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诗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欢迎实名或常用笔名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115|回复: 1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长诗1首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7-3-5 10: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村居笔记

作者:姚彬



麻雀错过了暴动
变成了思想者
山峦和树枝已停不下它
屋顶和院坝才是它的停机坪
庞大的胃口,不是用来进食
它要让孤单的石头到它胃里暖暖

联兴村的大地太空阔了
河流太自由了
自己太轻松了
作为思想者,麻雀多么的不习惯
它多想再和院坝照看稻谷的老人战争
老人还在,稻谷没有了
它多想调皮的孩子来捣自己的热窝
孩子还在,玩着东莞寄回的玩具
低头在手机上游戏

炊烟太少了
森林太茂密了
斗争太单一了
作为思想者,麻雀单脚站在电线上
风被森林挡住,稀有的炊烟被天空接走
大地无比空旷
一群小虫嗡嗡地从麻雀身边游过
麻雀已进入思考
没有被追赶的小虫越游越慢
安静使它们内心无比地恐惧

垂柳低着头
寻找那个做柳叶笛的少年
垂柳是多么的愿意献身
它不想再亲近土地
土地太宽容,太柔软
垂柳用身子抚摸
甚至是是挑逗
土地打开壳,露出肉
垂柳也没找到新的出路
少年才是垂柳和土地间的本相
少年已失重
飞奔到海上或者月球



屋檐下,一只杯子装满了风
而只有风发现了这秘密
杯子从没如此得意过
杯子从此被养活
风从此有了形状
这个死去了多年的杯子
在隐喻里活了过来

五年前,寂寥的联兴村多了一个补丁
不是为了阻挡空旷的风
不是为了薄如刀削的村庄多一点厚度
秋风拍打着秋风
拍打着桐子和门楣
拍打着中国二十一世纪空洞的农村
拍打着张小小无知的心灵
12岁,人世却让他明白了生死
和他相依为命12年的奶奶
去隔壁刘爷爷家窜门时
误被刘二娃当作盗贼一棒敲死
那天才晚上9点
蚊虫开始嗡嗡地劳作
鸡鸭挤眉弄眼,互相调情
年轻的花猫右边的爪子
搭在一条老黄狗的肩上
流水清醒地流向未来
刘爷爷就上床睡觉了
奶奶熟门熟路拨开了刘爷爷的房门
没来得及叫“刘老头”
那一棒,像在广州工地抡起的二锤
像工地老板寒风中挥舞的指挥棒
刘二娃白天才从广州打工回来

像秋风中坠落的桐子
像空山中断的蹄声
没有人提及张奶奶的死因
乡里乡亲,不必回头
张小小被带到了东莞
活蹦乱跳地在玩具厂里奔跑

只有杯子还完好如初
在一根不起眼的木凳上站着
好端端的身板,没有了活着的使命
杯子还是想起了张小小
厚厚的嘴唇,粉红的腮帮
洁白的牙齿,均匀的呼吸

杯子又想起了温柔的水
想起被温暖地充满
被轻柔地抚摸

杯子想起了咯咯咯的公鸡
想起了喔喔喔的大白鹅
想起了嘎嘎嘎的小鸭子

想起了张奶奶粗粝的大手
刘爷爷吧嗒吧嗒的水烟
想起了擦不掉的空白处

自己摔不坏的杯子
在风中风一样活着
有时,它代表张小小一家
在联兴村,呆过



张嫆无力地敲门,难道又要空手离开?
事实上她只能空手离开
事实上她还将继续地敲
事实上她经常做着这样的无用功
事实上她每次都怀着急切的心情
事实上她每次怀着不一样的心情
她已敲了11个家门
一样是空空的回声
一样是在风中接受灰尘的洗礼
一样是一脸汗水一脸泪水无助地流淌
太阳不理睬她
月亮不拯救她

张嫆是联兴村的全科教师
一个年轻的少女
一个妩媚的少妇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村里就一个班,就一个老师
15个学生,从6岁到12岁
高小毕业
她已经到了“有些声名或者名声的年龄”

今天县歌舞剧团送文化下乡
联兴村无比的热闹
扬起的灰尘像连接天地的幔子
不知名的小鸟哼着小调
梨树灿烂,李树灿烂
槐树飘香,牛羊招摇
太阳撒下一把把金针
穿过灰尘的幔子
慢慢编织一条金光大道
金光大道颤悠悠地
摇晃着一群看戏的人
实际上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
和一群泥巴一样的孩子

课堂里只有3个病怏怏的女孩
像三棵歪歪倒倒的小葱
像三个黑色的标点
张嫆的喉咙像有毛虫在蠕动
实在讲不下去了

看戏的地方根本找不着孩子
老人们都来了,能到哪去呢
她开始一家一家的敲门
一个一个地找着入口
一次一次地被自我否定

每一次寻找入口都是一次新的希望
她却破灭了12次
她却被拒绝了12回
她只能收容自己
回校的路上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阳光照耀着张嫆愁苦的面孔
一朵鲜花被几十年的照耀
那些沉积的阳光变成了黑色和褐黄

教室里15朵小花神奇地开放着
张嫆捧书的双手不停地抖着
15个大小不一的黑点晃来晃去
像15颗在水中漫游的蝌蚪
她也在水中漫游
遇见了鸽群,绵羊
斑马和孔雀,蚯蚓和蜻蜓

12岁的张强让她找到了出口
12个孩子爬在山丘上看戏
匍匐在爷爷奶奶的盲点上
老师的身影像一块破旧的毯子
盖住了戏曲的声音
原来毯子上破烂的入口
让孩子们更着迷……

黑夜比安静更寂静
张嫆用内心的掸子将一张张面孔掸净
400多张面孔,60年的孑然一身
那些风华正茂的面孔
那各条战线上的能工巧手
花枝招展 绚丽无比
风流倜傥 英俊潇洒
这里却是寂寞和孤单比武的深夜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
一个在场的弱者
永远比一个不在场的强者强
她揉了揉额头
向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向墙壁笑了笑

她拿起手机
开始给温州、东莞、福州、河南、新疆打电话
给冰冷的铁器打电话
给脚手架打电话
给陌生的土地打电话
只有3个家长多说了几句
其余有的在加班
有的在麻将
有的在梦游
有的在命途迁徙
“随他的”
王强的父亲生硬的回答
像一条鞭子抽着张嫆
凄凉的后腰

就在同一天
12个入口两次被堵
张嫆知道,每进一个入口
都将有一段五彩斑斓的旅行
但它们有的被落后和贫穷堵塞
有的却被科学和发达拐骗
有的被活命的理由阻挡
它们堵住了微笑和花枝
堵住了泪水和羞赧

其实有很多个这样的一天
她顾影自怜
她相信甚至守护别人的弱点
她自信甚至捣碎自己的优点
她深信学校就是自己的家
学生就是自己身上的肉
事实上她只有学校这个家
事实上她身上的肉一坨一坨
掉在地上
飞到祖国的东西南北
茁壮成长



太阳直杠杠的挂在天空
孙翠花脸上一片火辣
汗水在她鼓胀的乳房上打着滚
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

乳房上还留着张大桥呛人的叶子烟味
对孙翠花来说
这是世界上最难受也是最迷人的味道
张大桥每次都是用牙齿咬
孙翠花已习以为常
深夜独处的时候
她总是在乳房上摸索着那些牙齿的印迹
每一个印迹金子般弥足珍贵

几年前,孙翠花
右手五个指头被广州的车间卷走
从此回到了联兴村
张大桥从福建的脚手架下来
照顾病重的母亲

张大桥是孙翠花丈夫的远房叔叔
其实村里的辈分早已混乱
被“死鬼”,“懒猪”等代替
他们也不知道怎样睡在了一起
不是张大桥偷偷地来
就是孙翠花悄悄地去
张大桥有用不完的力气
孙翠花有用不尽的身体

傍晚的联兴村
“这宁静,无比强大”
只有鸡鸭们秩序井然
寂静地回到窝里
孤独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笔直的大路上
一条野狗玩着槐树的影子和花香
玉米林里,两个骑手
打着靶子,哼着即兴的调子

月色如华
孙翠花握着丈夫从福建寄来的汇款单
第一次后悔起来
或者说是胆怯:
今晚的月亮一定也照在福州的工地上
一定还粘在他汗水的双肩

两个孩子已熟睡
木头一样温暖
洗脚水在屋中央孤独地荡漾着
终将流向更加孤独的臭水沟
镜子里,孙翠花对晚年有些担忧
那被重复使用的身子
会不会有刻痕
那少女时代的羞赧会不会将在身体里回响

鸟儿还在唱着好听的歌
20年歌声还是那么清脆
那个少女还在树下
想着心中的白马王子
枝头的花还没结成果实
蜜蜂和粉蝶却停息下来
小溪的河水涨了又降
鱼虾相逢了繁花似锦
也不错过绿影婆娑

丈夫突来的电话扑向孙翠花
仿佛月光的灰烬破瓦而入
飘洒在她昏暗的斜坡上
白天最向阳的地方铺的越厚
那重量让她有些隐隐着痛
谎言磨砺的刀片碰着无线电波
回响着金属的回音
福州没下雪
厦门无夜色
联兴村土地很厚
野草的长势势不可挡

请你欺骗我
我的夫君
我们都太孤独了
欺骗一定能下一场热闹的雪
请你真心真意地欺骗我
那些被生活推向的远方
请你卸下我身体里的风暴
为你下一场年轻的雪
雪地里才有故乡的麻雀
才有红头绳和羊角辫



“放眼望去,大地上一切都是答案”
“土地是答案。联兴村是答案”
土地里满是不知名的野草
挂着一簇簇白色的小花
微风过处,泛起一阵阵清香

而联兴村老人眼里
只有衰落,失魄。败家子啊
但他们必须坚持,必须忍耐
劳作的劲头已在年轻时使完
时光已被用旧
已经被雨水淋湿
有的无知,有的有知
才气也被用完
“砍柴的才气,捉黄鳝的才气
捣鸟窝的才气,耕田的才气
施肥的才气,患小病的才气
生小恨的才气,撒谎的才气
面对痛的才气,吞下苦的才气
抽烟的才气,喝酒的才气”

土地已无大任?
土地的才气已用完了?
长出稻谷的才气,结出红苕的才气
玉米生长的才气,高粱结子的才气

不是啊,是因为土地已被儿女们抛弃
儿女们都飞去了南方
他们都是联兴村土地上的主人
曾经一起互相邀约
一起扯秧苗,插秧苗
一起晒太阳,一起淋大雨
一起喝大酒,一起抽闷烟
肥猪一起卖
年猪一起杀

不是啊,不是儿女不爱这深沉的土地
不是儿女不爱这可爱的故乡
灯火通明的远处在召唤
低矮的房屋潮湿难闻
昏暗的灯光老气横秋
现实的需求在召唤
娃娃的学费无法交
庄家的尿素没着落
灵魂的梦境在召唤啊

就让这深沉的土地撂荒吗
就让它厚厚的身体成为异乡吗
老人饱含热泪
小孩田里摘花

我在晚风中松开自己
像松开草房上的木头
松开屋檐下的燕窝
背着手,像地主一样
穿皮袄,戴瓜皮帽
地里却不见人影
只有秋风听我使唤
只有落霞向我交租
桑叶无比大,茅草无比深
多想变成一只蚕
站在硕大的桑枝上,放宽眼界
多想变成一只羊
让青草多一些颜色

蜿蜒的小路上
地上满是白梅花
有些是被风吹落的
有些是被鸟儿碰落的
有些是自己长落的
这条比童年更长的梅花路啊
每一朵,都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脚印
每一朵,都释放着小小的寂寞
可梅花知道,生死都在这里



“每次活着的时候,都有幸福和欢喜
活着的次数多了,我动不动
就炫耀”
再也看不到联兴村的牛叔炫耀了
40岁不到的牛叔不炫耀活着
在天堂炫耀冰一样火热的爱情

牛叔疯了后
才开始炫耀爱情的
那天他和王二毛去赶场
中午的太阳像牛卵子一样
狠狠地盯着大地
狠狠地盯着牛叔
(王二毛带着他到场上的亲戚家乘凉)
18岁的姑娘,王二毛的侄女
彬彬有礼地待客
递上两支及时的冰糕
(不小心碰到了牛叔的手)

牛叔第一次吃到最甜的冰糕
牛叔第一次吃到漂亮姑娘递上的冰糕
牛叔逢人就讲冰糕艳丽的故事
逢人就讲和王二毛侄女的故事
同样的内容
不断加重的语气
村里的人都听了5遍以上
他自己听了100遍以上

也许是自己也听不到新意了
牛叔开始不断加工
开始变换时间和地点
开始细节叙述
开始侧重感受
(逢人就讲他怎样和王二毛侄女)
牵手,情话,接吻,快活事
村里的老人们半信半疑
(也就半信半疑地恭喜、祝贺)

村里的老人们明白
牛叔找个媳妇比上青天难
(牛叔5岁丧父
没上过一天学
从小和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
家里除了几只碗,一个水缸
两条凳子,一张桌子
两张床
就剩下几件破烂的衣服
低矮的土墙房子像一个土包
像风中空空的皮囊
像沙尘中飘逸的黑点

38岁的牛叔彻底相信
碰过那个女人的手
就是爱情
那个女人一定会嫁给他

端午的细雨密密麻麻
牛叔也有了哀愁
怎么去拜见岳父呢
摘一片云?
摘一颗星?
牛叔彻夜未眠:
地里的四季豆刚好成熟
这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洗得发白的衣服
那天在牛叔身上格外精神
“岳父”把四季豆从屋子里摔了出来

牛叔的爱情故事已传出了村里
在整个乡场沸沸腾腾
莫须有的爱情在“岳父”家里
炸开了锅

牛叔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被“岳父”彻底否认
牛叔怀着悲伤
想着小身材
短头发、灰毛衣
纤纤手、小眼睛
想着冰糕丝丝的甜
想着超短裙
想着天堂般的吻

牛叔开始紧闭双唇
不再言语
撬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像游魂在村里飘荡
两眼无光、浑身乏力

好久不见牛叔了
有人忽然提起
最后发现他死在了四季豆地里
表情一点不痛苦
脸上似乎还挂有微笑
嘴唇微微地张着
手向外伸着
衣服上挂满的鲜花
就要凋零
几只蚂蚁站在上面
东张西望

(牛叔个字不识
不敢去南方
怕坐错了车
怕找不到厕所
是联兴村唯一的青壮年劳动力)

我久久地坐在牛叔的坟前
一个黑色的土堆
长满了草
噼噼啪啪地拍打着春风
蚂蚁们都上路了
我无法下定决心
把嫩绿的黄瓜摘回城
我害怕青翠欲滴这个词
我已变成文盲
还在自私地炫耀
——活着



联兴村只剩下最后一头牛
汤爷爷两年前从红岩村买回
几十年的泥腿子
汤爷爷老得下不了地
他说喂条牛就像种庄稼一样过瘾

牛不耕田
养着何用
从广州车间回来的汤二叔
决定杀牛解恨

牛剩下最后一个晚上
草吃得差不多了
汤二叔厨房的灯斜刺进牛圈里——
他们会破例给我吃肉吧
鸡汤的味道好香
明天我就要被宰杀了
他们不忍心让我做个饿死鬼吧
想起来还是有些合算
来到他家两年了
还没耕过田
他们只想让我长肉?
我真的是牛吗?
怎么不耕田?

灯光暗下去了
汤二叔的小儿子还在嘻嘻地闹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杀牛的场面
他吃过牛毛肚  牛肉面

牛想来想去就睡熟了
它做了一个梦——
看见自己的胸膛被捅了一个很大的洞
血不停地流
它烈士一样看了看屋门前的那块水田
昂首向前走去
拿刀的汉子手不停地发抖
接着是一声冷笑
孩子忽然大哭起来
(牛的一生就做了这个梦)

牛从哭声和笑声中醒来
汤二叔厨房的灯光已没有了
四周很黑,槽里没吃完的一只白萝卜
亮出唯一的光
跟着牛的慢慢移动一闪一闪
牛陷入了沉思
“是我的眼睛让夜有了光
还是光让我的眼睛有了夜”
一只从梁上跳下来的老鼠打断了它的思维
老鼠叼起槽里的白萝卜就跑
光亮越来越小
牛跳着追逐越来越小的光
撞死在墙上

汤二叔发现牛死在圈里
一家人愣了半天
敲着锣鼓隆重地把牛埋葬在后山
邻着汤二叔祖父的坟墓
要吃牛肉的小儿子哭了半天
无人理睬



联兴村上空的麻雀始终没成为思想者
和红岩村、庆元村、白杨村、聚宝村
的麻雀一样
才气用完了用骨气
骨气用完了用力气
或者孤独地站在树枝上
或者不起眼地在院坝巡游
守候着来生的假想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沙发
发表于 2017-3-5 11:01 | 只看该作者
一起扯秧苗,插秧苗
一起晒太阳,一起淋大雨
一起喝大酒,一起抽闷烟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中国诗歌流派网

GMT+8, 2024-5-14 13:14

Powered by zgsglp.com

© 2011 中国诗歌流派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