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微电影《活着》
一、
苗岭。一栋小竹楼在寒冬里像一个人在眺望。天阴郁，灰云像在遮掩天空的寂寥。梯田像一本旧日记，被北风翻阅，又在古埠隐去多余的章节。
一条溪流，一个人。荒草漫漫之岸，那一身蜡染宛若初长的芦苇，给萧瑟的傍晚点缀了一丝春意。三五条鱼儿，缓缓地向水中的倒影游来，仿佛也喜爱这突如其来的春意。
一滴水。一滴比山泉更清澈，比雪更冷冽的水，来自一双思念的眼，悄悄地渗出，慢慢地聚拢，将溪面连同暮色一起打碎。游鱼受惊，水有微澜。
一只纸船，在两只玉手中倾斜，滑落，尔后摇晃着泊在水上。
镜头从纸船摇移，慢慢向上，依次是圆润的美腿，盈盈的小蛮腰，青丝飘逸的白皙的颈脖，秀气的脸，美到让人窒息的眼眸，最后特写轻启的朱唇——
就算
清江水边有深渡，黎明之前有玉露
可以打湿我的衣裙
可以听到野雉求偶的欢腾
我亦，涉水而去。
——摘自淡若春天《中年的诗经》
二、
水推着纸船，悠悠而行。
溪流由窄变宽。水流越来越湍急，浪花迭起之间，幻出渤海之滨。舷沿写有“东营渔业”字样的一艘渔船上，呆瓜正在弯月下收网，那只纸船像一条小鱼黏在网格上。他惊奇地摘下，小心翼翼地打开，起皱的白纸上排列着一行娟秀的文字：临渊羡鱼，剥茧为丝。
呆瓜举头，沧桑的眼里闪烁着星子一样的泪光。海风吹起他大棉袄的下摆，也吹着他的低语——
我不知道，一百个呆瓜
到底是多少个呆瓜
他们都藏在我的体内
夜里数，白天数
累哭了还在数。有的看着我哭
有的陪着我笑。他们是横着的钉子
或竖着的粮食。他们越来越铺张
我有时候感到疼，有时候觉得饿
我是一个空的庙宇，或者一个
遗弃的教堂
我叫他们一百个呆瓜
其实，我不知道他们是多少个呆瓜
——摘自呆瓜《一百个呆瓜》
三、
苗寨小竹楼的西窗，淡若春天凝望着同一枚弯月，吟叹——
嗟
为君之故，还在水中央
为君之故，还在泥中央
——摘自淡若春天《中年的诗经》
她黯然关窗，轻倚房门，独对苍白的床头灯，又叹一口气，自语道：你若知我，必在梦里疼醒；你若知我，来日即是良辰；你若知我啊，挑担番薯上苗岭。。。。。。
四、
东营某小区的某个房间。呆瓜突然从梦里惊醒，双手抚胸，脸有虚汗。淡淡的月色里，他颓废地靠在床头，喃喃道：大地已是严冬，而我耽于俗世太久，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春天，不如披着夜色去凯里。
他一边穿衣，一边说着话，仿佛远方的那个人，就在眼前——
外面一直冷，怕说出的话
染上风寒
我不出声，写下来
我写下了姐姐，姐姐
多么美好呵
一个姐姐从诗里走出来
多么富有诗意呵
就想到了火炉，翻腾着火苗
逼出我胸内的欢乐
请让我用唇语问候
网上的姐姐，一块屏幕是一面镜子
我看着我，坐在自己的对面
——摘自呆瓜《我叫你姐姐》
五、
梳妆台前，淡若春天在复读书信。一大叠泛黄的信封，像一节短墙横卧在化妆品与手机之间。泪滴如珠，渐续飘在信笺上，字迹洇开，幻化出呆瓜的脸——
是夜如水
我心曰归
曰归，曰归
河里浮萍早已停止生长。
——摘自淡若春天《中年的诗经》
六、
山道崎岖。呆瓜挑着一副箩筐趔趄着向苗寨行进。
拐弯处，一丛灌木拦住去路。他放下担子，取出柴刀欲砍。子青悠然从前面赶来劝阻，说：砍不得也，你砍的不是树枝，而是一段姻缘。
呆瓜无力地垂下双手，问道：那这路该怎么走？
子青答：把通向她的路都竖起来，往事才会像风一样扑面。
呆瓜谢过，欣喜地挑上担子小跑起来，半吟半唱——
冬天是自己要走的
带着白飘飘的雪花
我一直坐在水的左边
然后，又坐在右边
右边暖和。春是自己暖的
花，是自己开的
——摘自呆瓜《春暖花开》
七、
天色明亮。旭日像一张害羞的脸探出东山。
淡若春天从梦里醒来，脸带笑意，仿佛还在回味梦中的情景。
她痴痴地看着梳妆台上那一叠信件，轻轻地说：莫非那呆子真的来了？
似乎又不自信——
如下
可以用扶苏，蒹葭、木瓜作为爱人的意象
唯你，不可诉衷肠。
——摘自淡若春天《中年的诗经》
叹罢，起身更衣，推窗。
却依稀听见远处有吟哦声：红酥手，番薯酒，满目春色苗岭柳。。。。。。
屏气静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像呆瓜——
冬天，我的爱还是这样
没有关起来
时不时遇到霜雪，或者暖阳
——摘自呆瓜《活着》
八、
阳光铺满苗岭。淡若春天快步来到古埠口，在芦花丛中张望——
我们平静，水一样平静
水还有暗流
我们，没有
式微，式微
我坚持把每一句都读得悄无声息
——摘自淡若春天《中年的诗经》
呆瓜健步如飞，出现在淡若春天面前。她惊讶，慌张，欣喜，深情唱道：你若是我的哥哥吆，招一招你的那个手。。。。。。
呆瓜拼命挥手，大声回应：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眼前。。。
九、
风停止吹拂，而芦花依然颤抖。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双白皙，一双粗黑。淡若春天绯红着脸，吟诵——
我竭尽所能，
给他我的孩子，我热爱的土坯
风尘之外，所有温暖的外衣
我将自己，搁置在具象的事务之间
来回晃悠，有时候像风筝，
有时候比天气更晩些回过神来
我极力挽救这个冬天的沉默与自私
挽救自己，天生的迟钝与忧伤
“过来，过来”
我有长满苦蒿的坡地，也有向阳的窗口
白色的布裙子，看似一尘不染
好看的头颅，常常一言不发
看，
他们还在笑我，沉迷多年的梦境，
他们歪着头听人说话，又正过头来阐述遗失许久的谶语
——节选于淡若春天《我已尽己能》
呆瓜含着泪光拼命点头，回吟——
我们等了很久，从春天
第一丝绿开始
。。。。。。
直到秋天垂下更多的枝蔓
我们坐在树下
背对月亮吃着甜蜜的它们
——摘自呆瓜《葡萄，离开长藤》
在默契而愉悦的吟诵声中，栖息在他们身后柳树上的两只喜鹊，喳喳喳地欢叫着，似在模仿，又像在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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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3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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