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锡民
一口气读完海烟的组诗《今夜，我和雪在一起》后，突然就有了幻觉，恍惚中我已经不是我，而是一片雪花。
作为雪花，在化成水还是冻成冰的路口上，上下求索以求得寸进尺，然而，如果没有诗人的诱导，“我”还是不敢轻易跨越雷池，不敢松解诗人的爱绳，“雪下了整整一夜/我也坐了/整整一夜/在靠近窗口/一盏灯的侧面”，“今夜，我和雪在一起/比爱人更紧密……”，靠近窗口，并不是观察室外的雪，诗人直言不讳和雪花呆在一起且整整一夜，此时，雪花比泰山还重，此刻，大火熊熊，燃烧过后灰不飞烟不灭，“我怕我一合眼/它们就消失殆尽”，显然，燃烧已经完成，剩下的将是炭与水蒸气的相互担心，一个“怕”字表明担心达到了极致。
“你和寒冷一起出生/是水的一部分/已经没有什么了，除了融化”，“我们之间/隔着一场盛大的诀别”，按理，兴奋过后趋于抑制，激情之后归于平淡，燃烧后的诀别应该是悄无声息的，但诗人却营造出一种“激情过后还是激情”的复燃氛围，诀别是盛大的，诀别，锣鼓齐鸣！
“她是水命/是水的近亲”，与大自然的雪花不一样，诗人笔下的意象雪花被赋予进攻性，然而，雪与水在阴阳五行当中的相克关系不存在，不仅如此，即使诗人也是水命，同性也不再相斥，唯有如此，才会有盛大的诀别，才会有高潮过后“绝对不应期”的消失，作为雪花，我体验到冰晶六角和柔软内心的温柔摩擦，也感受了瀑布与硬女亲密接触时的“春风浩荡”。
“这银质的/空空的身体/有别于黄金和宝石”，我尊重把诗当成诗来读，不等于对一首诗发生的突变视而不见。不同于黄金的“金”和宝石的“土”，银质显示了它的“双性”，双性与中性也就一步之遥，区别仅在于前者将双性统一于空空之中，后者酸碱成盐，失去生理活性，既然世界是生物多样化的世界，银质身体的存在就不足为奇，不过，一只中性的银碗对碗中雪花的抚慰，终将会让位于低荷尔蒙水平的心理依恋，“静谧的秋草和枯叶”暗示时光飞逝，人生易老，这既是残酷的，也是令人忧伤的，忧伤之后的忧虑是，银质的容器和蓬勃的雪花有没有恒久和谐的可能，如果有这种可能又该怎样对待它。
需要探讨的还有，诗句中出现了第二个“盛大”，这样冒险修辞，可以解释为对幸福的渴望产生的焦灼效应，诗人对最坏结局的思想准备是，如果不能燃烧，那就留下干净！
“今夜/是一场初雪”，初雪遇到非处子，火势大小将会有数种可能，我相信这是百分之百的“虚构”！
而“在雪夜/我们又一起踏上归途/并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附《今夜，我和雪在一起》
文/海烟
雪下了整整一夜
我也坐了
整整一夜
在靠近窗口
一盏灯的侧面
今夜，我和雪在一起
比爱人更紧密
我怕我一合眼，它们就消失殆尽
我喜欢看它们，从天空
或者从更远的地方，落下来
落在任何一种事物上，都像是
神的恩赐
这洁净之物
有些美好得像诗
雪
你和寒冷一起出生
是水的一部分
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了，除了融化
我们之间
只隔着一场盛大的诀别
因为想你，今晚可能有雪
雪是天空的，或是大地的
两者之间，没有什么
差别，人世任何一种温暖
都可以使她消亡
她是水命，是水的近亲
这些活着的大雪和小雪
每一种都能取悦我
她们穿过落叶松飘向屋顶
接着向下游荡到雾气笼罩的窗子
结成冰凌花，坚定地爱她所爱
即使下一刻，化骨为水
在山的急流和石头的底部
在春风浩荡的歌唱之中
银碗盛雪
这银质的
空空的身体
有别于黄金和宝石
我希望她是干净的
尽管布满静谧的秋草和枯叶
允许她有些小忧伤，或小幸福
允许她有一些隐秘而不羁的火
允许她，只在初雪降临时
盛满一朵一朵
干净的小花
这冬日的序曲，是一场
盛大的遇见
雪夜
今夜，是一场初雪
拉近了你的影子
我们在虚构的小说最后一页
听雪
此刻，我是你新的女人
裹挟着小雪而来
在旋转的雪花中
路上的一切都已消失
这一场情事，高于了所有痛苦
在雪夜，我们又一次踏上归途
并朝着相反的方向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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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6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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