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夜
一
今天我做了糖醋鱼
糖醋鱼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道菜
那时候妈妈做的糖醋鱼
是我从小河里捉的鱼
现在做的
是下班时从市场买来
鱼块放进锅里
只一会
油炸的香味便飘起
每当这个时候
守在灶膛边的我就会说
妈妈，我很饿了
我现在很饿很饿了
二
当我单膝跪下
整个街区都烟水朦胧
烛火摇曳中
是无数个年少英俊的我
风吹过
一些梦被吹散
一些被催醒
一些汗水滑过鼻尖
一些顺着发尖滴下
一些熟悉的味道
一些说过的话：
姐姐，我今晚捡了很多很多糖果
三
今夜的山间小路上
会落满各种各样的祭品
一些被年少的我捡起
一些被回魂的妈妈带走
一些会走进姐姐幸福的梦里
一些躲进父亲老迈的纹路
一些依然被遗落在路旁
小酥鱼
小山溪睡了
小虫子睡了
连夜都睡着了的时候
剩下我
还睁着双眼
惦记着白天捉的小鱼
妈妈把它们做成了小酥鱼
藏在厨柜里
小山村睡了
都市也睡了
妈妈睡了再也不会醒来
剩下我
还伏在电脑前
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在想
我将来的孩子们啊他们不会知道
我妈妈做的小酥鱼有多滋味
今夜的星星落在树稍上
不能忘掉你喊我时的低婉
那些空谷寂静的回音
是城市无法触及的幽梦
越发不能完整地唱一首歌
或写一首诗
那些奔忙的街头
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忧愁
妈妈
今夜的星星落在了树稍上
和你那时的是不是一样
你肩上的担子一边挑着我
一边是山薯
可是我已睡着
如今你已离去
你孱弱的儿子
却无法一边挑起城市
一边挑起故乡
手术室外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牌子
我看见，上面
有蟑螂爬过
有老鼠爬过
还有我年少的惊慌尖叫
身边人来人往
象和我隔了一个时空
那么安静
我多想
找一个地方坐下
让肩膀化成羽毛
墙的那边
也许是一个黑洞
空气和阳光都透过门缝被吸了进去
刚刚
我抚着父亲半秃的头
把他从牌子下送了进去
好孩子在他的梦里
一只蚱蜢飞过来
一只螳螂溜进了草间
黑黑密密的一群小蚂蚁
爸爸，我在看他们打架
我在老榕树的肩上睡着了
身上披着彩虹
云载着我
你挡着雨
不要打扰我的沉思
在寒窗前
眼睛跳上窗棂
挂成凝望天空的精灵
你带我爬过村里最高的山
游过最深的河
养过最老的牛
我拖着犁
让它跟在我们身后
今天我与你站在十八楼
放眼身边的城市
山那么远
天那样高
你牵着我的衣角
走过医院洁白的长廊
蛐蛐都睡着了的时候
好孩子都应该回他的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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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7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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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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