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组诗

洹河四月

乡愁组诗/


@白云歌




白云挡住毒辣的阳光
她在田地里用锄头轻轻的敲击着白云清凉的影子


她总是面带微笑地望着白云
就像望着在高楼上触摸白云的丈夫
那年
她无声地望着白云
那年
她的儿子无声地从白云上坠落

这一天
她望着窗外的白云
就这样望着离开了有白云的世界

她没有去医院
她说医院里没有白云

她
也叫白云


@石头歌




她手捧石头
用松动的牙齿啃
用柔软的牙床啃
用衰老的皱纹啃

仿佛是儿子手中的砖头
啃掉一点少一点
啃成一个月亮
丢到遥远的他乡的天上

她知道
儿子能看到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从未饥饿


@希望歌



山娃子回来了
西装革履地回来了
十多年了
然而
他已经不认识村庄了

这次
他真的迷路了
在恶臭的气味里迷路了
在铅厂的迷雾里迷路了
在露宿街头的城市里他没有迷路
在黑砖厂的窑洞里他没有迷路
在异国的美丽风景里他没有迷路




以后
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山娃子走失了
和一头老牛一起走失了
和村南头的小河一起走失了
他走失在垃圾深埋的塘沟里
走失在满坡满坡的油菜花里


山娃子带着那个安静的村庄
走了






@这个夏天，村庄解开衣襟




黄昏的村口
三三两两的村民放弃空调出来凉快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
撩开衣襟
把丰满的乳房塞进婴儿的嘴里
任凭下地回家的男人走来走去
仿佛路过的男人
都是他们的孩子
仿佛整个村庄是她们用乳房喂大的

旁边一个老妇人
敞着衣襟
胸前凸起的青春
早已被他家的五个男人拿走
现在她是个男人
可以理直气壮赤裸上身凉快的老男人



我突然觉得
穿着透视装的村庄是多么性感诱人
只需一点黄昏的薄纱
就可以让它坦胸漏乳



@不会写的乡愁


不会写乡愁
就多搬几块砖头
一块块砸烂中秋的月
砸烂乡愁

不会写乡愁
就去喝酒
喝六十度的酒
烧死乡愁
烧死节日祝福的声音

不会写乡愁就猛抽家乡的香烟
然后狠狠的咳嗽
咳出带血的乡愁
咳的月亮也舍不得圆

今夜的月亮不圆
一半在天空一半在故乡

月光刺不痛厚厚的老茧
刺不透满身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