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一些人和事【长诗.下篇】
李文俊
（十一）
只有过了四月
乌兰敖包河两岸天气
才能一天天变暖
那时的云经不住吹
一股风过去
雨就往下落
连续几场之后
巴音珠日和会绿透
金莲花也开了
房前屋后
一片金黄
（十二）
乌兰敖包河像一把刀子
划过巴音杭盖山口
秋风刮过来
也吹出一片一片
白鹤、野鸭子、赤佬、天鹅
它们水中嬉戏
或在岸边驻足
芦苇和牧草已经泛黄
站在我家房后
看到倒场的牧民
赶往下游的牛羊
如一群群另类水鸟
（十三）
草原上最可怕的
要数白毛风了
一吹起来
天地裹入其中
不停旋转
气温往往低至零下三四十度
平坦的地上
会突然竖起一堵雪墙
遇上这种天气
我们只能乖乖呆在屋子里
守住火炉复习功课
1976年冬天
巴音塔拉队一个牧民
家门口迷了路
第二天风停雪止
发现他冻硬的尸体
在离家不足一米的地方
（十四）
我们把马尾
制成一个个
套鸟的小套子
固定在一块木板上
然后埋进雪地
撒上粮食
饿极了的鸟
呼啦落下一大片
一次套100多只
除了画眉、百灵、麻雀
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
我们挑选几只漂亮、美丽的喂养
剩下的送给了
逃荒来的河南人
（十五）
公社唯一一所学校
小学五年级建制
上初中就去新宝力格
旗里，或更远的地方
大部分同时家里没有钱
不再读书
毕业那天
大家互赠塑料皮笔记本
作纪念
斯琴巴图老师自己掏腰包
买了几瓶白酒
那一天
他喝得烂醉如泥
（十六）
失联快40年的吴桂兰
寻找到了
她小学毕业后跟随父母
迁移回宁夏老家
语音聊天
一口地道的西北回民方言
梁成荣落户河北保定
记忆中的她
留两根小辫子
敢和男同学打架
她父母好像是天津人
50年代被划成右派
下放到巴音杭盖队牧羊
微信头像是她孙女儿的
小家伙长得不赖
比她奶奶小时候好看
吴金民还未联系上
据说这小子在北京混
已经人模狗样
他从小自称朝鲜族
我更相信他是蒙古人
群主说:“一个不能少……”
我知道，小李亮肯定来不了啦
他去的那个地方
永远没有信号
当时全班也只有二十几个
大部分依旧在牧区生活
个别人成了牧主
陶拉和王树林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板
前者跨国经商
把中国的东西倒腾到蒙古国
后者是包头市知名企业家
包晓军在呼伦贝尔一个旗当领导
正科级
是同学里的大官
班主任老师斯琴巴图早年回了通辽
杳无音信
谣传他是二战日本孤儿
我至今保存着四年级全体同学
在乌兰敖包河畔的合影
前年回去
河水枯干了
河卵石还在
（十七）
路标显示
旗里距巴音珠日和
93公里
随处可见的淖尔湖泊
隐身埋名
达茂旗稀土选矿厂
黑脑包、巴润工业园
白云鄂博铁矿
巨大的三叶草已成森林
一片连着一片
螺旋桨不动声色地旋转
过了新宝力格
被网围栏分割的牧场
横七竖八
风吹得枯草
腰一弯再弯
（十八）
国有稀土企业
一把手老范
办公室门口遇上
企业周边几个牧民
手提羊头
向他讨要说法
羊头都长着两根很长的黄牙
牧民说:“喝了被污染的河水
羊已经不是羊了！”
范总想说什么
一张口竟然也露出同样的怪牙
（十九）
无边的风沙里渐渐露出黄昏
白音巴图边等客人边抡起板斧
砍门前一根拴马桩
见我到来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现在禁牧
牛羊都关在棚圈里喂养
马已经没有用了……”
哦，马没用了
为什么不能留下
那空空的拴马桩呢
窗户下停靠的一辆锃亮的摩托车
这时显得异常安静
（二十）
去阿拉腾.巴雅尔家路上
运送矿石的大卡车
一辆挨着一辆
我们不得不放慢车速
前方扬起的尘土
沙尘暴一样猛然
我们被迫拐进一条叉道
跑了一段路程
停下准备撒尿
突破发现沙尘暴
像乌云砌筑的一堵高墙
黑中透黄
从天边滚滚而来
（2017/04月上中旬） |
发表于 2017-4-22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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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4-23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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