，缰绳如一条皮鞭，瘫软在地
雄牛的眼里，闪现出光芒
古铜色的头颅、腹部、脊背和大腿
满是健美的肌肉，无愧于这高原之上的力量之王
祖先的最忠诚的奴仆
永远忠诚于纯朴的主人
永远忠诚于大地与时光
父亲的铁犁在石头上碰撞出火花
雄牛把坚毅的眼神投向天空
那晶莹的角膜中
我找到了在世界上行走的唯一支撑
高原牛，在黄土中央
啃食盐分，啃食太阳
啃食祖先的遗骨上长出的花草
优美的形态，归于风，归于云，归于白昼
归于此刻的高原
生命的元素，让雄牛精力充沛
它的犄角，有着神秘的力量
像是两把可以打开时间的钥匙
藏着所有过去和未来
占卜师，拿着已死牛的犄角
推算高原人的命运
带艾香的牛涎，开始丈量草尖到地面的尺寸
青草的内部映象上，呈现出苦难
像是苦行的僧侣，在途中坐化
岩庙里的钟声，在夕阳中无限拉长
菅芒花如雪片般纷飞
经过霞光，又似火星子般飘散
高原牛的体内荷尔蒙奔涌
九万丈青铜色高空投下阴影
生殖的马车在雄牛的跨下，载火而行
那叫声，一声比一声悲壮，一声比一声苍凉
高原牛的王后，被这野性的呼喊
一浪一浪地撞击，那燃烧的火焰从土地上爬起
被虫子噬咬的血液，加快了循环
高原牛的王后，踏着自己的影子，躁动，躁动……
今天已成为过去，所有声音，都归于宁静
一切的一切，都已安置在黑暗的洞口
杉木皮扎成的火把的余烬
宛如星星的碎片，掉落在高原，于我的心中
永恒明亮
身后，高原牛的声音，悲壮，悲壮。
2016/5/14
进山朝拜
用多少虔诚才能打动
山巅的众神
我把幽居伤口中的谎言
抛下深渊
能放下的东西
实在太少
一个转身，又被自己增设的罪名撞倒
世间的人，哪一个
不是被时间安放在刀刃上
进山的朝拜者
情色苍茫
像此刻的我
纵使放下屠刀
也成不了佛
2016/7/22
|
发表于 2016-8-14 09:17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6-8-14 14:54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