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
把双脚砍下来
换上拐杖
把双腿砍下来
换上轮椅
把胳膊砍下来
换上假肢
把肺砍下来
换上呼吸机
把心脏砍下来
换上收缩器
把骨头砍下来
换上钢板
把脑袋砍下来
换上人工智能
把工地砍下来
换上雾霾
把河流砍下来
换上沙，土，和重金属
把高原砍下来
换上光秃秃的盐碱地
把陆地砍下来
换上岛屿
把海洋砍下来
换上地球仪
把银河系砍下来
换上空荡荡的死寂
把宇宙砍下来
用一颗睾丸代替
色影师
阿邦在帮女客人拍泳装
我刚好跟棚
我看到他把镜头对准
客人的胸，他说
低一点，再低一点
对，对，就是这样
他说这话时
满脸认真，专注
像是在拍一件艺术品
我心想，这小子转性了？
等客人一走，我就看见
他蹲在墙角，一脸猥琐的
把刚拍的露点的照片
重新一张张仔细的欣赏了一遍
然后再一张张确认删掉
倾诉
一颗鸡蛋
撞到墙上
留下一个
大大的
“冤”字
被子
一条被子
蜷缩在床上
睡着了
冬天
天冷了
空中的雪花
举家迁徙
定居在大地
雾
整整一个晚上
太阳都没出来
清晨，大山
悠悠的
叹了口气
手机坏了
吃完晚饭
打开微信
几十个群聊
竟然没一点动静
我曾一度怀疑
是不是我手机坏了
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每晚都来
她来时穿着制服丝袜
她来时带着皮鞭，蜡烛
她一来就就帮我铺床撑被
她一来就为我准备好纸巾
她躺在电脑里，横在手机里
她撅起屁股，她握紧我的右手
不停的给我高潮
自杀手册
死亡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每个对死亡憧憬的人
都会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需要提前一年想好
to be or not to be
他需要提前半年确定死法
割腕太疼
跳楼死相太惨
溺水太折磨人还浮肿
上吊？那是前朝遗老的手段
只有服毒最稳妥
接下来他会慢慢断绝
和一切亲友的联系
他要考虑死后对别人
伤害度降到最低
他会开始隔绝自己
切断与世界的联系
并开始小范围的尝试
比如间歇性绝食
比如
夜里用刀片一点点割破手臂
他冷漠的看着世界
冷漠的对待自己
也许他会心血来潮的
跑去无偿献血
也许他会考虑要不要
捐赠遗体
直到从市场偷偷买来农药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准备好了遗言
他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
最后他需要确定一件事
到底让谁来
帮他收尸
驻颜有术
岁月帮大地
擦拭皱纹
露出来
清秀的五官
荒野记
西边是一个羊圈
南边茬起了牛栏
早晨我把牛羊赶到坡上
晌午我打来几枚野果解渴
晚上屋里的炕烧的热热的
我把那个粗糙的婆娘按倒
我关起门来
看星星看月亮
从雪山玉峰一路
啃到黑松郊野
我横过来锄头
翻，刨，钩，犁
一个老农民
代代相传的手艺
传到我手里
总算没有白学
夜游记
一排影子
齐刷刷的
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刚刚靠近
他们就纷纷扑过来
一口把我吞进
他们腹中
坏小孩
我总算又见到他了
一晃多年，小时候
我没有玩伴
只好和他一起
做他的跟屁虫
而他一肚子坏水
常常脱我的裤子
掐我的大腿
我屁都不放一个
后来他老爹
喝药去了西天
妹妹和人贩子跑了
就再没见过他的踪影
现在，他低着头
搂着自己的老婆小孩
从我左侧经过
却一声不吭
天，凉了
天，凉了
架子上的衣服
前移，再前移
慢慢的挤在一起
路边，一辆辆
大喘气的汽车聚在一起
尝试着扎堆取暖
就连冷酷的房子之间
也不再陌生
肩并着肩脚挨着脚
傍晚，刚刚出门的路灯
伸出手臂将
冰冷的街道，墙壁
一把揽进怀里，不远处
藏在在门后的我
悄悄的缩回了
前倾的身体
拆除术
气数已尽
就连气都困不住他
奇经八脉纷纷被解开
血肉之躯被分成
七千七百七十七块
纷纷揭掉
他一下恢复了
精气神
他一下恢复了
自由身
固定术
他用重金属铅
从头灌到脚
他将准备好的
四肢，头颅，后背
依次扔到床上
他用被子死死的
捆住各个肢体器官
整个晚上，他都
一动不动
春芽
那个大大咧咧
的姑娘走过来了
她微微低头
双目斜视
面带红晕
每个步子都迈的
格外小心翼翼
她文静的有点
不像她了
葬礼前奏
夜里一点钟
堂哥打来电话通知说
伯伯快不行了
我们连夜赶到
紧张的守到凌晨
有人去买寿衣
有人联系尸体打针
有人去订纸扎
有人去看棺材
大家忙的不可开交
直到中午
一切准备就绪
几个人进去看了看伯伯
出来烦躁的说
怎么还没咽气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从前
扎马尾，现在
一头大波浪
那个女人从前
白白净净素面朝天
现在满脸厚厚的粉底
擦着妖艳的口红
那个女人从前
牛仔裤格子裙，现在
蹬上了黑丝袜
换上了高跟鞋
那个女人越来越
女人
那个女人越来越
性感
那个女人越来越
叫我放不下
御龙决
我沿着地球表面
挥手砍断了
近百万平方米的引力
于是
刚才还好好的天
骤然出现晴天霹雳
重生记
用被子裹住被子
用窗户锁住窗户
用房子困住房子
用桌子撑住桌子
用菜刀切割菜刀
用火焰燃烧火焰
用黑夜扩散黑夜
用黎明拖住黎明
用希望伪装希望
用幻想孵化幻想
用梦境编织梦境
最后一把扼住呼吸
用自己取代自己
分裂
成年后
他被一劈为二
一半被生活接管
一半被工作控制
他常常
用左手炒菜
用右手开车
用左脚赶路
用右脚摸索
困了
他就左眼微闭
醒了
他就右眼放光
他就这么分裂着
直到有一天
他轰然倒下
被两辆汽车
强行粘合在一起
他被摆放整齐
被火化
成为一份
完整的骨灰
槟榔
一粒槟榔
死于制作流程
死于我的嘴里
经由我的食道
葬于我的胃里
它死的时候
一定充满怨气
它抓着我的神经
摇晃着我的身体
把不甘投射到夜里
投射到上帝的梦里
我的心事
我把心事
说给眼睛听
眼睛一软
迅速发射眼泪
告诉鼻子
鼻子一酸
下楼把委屈
捅给嘴巴
嘴巴最爱疯言疯语
所以器官都受不了他
还没等他张嘴
就被手臂
一把拧断了
脖子
一支笔
一支笔
跳起来
将褶皱的纸铺平
一支笔
喝毒药，学汉字
在纸上前倾后仰
一支笔
歪歪斜斜，搔首弄姿
它试图霸占整张纸
一支笔，年轻气盛
一支笔，咬紧牙关
露出尖锐的身躯
它将要戳破
那张
薄薄的面具
下雪
秋天刚过
老天就忙着
帮万物包扎伤口
白白的纱布
缠了一层又一层
有的缠在额头
有的缠在胸口
有的缠在手臂
有的缠在脚踝
一眼望去
到处都是昏迷的病患
钉子
我是个异类
出生的时候我的脸
过于扁平
他们总是喜欢爆锤我
一锤
我就退进了墙里
下雨
大地一定是渴极了
千方百计的把
天空的乌云
蹂躏、研磨捣碎成水滴
然后
一饮而尽
爱情
恋爱的第一天
那个女人拿走了
我的嘴巴
于是我
日渐消瘦相思成疾
恋爱的第一周
那个女人窃走了
我的表皮
于是我
面目全非痛哭流涕
恋爱的第一月
那个女人偷走了
我的四肢
于是我
瘫痪在床油盐不进
恋爱的第一年
那个女人走了
我只剩下这
几行文字
重塑肉体
午夜惊魂
22:39分
一粒烟灰弹落
诡异的
粘在手机屏幕上
蠕动着
镜子
每天早上
我都看到
他穿着
和我一样的衣服
梳着
和我一样的头发
端庄的坐在
梳妆台前
冷漠的
注视着
我的一切
准则
老虎可以吃掉狐狸
所以老虎说的都是对的
狐狸可以吃掉兔子
所以狐狸说的都是对的
兔子可以吃掉萝卜
所以兔子说的都是对的
萝卜可以肢解土壤
所以萝卜说的都是对的
我可以一口气
把老虎，狐狸，兔子，萝卜，土壤
通通从纸上抹去
所以我说的
都是对的
一片星系的形成
在一次剧烈的
核爆反应中
我被分娩，微弱的颤栗
持久的阵痛，无数个日日夜夜
在孕育的奇点，我蜷缩着身子
独自生长，关于眼前的空洞和虚无
我没能勘测出有用的信息
只有潜意识不断提示我，这
沉寂的黑洞绝非久留之地，你
要攀爬，挣脱
形成自我的磁场
伟大的宇宙，早就
布满黑暗，所有星系
的间隙，都有可能是你的
藏身之所
杀人游戏
天黑以后
我开始沿街杀人
我要先杀那个抠脚的老汉
他整天朝我吐口水
再杀那个瘸腿中年妇女
她平日闲的无聊
尽看我笑话 对了对了
还有那个李二的智障儿子
有事没事就来砸我家门
还拽我的头发扯我的衣服
搞得我夜夜睡不好觉
心神不宁
这个一定要杀
我边杀边往上走
突然发现
从街上面流下来
一道血迹
我一路跟踪
快步小跑
他妈的 居然有人先我一步
杀到了我的家里
迁徙
他们从偏远的郊区
搬迁至此
妇女们
白天到菜市场
和小贩吵架
晚上回家
和丈夫吵架
一到夏天
这里的男人
总是赤裸着上身
而女人
常常露出半个乳房
小孩子在外玩耍的时候
当街就开始
脱了裤子撒尿
傍晚
门口的发廊
拉上
粉红色的窗帘
开始了
一天的生意
百年孤独
我的祖父壮年时
身患恶疾
他将家里一切托付以后
撒手离去
此后三十年
他的孩子们无一幸免
被同一顽疾击倒
一一去和他团聚
我的母亲刚结婚就开始
日日担惊受怕
在我六岁的时候
就学会了
隔空与人说话
我的姐姐和表姐
有样学样
在皈依了一日三餐
之后 就开始间歇性神神叨叨
我是他们中最清醒的一个
刚满二十岁的时候 就悄悄
把家中珍藏多年的毒药
一饮而尽 此后
遁入空门 整日
抱着我的骨灰 于佛前
打坐、喝酒、手淫
我的精神病史
精神病院的围墙
年久失修
在围墙塌陷之后
陆续逃出十个精神病人
第一位精神病人叫耶稣
第二位精神病人叫但丁
第三位精神病人叫梵高
第四位精神病人叫尼采
第五位精神病人叫佛洛依德
第六位精神病人叫荣格
第七位精神病人叫爱因斯坦
第八位精神病人叫霍金
第九位精神病人叫海子
第十位精神病人叫王小波
此刻
他们并排立在我的书架上
我给他们取名为
我的精神病史
蝴蝶
晨起，一只蝴蝶
闯进了佛堂
它路过坐垫、香炉
它围着菩萨
专心的拍打经文
卿墨寒，生于1991年，常年梦游，偶尔将梦中所见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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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9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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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1-9 15: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