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皇菊杯全球华语网络诗歌大赛”第五期初审评委投票帖
注：
一、本帖公示三天（8月24日—26日）。发现遗漏和差错请及时指出，以便更正。
二、初审评委请于8月27日—9月6日区间投票。一次性投满20票。多、少票和重复投票均视为废票。
三、初审评委会名单待本期诗赛终审揭晓时，与终审评委名单一并公布。
四、今年第一、二、三、四期诗赛及微诗专赛获得优胜奖的作者将不再参加本次比赛。
五、初审评委投票期间无关人员请勿随意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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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庆随想》
不去北京 不去天安门
今天 给她的祝福
已连篇累牍
陪伴她的人
也已足够多
没有我 她绝不孤单
相反 我若去了
只会给她本已发堵的心脏
堵得更厉害
不去了 不去了
我就去乡下 父母的身边
看看他们的病
是轻了 还是又加重了
再帮着他们把该干的活干了
顺便去坡上 看看
棉花的白 玉米的黄
2
小蚁的疼，淹没在知了的唱颂声里
我在烈日下劳作，逃不开辛苦的命运
你在大树上享尽福荫
却大声地表示知了
每唱一句，都不见汗水凝成的歌词
你离远方那么远
那能知了生活
有几多黒幕？那能知了深山密林
有几多荒凉？那能知了乡村的老屋
漏出的雨声风叫
有几多凄泣？
你一边以歌功，为这个昏热的夏天抒情
一边止不住用高音喇叭
吞噬人间的离骚
有眼，也看不见
一块滚落的石头，砸中小蚁
小蚁的疼，淹没在你的唱颂声里
3
《拥挤的地铁》
背包里的那块面包一定被挤成片状
我也是扁平的，贴在一个姑娘和一个大汉身上
早上起得早，瞌睡从不照顾我的面子
多亏地铁拥挤，让我立足很稳
朦胧的双眼看不远，不少人也在低头打盹
到北京南站我的大都市生活就将结束
而很多打盹的人还将继续
二十岁的、三十岁的、四十岁的……
这样的生活不知他们坚持了多少年
我是敬佩他们的，他们已被锻炼得足够坚韧
听说北京有很多奇幻而美丽的梦
但我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
睡眠不能保证的时候，做梦是一种奢侈
4
失踪的笔记
两个人谈话，她记到798页
用英雄牌钢笔，蓝黑墨汁
笔记本暗纹缎面
民国风
周璇的“家山呀，北望”咿呀呀隐动
她再拧亮一圈光
写下来并不真实
但它们极其真实的一只比一只跑得快
小松鼠衔蘑菇，刺猬背野果子
线路曲折
也有停顿的时候
比如，眼中雾水和火星子
不小心就漫出来
更多寂静回音，夜的坠落
她坠落
午夜三时廿分
盗梦者腰间盘突出，拔罐﹑扎针﹑牵引。
外加六月模糊的部分症状
与此同时，染满雨水的民国笔记
花了
5
《请原谅，我要拉黑我自己》
多么相似
雨后的彩虹，也来的犹豫
山洪和冰雹袭击过的山林已不茂密
小动物们尝试着越过田埂
坟头有闪电
荒地里有虎
树荫里透出来的光斑，随风动一下
整个山坡也会生动地晃一下
再晃一下
仿佛夕阳的谣言里，毫无生机的虚荣与攀附
原谅我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人小坐一会
让我再深呼吸一下，再挺一会
一天又将结束
我甚至连谎言都未必能给你
原谅那些曾经说到的，说不到的甚至根本想象不到的
——结果。夜幕降临了
请原谅，我要拉黑我自己
6
《从一张纸上下来》
越来越瘦的纸张
还能不能经得起中年的一个恶梦
对于我来说，已无关紧要了
落满灰尘的老黄历
还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倾诉苦难
对于我来说，还想多添一件合适的衣服
从一张纸上下来
遗留在空白处的汗渍，脱发，老茧，皱纹
一股脑的进入更年期
对于生死离别，也不再提心吊胆了
7
如果·寂寞
如果没有云
天空会不会寂寞
如果没有鱼
小溪会不会寂寞
如果没有鸟儿
大树会不会寂寞
如果没有我
你会不会寂寞
如果没有你
我肯定会寂寞
8
朝阳观
道观从明朝来，困在山之巅
满山黄栌树叶放肆的红着
反衬出一座寺院的清寂。秋阳于午后
从西边树隙间斜过来，掠过一只
午睡的壁虎胡须，停在檐瓦上
有诵经声伴着风声、叶子私语声
若隐若现。一对紫蝴蝶飞过去
又飞回来。道观周围的柏
多生出仙骨，地上杂草皆任性
山墙上贴功德榜，上书名讳若干
风一吹，人就悬在空中
秋天很深了。早红的树叶正在弯曲
坠落。对面山崖磷峋、幽深
箭竹林在涧畔静静打坐
一半用来修身，一半用来济世
9
《送瓜》
昨天，我与母亲闲聊
说我在市场上买的瓜，怎么吃都不是个味儿
也不知人家又往里面打了什么剂
这不，今天一大早，母亲就把自己菜园里的瓜送来了
我很感动，还是自己的母亲好
可吃了几个以后，女儿和妻子都不愿再吃
害的我一个人挨了好几天
刚好吃完，母亲又送来了
我一时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勉强接受
母亲似乎看出了什么，一边拭去额头的汗一边说
没事的，我的身体还行，可以自己走动
我接过瓜，愣在了那里
默默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些瓜，叫我如何处置呢
10
在阅览室
一个下午，那个女人就坐在我的对面
一张桌子横亘在我们之间
一次旷世的谈判，拉开序幕
一个消瘦的中年偏老的妇女，面色发黄
倒和她手里的桔子很接近
她的眼神却不曾敢与任何人对峙
她将一只透明的塑料杯盛满了热水
将一瓣一瓣的桔子，放进水里
又用小刀将胡萝卜削成片，同样放了进去
一个下午，吃没了，喝没了
她就再去倒，去削，如此反复着
一手把报纸翻个不停，一手在不停地捻着什么
她唇齿间咀嚼的，似乎不是桔子和胡萝卜
又似乎只是一些琐碎的雪而已
融化后，一个让人无法找到的世界
11
《秋天的去处》
斜阳继续挑高天空。豫东平原的风，
缓缓吹过去，寂静的火光还在。
它从不像那些飘到秋野里的炊烟，由虚妄的
青黄处落下来，就已陷入湮灭之境。
唧唧的虫鸣，消匿于散漫的黄埃间，
依然嘟噜着未竟的光阴。野草们一个个
低出曾经高昂的头颅，如伏地的秸秆，
喊不出半句慷慨，或低沉的疼痛。
东沙河慢流无声。一排排白杨树，
恍若豫东乡村的肋骨，不被倾轧霜鬓的
雨水所掩埋。远方的一列火车开向苏醒的星辰，
白昼飞舞，乌焰敞开。但我无法证实
自己，确实站在了辽阔的秋天之外。
12
等，或者思念
老屋里，住着孤儿和他的妻子
他们有二男一女三个孩子
最小的一个名叫周磊
在成年时和仇人家的女孩子私奔
二十七年了，至今没有露面
他们的思念与等待
不是我能用键盘敲得出来的
这么说吧，老屋的门厅前
放着一张条桌，二张长椅
椅子上，春风坐过、夏雨坐过、秋月坐过、雪花坐过
坐得最多的，是二位老人
一个老态龙钟，另一个有点痴呆
他们坐着坐着，一个人的名字就从口中掉下来
掉到厨房里面的煤火灶上
灶上永远放着一个锅，锅里永远热着饭菜
饭菜不是很丰盛，但一定是磊喜欢吃的
做饭的那个人
头发已经花白，行动也很迟钝
已经分不清盐和味精
这个人就是咱妈。哦，磊啊
你若现在回来，叫她一声妈
也许还有可能答应你
唉，磊啊
当初就不该给你取这样硬的名字
不是我说你心狠
都这么些年了
那座老房子里
依旧还住着二个忧郁的老人
现在，他们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我敲出这二个名称时
一辈人的一截愁肠，被我找了出来
13
六月雪
太阳毒辣。六月雪
一场接着一场
油漆工干活的教室里
面样粉白的六月雪
铺天盖地，银装素裹
切割机在卫生间的墙里飞行
砖红砖红的六月雪
乌云样
弥漫到了楼上楼下
从七窍
暗渡到水电工的五脏六腑
一场无孔不入的雪
一场占山为王的雪
一场喧宾夺主的雪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直到
心，肝，脾，肺，肾
成了败将
直到
小肠、胆、胃、大肠、膀胱、三焦
成了残兵
直到六月雪
下到徒弟狗剩子的头上
直到二狗子躺在病床上
被一床雪白的被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14
背着太阳的人
面朝黄土
这个古老的意像
父亲仿佛
一直没有改变过
背着太阳，天空
仿佛恨不得
把双脚，钉进田里
把影子，摁进田里
甚至把自己摁进田里
我曾被他背着的
毒辣辣的太阳，吓得
哭闹不止
那年我五岁，在田埂
可父亲，仿佛铁了心
驮着背，喘着粗气
大汗淋漓的样子
仿佛一直和谁较劲
当缓缓直起腰板时
父亲松了一口气
那个毒辣辣的太阳
仿佛终于被他
背进暮色
15
父亲，我不哭
五个坏死的脚趾
像五截熄了火的黑炭
父亲笑着说：等这五个发瘟脚趾脱落，长出新肌肉，就可出院了。
我问疼不，父亲说:不疼
整个下午，父亲都在反复描述
怎样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
怎样在腿侧嫁接血管支架
一直笑呵呵的
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说：爸，得休息了
这个背着大山行走
从鬼门关逃回来的男人
顺从得像一个孩子睡下了
瘦弱的身板如一片风中残叶
靠安装在下肢上的一架仪器
用两颗螺丝每天三次往骨头里
拧紧他的生命
16
远山的高度
远山 深深地扎根远古的时光里
远山的高度
目光可以抵达
温柔的目光
触摸远山的每一个棱角
风骨般的棱角
在黄昏隐去之前
颤动着
远山的高度
在情人的彼岸
沉默
沉默如大海的礁石
远山的高度
藏在礁石经年的纹理中
一只雄鹰飞抵长空
那高度啊
和远山趋同
17
蚩尤，战旗上的驭风者
一穗成熟的祀，拜入疆土鼓动的节令
釜中，温一庐金戈铁血，含住
无垠。刀锋，是夜行者的火把
如你，蚩尤，把万象烙印撕碎
来了，去了，你的须髯淹没盐粒和城池
尘烟，是石头垒成的符号
或用卦象之外的荆棘，埋伏在
寂静当中。战役，就这么缭绕着
无人能掩盖魂魄的生长
蚩尤，把风云之骨锻成流年辗转
一定有半盏山水摇醒的词笔洗尘
苗风如腔，而衷肠无醉
苗族不虚，在简牍的眉宇之上捧一把
七寸烽火，植下
蹉跎往事。心弦如长弓
十指向天问，五味清晰。纹理清晰。长河
饮马处，钓一个痴痴的念
一滴非凡的坚韧如此开阔，蚩尤
阵前，弯角吹寒
隐衷如花，一片一片嫡传碎碎的呼吸
一隅，影子隆隆，此身就是流向
谷黍，是总也说不尽的余味袅袅
若渴，把一天中的光阴拉近
居桃花，蚩尤，打马以占据的方式裸露风暴
眼界里潮声覆盖。版图的缝隙，只为隐匿浅浅的余夜
尊。用始料当中的厮守为焰
像似曾相识的曙光行走
“鹤啊，请借给我一双翅膀
我不会远走高飞，只为回一趟理塘。”
仰头，蚩尤敞开了关于未来的仪式
苗族硬朗，奉谷黍如旌
驭风者，不老
──蚩尤！蚩尤！！
像发上，寄居的寒暑通达
心照，回乡，回一个叫开始的或南或北处
18
水流
我应该，把刀的部首去掉
就像取下野兽的獠牙
我们都把眼睛放在山的顶端
四周只有云、风，和投射的光晕
居民们定居在三角洲
那个最低洼的地方
茶楼是喜欢热闹的随从
你可以听见哭、笑、怒骂、亲吻
曾经热爱江山
把身体放在最低的地方
放在水流朝拜的圣地
我应该，把方向交给鱼儿
顺着浪花的诱惑
往最下一层去
就像水流
只有最低的自己
才能看见最高的天空
19
在时间的辽阔里遗忘
与夜斗了一阵，我
才疲惫地倒在草地上
看路人，装聋作哑
树木大方地搂着迷乱的生活
车轮喘息
改了原词的歌在痛苦中不停地翻唱着
拍手的人，不知去向
风的洞穴打开
霓虹灯影招呼着有了睡意的人
夜鸟横飞，马路上
不牵手的爱人，像熟悉的空房子
那扇张望的窗
如生活的一个黑洞
寂寞打着手式，来而不往的青春
不管不顾地招摇着
时间辽阔
在束缚自由的悲伤里，多希望
忘掉讨厌我的人
20
《白鹳栖息湿地》
一只白鹳
一张干净的白纸
翅膀和尾翼上着一点墨
一群白鹳
一大片铺开的纸
白 干净
白纸上点点墨迹
一首大自然的诗
天空高远
大地安寂
21
读你
——写给顾城
就在头顶的烟囱中
清的浊的心气
朝天轰鸣
粉身的童话
玉碎于璀璨星空
溢出血红血红的烟花
坠落人间
倾城
凋谢
一些黑屏蔽了眼神的光明
失陷激流的斧头挥泪狂奔
一颗诗心迎刃
受刑于
瞬间丑陋的短暂恶念
好痛
好痛
22
幌子
夜晚比白天丰满
油彩的幌子，辐射霓虹街区
金丝雀放纵毛边，吻舔熏染的骨黄
至于影子，眼神火辣
手挽沉醉的主人拐进旁门
人间作坊，烫手的山芋，摸着心疼
或许不该闯入幽深曲径
土灰，菜色的皮肤
表白困顿方言，原于幌子
虚实相生，烙上招财进宝的商机
在面罩内部变换旗号
运转的注水机，变卖的鱼饵
诱惑欲望，和人证
爱单纯与神秘的事物
幌子把玩的江山
润泽，显赫
在猎猎风尘里，招摇无忌
23
《安魂曲》
夜色提早降临，而空气中弥漫的
鱼腥味还未被风吹散
码头，渐渐地漏出单调的骨骼
温度降了下来，越来越浓重的黑暗想把一切收入囊中
——就连阴影也一同带走
挥手的人
脱离了她的视线
她等过尾声，一场无人的葬礼
不需要多余的哭泣，除了胸口有一点闷
这很正常——
黑纱巾用来遮蔽风尘
她保存过的面容被黏上了一张标签
等待修复。怎么会变得无法辨认——
时光制造出的古物
有荒径，有野草，有废墟
哪一个可以代表死后的自己，柔软的外壳
存在多少价值
药物缓解着症状
请保持安静，谢谢……
24
风吹草动的夏天
草地比情话还要柔软。躺在草的
臂弯里，鲜活的绿色淹没
我的忧伤。风送来了
清新的问候，一阵惬意
覆盖丰满的山岗
闲适的云朵，是天空里
自由自在的鱼。几只飞鸟的
鸣唱，划破画面的寂静，搅乱
一颗心无旁骛的魂灵
夏风激励着青草的长势，几片树叶是
季节发来的公函。青草掩盖了
我跋涉后疲惫的鞋子，一些拔节的情愫
被风轻轻吹醒
许多蓬勃的故事，在夏天走向
情节的高潮。风吹草低的
刹那，我看到了一株狗尾草
高傲的仰视
25
中午的乡村，一切如初
中午。阳光瓢泼般灌顶
蝴蝶醉态般低飞。她掠过花
擦过草，有怅然若失之态。
是的，一些花，渐渐收敛起芳香，
一旁忙碌的蚂蚁，已经悄悄爬上了墙，
－－它们在寻找，宜居的洞穴。
风，时缓时急，像有忙不完的事件。
庄稼地上，父亲在育豇豆，
母亲在用木抽子抽蒜薹。
一只鸟，从他们头顶上飞过，
轻轻啼叫了一声。
他们抬起头，直起腰，顺着
鸟儿飞远的方向，看了
不过几秒的时间。
一切如初。田间的庄稼自顾自生长。
泥土里的蚯蚓，一刻也不忘，
吃一口泥土，度它一寸混沌的时光。
父母不因汗水太贱，怨天尤人。
一切如初。乡下的时光
像满盈的池塘，足够
鱼虾悠游，啜饮牛羊
足够我的乡亲终老一生
26
北风走后，雪花不再飘落
最后一排冰挂的眼泪
融化了冬天的矜持和冷漠
两个季节开始谈判
风，轻揉柳梢
拍醒沉睡的春色
春联提醒每一个门楣
并矜持于自己红润的容颜
鞭炮喧闹之后，头脑开始清醒
麦田轻抖袍袖，沉醉了绿波千里
在百花之前，寒梅落轿
往事，乘着雪橇飞奔
北风走后，雪花不再飘落
随着一颗心的惊蛰，谁发现了
记忆，从来不曾凋零
脚步，堆积在故乡
一个跟头，已经是半辈子
那枚叶子，会不会等你爬起来
在枝头，再一次舞动春色
27
雨后天晴，虫鸣就是一场传染病
雨后天晴，虫鸣就是一场传染病
在树林里到处弥漫
一样的症状，音符明亮单纯，休止符短
是蟋蟀在歌唱吗？是蝈蝈在歌唱吗
还是蚯蚓在吹短笛
我拨开落叶寻找，虫鸣时断时续
最上面的落叶是新的，雨水未干
上面还印着天空的颜色和飞鸟的影子
第二层落叶上没有，第三层落叶上没有
第四层落叶上也没有，我就像在翻一本过去的日历
我继续翻下去，还是没有
几月几日是蚂蚁的故乡，银杏叶的田野上鸦雀无声
几月几日樟树叶上有闪电，那是蜗牛留下的语言
到底是谁在雨后的树林里歌唱
动听，又害羞。好像害怕别一枚勋章
28
我的诗
我的诗
从殷墟的甲骨中
走来
走进先秦的铜鼎
汉唐的碑石 和
宋明的瓷器
走进民间的村落 风俗
五十六个民族欢腾的舞姿
和 喧阗的锣鼓
我的诗
从北极的冰川中
走来
走进迸溅的钢花
闪烁的弧光 和
凝露的虹霓
走进黄昏的脚手架
苍茫的戈璧滩
和 袅袅的炊烟
我的诗
从大脑的沟回中
走来
走进思想的旷野
激情的河流 和
灵感的泉源
走进心灵的橱窗
善恶的T台
和 诗人的指尖
29
重庆火锅
鸭在火锅里游
鸡在火锅里游
鱼在火锅里游
漂尔白菜，小白菜，青菜
不能下锅里游
毛肚羊肚小肚鸭肠穿汤过
山东人吃重庆火锅
河北人吃重庆火锅
浙江人吃重庆火锅
福建人吃重庆火锅
最是广东人吃重庆火锅
麻辣伸直了舌头
说话咬字再不嗲声嗲气
外地人，吃重庆火锅一看便知
重庆人吃重庆火锅
吃的是土特产，地道菜
吃的是一大锅乡风，民俗
吃的是一家子的分分、合合美
30
《父亲的背影》
好久没有像这样，近距离坐在父亲的背后
近距离看着这个伟大的男人
那宽大的后背开始变得瘦小
我已经无法再伸出手，抱住这一把坚硬的骨头
岁月的刀锋在父亲的脸上划出清晰的纹路
我突然发现父亲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像极了
屋背山的白毛草，等待着岁月的镰刀
我把手轻轻搭在父亲的肩旁，厚厚的、暖暖的
它背起了我的整个童年，又背起了整个家
一座大山被压低、被磨平，依然
挺直坚硬的骨头，承受所有生活的疼痛
我多希望这把骨头变得柔软，在我的胸怀下停歇
所有的重担让我来背起。
到了车站，父亲的车子停了下来
第一次觉得从家往车站的距离是那么短
短过我和父亲的距离，我开始摸不到父亲的背后
我和父亲对望着，把所有的话语藏在目光里
只是，父亲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瘦弱的背影也黯淡了下来，在窗外
越来越模糊
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高大
伟岸
31
月光奏鸣曲
夜在深处静了
就着诗笔
把不眠的心结
轻描淡写
千百种思绪
就这样抻成丝弦
目光所及
万物都被点化成音符
因何，那样一个晚上
整个大地变成了一首奏鸣曲
她从天而降，款款而来
在我生命的长廊里镀上清辉
32
土
命理说，外孙女缺木
我给她取名梓茜
木是有了，没有土
木能旺盛吗？所以我们
要给她足够的土
女儿不解。我说不能像我
根基浅了，到老了
还只是灌木丛中的一根枝条
一把火就会烧成灰烬
33
哑巴
哑巴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他说的话，你听不懂
而你说的话，他更是不懂
哑巴喜欢打手势
一个人沉默久了，会不会
也变成哑巴
哑巴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
喊不出自己的名字
哑巴喜欢用眼睛说话
曾有个哑巴站在街头卖刀
他不说话，人们只见他举起刀
砍一块铁板，一声响后
菜刀没事，铁板留下一道痕迹
这就是哑巴习惯的语言
你要表扬一个哑巴
你就冲他点点头，给他竖起大拇指
哑巴用得最多的语言
就是个简单的“啊”字
34
我一个早上都在怜悯
沙头雨下那么大
大地一定会疼
运河又涨水了
有一些淹没了草坪
在马路中央
车子扎伤了一条狗
和被两三辆摩托车围攻的人
看它们卷缩在那里使劲舔着伤口
一定很疼
树上的风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冷空气在围逼
纸上的褐色鸟不知去向
四周空荡荡，我想，
“我们只是没有有形的伞”
高举起双臂
35
荷花
从六月到七月
陈静锁着粉红的心念
一只蜻蜓，是否偷读了一句心语
轻盈的飞走了
你低眉
羞羞怯怯，那时的风
也粉红了
白里透彻着红
只是从浅到浅
阳光就是这样明媚的
36
红格盈盈的窗花花
贴上窗花，心就敞亮了
这些红格盈盈的，春天的嘴唇
每翕动一下，日子就长一寸
自从栓娃去了城里打工
翠萍就养成一个习惯
每天对着那张窗户纸，唠叨
猪啊，羊啊，狗啊……
七零八碎的一股脑倒出
麦苗，像碧绿的丝绒毯铺在田野
她举起锄头，梳理卷曲的毛边
梳理着，风和雨
让阳光照射进来，在泥土里发芽开花
麦子黄时，背负思念的他
就会从那条开满乡愁的小路返回
吃上一碗菠菜面
接过她手中的扁担，挑起月光
把每一个虚空的夜晚填满
37
川戏
一声高腔 如三峡猿啼
卷长江惊涛骇浪 一时乌云翻卷
锣鼓点子顿时大笑
小生、旦角、生角、花脸、丑角纷纷上场
帮腔从幕后穿越而来 小小的舞台刹不住脚
历史伸出舌头 生动的四川话幽默翻译千古忠良
阴谋在三岔口武斗
我稍不留神 就被卷入往事连续在台上翻跟斗
一甩水袖转身 唱、做、念、打
也成了戏子
忍不住 坐不住 按捺不住
喜怒哀乐一齐喷出三昧真火
种种表情难以一一化妆 频频变脸
走进去 又走出来
一场戏之间 我就老了 成了历史人物
但我还活着
而多少英雄却成了银样蜡枪头
卸妆醒来 一杯茶已凉
我看 帝王将相皆不过是台上的过客
匆匆上场 匆匆下场
还不如一件道具
实在 还在等待下一场演出
38
《一个农民工妻子对丈夫的叮嘱》
不要太累，没日没夜加班
高空作业，注意安全
你的闪失是全家人的灾难
伙食开好点，身体比啥都重要
年初送你走，在车站看到一幅宣传画
“外出打工，预防艾滋”
其实，这也是我心里
不好意思亲口对你说出的话
一个大男人，常年在外
总不能让一泡尿憋死
实在忍不住了，去释放一下
我不会介意，但千万别染上病
否则，别怪我翻脸
年终，万一拿不到血汗钱
更别以死讨薪
咱的命再贱，也不止值那点钱
你要切记，无论你找没找到钱
你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
还有你年迈的父母
都翘首企盼你平平安安回家
39
风扇
它一直不停地转，不停地转，不停地转
将白天转成了黑夜，又把黑夜转成白天
以为这样一直转下去，转成一朵永不凋谢的花
到我这是第几代了
它转出来的风吹散了爷爷和奶奶
又将妈妈的青丝吹成白发
将我平滑光亮的额头吹出涟漪
它转呀转，转呀转，不知疲倦
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恍惚间，它转出了大山、河流、城市、乡村
以及父亲
在落满鲜花的泥泞的路上
背着我的童年
40
《河流，有时候是镜子》
河流，有时候是镜子
那么安静。那个准备投身的人
在岸上哭了一整夜。之后
河水带走了他的眼泪。人们目睹了镜子的
破碎，不过是小小涟漪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带走
即使河流有脾气，可以带走一棵岸边垂柳
却不能带走一只白鹭
以及，它临镜的
倒影
41
夜宿南非乡村
昨天的夜晚
圆形的茅草屋顶
细雨淅淅地释放着 清凉
我没有睡意
我在想念我自己的乡村
瓦是青色的瓦
墙一定是白色的
红色窗棂拼成一个个井字格
那个时候
冷风正吹打着北方的窗
如果有雨
小院里的桂花树会沙沙作响
今天的清晨
不知名的小鸟
在树林里轻声细语 早安
走出屋外
我在鲜花的小路上微风拂面
小池的泉水从高处飘落
那个时候
薄雾轻轻环绕着一栋栋草屋
轻轻吸一口
鲜花和绿草混合的新鲜味
唤醒了每一个细胞
可是
我还是想念我的乡村
那山那水那黛瓦白墙
背着行囊
旅行或远或近忽热忽冷
家里炉上的茶
一直在热气腾腾
42
成熟
往前走一点
再往前走一点
看 那就是大海
往前走一点
你就踩到了沙子
再往前走一点
你就捡到了贝壳
往前走一点
波浪会咬你的腿肚子
再往前走一点
鱼虾会啃你的脚丫子
往前走一点
再往前走一点
你就成了大海
43
《仕女临摹》
重新给她铅华
在变幻莫测的未知处
重新找到一张白纸的动人楚楚
就像光，那些黑线，淡的、浓的
来到了一张白纸最干净的地方
不要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
返回的腰身而遗憾
她还在告别，告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要尽量带回全部美德
也不要因为看见她眼里
孤寂的大海而心生恻隐
我仅仅是挽救了一张白纸
在它身上做了一次粗浅的考古
但，这又是通向古代之美的唯一通道
你跟她不期而遇的时候
你才知道
时间和美德其实是没有灰烬的
她张开嘴唇，向我倾诉
那是她内心的光芒爱上了
现代的人事和变迁
44
《橘子树下》
坐在这里的风是绵长的
坐在这里的光是隐忍的
坐在这里叶子总是动荡不安
山还坐在这里
水还坐在这里
唯有我不敢坐下
我一坐下就落泪
落在地下的泪水
定会湿了你那极少的几根头发
45
走着走着，就丢了
张三，李四，王五，赵七和我
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农村娃
一起薅猪草，摸鱼虾，偷甜瓜
一起挣过生产队的工分
一起上学
一起照过合影照
后来，张三当了兵
李四走当大队书记舅舅的门子
当了煤矿工
王五做了包工头
赵七继续种田，我考上了师专
那一年，张三去了越南战场
没回来。李四遇上了塌方
留下半条命
王五工地出事跑了路
剩下赵七种他的三亩薄地
我教我的书
照片上的哥五个，一个一个
走着走着
就丢了
有的丢了命
有的丢了魂
46
耶路撒冷：永不陷落的马萨达
一颗高昂的头颅 一个踽踽独行的背影
在死海 犹地亚沙漠
连接的山顶
被沉默的黄土与砂石 长久地注视
时间在哭墙上 切割出黑色的线条
灰椋鸟 飞过一世纪的水槽边 渴饮
黑与灰的间隙
有滚落的石头 十块陶壶碎片
在五十英尺以下
碎裂 下沉
潜行在蛇形道上的他 他们
永远不能看到
犹太圣经 早已打开天国之门
当最后一位勇士 提着刀剑
点燃火把 奔跑着倒回亲人的身旁
耶路撒冷 请闭紧双目
跟随耶和华 唱诵安魂曲
马萨达 你寸草不生 血流如柱的体内
反复回荡着空旷 冷冽的山风
47
七月的礼赞
太阳的光芒
向大地倾注全部的热量
人们在火一样的激情中
褪却所有束缚
换来一身清爽
七月那每一缕阳光
都是飘扬在生活中火红的旗帜
引领手捧梦想的人们积极向上
个个赤膊上阵挥洒拼搏的汗水
浇开生活万紫千红的幸福花
阳光永驻的祖国呵
每一处山河珠宝一样闪烁着祥瑞之光
越活越年轻的人们
青春的火焰焚烧一切陈旧腐朽
阳光的火眼金睛随时揪出
藏在角落里的苍蝇阴暗里的老虎
48
一阵风吹过
一阵风吹过
天边的白云瞬间雪崩
盆地里震出堰塞湖
泥石流席卷了村庄
山坡残留的草丛中
狗尾草谦卑地四处点头
一阵风吹过
袖口鼓起四维的风帆
舒展的双臂
装载蓄势待发的导弹
浓密的长发，连根拔起
落地就是春插的秧苗
一阵风吹过
诗集里的诗页哗哗作响
恪守的教条游离出浪漫
缜密的思维抽象出诗意
无处发表的藏头诗
墨染驿馆屏风后的墙壁
斜挂的剑鞘，木雕的面具
缀满了留白的扉页
一阵风吹过
挽着空空的行囊，起身离别
49
《老墙》
你说，你靠的是西墙
我说，我靠的是东墙
为此，我们对立了很多年
那些一年牵着一年的事
你的我的
或许还有他她的
芝麻烂谷
都只是糊不上墙的东西
如今你的那面墙，透风了
我的这面墙，透雨了
却不知我们，老去的风雨中
你拆的，是自己的西墙
我拆的，是自己的东墙
50
节日
母亲把韭菜割了
喊我们回去吃饺子
绿色有着天生的逼仄
让唠叨变长 抱怨变窄
父亲默默擀皮儿的时候
日子继续在时间上打结
小结连着大结 大结连着小结
攀援而上
生活怕打滑
时间在结上停停再走
51
《窗花 》
在乡下
农闲下来的嫂子却闲不住
剪贴窗花是她的绝活
天上飞的 地上跑的
只要被她看上几眼
她就能剪出来
窗户和墙面
如同一张报纸
那上面就是嫂子发表
美好生活的园地
52
把寒
拒绝于千里之外
多好哟，在温暖如春的冬
你衔来灿烂的梅花
将南方，关于皑皑白雪的梦
交给了风去完成
此时的村庄
在柿子树上，挂满了火红的果
三三两两的麻雀，挤于树上，叽叽喳喳的在感叹
又是年了
把寒
拒绝于千里之外
将雪，包裹在美丽的包装袋里
退回北方，还原于白
‘多好哟’这时的母亲，沉醉于南方，满园绿色依旧
我却庆幸于母亲年迈的腿
不在会有伤寒的苦痛
‘回家给你的父亲问个好吧’
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
父亲，早已成了家乡的一座山，那些曾经被父亲咽进肚里的山茅草，苦菜，金狗头，
正齐刷刷的在父亲的身上成长
那只被父亲捡回又被母亲放走的穿山甲
此时就在父亲的山上安了个家
53
《被惊醒的诗》
隔壁这条狗白天不叫唤
晚上也不是平常听到的那种叫唤
是嚎
有点像狼
那种拖音稍长结尾还带抽泣的悲嚎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
几次半夜被惊醒后
我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些人来
他们白天沉默寡言
眼神呆滞
仿佛心里塞满一炉子的生铁
但不知到了晚上
他们是不是也会像狗？
生灵们的行为举止有时候很相似
黑夜漫长
悲嚎此起彼伏
54
灵魂与深度
动笔
不免想到灵魂与深度
可无论怎样
也堵不完悠悠之口
活在肤浅的纸上
如大多数蝼蚁一样
我应该多写点朴实里的真髓
只是
别再把所谓的锋利搁在我的颈上
你斩不断我的骄傲
55
《孤独》
你反复翻开从前
我也反复在修改你的从前
身形佝偻无法再删减
一段多年未修楫的栏栅
与你的皱纹里的旧事
也只相隔尺许的距离
那个秋天
总想帮你垫一垫
思绪把简写的枯树
鸦鸣、弱竹
一个残冬
栽插在一段晚年外
一条深入浅出的小溪的隐喻
仅仅几笔
把你画在河西
小村子的一条腿垂吊下来
剪出半轮残月
56
细雨
雨下得很慢，我几乎察觉不到
它的降落，丝丝缕缕，如云似雾
只有爱过的人
才会扔掉手中的伞，冲入雨中
才会低头是泪，抬头也是泪
这是黄昏的雨
无需太大
我把它写进唐诗，它就有了平仄的韵律
我把它写进宋词，它就有了山高水长
错落有致
我把它写进花里，它就沾上了花香
写进草里，它就卑微
接近生命的真实
写进大海的浪潮里，它就澎湃
像一群野马
最后，我把它写进一只蝴蝶的梦里
蝴蝶就化身为我
在尘世之上，孤独地飞
57
一个秋天的悼词
你不崇拜死亡，却把死亡事物
推送到秋天的深渊，死亡
常被人用来装饰秋天的苍黄
尽管灵魂，反对声不绝
歌颂死亡，是唾弃一个灵魂
借另一个灵魂的诞生
我请求秋天的内心，不流出
母亲失落的眼泪，痛感
万物的尊严，在脚下苍白
早来的雪，是你凝固秋天的泪
冰冻山河的血，那怕冬藏
一点慈爱缓解大地的沉重和忧伤
春暖花开是你秋天的梦
扼杀冷漠，杜绝那些无助的活
不让凄凉在原野上作恶
58
晚林归途
归途
没入黑林
路面悄悄淡去
随意地
抽出一枝笔
记下迎面的香气
收割焦黄的影
就仿佛
我知道
该如何找到你
风点点散落
夜阵阵淹没
寂林的欢歌
水滴只是隐约唱着
把一个个忘却的音符
塞入时间的狭缝
浪花拍打着路边
在远处的树林里
勾画起自己的脸
水滴不过悄悄唱着
就好像
我不知道
从哪里找到你
59
致敬
向路畔被忽略和践踏的野花致敬
向遥远和依然闪烁着光辉的星子致敬
向奔跑的少年和天真的狂野致敬
致敬，因为遥远，向着大地行注目礼
千万次握手
因为梦里的花开，没有眼泪
因为星子的天空，没有乌云
当我卸下虚妄的面具，返回镜中
我还要向一滴水致敬，向纷飞的翅膀致敬
向隐姓埋名者致敬，甚至
还要向轻轻的叩门声致敬，向带血的咳嗽致敬
向内心的哭声致敬
突然的一场雨来自天际。偶尔的抒情
需要时间。停顿和独蹈也许各不相同
而我的致敬，没有国界
沿着涛声和草色，我向低矮的众生致敬
向远去的背影和跳动的灯火致敬
60
爱的秋天
这是一封秋天的信。我终将要把自己寄出
落叶讲完了孤独，连同风的女孩一起吹拂
粘稠的思念还在断肠人的心中
飘零成黄色的城堡。卡夫卡审判过我
在这一首诗里，我的原罪就像幻觉的死
我疼痛，无法手术的忧伤，无法麻醉落叶
我拔出一根秋天的骨头
埋葬身体中烟花一样荒凉的城池
思念的唇舌喝不了多少孤独了
夜色早已入杯盏
而风还在堕落，我完全被蒙在芦苇的眼里
一直飘着，没有镜头
愿意为我腾出爱的秋天
61
鸟在笼中
鸟在笼中
鸟在笼中咳嗽
我听得见鸟的咳嗽
鸟在经久的咳嗽中
大摇大摆鸟毛
双手叉鸟腰
满腹鸟蛋
和小虫
咳出去的长声
与学院派的
吊嗓无关
笼子
咳出去的天空
和骨头
62
《旅行》
极速的前行，无非是以未知的风景
来加深固有的苍茫
上山，下坡，昏睡，静望，拍照，发呆
如此反复
匆匆而过
出行的本质是返回
一切稍纵即逝的皆是他乡
此刻，不过是一片假象
想说的话没有回声
想喝的水没有温度
想走的路没有尽头
即使有，也没有充满爱意的风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
任凭明天只有黄昏
任凭所有的风景擦肩而过
转过身，站在广阔的草原上
我看见的我的影子
朝着来时的路倾斜，挪移，奔跑，眺望
63
《虚构》
风吹走自己，风又吹来自己
寂静的夜，灯光的真诚，抵上一万句
老虎的嘴巴张开，欢迎进入
雪在下，雪在说话，认真看，认真听
石油开花，月亮上种植万棵树，火星上跳广场舞
遭遇街上的一条流浪狗，它到底是火焰，还是出口
今夜空荡荡，命运虚无，弯月多么锋利
胡言乱语，刺激双耳，惊扰空气
挣扎的形状，在蜘蛛网上，表演节目
泪水学会奔跑，从天涯跑到海角，收获奖牌奖杯
白云爱我，我爱白云，没有什么要求
我养小猫，小猫叫叫叫，小猫追追追，让我高兴极了
树上的鸟窝，一动不动，像我眼中的别墅
64
《今夜的风向》
记住今夜的风向。逆向寻找
能穿过蝴蝶的迷谷。涉过河流，能见到森林。
迎面会遇见逃命的豹子、狮子和狐狸，
遇见曼陀罗和花香。
让它们看清你的模样。
它们会感恩，指给你走出森林的路。
你一定要认清持刀者的面目，告诉它们。
它们会回到这里。
石头可以不开口。风可以中途转向。
你也可以回头走掉。
天上的眼睛睁着。星星、鹰和神明。
地上的耳朵听着。草根、墓碑和百足虫。
膨胀吧，欲望的刀声从来是豪夺者。
也是自己的泄密者。
被管制的喉咙
发出了呼唤：明天还有多远？明天还有多远？
65
《丢失的童年》
像丢失了心爱的小人书
再也找不回来
半兜红红绿绿的玻璃球
弹出，滚动着无忧无虑
黄昏里的十二色蜡笔
已经趴在窗台上
涂抹着七彩人生
学骑二八式红旗牌自行车
似老人驾舟斗鲨
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伤痕累累的它，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老屋墙上大大小小的奖状
盖着母亲在亲朋面前炫耀的印章
一种无形的力量
鞭策我一生奔跑攀登
蓝油笔画在腕上的手表
一次费时的清洗
竟用去了半生光阴
打麦场上坐着小板凳看露天电影
懵懂的情节，让人昏昏欲睡
一觉醒来，已近天命
66
河边场
三户人家
借黄桷树的葱茏
和几间瓦房
在河边一字排开
就像三只麻雀
吸水，觅食，自成街市
三户人家
深陷于
春天的雨水
三只麻雀
也只一会儿功夫
寻她们不见
蛙声铺子
在更远处
敲锣打鼓
筹办春天的婚事
67
立秋
该用一个西瓜
迎接你到来。
商店很多，我选了十三年
也没选到一个瓜来自宋圩子，怀远
立秋，菊黄，蟹肥，桂花香
我只想家乡。土地肥厚
每个人都敢有理想
母亲想把瓜卖了，盖房子
我想把瓜卖了，买裙子
也有人想买头牛耕地，还账，说个媳妇
立秋，叶落，露下，燕南飞
我只想家乡，土地肥厚
我是它的皮，它是它的瓤
异乡是把刀，一刀切下，
就再也不收上
68
海水中的火山
喜欢你在海水中安静的样子
以一生的梦接纳浪涛击打或淹没
有时，也会想起复活了的狂野
如何把海水蓝色伪装撕开
又怎样让那些礁石，从冰冷外壳里捧出温情
或者，做一回浪花跃出海面
向远处的航船和高飞的海鸥们
一一致敬
“谁的心里没有一座沉默的火山呢”
或者习惯于蛰伏万顷波涛
或者，在沉默中
向往一次点燃
69
食堂颂
之一
瘸腿的疤子从三楼进屋
经伯伯厅、叔叔厅、姑姑厅、婶婶厅
哥哥厅、弟弟厅、姐姐厅、妹妹厅
再经鄱阳、洞庭，从洱海来到什刹海
九楼的彩虹里
一块块金字招牌被赠予了永不落的光辉
之二
沙发、牛皮
圆桌，二十个人
围着凤滩
开足马力
看一粒稻子加冕成神灵
之三
麻子赢了
我输了十根油条
第一根因为小二躲在草里睡着了
第二根因为老钱上厕所时间久了
再就是
四毛趴在隔窗上看一只母猫下崽
兰阳在一本书里搬石头
小倪躲在梦里哭坟
南皋在区政府上访
湖生在念经防鬼
白云在给她的绵羊编辫子
管罗站在办公室门后
牧马盯着屏幕上的酮体
昨天中午牛曲提晚了半小时进餐
这些人全部得到了通知
70
父亲
他从不让我们看
那张立功受奖证书
仿佛曾染红他军装的殷血
会突然弥漫到我们眼前
71
《记住的痛》
大风吹走了童年的糖纸
春风吹走了草莽的青春
冬风吹走了多病的父亲
一个坑里埋着雪
一个坑里埋着泪
一个坑里埋着命
我必须向树学习
折断自己的同时让自己记住
从里向外，痛沉下去
头抬起来。如是
每个人的头上都会有光亮
有雪，有泪，有命
72
《缺席》
立秋后，更多的黄昏
抛弃雷霆，散落在事物眷顾之外
暮色齐身，我听到细雨中走出囚徒的声音
更远处，星辰缺席了长河倦意中的一次苏醒
长夜如寄，我等待囚徒敲门
等他把撕裂的灵魂举过头顶
一切似乎都将成真，我的祖国
那个泣不成声屈从于赞美的身影
多像谎言，在显现之前
就镜中抽身，赴死胎中
73
篱笆
喜欢篱笆，不仅是它
为主人围住一方天地，更因为
它围出一个仆人的姿态
察言观色，时时将主人
心思的影子，放大或消隐
在乡间，它竹编的身子
留出空隙，出入阳光和清风
还有四邻的问候及视线
隔离饥饿的野兽，保护院内
鸡鸭、稻米和主人的睡眠
进城后，用空气编制的篱笆
隔不断人潮的接踵和擦肩
却挡住城里人的冷眼与冷语
扎紧心房，那镂空的部分
多像主人睡觉时，睁着的眼
74
事故
整个上午
老伯坐在我对面，就一句话：我认赔
家里就这辆三轮车最值钱，让人家开走……
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死亡事故
一辆奥迪车为躲避横穿公路的三轮车，翻下了沟
这是一条新开通的公路
公路将老伯的农田，隔离到了对面
老伯只有穿过公路，才能将种子和化肥
送到公路对面的农田里
假如奥迪车开的再慢一点……
假如老伯不往地里送种子和化肥……
假如没有这条公路……
整个上午，我为这起事故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假设
又让老伯在询问笔录和责任认定书上
一遍一遍地签下名字，又一遍一遍地按下手印……
75
知觉
如和尚头顶的戒疤
以皮肉的痛
铺路。执意走下去
就能见到佛
就可以点燃心中的香蜡
头颅立地，十指顶天
在暮鼓晨钟里
默想轮回
振翅的飞鸟似祥云横空
张扬的帆影如蛟龙跨海
76
那一抹嫣红
春天开在枝头
那一抹嫣红
爱情藏在心头
那一抹嫣红
春夏秋冬
在每一个季节里
都有生命的绽放
那一抹嫣红
眺望路口
那个怯怯的姑娘
记得她双手
桃花，丝巾
还有，那脸，那唇
那一抹嫣红
77
浮世辞
常常登山，路过万寿寺，必定要在寺院门口走几圈
不为听诵经文，不为剃度皈依
寺庙的大门正对大雄宝殿，仿佛一面镜子
每一次照过，之后就能够看得清
我是否还是干净的，在这俗世的大澡堂里洗过
没有几个人是一尘不染的
仿佛被这面镜子照过之后，活的心安理得些
中立者沉默不语，正反方显山露水，真爱者胸怀坦荡
正是因为暖意，寒冷才能在少女的胸部融化
天地之间有动必有静，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
天空中的相貌，蝴蝶的翅膀
有头必有尾，空白是少女衣裙金边的光芒
只有你的丰实更加具体，在荒野的芳香中颤栗
夕阳远去，黑夜亮出屠刀，寒光一闪
整整一个白昼就硬生生倒在山头
西行的佛光不会照在我头上
我相信，梵音定会在日后萦绕在我的生活
我不敢合上人生的扉页
我把生命留在那里，我把灵魂留在那里
我知道那里一片漆黑，词语它们相互礼让，沙沙声不断
它们知道彼此之间的搭配，它们知道分段的含义
每一个标点就是它们的停靠站
世界在我眼前隐匿，树林在我身后不显
它们都是相连的句子
只有我才是真正的漫游者，而我的读者们必定紧随其后
像我紧随在黑夜之后，没入俗世
78
浅秋
露珠在草叶上凝聚。暮晚
上升的凉意，遮盖不住蟋蟀
苦闷的呼喊。这轻微的疼痛，扯动
一片落叶溅起的细小的秋声
成熟是令人惊惧的！那些
悄悄低向大地的饱满沉重的头颅
谦卑。无言。饱含
对大地之血的无限眷恋
苍山寂寂，流水无声。茫然中凝望
石头的忘我，让人肃然起敬
它不说轰轰烈烈的生
也不说无声无息的死
79
立秋
阳光穿过窗户，在我的手上
清洗时光的污垢，安抚受伤的神经
我已经没有子弹了
秋天大兵压境
我无意抵抗
那么就把手掌摊开，向阳光坦白
数十年来的爱恨情仇
需要有一个了结
那么擦干眼泪吧
秋风会在我的脸上
刻写沧桑的碑文
80
这个夜晚，干净得像那几声蛙鸣
没有凉亭、令人脸红的情话
这是偏僻的湘西南乡下
月光从膀子村的屋宇泻下，点燃了
星星点点的萤火。
吸天地之精华，一蔸少女般的芋苗叶上
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那蔸芋苗轻轻颤抖了一下
旁边全是修炼的仙子。
有虫子伴奏，有清风呢喃
星星眨着眼睛不说话
总有一些秘密守口如瓶
这个夜晚，干净得像那几声蛙鸣。
81
我要！服药！
我要南宋的秦淮河
氤氲的铅华再浓一些
水波上荡漾的船儿慢些摇
别惊动了红灯笼下多情的流盼
我要那个姓武的英雄慢点走
酒楼上的不夜场唱词悠扬
第十三轮酒令结束再挥刀不迟
饮过最后一杯欲望才能获得满足
我要现在的天空布满缠绵的云朵
挑逗的风随便打个呼哨
巫山就会上演一场雨
让沧海在远方忍不住心跳
村庄和田野于黎明结成的白霜
是前朝世俗煎成的毒药
它用祖先的血脉做药引
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带走
偷偷把药揣在手心我充满恐惧
当诱惑一次次闪现眼前
我还是战战兢兢地服下一小口
周围服过药的人马上向我鼓掌
接下来的日子我习惯了喝药
为了维持欲望的生长我不停地喝药
手臂上切开的血管汩汩流淌
反正做药引的血液自己会造
我要，我和众人一样不停地要
呐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山脚下站着一位拄着法杖的胡僧
悄悄把一枚鲜艳的红枣扔到草丛里
82
遗落在叶面上的晚秋
四层楼高的月光遗落在第四公路南侧
只有我静静的打量着它已被人熟知的语言
独立于遥远的地理上，此刻
树冠外围陷入到过深的秋中
我望着熟透的夜在一片枯卷的叶面上呈出微弱的脉象
83
《苍穹下》
夜收紧口袋时，树向虚空伸出枝桠
草丛中有千只萤火虫
一一一白昼的尘埃
尾部的微光是漆黑中飞翔的
全部理由
84
哭丧女
她脱掉跪在棺前穿的孝袍
湿漉漉的微笑
从沙哑的声音里绽出
悲恸的河流
瞬间在她身体里干涸
哀哭感染的人群还在哽咽，拭泪
她接过递来的香烟
与唢呐手们交头接耳，调侃
作为方圆百里有名的哭丧者
她的活儿还没结束
稍做休息，她得
再哭个一百块钱
85
草木状
大白杨站在村口路旁
老槐树坐在村子中央
年代久了，就会招些精精怪怪
再久些，自己就成了神
黑着脸，耷着眼
真像庙里的某一位神仙
桑树是很久远的事情
村子里最常见的是榆树、柳树、楝树和桐树
春天，这些树会开花
苦楝花会让我想起一个姑娘
桐树花会让我想起一场乡村爱情
还有一些小花，开在院角墙根
只有田间地头，才会有大丛的草和花
低贱的草，低贱的命
开着几朵低贱却很美丽的花朵
成片的是庄稼
风一来就低头
雨一住就抬头
大的风雨过后，总有一些倒伏的将不再起身
草木从来习惯沉默
不沉默的是茎节的生长和枯萎
这让我想起父亲的话：我们都是草木之人
以草木为伴
以草木为食
以草木的姿态，活在黄土之上
86
《母亲是栽在故乡的红薯》
在这个时候，全村的
团结，友爱，互助
就像清晨的阳光一样
照在人们的脸上
母鸡受到惊吓
菜地里少了一根黄瓜
这些深仇大恨
都在我们的哭声中消散
我木然地听着长辈们的安慰
别伤心，你娘走得
安详，放心，满足
是有福报的样子
晚辈们不明白我的伤心
我没告诉她们，我的娘
夏天在烈日下卖过冰棒
冬天在宾馆里洗过床单
我木然地听着长辈们的安排
为母亲洗澡，穿衣，烧落气纸
入棺，上旗，送她出门
喊：娘，莫怕
日落时送烟把子上坟，远远看到
母亲的坟墓隆起，就像当年的红薯地
母亲就是栽在故乡的红薯
这曾养活了鄂东的粮食……娘呀
87
沉思
在黑暗中沉思是透明的
在透明中沉思是黑暗的
我不是骑士
我生下来就有老人的沉闷
我托起的腮是苦难的头颅
我的沉思是一棵烟的重量
噢，爱我的人，我爱的人
我们会不会在风雨中共苦
如果不会，那好吧，把甜带走
挑好后，把不需要的留下
我会搅动古老的石磨，慢走细磨
相信啊，一粒种子
在璀璨的大地
长出禾，长出蕾，长出花瓣
不等秋天到来，结果
88
把一匹马从心里赶出的时候
心里豢养的那匹马
湮在风中的嘶鸣硌出过血
想起那段少不更事的时光
我就脸红
马蹄声起，溅起的光芒
让我一度失聪
这个秘密
从没告诉任何人
记忆中，父亲是个真正的骑手
他爱马，甚过自己的生命
一辈子与之平身
为之打理鬃毛
有时，我会在人群里看到他
那匹马跟在父亲身后
已温顺很多年
我一直怀疑那个男人还是不是我的父亲
他从不教我如何驯服一匹马
只是冷眼旁观
我一次次从马背摔下
摔得头破血流
把藏在心里的马赶出来
是突然做出的决定
那时，父亲已殁
我的第三个孩子刚刚出生
89
《在峡谷》
逐阶而上的，除了气息
还有红色黄色的叶子
两边的灌木与树藤交织着
看不清树林，望不到山顶
有人用叽叽喳喳，洒下一遍鸟语
用引吭，种下一首歌
用踮脚和拥抱
与磐石或古树尽情地做了一回亲密恋人
跌水瀑布旁，我伫立
以空白，以一粒悬浮的虔诚
抬头，看水
是怎样一边不断地顺着悬崖立起来
挟着风裹着光，一边飞
向低处，碎成花
又怎样聚集着，向更低的低处
立起来，跌宕成平静的湖
——伫立中，我仿佛穿越了千年
90
变脸
一声清脆高腔 ，让我在台下
忍不住一阵拍手
稍不留神 ，小生花脸丑角纷纷上场
念唱做打让小舞台刹不住脚
人们走回去 ，又走到舞台
人生，就是一出悲喜戏
忽悠来忽悠去。一老生老了
一张鬼脸，却露出马脚
在人们一阵大笑声中
我们一干观众，都成历史人物
91
日照
当最后一道光线垂下来
篱芭墙上没有一只蝴蝶
我仿若回到少年，骑着木马在院子里奔驰
一条唤作阿黄的狗咬着自己的尾巴打转转儿
一片黄叶从枝头落下来
凤仙花娇艳。谁把这些鲜红的花瓣儿捣碎
涂抹在一个女孩儿的指尖
好像笑着，梦着。玻璃窗明净如镜
阳光停在她的额前
一本翻开的书
落满了蝴蝶，和尘埃
92
田野上的房子
野草丛生寻找乡间的小路
视野里水渠流淌着希望的情愫
田埂上生活着的一滴滴晨露在阳光下
折射出一个百花园在草叶沿滑动
遥远的苍穹湿润飘过一朵云
雨点过后的彩虹是天边的羞涩
一阵阵油菜花香沁人心脾
芳醇的田野原汁原味
曾几何时醉倒了多少才人的诗句
田野上有一所房子土色的
土坯垒砌的墙年久失修，留下一道道斑痕
岁月的年轮风催雨打日晒水淋
修葺的草房用影子计时年复一年
田野上的房子日月星辰
一位老人守护着房子旁的一棵松树
一百年
93
紫藤
紫藤何其盛大。在三月
春风也拎不动两颗心碰撞的快感
顺着藤蔓粗壮的骨骼，坠入人间的
除了盐粒，还有朴素的黄昏
我的爱人，那秋风抬出来的藤条
多像我们的腰身，皴裂而僵硬
它已没有多余的鞭子
把乱石赶往星辰
94
《奢华》
在建的，一座五星级摩天大楼
即将落成，就被圈烂尾了
在炸掉之前，对于飞进飞出的野鸽子
一万多平米的面积，是足够奢华的
95
故乡的小河
也许，是为了保存我童年的记忆
它依然保留着当年那个轮廓
该拐弯处拐弯
该交汇处交汇
但它却失去了明净的容颜
和润泽的肌肤
枯瘦如柴
它依然静观日出和日落
已经老去的光阴
它依然静观云起和霞落
已经用旧的天空
它依然静观燕来和雁去
已经熟识的物候
它依然静卧在我离去的村头
等待我的回归
甚至叶落归根。
我要让它伤心欲绝
遗嘱里，在我百年之后
我的骨灰要撒到浩瀚的黄河
无用的人
羞于它殷切的等待
虽然它可以包容我
96
洒脱性格
(青春励志诗歌)
我不在意岁月甜蜜苦涩；
无论境遇什么，我只管：
在勇气中不卑不亢，
一面坚持心存淡泊，
一面继续沉稳度过。
我不在乎事业顺利曲折；
无论经历什么，我只管：
在毅力中不慌不忙，
一面坚持胸怀宽阔，
一面继续认真拼搏。
坦然自若，
面对生活有幸不幸待我：
在冷静谨慎中，
一心一意，
从从容容，
掌握或起或落的命运舵。
为人，岂可软弱畏缩；
活着，就是为了证明：
——我是硬汉；
——我是强者。
97
坠楼记
翟乃军表示他对生活的忠诚
将自己的半颗脑袋
切西瓜一样留在了青岛城阳区
他的努力是为了命运
翟乃军的媳妇，一个乡下女人
决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男人与孩子
是这个女人对生活的倾诉
十一岁的儿子说：以前他打工
不回家陪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他却变成这样，他不陪我，我不能不陪他
儿子表达了对打工的不满
沂水医院里，做清洁工的翟乃军
手在儿子的手里，双腿在女人的怀里
留在世间的半颗脑袋要紧紧地缠在纱布里
98
雨城
当风雨来临时，我依旧不慌不忙
在城墙根下行走
让囤积已久的情绪在暴风雨中
瞬间，心花怒放
又像，一条
温柔的河流
报恩寺的诵经声
伴随着蝴蝶的轻笑
若有若无，悠悠而来
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
但是我想，这一定是上帝的颂歌
它总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沦陷、顿悟
让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雨越来越大
城内推杯换盏
我在城外独步徘徊
假如，有人在身后喊出我的乳名
我将会，以身
相许！
99
《其实》
我并没有多想你
只是不停在手心划写你
不带姓的名
其实
我并没有多么想念你
只是在二十四小时里想了你
一千四百四十分钟而已
100
双帆石
如果不是万年前曾经的约定
你不会在茫茫的大海中，伫立成
永恒的神话，让伟岸的身姿
一半在水里湮没痴心
一半在空中展现豪情
你一天天荡漾在岁月的深处
阅尽尘世的沧桑沉浮
仰望着苍穹的遥远和璀璨，默默忍受
风雨雷电的侵袭和洗礼。无论
春夏秋冬，无论天涯海角
再也没有一场艳遇能拨动你的心弦
在守候的路口，除了忧思
就是孤寂。一次次的翘首以待
夕阳就西坠了。昼夜更替，日月轮回
椰风海韵的表白，始终
走不进你内心世界的辽阔深沉
渔舟唱晚，也醉不了茕茕孑立的日子
等到远方的笛声传来
等到兀立的风帆响动
我知道
飘逸的海风，已携来迷人的花香
此刻，那颗尘封已久的心
怦然在柔情里融化
101
《可以很贱地活着》
只要给它们一汪清水
不多久，就会还你一片海洋
如吊兰，如太阳花，如薄荷
很多的生命，都可以很贱地活着
都会把每一个断层
当成重生的起点。如住在梅河边的
环卫工人伍老三，被一辆奔驰撞断了腿
从医院出来后，就喜欢上了梅河
只要不下雨，他总在那里
膝盖上托着一本，孩子们才看的连环画
他和轮椅，像一块石头
抱着另一块石头
有几次，日暮时分
隔着窗，我看到他
伸长了脖子，双臂高高扬起
仿佛要像一条鱼一样
游到河里去了
但几年了
他一直在那儿
没有改变
102
李三的房事
花自己和女友双方父母打工二十多年的钱
花自己和女友大学毕业上班五年节衣缩食积攒的钱
李三和女友终于在省会城市按揭了一套七十多平方的屋子
李三和女友拿到房子钥匙进屋后非常高兴
忘了每月二十号前必须还的四千元按揭款
俩人情不自禁拥抱
情不自禁亲吻
情不自禁抚摸
情不自禁用低级动物的方式
做高级动物的爱
因为是在自己的房子做爱
李三和女友没有在小旅店开房做爱
恐惧警察查房的压抑
没有在出租屋在无门票公园做爱
偷偷摸摸担心被人听见被人看见的压抑
李三和女友酣畅淋漓地激情运动
李三和女友酣畅淋漓地呻唤嚎叫
在飘飘欲仙如梦如醉共同高潮时
李三和女友不约而同开口说：
有房子真好，真他妈好！
103
永远的草鞋
一双用一头青丝编织成的草鞋
比布鞋、胶鞋和皮鞋都要结实
比世界上所有的鞋子都要耐穿
穿着这样一双草鞋，不会孤独
走到哪里都是故乡，走到哪里都是牵挂
故乡和牵挂是永远磨不破的
这双草鞋与他的关系是模糊的
有时候是他穿着它，而更多的时候是它穿着他
此时，它也就成了她
这样一双草鞋，高过脚
高过草，高过树，高过山，高过乌云
高过刺刀，高过枪炮，高过死亡
穿着这样一双草鞋
永远不会乏力、腿软，永远不会胆怯
永远不会误入歧途
他走后没几天，她就被敌人杀害了
如今，他也追随她去了另一个世界
留下这双草鞋，在悠悠岁月里长征
104
《生活之外》
衣角上那一点颜料污渍
诉说着画布之外的，每一块青黄蓝紫
而阳光，企图烘干我脸上
最后一寸执拗
倘若把蜘蛛网，蟑螂翅，以及
掰开揉碎了的小纸团披在身上
那金色边框，就显得更耀眼了
海燕撕扯我的头发
贝壳刺入我的脚掌
等风的礁石，定没有听说过皴法
一坨坨颜料，被海浪
掀出体外
生活的画风太过浓重
我摆好缆绳，钢索，千斤顶，水果刀
准备盗取生命之船
105
选择
我的身后，吹来风
吹来东流水，和笔直的悬崖
我的四周，黑压压人群
他们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左边的身影，匆匆而过
右边的少年，送我一片群山
迎面而来的人对我点点头
脚下，每一条路都充满迟疑
像一场梦不断进出
夜空下，那些人群仿佛已各自散开
又仿佛进入我的体内。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摊开身体，用一种嚎叫来撕碎嘈杂
与另一半黑暗对话
让我的马蹄沾满月光，前方有牧场
前方有彩虹，横刀跃马
前方，还有一场又一场春天
106
《痰》
1985年
去古城旅游
我把一口淤积多年的痰
吐在了土地上
被一个执勤的老头抓住
罚款50元人民币
罚款理由：
吐痰大国
不得随地吐痰
我没有计较——
我估算一口痰
按占地面积算
比现行房价
还是便宜
107
我想努力做一回鸟
被白天的光追踪
也被黑夜的网笼罩
饥荒里满林子飞
旷野广大，无一枝可栖藏
枪声或弹弓，随时为自己准备了柩或棺
草叶上的绿斑蚂蚱，更像谎言和毒药
但我还是
想做一回鸟
蜕去我四肢
取两手做一付翅膀的镣铐
削双足为利爪，便于攀附在寒枝上
头颅再小些，剔除颈椎上的猛虎
以便灵活地
四处张望
吸食干净的露
保持清白的灵魂
与旷野上的月光，较量飞翔
卷进皮肤的岁月
可以多做几只羽毛
让冬野的枝头
有温暖的歌
没别的企求
只想在
野草的墓碑上
有一首温暖的歌
以弥补我冬天所有的寒和冷
只有鸟，才会唱着春天
在冬天死亡
108
金色池塘
首先是丰盈，有鱼坐拥江山， 疏影卷帘，觅爱的人收回放牧的身段， 再捐出身体中的火焰。 爱人是一回事，畅游其中而又扶风天下是另一回事。 池塘无声，旋转的都是一些遥远的往事。 那些观天下的人，也迁徙其中， 几番，把曲折的旅程删了又删，用一个省的大雪， 去省略另一个省的忧怀。用断桥之嘶， 去弥补亏虚的月亮。仿佛狐狸来过，凌波于月色， 她的伦巴之舞惊艳取水的汉字。盗贼， 注定是今日登榜的学士，他用虫鸣的放大镜， 从字意里择出新熟的妇人，去修葺掉瓷的村庄和族谱中的暗号。 母亲如铜镜，升起泪痕中的沉船。
109 《所有的雪花都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
雪一直在下，
我一直在异乡漂泊，在江边独坐，
一直都是愿赌服输。
白茫茫的世界，灵魂是干净的，
万物的路径是内在的。
傍晚，雪花和彩霞一样斑斓，
风一直在吹。
我看到森林的凸凹不平，
看到雪的永不停歇。
所有的雪花都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
就像所有的人，
静静地倾听——一种白色的奢侈。
安静的房舍和雪落的声音是两件对等的事情，
我约等于雪融化之前的不安。
110 裹脚
我总想找出 给
女人裹脚的始作佣者
正历史没有记载
传说也是一言半语
这种寻根真有点<黔之驴>的味道
得不偿失 不如去喝酒，打牌
当我要放弃寻找让中国女人受尽摧残
制造这灾难罪魁祸首时
突然发现____
不仅是中国女人，是所有中国人
都被裹了脚
两千多年身心倍受摧残
妈的
被鞭挞的灵魂渐渐给裹成了奴性
把自由，民主一点一点给裹成失去抗争的顺从
那些标榜英明的统治者
都是给百姓裹脚的高手
还美其名曰：为百姓谋福祉
布光明，施仁政
其实，都是一群吸食民脂民膏硕鼠，蛀虫
我很庆幸
歪打正着看见了始作俑者
被誉为民族的圣人
_______孔子
还有他的那群帮凶
111 《我与一棵树站在一起 》
那天 你牵过我的手
在一棵开花的梨树下
我们抬头相视一笑
像两朵梨花
那天 我与一棵树站在一起
想起 下辈子你做梨树
我做树上的花
112 夜渡
在时光的海上，星光与波光交相辉映
远天苍茫一色，大海展翅翱翔
黑夜抽出突突的马达声，帆影交集
心事如波浪起伏不定，远离的岸廓
影影绰绰，那些挥之不去的离别
如影随形，让愁绪笼罩着黑夜随波逐流
它巨大的衣袖开始舒展，开始擦拭当空的皓月
开始擎起这夜的一意孤行，背井离乡
在季节之门，让我成为引领荒唐的跳梁小丑
我想抓住所有的绳子，通向幸福之门
不苛责，不怀柔，以感恩之心
泅渡春秋，泅渡岁月的牵牵绊绊
我指向这夜的慷慨，不想成为知遇的绊脚石
我要渡过这夜的斑斓
不断探知这越来越深重的邂逅
113 《陈大》
陈大是个杀猪的，满脸凶着高大横肉
陈大杀猪时，总是将那把锃亮亮的杀猪刀
在胸口的老蓝布衣服上，轻轻地蹭几下
然后一把揪住猪的耳朵，摁倒在杀猪橙上
一头二百多斤重的大猪在陈大手上
只剩下嗷嗷咧咧的叫唤
再见陈大的时候，脸上黑白胡子拉喳
村子里不仅仅是没猪杀了
就连村口的机耕路，也被两边的楼房
压缩成一条双排绿化树的街道
陈大修鞋了。陈大修鞋时，总是要把那根
锃亮的锥子，在胸口旧西装上轻轻蹭几下
后来听说，陈大为了救马路上的孩子
被一辆比杀猪刀还要锋利的小车洞穿了
倒在比杀猪橙还要坚硬的水泥路上
孩子跪到陈大的身旁，泪花的小脸
伏在陈大的胸口上，也轻轻地蹭了几下
陈大就这样走了。我小的时候很怕他
114 东城子
一眼从草丛间流出的溪水
清澈。蜿蜒。里面装着雪山和森林的倒影
一匹枣红马在溪水边吃
一只蝴蝶追逐着另一只蝴蝶
没有风也没有声音打扰它们的幸福时光
森林里是厚厚的腐殖质
树冠把阳光阻挡
寂静。一簇簇草菇打开小伞
隐藏生命的密码
没过脚面的野草
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花
没想到会有一群人的光临和践踏
一群蚂蚁在一个枯草堆上进进出出
雨说来就来了
就像脾气一样
当然，阳光和彩虹也说来就来了
像爱一样
雨后的东城子清新。干净。
115 诗，卓乃湖
在野菊花的振颤下
一片魂牵梦萦的归叶
轻轻地，轻轻地掷与你的脚前
无语言表的心情如冰川的融化
一字一滴汇成宁静的湖书面
清澈似孩童的眼睛
明净似夜间唯一的灯盏
季风不来，乌云不欢
我缓慢的步伐，徘徊在
你三重重门前
那生畏的蓝，迫使惊叹不已的群山
远远的驻足，把你围观
那严谨的纯，让万种绿意像浮尘纷纷落马
沉淀在你的脚下安眠
那赞不绝口的圣洁，诱出群鸟的齐鸣
只要抄的一滴，哪怕折翼也不枉然
然而，我像一枚不小心
投出去的石子，溅起稍纵即逝的涟漪
始终无法渗透你的一滴
精华和波澜
要么！石沉湖底
要么！露出固执的笑
摆列在你的裙线
做你美丽的垢点
116 决意
我决意
放弃待遇优渥的职位
和累赘的尘世户籍
不能就近遁入空门
我就选择远走深山
与这片竹林为伴
我要学着它们的模样
站直我残存的后半生
矫正我弯曲多年的脊梁
不看新闻，只听鸟语
不写诗歌，只闻花香
独守空山，让起伏的胸口归于平静
寂寥的时候，我就和竹子们一起
随风摇一摇，再随风摇一摇
即使死了，也和它们一样
站着慢慢枯萎，一点一点腐朽
117 《生命里的七月》
生命里的七月
燃烧着青春的焰火
当七月来临的那一刻
生命便绽放出理想的花朵
七月是放飞梦想的季节
五彩的梦像缤纷的烟火
青春在梦想中光芒四射
生命里的七月如荼如火
梦想总是遥远而美好
不经历火的千锤百炼
丰硕的果实如何获得
经历生命里的七月
才能迎来收获的季节
青春岁月才不至于蹉跎
118 《兄弟！我们一起去江湖走走》
问江湖之月，可比这弯刀之血
兄弟是彼此的肋骨
来来来！我们先干了再说！
鬼神在莽原之外，莫听风嚎
兄弟你且住手
让我们坐下来，饮一场这刀疤里的云河！
什么？竹岗桃园？
什么？皇图霸业？
你且留住！男儿有种，什么都不说！
来来来！狼烟箭羽，我有六合之外的魂魄
来来来！风削刀割，我有硬过甲胄的躯壳
兄弟！饮过这杯酒，江湖就是你的！
出身为何？铁血为何？后浪为何？
红尘舟远，你的斗笠如帆
出发吧！兄弟！我们一起去江湖走走
拎着酒，行遍九洲，秀一秀我们不羁的天涯
119 《火车》
你是汽车
汽油自燃了后
你就是火车
你是火车
冒着火
火了
你会自豪地听到
接二连三的鸣笛声
那是救火车
救，火车
120 桥墩边
几个卖水果的摆位
站了一排
西瓜，桃，李子
还有荔枝
安静地望着行人
目光有所期待
便衣的城管队员来了
西瓜裂开口子
血流了一摊
桃跌落河水
李子摔青了脸
只有荔枝，喝醉了酒
滚在桥边
爬不起来
121 《鸟》
灰黄的发髻像云中之鸟
阔别的天空中
一个声音也都听不到
都将喙子插在翅膀里
122 温水煮青蛙
温水煮青蛙
厨房的事。在家庭厨师眼里他
就是个青蛙
“煮煮煮，煮死你”
恭维的表面压制真实想法。
他负责吃 等候青蛙端上来的过程正
煮着青蛙，他接M个电话打出去N个
接第一个电话：我是小王，请您光照
我们全家都会记住您的大恩
“和你父亲多年老交情了。小王啦，
能出上力的我一定出力。”应付完后
打电话给秘书：你给人事科强调一下
，这次不得搞任何人情关系。
第二个电话又响起：领导呀，工程的
事该您拍板了......
他想起哼哈引发刚膨胀的钱袋
一直定夺到第N个电话 吃完温水煮
的青蛙，有人敲门进屋
畏缩的双眼扫过脸庞 红润是煮青蛙
时的温水熏出的痕迹
吓得赶紧闭嘴
生怕露出青蛙的叫声
123 伫立在自家的屋顶上
我看到地上的人、天上的鸟
都是那么的小，那么匆匆
还要站多高，我的目光才能越过面前的楼房
还要站多高，我才能超出匍匐尘土的人心
我觉得，我已经够高了
闭上眼睛，就可以握住一缕云彩
但我只是一株直起身子的瓦上草
想看一看世界
秋风如刀
那么多的人在风中奔逃
124 自行车
三爷住的乡下 没有共享单车
三爷去的城里 也没有共享单车
三爷骑的自行车是二八杠的永久
我做二手车的堂姐卖给他的
三十 一分不赚
可三爷的自行车又丢了
这回连人也丢了
听说是从城里医院出来
就丢了
堂姐不停地唠叨
三十的自行车我又收了一辆啊
不要钱我也可以给他呀
125 偏执地登上闪亮的乳峰
在一条意识的河床上 被冻僵的表情
厚如坚冰 落英下的你
有一张圆桌的平静
空中飘扬的浮尘 漫过
上山的石阶
一种流水声悄悄从心底涌起
不断上涨 飞蛾的词语
你大胆地跪下来
端起一碗银色的泪水
哦 似是而非重叠的花影
说不出 和必须说出的
幽恨与艰险 来自
另一个世界的赞美 你偏执地登上闪亮的乳峰
126 被太阳吻黑的人
用锋利的镰刀收割日子
装进人生的蛇皮袋
用脚踩得严严实实
用银锄挖着时光
让生活照亮自己
亦步亦趋地向土地迈进
用犁铧掀翻土地
从青丝翻到白发
用尽一生却翻不了自己
127 运动，最美的风景
清晨，
广场舞的乐曲伴着一轮朝阳
唤醒美梦
踏着舞步的节奏
一群充满着活力的大妈
脸上洋溢着欢笑
时而仰望苍穹
时而舒展双臂
动作是那么地整齐
腰肢是那么地柔软
活泼的小鸟也加入这美丽的运动
啾啾的鸟鸣是最美的伴奏
每天周而复始
成了我起床的闹钟
也让我看到大妈们的变化
变得更加青春、阳光、健康
我也由抵制而变得喜欢这健康的运动
乐曲一响，便加入这健康、阳光的运动
同她们一起欢笑、一起运动
运动
朝朝暮暮，相拥相偎
就这样，构成了最美的风景
128 老照片
坤包里的金卡，刷不出
储存多年的春天
一片秋叶落在往日乌黑的秀发上
如今，那个秀发倚靠的肩膀
成为了别人的桅杆
129 农忙已过
农忙已过
村子和农田都闲了下来
下一季的收成
得小心地放上去，得慢慢长
这个时候，谁都不急
父亲会扛一把宽锄
慢慢地去转田坝
看秧子长得安不安稳
即使什么也没有，也会在田埂上站一会
裹一杆叶子烟，用颤栗的火苗点燃
空气中便隐隐传来咳嗽，这声音也是缓缓的
配合着烟头火光的明灭
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
天黑下来了。那一点烟火更像小心翼翼的星光
没人与它搭腔，似乎一不留神会被夜色收起来
直到田里藏着的蛙鸣逐一浮了出来
直到我们在院门口大声喊父亲回家吃饭
130 履之重：荣耀
穗红，非刀
呜呼，甜的线条遮蔽了去意
呜呼，楚歌像獠牙，从模糊的指纹里
洗亮重洋
宝光幕府，被一场雨叫醒
印象中原，兼具柔韧与香气
偶尔飘过的乌鸦
像追缅的投怀者，招式
即将冷却，它的
尘世经
它甩出黑色的鞭，有时真的比一条河
还要满
良田一亩，适合间作套种
秸秆拥挤在一起
每分每秒都在晃动的魂灵
拥挤在一起
这踪迹，比锈了半身的云朵
更决绝，更岑寂
草木吆喝，霜露是巅
之前仓促所见，修补黑白虚位
或者，牵出那匹在前朝月光下
跑瘦的马，梦回
老城，——趁酒色未打烊
再烂醉一回
轻花
轻舟，轻仪仗
而我们把洁白的茧
当做，可蜗行
可苟且的银器，放入两三呼哨
131 《佛教徒》
她是个老师
但现在 像个佛教徒
膜拜的姿势 比寺庙里
专业的和尚 还准确
口中念念有词
焚香下跪叩头 虔诚得
初一 十五都准时
戒斋吃素
可以前 是个辣公主
凭着老哥当年 副镇长
这把交椅 但现在
更像个佛教徒
只因丈夫有了小三
只因小三 三岁的小女孩
当着她的面 很撒娇地
叫她的老公 father
132 目送
那一剪背影越来越远。气息退潮
挥动的手悬垂，脸庞碎了一地
看她转入拐角。看她渐渐消失
胸中空了一小块儿
周围槐叶绿，槐花落
空荡荡的花盆里栽种着飘渺的笑脸
月亮在阳台上慢慢升起
清幽的光泽涂抹在天空
到了白天，又将褪去那层梦幻的釉彩
想念依然持续
她继续漂浮在月光下
不说你也知道，有人本来就是月亮的一部分
她总在夜晚突然出现
尽管只有一小会儿，尽管你独自一人送走了她
现在她静静照耀着你
听音乐。看花。发呆
——这一小片明亮的月光
是她留下的，你没有送走的一部分
133 年轻的姑娘
一
有一位年轻的姑娘
兴来时去到了山上
山上有一座寺庙
她要去点一柱清香
问一问寺里的菩萨
我的姻缘在什么地方
哪个骑着白马的王子
何时走进我的心房？
山寺边开满了一簇簇的野花
姑娘摘一朵戴在头上
把自己打扮得花容月貌
做一回温柔多情的美丽新娘
二
有一位年轻的姑娘
清明时去到了山上
山上有一座坟墓
她要去点一柱清香
坟墓里埋着她的母亲
她逝去的亲情和过往
心中默默地祝愿
母亲早升极乐天堂
坟头上开着数朵白花
那是母亲的灵魂所化
姑娘滴下的颗颗泪珠
浇灌了坟头上的新芽
134 聊聊你的微信——给CJ
第一条：“明天有惊喜”
结果是：有惊无喜
第二条：“明天有超大的惊喜”
结果是：超市有喜
第三条：“行行行”
结果是：一切不行
第四条：“好好好”
结果是：谁都不好
第五条：“哈哈哈”
结果是：两人在哭
请把这些微信再发一次
让我重新考虑结果
135 《刘光明传》
活五十九点三载
教书四十一年
辗转山村十余个
老妻文盲
一生相敬如宾
育一子
承父业
讲台猝发心脏病
遗嘱三字
捐角膜
墓前立石
上书:刘光明
136 暂空
137 《如今的农村》
返乡过年，按照从小受到的教育
我带着妻儿，挨家挨户
礼节性地串门
堂叔家位于村口
一辆辆小车进进出出
不时卷起一阵阵尘土
堂叔说，他们在外面赚了钱
一个个都买了车
现在读书多不一定有用
我知道堂叔是对我说的
我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第一个通过读书吃上公家饭
年前一家三口坐班车到了县城
然后雇了一辆面包进村
我本想顺口对堂叔说
社会需要各种角色
要打工的、做生意的，也要写文章的
更何况有钱不一定非要买车
但我明白，即便说了
堂叔也不一定会懂
便呵呵一笑，打个招呼离开了
我知道，只有健在的母亲和去世的父亲
永远不会嘲笑，我这个当年会读书
如今与文字为伍的儿子
138 一队蚂蚁走过
我的脚紧急刹车
怕制造一场交通事故
一支浩浩荡荡的搬运工
藏着一堆怎样的汪洋
渺茫的尘世
慢慢熬成心中的远方
蚂蚁的远方是土地的内核
还是灶台上跑出来的香气
这集体主义的渺小
一下子难倒我的高大
我低下目光
低进地面和敬意
这场景，向我设问
我该帮它们
搬运一粒饭的负荷
还是该瘦身为一粒饭
填充蚂蚁空洞的胃
139 《篮子》
婚前
我梦见妻坐在一个篮子里飘来
我抓住这冥冥中的礼物
从此止住了故乡的流失
生命不再竹篮打水
140 《虚构一片海》
对面坐着一个88岁的老船长
端茶倒水的手，半个世纪前曾捕获
一条上万斤的鲸鱼，已无法停止抖动
风平浪静的谈吐，一直未能阻止
一个传奇的存在和猜想
整整一个下午，从茶杯里垂钓出
一个隐藏了五十年的真相
——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
与恐惧和死亡博弈的渔民
人们用好奇虚构出一个神话
海，却不耻于做一个帮凶
不管多少年，都保持着一片湛蓝
老船长的茶杯里住着一片海
除了生存，容不下更多
感恩或忏悔
141 秋风斩
盘古拿斧头开天
我拿斧头劈柴
枯木的坚韧让我汗颜
枯木的前生
一定是个顽固不化的王朝
骨头硬得连锋利的斧头
也喊冤
这个下午
我坐在一截褪去繁华
天旋地转的木桩上
看一只掉队的大雁
用力划过世界的蓝
142 《灯光》
灯光灿烂
将一户户人家的夜晚
支撑起来……
将一幢幢楼、一座座城
甚至整个宇宙，支撑起来
风来敲门，门不听它的
雨来打扫，门愿意献出尘埃
长夜漫漫
一生漫漫
灯光在不好的天气里
亦温情而持久
我注意到其中一部分
反馈给了故去的人
143 鹰是死去的风筝
别处的路，都太远
别处的云，都太淡
鹰是死去的风筝
投胎到藏民的头顶
转经筒的藏文经斑驳圆润
大昭寺的佛光清澈透明
一切都是燃烧的炉香
死去化成
烟
144 伟大的中国农民万岁
中国农民是伟大的
超越了地球上任何的民族
养的工人下了岗
养的官员贪腐忙
别说那顶戴干净
泡一泡，都是人血
别说那朝服无尘
洗一洗，没有一盆水清
兄弟，别开枪
那样会挂了
不是我，是一个王朝
俺是农民，伟大的中国农民
来，我养你
看看那些你死去的兄弟
远的和短命的，就不提了
唐死后，就养了个宋
养死宋后，换了个血统元来养
也给养死了，就养了个明
也不明不白地养死了，于是就养了个清
也是不清不楚地养死了
哈哈哈哈
没有一个活下来
145 谷美人
骗她
看她
咬她的舌头
嗑她篮子里的香果和撂豆
捏她一次就少一根骨头
最好是茶庵无人
最好是
她不再呼喊妈妈
妞
给我一夜
我让你烦恼一生
146 《就地问魔》
诗歌流派纷呈。何家是头顶的泉声
明知生活是圈套
却甘心把自己套牢
你如果原形毕露，哪怕是一只饿鹰
我也可以为你献上这赤裸清白的肉身
三年了，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早已开花结果
何以我写了几百首诗也不能感化你一分
说好的，只要有一首诗优胜
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挤进你的鬼门
上山之前，人都有一颗好命
2016年的第六朵花开了
我也翘首以盼过了
却为何我的果实没有踪影
对此，我也只是摸了几回老虎屁股
你何以又暗动杀念
像一个笑脸藏刀的冷书生
我也是两手空空进来
我不想两手空空出去
所以每天为你多念几回佛经
谁让我食了这人间烟火
就应该把自己点燃，做你黑暗里的佛灯
你还想标榜什么？魔鬼何来公正
群魔乱舞。我想对大家说：这里是中国
这里是诗歌。这里是诗歌流派纷呈
147 创口手术 不等伤口喊疼，血液汩汩涌出
不紧不慢，替它叙述委屈和愤怒
没有练过金钟罩或铁布衫
我的肉身难以抵挡飞沙走石
仰躺在手术台上，我比一只羊羔更温顺
针头进入皮肉，麻药，迅速封锁局部神经
那不安分的痛觉，被一一驯服
用最细的针和线缝补，外科医生
带着厚厚的眼镜，像食堂拐角处的老裁缝
一针、两针、三针，不能再多了
我在心里默数。这个数字充满阳光
能招安一切突如其来的灾祸
缝好后，伤口是一条缄默的蜈蚣
一段时间内，它都会趴在额角，一动不动
148 傻女儿
丢了四个月
回来肚子鼓了起来
老爹用棍棒满院子追着傻女儿打
似乎多打几棍子就能把她肚里孩子的父亲打出来
就能把这个捡来傻了三十几年的女儿打过来
就能打断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
……
她蹲在墙角呜呜哭着
而丢下棍子的他
老泪纵横
她挪动身子为蹲在地上的父亲擦泪
多像一位慈祥的母亲
安抚自己受了惊吓的孩子
149 《故乡也不是铁板一块》
故乡也不是铁板一块
到八月全都长开了
芦苇长出那么多假翅膀
它们悄悄地涉水而来
也将悄悄地涉水而去
接力着风，它们在渡一种颜色和形态
我常常想地里坎上还有多大的肥力
那些草木有多大的胃口
多少肥料下地，夏日就迷途灿烂
路还是要一笔一划在键盘上重新敲出来
夜虫的吟唱高亢嘹亮，它们也根系发达
只不过嗓音不改，多像我的方言
150 暑
暑，这个热情洋溢的家伙
每年来东北潇洒走一回
二十四姐中最好色非它莫属
就喜欢俺为她敞胸露背
151 自愁书
你要把悲伤丢在风中
让我听见海水的涨幅
让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让我行走毫无方向
泰和路，西北50米
鸟鸣，落叶，雨点和风声
雷火与闪电。装作缓慢来临
星期日与孤独无关，这是常态
太多的语言夹杂，太多的伤害意外附加
我是我的主人，没有国王和奴隶
落叶在风中哭泣，这是陪伴的理由
要找到卧在轨道的狂欢
闭上眼，让星星碰上星星
让自己在绿色中复活
疼痛，翻滚到血液
让夜晚在渔火中
静静入眠
152 《二胡老人》
除却脚下的尘土
或许最终
再也没有角度可以看清老人的面容
一张清瘦的脸向一个陡峭的怀抱，不断倾斜
调姿、持弓、持琴
两腮的苍髯，贴近琴弦的过程
仿佛心弦连接琴弦，仿佛忧伤停泊港湾
这是整个过程的蛛丝马迹
整个过程，老人都在用脸为接下来的琴声遮风挡雨
雨优雅的时刻
老人的右臂优雅地划起弧线
琴弦与雨丝交织
音色与雨的疏密共鸣
使一场温婉的江南之雨 ，悄悄化作心底的悲凉
153 《加格达奇》
加格达奇
我是北山上走失的第一个诗人
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还记得那晚
所有的榛子松
都挂着一颗完全不同的月亮
154 醉汉的偶像
四十度的天气四十度的酒
醉汉赤裸的上半身汗毛舒张，汗珠如露
躺在在一块被太阳晒熟了的黄土地上，一人独大
论喝酒，我只服一个人，他说
西庄东头的张某某，自个儿喝了八斤小烧刀
十四年前那天夜里，大雪压垮了他家的屋梁
在雪窝里，摸着他的胸口还是热的
老娘吓死了，老爹疯了，媳妇儿跑了，撇下三个儿子哇哇哭
论喝酒，谁也比不上他，喝了个家破人亡
155 最美诗书画
汉字造就了中国五千年文明
无形之中又让宣纸张显伟大
特有的人文合一结构气质
又无不打着人类的智慧
一下就让诗书画三绝
统一在有山有水有家的和谐韵味里
家或许就是一座小桥
以山而带着天高云淡
水或许就是一种思念
以相思而带来月白风清
似乎每一声春的鸟鸣
都剪着空山新语后的岚音
没有那一个国家的艺术能有这么别致
当以诗书画完全融为一体的时候
高山流水都响彻着天籁
在有福同享的时代召唤下
智者乐山仁者乐水的理念
就把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传得亘古久远
最美诗书画当以最美的笑容
审视度势可一笑解千愁
脱俗的意境，加上走秀有序的章法
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或曰：你中有我，我中有它
倘若相生相伴，定将华夏风情演义逼真
156 桂花树下的月影
歇尽全力搜索，我竟想不起
有多久没有看见家门口的
那棵桂花树了。故乡的山水
离我很远，故乡的月色
离我何止千万里。幸好
在跋涉、漂泊的路途
每个相思成疾的夜晚，总有
一轮月，点亮游子心藏的火种
不埋怨距离这把冰冷的刀
还是把异乡想象成故乡吧。那样
下楼、走过宽窄不一的街道
再绕过高高低底的围栅，就能
抵达郊外。找处开阔地
坐下来，学一路相随的月亮
敞开胸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私聊
异乡的景色，无需质疑
异乡的月色，更是美妙绝仑
挤身踏进倾泻满地的月色，体内的血
少了一份燥热，多了几份冷静
想故乡，但不排斥异乡
与散落在月色里的榕树一起，我相信
月宫里的丹桂，就是家门口的那一棵
在南国，伸出无数须根的榕树
只想扎根于大地，而我只想
化身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在丹桂树下
去月影里，从故乡到异乡
再从异乡到故乡，煅那把距离的刀
157 做一个内心清白的人
在这个被欲望裹挟的时代
我只想做一个内心清白的人
让喧嚣的世界从身边滚滚而去
让生命，我无比珍爱的生命
饱受摧残，变成一片落叶
从天空中无声地落下
我高贵的内心，容不得一丝污垢
那是上天赋予我的，无论
经受怎样的磨难，都不能
屈辱地，与那些散发着霉味的
肮脏的东西握手言和
我不背叛我的生命
我不会忘记，有条河，流经我的身体
它洗刷我，让我如河床般的洁净
我的世界是一汪清澈的水
我用母亲的血，妻子的泪，女儿的身体
来喂养它。我也用我的一生
坚强地守护，直到耗尽
现在我听到了它的呼唤
我知道，我该去了，投身在它怀里
让它浸润我，把我
当作它的一部分，朝着一个遥远的地方
流去。我不回头。我咽下泪
我把自己当成一片落叶随水而去
158 先把东风用完
树让出一个座位
鞋让出一条道路
相见让出怀念
先把东风用完
再交出手里的西风
风里的哭声
时间空出一半
一半是春山的空
另一半是回来的小径
细浪一样的活着
因为一场场雨会从眼眶里回来
159 回家
哦，孩子，把窗帘取下来，孩子，饭在烤箱里
哦，回家，萨克斯勾勒着无数重复的场景
幼时的数字化穿过树林，和同伴背起书包
在仰望的尽头，忽然燃烧的电线让人抠门
妈妈，我喊，喊醒了院落里的西红柿，草莓
细小的葱，满树的甜美，丰润的麦子
妈妈，你的背影，哦，妈妈，回家
二十年的病痛在你的血液里蔓延
出行前，你把我拉到面前
那时，你留着长发，递给我一张五元的人民币
那时，一根冰棍五分钱，你要离开我
去开始漫长的残缺的人生之路
空荡荡的，时光在少年的路上奔跑
你的皱纹，你日渐琐屑的脾气，你添加的命
生理的，心理的，生理的，无休止
你站在医院的楼阁之间，我五岁
妹妹刚满月，哦，妈妈，不远处的星光
忧伤，整整流淌了二十年
枯老的发丝把生和死悄悄置换
我越来越相信宿命，相信百年孤独
哦，妈妈，你的妈妈一生磨难
仍抵达了鬼门关：八十三
哦，妈妈，一个国家在浅薄中强壮
你的美在消散，充满鬼脸的天上
我看着过往，你十九岁的辫子那么长
哦，妈妈，我年轻的妈妈，我苍老的妈妈
我永远的妈妈，我喜欢的那个女明星蒋雯丽
她多么像你那张艳妆后的文静，你静美的闪耀
穿越了光阴，哦，妈妈，我的妈妈，普通的爱
在日渐艰难的繁重里发出的疑问
哦，妈妈，回家，你带我回家，多少年前
在岸边的的休憩中，那细细的长长的肉丝
哦，妈妈，回家，家中那一院宁静的树叶
哦，孩子，那儿有你的书，你又掉了头发
去暖和的炕上安静的睡，我的孩子
160 冷的暴力
冷带来硬度，残局拼的是内力，
当光线
更多地进入室内，
太阳已远。我没有勇气去追随，
没有看透世道的大智慧，
我的河流羞愧至死，
悲剧心态，识破自己是最大的冒险。
朔风洗脸，我坚持热身，
一个使劲吃草的人，
到如今也没能挤出牛奶和热血。
我备下干粮和光阴，
吸足寒气，借外力，以陌生化的处理方式抹白自己，
以大话喂养的祁连山，
因为虚胖，因为怀念炉火而雪崩。
161 我出生在秋天的季节
我出生在秋天的季节
我相信这是一个隐喻
万事万物在萧杀中收获到
属于他各自成熟的果实
母亲说我出生时异常瘦弱
一家人都担心我有可能养不活——
母亲说她要感谢我出生的这个季节
因为属于秋天的果实有许许多多
母亲什么都吃，为了我
我能活下来算是一个奇迹
感谢秋天的大地，感谢生命的奇迹
如今我再回忆起来，不由感叹
母亲一定是个诗人，伟大的诗人
因为她的诗句那么真诚自然
她的情感那么由衷的赞叹
而我一直跋涉在诗歌的道路上
我却永远写不出她如此
自然美丽诚挚的诗篇
162
过年
宴未开席，鸟群就已经散开
炊烟仍歪在天空中
脚步声已远在天涯
茶未凉透，唠叨声就丢在路途
空气还打着饱嗝
流水线上已在数着星星
只有桌上的残山剩水，厨房的围裙
不知不觉又瘦了一圈，只有那空空的红灯笼
再一次握住冷冷的风
163
飘雪的日子
下雪了，时光的黑白胶片
在都市的夜空上演
霓虹灯下的觥筹交错
暴风雪中的形单影只
我知道雪花也是有感受的
也知道人世间的冷暖
我仍喜欢廿年前的自己
喜欢那个雪中奔跑的叛逆少年
如今，我漠然地站在原地
像生活从未曾改变
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我只想着你
164
《那些开在脸上的桃花，很美》
闲不住的父亲找了一份赚钱的活
早上六七点上工
于是，母亲习惯摸着黑起床
把酥香的炊烟送出院落
翻过山梁，隐入晨光
一整天，母亲都在进进出出
忙着琐碎的家务
除了做饭，就是想尽办法读懂
父亲褂子上的地图
一遍又一遍
当夜色扯起幕布，鸡鸭回窝
父亲才掀开门帘
露水挤进门缝打湿了母亲的眉眼
她转身走进厨房——
灶火映在脸上，桃花一样
165
小地方的云
黄昏了，就去熬一锅粥
手要素净，火宜慢
稻米要白，和天上的云一样白
或者再温一壶酒，你需要的话
这时候，咕嘟咕嘟说话的
只有炉火。而你我半生的沉默
被煮得越来越稠越来越接近真相
腐乳是陈的，像小地方的女人
不一定鲜艳，却有不能割舍的味道
我们坐在桌前，你抿一口酒，什么也不说
我转过头，看见院子里的落叶
还有躲在暗处的风
会不会来一场阵雨呢？我想起清晨出门
一只狗摇着尾巴，将我认作它的主人
想起许多前年，一个男生迫切表达的样子
然后，你摘下我，像一枚浆果
还没有说出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还没有探明的究竟就让它烂在时间里吧
雨终究没有来，夜晚来了
一朵云低垂了眼睑
钻进小地方女人的梦境里
166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时间就像一条隐形的单行道
在每个人脚下
那些快与慢、现实与梦幻反复交织
而远方是有方向的
是否一直会有人
举起诗，过着以梦为马的日子
唐朝的酒早已饮尽
只有酒杯，还在空对着月光
而我仍然拿捏不准
他们醉了几分，用了什么样的手法
在那个盛世
同黑夜与白昼达成协议
此时，我们手握令牌
在众多的命题中
找寻足够渲染一段流水的笔触
这样的过程，短暂而又漫长
有些姿势一直在保持
而有些声音在浮华里逐渐腐朽、褪色
文字在任何时候都能打磨出
人们想要的高度、力度和锻造的意象
唯独，这单行道上的脚程
是一个软肋
而你是否会住进一朵莲里
在灯火熄灭之前，参悟一本经卷
土地，一次次地打开芬芳
是一种侵染
也是纵向深度的一种诠释与呈现
我站在它厚实的脊梁上
埋下梦
这势必是一个虔诚的动作
167
左手诗书右手放大镜
经过岁月沉淀的诗书
发黄的背后
大概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或许这些被时光宠过的宠儿
无不是某某某某成长的一个背影
如今老眼昏花难免要借助放大镜
似乎左手诗书还在微微颤抖
而那些生活气息却扑面而来
坦然也有你看不见的细菌在啃着书本
既使右手放大镜也不管用
字还是有些模糊
像似生命不息的小蝌蚪在小溪中穿行
如果要雕塑这个情景一定很美
岁月可以带走一切纷飞记忆
却夺不走一个老者如醉如痴爱的执着之情
左手诗书右手放大镜
生活的场景就是这么丰富逼真
不觉让朝霞与夕阳都肃然起敬
168
《小黑》
在草原和森林的结合部
住着两家土拔鼠，小灰家和小黑家
平时走动好，经常互相帮助
小灰的媳妇十天前病逝
方圆几里充满了哀悼的气氛
这些灵动的部落，掉进大地准备的伤口
小黑默默领着媳妇开始储存粮食
加固自家地道系统
小灰成天满脸沮丧，后腿站立
举着前足呆立，眼角时时落泪
渡过风呼啸的白天，雨哀鸣的夜晚
小黑经常派媳妇过去安抚
初夏时节，小黑的媳妇三天没回家
小黑知道媳妇就躲在小灰的洞中
正与小黑对着口型，内心煎熬着
连续唤了十天，她就是不出来
此类春天的革命，就停住沉重的词汇吧
第十一天，小黑的爱情破碎
与小灰相视一笑。就净身出户另辟根据地
走时叨咕一句话：“当爱已成往事
再多的纠缠都是他妈的浪费”
169
《沉默的树》
四野还没有完全打开
天空就要落下来了
我伸了伸懒腰，想钻出泥土
黑夜绵长，黎明很短
我听见，一棵年轻的树，轰然倒塌
而惊鸟的嘶鸣
怎么也扶不起一座山的疼痛
那颗树
被剔去四肢，剥去皮囊，深度解析之后
变成了一尊敦厚的棺木
漆黑着脸
它一定是看见了我
一个正准备发芽，就被逼回去的种子
170
《重逢左龙》
困倦又罩住你。黑客帝国的运气
你在哪里都不会是你
左龙,你决定离去
没有谁会认识你
窗外是阵雨。雨闪烁
犹如藏着什么秘密
花转了下落
那时你正在读小说。沉默
叉子叉痛你像叉起一个回忆
有一个礼拜天。在街上
你碰到一仇人和朋友
他们已结为夫妻
想起这些：是你又掉了只牙齿
又一座城市。到深夜
灯光总算安顿下你自己
我决定了：拜访你
也仅仅是：曾去，或者再去
那里。很可能
我不去，才会是那里
171
鸟叫
难道它失眠了
想，一座山、一片天空
这沉沉的夜，睡眠里的夜
空空的一声鸟叫
竟然有另一只鸟回应
急促、尖锐、低沉、衷鸣的两声
缠绕在一起。像两个不相干的人
紧密相连象征的生活
鸟叫后，房间腾空了
墙上的月光像一块幕布
你轻手轻脚走到阳台上
剧还是没有开头，没有结尾
172
长安
长安一望绿荫儿
算着长安古景
多少文人盼长安
踏将大雪山
大漠，戈壁
青海云西
漂浮人海之中
漂泊人境胡同
西洋舞
胡人曲
几树儿黄花
几声儿鸟语
173
茉莉花开
四十多年前
春节里父亲用来招待客人的佳茗
被我摘吧出花朵吃了
二两多的茶
裹混的花也没有多少
什么味道也记不大清楚
是微苦到香甜吧
那个年代吃茶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茉莉花并不是第一个被吃进肚子的花朵
家乡田野里不知名的野花
地梗上南瓜花
村外的槐花
生吃还是蒸煮
至今不能忘怀的是苦涩
茉莉花
它的苦味太过浅淡
年少的我又抓不住它似有似无的香甜
就像有谁会在意风扫过窗棂
能写日记的年龄
某人东方红唱的好
某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唱的有力量
大人忙着批林批孔
大清帝国的龌龊事没有到烂大街的地步
记得有人说
中国人参加第一届奥运会
洋人演奏茉莉花
用花名做一国国歌
这个国家的人是多么的爱美
这话没有敢写进日记里
没有敢说出口
至今未曾见过茉莉花开
偶听茶客讲
真正的饮者不喝花茶
我连说三个好
174
《荷》
南王村没有荷塘，霍州市区也没有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
从尖尖到灼灼，到残落，到籽实，到曲膝跪地
荷在纸上
我只爱一朵，像爱一个清逸的女子
她递我莲藕，递我一节一节的骨
白白的，她知道我缺什么
175
立秋
你看见了吗
今天晚霞旁边的云朵
模样儿真有点像立秋呢
特别像那年的早立秋
失联多年的闺蜜突然来电
第一句话就说人这一辈子呀
总得要找个机会与闷骚话别
千万别说什么天凉好个秋
你看那朵云的下面
一只蝉还在为寒而喧呢
多么像咱班里那一位
不甘才尽于秋而歌的江郞
雁阵常瞻前桐叶多顾后
热恋在不在怀婚姻在不在手
无论是啥说破便如一丝凉
一丝凉刚好游刃秋的左右
后面半小时的淡泊清幽
虽没都懂却也断定
那是一撮碘盐
可以帮我轻松凉拌一盘立秋
176
在拉卜楞寺
整整一天，我在这些
高大、古老、神秘的建筑里游走
闻思学院，藏经楼，印经院
18处“拉康”。一些人走了
一些人又来了
别人跪拜的地方，他们又跪拜了一遍
别人转动的经筒，他们又转动了一遍
阳光斜照在斑驳红色的墙体上，宁静而略显疲惫
弥勒佛殿外，我伫立了很久
我寻找的那个喇嘛
一直没有出现
30年前，我还是个孩子
在此遇见他
他说我耳大面光，是有福之人
要留我在寺中
我想见到他
我想知道
现在，我还是不是有缘之人
177
静听天籁
您
似一缕清新的微风
略带黄山泥土的芳香
沁入我封尘的心灵
您
像一股涓涓细流
浸润着孩子的心田
您
没有华丽的外衣
没有半点花哨
反复诵读
却有无穷的魅力
您
荡气回肠
百转千回读天籁
您
汪洋肆意
纵横捭阖读天籁
您
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读天籁
我的心灵
在您的熏陶中纵情歌唱
我的思维随您的儒雅翩翩起舞
和着春的缠绵如痴如醉
我频频回头
惟恐在我陶醉时您翩然离去
当美妙的天籁声戛然而止
我们还等待着
意犹未尽
178
把雨当雪，在心里不停地下着
这个冬季，雨水忽然多了起来
多过好哭人的眼泪
每每遇见和面对，我总会
失望得走神
我希望每次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
雪花
至少看得见，摸得着。它们
飞舞飘落的身形
在人间的房屋、树木上，在动物们的
皮毛上，在忙于奔波人们的衣服上
作短暂依恋和停留
把雨当雪，一直是我的梦寐以求
我奢望，所有的雨季
都成为雪季。所有的雨水都变成雪花
在我的心里不停地，轻轻下着
179
稻田里的歌声
因为饱满
稻子垂下了头
一阵风轻轻抚过
稻子欢快地和唱
这世界不能没有歌声
有歌声才有掩埋
才有甜甜的安静
在洇干了水的稻田
蹈脚那儿
一丛一丛游丝般青绿的地藓
暖着未及长壮的稗草
与季节赛跑
忙着生儿育女的稻青虫
红蜘蛛，小蚂蚱
咂饱了稻子的汁水正瘫软在地藓上休息
大家都喜欢清凉
也各怀心事
皮肤塌陷，眼睛通红
像做过坏事模样的蟾蜍
眼脸处凝一颗大大的泪滴
它动作迟缓却不迟疑
是谁招惹了它
一条小蛇箭矢样飞出
它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180
《公交车》
十年了，那班公交车，今天又开来了
依然是满满一车陌生的面孔
我爱上了它的坚持，没有目的
我愿意陪它走向穷途末路
一趟又一趟，卸下成吨的喧嚣
才把我运送到那个空寂的地方
留下我独自享受那些流水和野草
子规声里，桃花掺和着烟雨，在簌簌下坠
更多的时刻，我静静地看它穿过闹市
找到我，长叹一声，然后远去
它的影子里，一个神秘人和我保持着单线联络
每一次擦身而过，都交给我一身风尘
181
暮晚
夕光走街串巷，给小镇蒙上了一层神秘
低头捡拾的记忆让雨后的路面覆上了一层银光
我的行囊又重了几分，不知是否该给暮色
拧上一层油彩
机警的猫不断打量我的身后
是否有什么痕迹，让远方的楼群像暗堡
一种象征主义的黑色坟墓
所有的光都幻化成隐喻
我拎着的那杆称，能否称出岁月的重负
从我的脚印可以读出你的猜度
从我倦怠的眼神可以揣度与故乡渐行渐远的距离
该打烊了，小店的店主开始关门
也关上了街巷里的俚语浓浓
路面开始泛着青烟，远天浑然一色
苍茫不定
182
人到秋天
是谁说
立秋了
老虎还是耀武扬威
瞧这一口大锅
炒得浓烟四起
你笑的秋天
依旧
而你
却被一条长鞭
在第一个
关节
把骨头敲碎
但
毅然收拾起
断裂
继续有模有样
前行......
183
母亲劫
今天是母亲节
许多人，有口无心地说着
其实，在中国
就是个星期天
大山深处，两个老人
从倒塌的半爿老屋里
抬出一具尸体，破棉被包着
长长的头发，象团杂草
埋到土里，不再复生
一群乌鸦，在天空嘶哑
子女，都在很大的城市
都已听说，五月，第二个周日
满城是康乃馨的芬芳
但是，他们已经听不见
大山里，乌鸦的凄鸣
母亲的遗体，已经发臭
中国，跑步进入城市
跨山越水
多少人，将自己丢在了路上
将母亲，丢在了老家
半爿危房里
或者，野山上
母亲节——母亲劫
184
翻找
多么叛逆
他的四肢不听使唤
他的嘴唇连一句敷衍的话都挂不上
凶猛的药物对付过，就是发狠的器械也没少招呼过
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了
他的身体仍像秘密一样僵硬
他不是植物人，他是早期的地下党
谨慎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与世界保持单线联系
可她与他一直联系不上啊
这一次，焦急的她又哭了
原谅她的脆弱吧
一个在命里摊上他的女人
只能往心头掉泪
原谅她一千次的徘徊和放弃
原谅她一千零一次的于心不忍
这个毫无把握的女人
一点点推着针筒
一天天在流动的食物间
像个拾荒的老手
翻找微弱的安慰和光束
185
右派姥爷
多年以后
从妈妈口中得知
当年小镇上流传
一个多年从不敢靠右
只沿小街左边墙根
走路的中年人
就是姥爷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
正与几个舅舅商量
如何遵照姥爷的遗嘱
把他葬到祖坟的
最左边
186
一次谈话
同志
我被双规为什么你瘦啦
你想的是家
我想的是国家
突如其来的潸然泪下
哽咽出一句坚定的话
我坦白 我画押
不管祖国承认不承认
其实她也是 我的妈妈
187
晃动
眸子的悲伤 趁虚而入
如果随声附和风暴的号子
将纸上干净的字 全部袭击一遍
猜测这些是人定会哭诉
看我沉默时开败的玫瑰
被洗劫一空的村落
也必将臣服于风暴的巨声之下
扶持几根挣扎的手指
强行阻止他们的阴影
吞没过 房子和笔杆
接踵而来的空旷
漫过手掌
透过一层膜的假象
从日光灯下刮起的祸乱
晃动着门
晃动着日子
188
墙头草》
我最喜欢站在这
看一看左右
邻居
吃 喝 拉 撒 睡
呲目扼腕之间 轻快
一件大事
吵架我不管
和谐我不争
他们比喻我无所事事的楔子
钉紧 钉严
两扇窗亮了 目不斜视
朝着门敞开的方向
一楼被踩
二楼被压
三楼被揣摩……
我想在文明的礼节
拉它一把
近处可观 又可轻松拔去
189
纳西小镇
沿着甲骨文的边缘走进小镇
一些建筑还是旧模样
商旅拴马的树桩
一再斑驳
凌霄花攀缘而上
把历史密码藏在花蕊里
游人驻足，口占小令
阳光拽住一节青藤
重提旧事
那些稀罕的物种
披着泛黄的嫁衣，重新坐上轿辇
190
大风歌
生无名英雄本草莽
起于市入江湖气吞八荒
一颗心，一条路，一个方向
一个人，一匹马，一个太阳
一把剑，江湖闯荡
伸正义，慷慨激昂
背日月，饮马长江
惯长虹，我心飞扬
千道沟万道坎征途漫漫
几多血几处伤沥胆披肝
战天斗地，不负男儿志向
鲲鹏展翅江山万里无疆
叹人生如梦世事无常
天黑黑夜茫茫路在何方
西风黯北风寒河山沦丧
往事成灰英雄无泪凭栏空怅望
尽人事听天命无悔无憾
卸盔甲还故乡荷锄南山
种瓜种豆种性情
云淡风轻气爽
歌一曲，酒一觞
梦一场，笑一场
在时光的长廊里边走边唱
在岁月的流水中打捞月光
在生命的大海上静静归航
191
心里的念
决定养一条影子
让她有一头金色长波浪
长而卷的睫毛，蓝色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穿猩红的鱼尾裙
脚蹬十公分高的细跟高跟鞋
每当收拾完杂务，让她从体内析出
自由行走或飞翔
她温柔，美丽，温和，善解人意
可以抵达我不能抵达的地方
实现我不能实现的梦想
为我开辟一个安静和平柔软的世界
继承我公正、正直、真实的好品质
摒弃我一切坏习惯、臭脾气，体内时常滋生的不满和口水
我靠着她像就着温床
感受人情温暖，感受天地大美
天高地阔流云轻
日暖风和岁月长
我，决定养一条影子
—这样的影子
192
似水年华
你，追梦
我，过客
你清纯中透露出几份调皮
我深沉里蕴含着几份沧桑
前，浮云
后，挚友
似水年华
谁又能抓住时间的尾巴
193
《你恰巧也赶上了浪漫》
你赶上了百年一遇的日全食
你赶上了南方罕见的大雪
你赶上了青海湖上的龙吸水
你赶上了最好的年代
你赶上了最靓丽的女孩
你赶上了英年早逝
啊！帅小伙
这座城市已经丢失了十万把伞
才等来的这场大雨
你恰巧也赶上了
那我们就和你在雨中告别吧
就当你恰巧也赶上了浪漫
194
《宰鸡店的女人》
别人宰鸡用刀，她用剪子
“咔嚓”，一挑一剪，鸡就歪了脖子
这使人相信，剪刀，的确是女人的利器
她说她常梦见自己躺在
一堆芦花鸡松软的羽毛上
“其实我想有更多剪子
欲望总是磨损太快
你最好把鸡叫声当作炉火和面粉”
……这是一个秘密
“我死后必下地狱
人心暧昧，不如来个痛快”
宰鸡店，寓言般矗立在交通路上
行人稠密。汽车尾气暴怒地喷放
女人转身的瞬间，我突然发现
她瘦长的脖子上有一根血管格外突出
和鸡的没什么两样
195
与一群蚂蚁促膝谈心
坐在草垛上
或者蹲在地下
与一群蚂蚁促膝谈心
不谈年成
只关心天气
我是其中稍大的一只
双手沾满尘埃
坦露出被烈日晒黑的骨头
谈心不一定要说出什么话
如同我的兄弟们
在秋后光秃秃的田野里
默默无语地坐着
只有目光偶然相遇 在乡下
一个人一辈子
有多少话只想对一群蚂蚁说
196
比喻
年代久远
当年的乱坟岗已被草坪覆盖
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独自开放在众草之上
它摇摆，众草跟着它摇摆
仿佛一个领舞者
我把这个比喻说给父亲
父亲说，不
那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饿死之后
被她妈妈跪着举过头顶
197
我已有所交代并瞒天过海
我写煤矿
虽然我与它还差一句对白
也仍然处于饥饿状态
仍然蜷缩在井底下
用贫穷，把自己耍得滴水不漏
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
熟悉着我和煤粉一层层闷热的分别
我的宝贝们，你们的爸爸
秋风一吹，身体就矮下一截
在一杯酒的诉说中
我不入此间，谁敢长啸一声，落英纷纷
黑一圈，那是深渊重了
白一分，正好太阳
我知道，每一次的上和下
都孕育一条蜿蜒不息的江河，滔滔不绝——
每一波都拨开重重幻象，高过蓝天
每一波都一如从前，左突右挡
在她们和我全身的每一间骨头深处
在每一张枯槁的嘴上面
在晒干的月亮，
这个时代无用而艰辛的赞美声中
悬空而来的人啊，你不必替我感伤
我已有所交代并瞒天过海
198
怀念邓小平
千百年来，世世代代被捆在土地上
披星脸朝黄土，戴月背朝天
过去，没土地，向地主租种
一年的收成除了交租，农民所剩无几
后来，在人民公社挣工分，却有力无处使
一年到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不敢奢望“富”，把希望寄托在给儿子
取的名字上：富贵、富有
千百年来，只有这样一个人
让农民承包土地，成为土地的真正主人
让农民彻底解放手脚的同时也解放思想
做完农事，就可以走南闯北
外面的世界原是如此的宽如此的美
只要勤劳，也可以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家里有电话电视，有冰箱洗衣机
还有的买了电脑，出门有手机摩托甚至小车
除了农忙，平时比城里人悠闲
千百年来，只有这样一个人
让这些被贱称为泥腿子的农民扬眉而吐气
他走了，但他那铿锵有力的浓重川音
永远回荡中国的上空
亿万百姓的心里
199
我与上帝
上帝是个喜怒无常的老头
他先是给了我命
然后给了我惨白的年华
在我十八岁时
他试图夺回给予我的一切
我没有答应，抗争了四年
并把这二十二年都给了群山
上帝摇摇头
从此就不怎么管我了
然后，我又争取到了二十年
把其中十年给了南方的海岛
那里总是椰林掩映
把另外十年给了北方的平原
那里有时雾霾笼罩
我知道，在上帝的眼里
我始终是个任性的孩子
而我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
要感恩，也要抗争到底
上帝永远不会知道
每逢夜深人静
身处这钢筋水泥的丛林
我的耳边常常响起
一个男孩山鸣谷应的呼唤
和来自大海肺腑浑厚的轰鸣
200
残疾
——明天我们单位要搞一个关怀残疾人的活动，当一位同事问一个人来参加吗，她说他不怀好意、脑残，遂即兴写了这首小诗，当然当时我也指出他们的这种意识不好，反过来我为此写一首诗，也不是什么好的心态。是为记。
远离劳苦
远离不安
远离敌意
远离残疾
也远离了自我
和爱
他们活得
这么真实
和快乐
| 
发表于 2017-8-24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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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8 12:52
发表于 2017-8-28 17: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