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松爽2016诗歌自选 首
悬绳者
擦玻璃的人一直悬挂
像一只苍蝇吸附
抱着看不见的影
我俯身一张白纸，直到竖立
透明的棺内
充满了易碎之物
我听到了音乐-----我已高于喧嚣
下面滚动着，统一的头颅。
秘密终于呈现：一盘
粗大的绳索
正套住了广场中央那尊失明雕像的
脖颈
试图将它连根吊起
无词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这样度过：
前半生光芒万丈，直至刺痛了日月的双目；
而后半生，将自己刺瞎
他看不到世界
世界也寻觅不到他
这半生的漆黑、寒冷与虚无
他怎样蝉一样活过？
他是将，所有的词都刺瞎了
荷塘
那么多人站在荷塘里。新年
那么多人踩着淤泥，手指粘着冰凌的刃光
他们昂起头颅，高歌，欢笑。没有一人
顿首。是的，没有一人因宿醉失声恸哭
这么小的池子里竟然容下了这么多人
乌黑的头颅，一个个喜气洋洋，举起
香槟般的莲藕庆贺。只有一个
抬头看高处的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站台
深夜鸣笛。拉长----一个婴儿的哭啼
分不出面目的人群
恍惚的鱼鳞。一次次被刀背刮去
天欲明。我要借用一盆浑浊的盐水
炖一锅热腾腾的鲜汤，端给
我的人民，凌晨归来的灵魂。
灯火熄灭而黑夜悠长
长大的孩子等在无人的候车室
暮色
十几年前的夏日
暮色温和
仿佛万物流在体外的血液
喝过汤，母亲将碗搁在地面
告诉我，她的病情，已至晚期
吞咽困难
恐怕时日不多了
我站立不动。父亲坐窗台后
顶着灰色瓦檐
枣树在昏暗中显出浑厚黑影
满树的枣花一直冉冉升起到半空
一粒粒，又细又碎
像一些粉末
隔日，回城，我告诉兄。接母亲进城治疗
冬天，逝去。她的坟在村子二里外地
母亲
母亲昨夜如梦。兰袄，四十余岁
径直入门，对睡着的我说话：
我不放心。你看，小妮儿的棉衣都不合身
可我的手已不听使唤，拿不动剪刀
孩子小，要多抱，多笑
最好的时光，不过几年
最苦的日子，转眼即逝。
屋宇亮如白昼。母亲转首
说出最后一句：诗要少写
哭，永远比诗歌重要
独山
其实，它城市边缘的圆锥形隆起更易描摹；
它春日弯道上被绿色卡车撞碎的少女
身躯更易处理；
它根部埋藏的硬玉更易挖掘，琢磨
一次次戴上相似的纤白手腕；
它身边的名白的河流更易泛黑。
其实我并不乐意随人流奔赴你三月三日的灼热庙宇
我更乐意于山脚下油菜田的行走
这无边的金黄覆盖整个民间
田埂上奔跑的孩子，每一个都是芬芳的
每一个阴影中都有蜜蜂的细小尸体
柳林
我躺在柳林的人口。整个上午
阴凉的林子不断有人进入
没有看到一个走出的人。也许他们
呆在里面，也许自别的通道出去了
一座林子有着数不清的出口
而我守住的，只是一条贴近河岸的逼仄小径
柳林的深处我从没有进入过
我看到风鼓动柳枝，改变着天空的颜色
上午时青色的天空，转成下午的灰白
现在已成为橙红。一大群鸟的余烬
从天空的尽头飞回。这栖息于地面的鸟
有着深不见底的远方。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春分
做中饭时妻子说起同事检查身体的事
医生告诉她子宫内膜增厚
要几天后结果才能出来
医生说年后已经有三个被诊断为癌了
妻说着的时候手上择菠菜的速度不停增快
近来她讲过几次了
腰疼，小腹疼，夜里醒来睡不着
我没有接话。白色蒸汽外的院子
阳光明亮，昨晚的北风已经止息
不远处田野的几株桃树
显现了几团模糊的淡红
井水
已经没有这样的仪式了：
冬晨的水打上来是温热的
可以立马洗净我们脸上的泥灰。
井边有老柳，柳枝下有洗衣的
新妇，老娘。不远的田亩淡烟浮动
男人赶着牲口犁地，喜鹊自浑圆地平
飞起。已经没有这样的一面镜子了：
我们的小脑袋簇拥，在井底的天空
映照洗干净的脸庞，之后，是母亲，
祖母的，清明的皱纹和满头白发
苏坟
热爱的人会踏着碎屑一直
走入陵墓的青瓷中去。热爱的人
会用终其一生的黑暗淬炼一具胎模
它永不成型，直至将自己投入其中
它以手掌的温度构成半圆的穹顶
一个人一生只能成就一首诗，而一首诗
乃起源于一个名词。他说出了无数辅音
只将一个元音封存内心。它依然如
一只老迈的守护人守在陵园，如冬日
灰鸠并不日夜啼鸣，只将硬喙插入雪深
黄花
它们举起镜子，迎接太阳之火
冰片在繁殖，闪烁，爆裂
一小片大陆上尽是破碎的隐秘音响
我是一个闲人，挟一本关于焚书的书籍
佯装阅读；每一个时代都有焚书的冲动
一张纸被焰火舔舐，边缘卷起
黑色底片上显现凌乱的白色折痕。它们
冲天而起，又蝴蝶般纷纷跌落
一千本书的热量有否焚尽一个人？
一个人的灰烬不比一本书更多。而
黄花的密集十字撑不起一页圣经
干冰在燃烧。一片大陆惟留下
白色的剑形细骨和细沙般的黑色颗粒
薄雪
在薄雪的火焰熄灭之前，我置办应该的年货：
葱、姜、大枣、茴香、猪头肉，以及两只粗大祭烛
立春日我怎样给女儿讲述这些什物的用途？
冥暗云层并非空无一物，历朝代皆有魂灵随雪糜集
我撰写的两幅对联能否让他们脚步妥贴不再踉跄？
我捏塑的一副泥身能让形如草芥的他们在人间一一显形？
操办一场春集，让他们购买所需炊饮，镰刀、簸箕、凉帽
我对小女哼起尘路积压的一支谣曲，像摸出一把无人识别的旧锁
寒流
那个冒雪前行的人
北风已削去了他的半边脸颊
大风还要削去他的半个头颅
在北方旷野
旅店，或一座废址
你会见到这只剩半边的人，畜
犹如沉默铁片
或人世那些来历不明的事物
小镇
深夜。古老的墙壁们会
带着苍苔和瘢痕
走出来一起聊天，哭泣
黑色身影从未被月色穿透
它们虽然残落成一节节
却从来没有生出连接一起的愿望
会面的时候总是不多
一面墙会为另一面
撕掉额头的一页告示，擦去
一抹唇角赤印
而它们不会去动那根插在头顶的
枯草，或揭掉胸口的那张
寻母启事
古老的墙壁说不清楚自己的往事
也说不出裂缝中隐藏的事物
深夜仿佛凌晨。一些墙壁
会携带一只裹着婴儿的包裹，或
一个年老的瞌睡乞丐
有一次，星光昏暗
一段墙还带来了两个
头缠纱带的年幼伤兵
小字典
浩雪般的葬礼上我独坐
洪流般的恸哭中我打开
一本旧字典
纸页的黄接近皮肤
字迹发灰
接近羽毛、残墨、柴草，甚至
骨骼，我可以为它们
找到一百种比喻
讲一千个神话或故事
然而它们静止
因注释而失去真正意义
大人们灯底议事
我贴近一本小书
每一个字与词语
都有无垠的空白
衰亡之躯，躺倒正屋
首南足北，面色如土
风吹花圈，窣窣窸窸
安心书
这些年，走在旷野，我不再歌唱
少年时黑暗中让我颤抖的
已经让我如此心安。它们依然如影随形
而我愈来愈适宜这陡峭的长街
送葬的队伍缓缓流淌。没有人哭泣
我低首跟在后面。像一个事不关己的人
中秋帖
我梦到父亲躬身在月亮上挖掘
他粗矮的身躯在浅光中
挖出一锨锨黑土
他挖出一个又一个树坑
手拄锨柄向下看
仿佛在叫我，让我送
一些树苗和清水上去
我坐在地面
充满了饥渴
整夜不停地写一首诗
长度已经超越《神曲》
然而我始终彷徨焦灼
月光里布满硝烟气息
从父亲的位置应该可以看到
我身边树木稀疏
河流的光亮正在消失
我，一个又一个站立的我
将嘴唇对准了月球上那
一个个环形的坑口
鹤之弯颈
水塘的反光里
直立之鹤，咽下刀尖般的鱼类
一只，两只，三只......
而我曾在深夜
看见黑色柏油马路上耸立成形的一只
看见垃圾堆上翻检胶套和纸屑的一只
看见叼出头颅硕大四肢娇小物体的一只
在白日，天空的深处
那只鹤伸直了铜管般的脖颈
吐出了一腔长鸣：
它将婴儿和悲鸣吐了出去！
月亮医院
女儿，来，我陪你
一起住进这月亮医院
奶油的城堡，大理石台阶
纯棉的被褥。飘来飘去的护士
胸口别着银针
积木般的病房
居住着一个个哮喘的、肺炎的
脑瘫的、自闭的、白血病的孩子
他们不停涌入
你吃进了药房里
成人的药粒。此刻，他们
正将透明的导管插入你的胃部
注入一些药物，又抽出泡沫、液体
女儿，不哭。现在，我们可以
透过窗户，看这个星球的
荒凉地面，像覆了一层薄雪
而悬浮的蓝色球体上，有我的父母
祖父母......面目模糊的人群
如云层遮盖。它正在一点点升起
一点点变得黯淡
葬礼
黑压压的送葬队伍
喇叭歌哭此起彼伏
没有人留意
一个旧衣服的孩子
混进了人群
他一个人来的
衣服明显过大
几乎垂在了地面
他从小巷里出来
直接走进了这支流动队伍
他默默跟在灵车后面
身材矮小
硕大眼眶里嵌着
橡子般的黑眼珠
队伍出城
哭声渐消
前面要经过那片雪地了
他还光着一双脚
湖水
两只拳头大的小野鸭
划开冬日欲冰的湖面
它们一刻不停地划动
看不见的脚掌，埋入深色的丝绸里
小野鸭会在冬天长大
成为我的一双父母
多少年父母一刻不停在我的梦里划
现在他们结在灰白色的大理石湖面
旷野
薄暮的尘土有微苦滋味
我的脸孔辨认出这些
街道 飞鸟 走来走去的身影
它们带着入夜的黑背和露湿的前胸
我辨认出空气中的雪意和
一缕缕清晰的哭声的褶皱
我读出了断墙上难以分辨的秘符
我随着那群模糊的人影走出城市
走过林立的高囱 烟尘 走进旷野
深夜它们围拢一起 咀嚼干粮
没有言语 像一些落地的灰鸟
收拢了翅膀 背影灰暗 撒满霜粒
一点点烟火红光 映出石像般的面孔
我已认出旷野的一缕足迹
天空开始透亮 一颗大星
穿越渐圆新月 在近旁射出光亮
道路上腾起紫雾和烟尘
一株株古木黑色蜡烛般浮现
白银时代
此刻
惟有
我一个在看月亮
满中国的光辉啊
当我摁下重叠的阴影
我看到了
如此多的花圈
如此多的孝子
举着纸人纸马
如此多的纸钱
纷纷扬扬
八个小锡兵
抬着一口棺
棺中之人，我自
高处也看清了
一张粉颊
银盔银甲
他的玄剑
已沉落于深潭
当引灵的白公鸡
钻入盛开的荞麦田
我终于听到了一腔哭嚎
如云中坠雪
这雪会很快覆盖地面
啊，又一个丰饶之年
我的古杏树下的中国
又一次酣睡于
银光闪闪的梦境里
挽歌
我没有母亲。
我只有飘忽如草的记忆
我被她的白色的
乳汁和影子喂养大
当她病愈，被白色的棉絮
包裹，放入一个白色的葬礼
多年来我走在一条寻找河流的途中
一条条河流母亲般死去
需要一场母亲般的葬礼
石头坐在石头的阴影里
我的诗歌诞生于词与词的间隙
我走过大地，碧绿如头颅的西瓜
浸泡在连绵秋雨里。山冈绵亘
吸纳了红色的狐狸和绵羊
落日里面有一种秩序和良心
隐藏着看不见的古歌和泪水
我知道是一条河流安葬了母亲
是一片天空安放了那些棺椁
是倒刺般的光芒念出了悼词
是空无的词语说出了一切的真实
冬至之诗
是的，我捏下了二十四只
饺子
类似割掉的人类之耳
这个冬季因此分外清净
惟白日荡荡
天空下
我有一粒不安之心
那么多的......颤栗
土崩瓦解
而盛世，总有一张浑圆的皮
将它们牢牢包起
这乌云馅的，碎纸馅的，胞衣馅的......
射钉馅的
我都要一一吞吃下去
我的母亲是一个好裁缝
她为别人做了一辈子孝衣
在古老的院落，孝衣如
牡丹花在她身边盛开
我知道，现在她仍在天上蹬着
那台缝纫机，戴着
断了腿的花镜
一匹白布从云层
绵绵扯落
盐
又没了
我拍打着空空的铁罐。
忽然
看到，你的头像，暗红的、斑驳的
锈蚀在铁管底部。
簌簌
抖落几颗盐粒。
你仿佛在说话
说出一个大陆的怆怆
说出
北方河流枯水期的沙哑
多少个世纪的匮乏岁月
父
你在哪里
你，独自躲在井底
煮盐
脊背完成弓
带着一痕微白的赞赏
天空闪光。密集着
盐粒
结晶的声音
动土纪
李红军，他们的伯父，生辰具体不知
逝于1951的朝鲜洞穴，19岁，未婚
他们的父亲收拢旧衣，以4岁老大为孝子
葬入祖坟。逢五月，叫天子鸣声烟缕不绝
每年清明，他们也顺带上烧一把纸
1958，祖坟刨开，棺板送食堂生火
衣冠灰飞烟灭。隔年，老坟冈磷光如萤
麻雀早已绝迹，乌鸦夜半寻高粱秆歇脚
1998，生父去世。他们各自南下
打工，结婚，生子，盖起新楼房
为父母重修墓地，和尚念经，撒五谷
栽植松柏。碑顶双鹤，高脚踩踏祥云
2012，南水北调工程开工。他们连夜拢起
伯父坟头，竖水泥碑，红笔勾勒事迹生平
又堆祖坟7座，一个补偿800。喜鹊飞
鸣，一脉清水自干净黄土流向苍黄北方
黄河滩头
日光明亮。
他们用河水将脸部涂黄
戴柳帽，骑大马
举起枪开始互相射击
背后，一线浊痕如针
穿过铁路大桥
向西-------
二十里外，一辆推土机推倒千年村落，五百座兽脊无声扑地；
二百里外，一个剧组架起五台机器，进村寻找拐卖了三十年的母亲；
二千里外，一名农妇在自家土坯房后，斧头砍向四个子女，农药灌进口中；
向西，针线弯曲，刺透高原
空气稀薄
越过藏羚羊的白色头骨
巨大的山体凝重，仍戴着古时的银冠。
平复帖
半生。临摹这九行微绿
墨迹
勾划那断藤、枯树
暮晚的绛红天色
西风，伤兵，半空蓦然坠下的半只黑鸟
高楼阴影重
赋格气息廻
遗物中生存。一个时代的瘟病将你感染
中年，疾走、失眠、呓语
月亮医院，白魂灵走动
霜露滴入血管
以降下可怖高温
寒夜。你清醒
自铁玻璃窗向外
一只鹤终夜舞于白地
看到欹斜的字隙写满癔病的偏方
留白处打扫干净的头颅的无言
提笔，给亲者写下手札：
明月积雪，春草绵延
生之，勿念。
雪
雪
吃掉了剩余的一片叶子；
咬断了
一根朝南的枝柯；
最后
将树木的黝黑骨架
也啃净了；
大地
只留下雪
这只白色的胃
雪在深夜
咀嚼自己
沙 沙 沙
我们醒着
我们始终是
消化不尽的
那些人
那些肝胆之中
没有声音的
石头
雪
又逼近一年的底部
我们终于可以坐下来怀想
天空酿雪
为什么惟有此时天空才能诞生那么多面孔？
它们斑驳，一点点复原
犹如残雪以消融的速度重新成为一座雪原
下面是群山的底座
深夜噙着火的鸟在飞翔
当第一张面孔的边缘泛出微光
乌云转动磨盘。我听到
含混的，一个队列的声音
一开始母亲的，然后是无数的无名者
槐林簌簌。你在朗诵一首新作
在停顿的间隙
依然有一腔清晰的孩子的哭喊
纪 念
这一个深夜，堆出了
父亲，祖父，外祖父......高高低低
他们排列在一起
相同的岩石头像
手掌、肩背、头颅......每一个
都佩戴着伤冻的疤痕
惟余下眼睛，为黑夜照明
这是一条封冻的河流......一年将尽
我为沉默塑像
像一首未写之诗
它只有一种色彩
只有半透明的肝胆
只咀嚼北风的料草
只有一腔无声的悲鸣
一根粗大的缰绳，将它们牵入漆黑
辽阔的地平线
我们大地之上的河流
河流上雾霾更加深重
垂钓的人
头颅埋入身体
形成一个个洞窟
无形的钓丝垂入
看不见的河流里
整个白天不见他们移动
半空中云雾弥散成一张斑驳面孔
我看到一个矮小钓者
他钓出了一条屈原
钓出了一条策兰
钓出了王勃和王国维
也钓出了半条
陈天华和老舍
深夜
渐渐明亮的钓钩
越过乌黑的头颅
触碰到了一头
巨鲸张开的嘴唇
白 夜
我在广场舞蹈
不安追随着我
我在黑暗中独自阅读
一本无首无尾的书籍
忽然感到莫名的惊惶
一个不祥的影子
盯视着我
它站在荒野
点着灯行走
脚步踏在雨声里
目光像一束光紧逼
这么多年我心怀愧疚
它让我时时俯察自身
看到身体的漏洞和破絮
我槐花掩映的内心
依然柔软
我积蓄了如此多的黑暗
存储了那么多的泪水
我还没有真正痛哭过
还没有真正在这个
世界上诞生
而它像一根刺刺入
我慢慢开阔的内心
柔润，仿佛胞衣
我的花园
母亲是花园的最初建造者
她以土坯垒就了坚固基础
描出了条形叶子和五彩翎毛
栽下了摇曳的和煦植物
人至中年，我日益沉落，花园上升
我摸不到树梢颤抖的新叶
一株株树木悬在半空，根须垂挂
结着的虫卵，如一枚枚喑哑的铃铛
禽鸟的足掌云彩般踏落
一只黑鸟的尸体会随时坠下
头颅的眼白犹如残雪
我穿行于这疏阔花园
已忘记了性别和姓氏
只知道母亲居住在这里
她打造了一盏清凉的明灯
我就走在这些光亮里
我靠吃光而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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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6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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