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不明白这间病房里
刚刚经历了什么
撕心裂肺的呼号瞬间将他淹没
一个人从生到死
究竟有多长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年
此刻，他的脸上
终于平静了下来
2
他眼睁睁看着
自己的身体被一群人推上手术台
切割。摘除
扔在托盘里的声响充斥耳鼓
他忽然想起
那些待宰杀的牲畜也是这个样子
就安静了下来
忽然就开始心疼起自己的身体
从来没有过的心疼
3
这间病房的格局正悄悄发生改变
刚开始来的四个人就剩下了他一个了
一个刚进来，还没动手术就死了
一个老太太跌断了胯骨，要动手术
四个儿子怕花钱，拖回家了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读大学的儿子打电话来要生活费
还没好利束，就挣钱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赖在这张病床上
4
来到这间病房有些日子了
生活从天花板垂下来
始终保持一个姿势
吞药、打点滴、一项项检查，反复擦洗
他一声不吭，温顺得像个孩子
风尘仆仆的探视者
让他深感不安
他一次次掏出身体里的痛
对抗现世的关切和悲悯
5
睡在床上久了
床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每一次扭动发出的尖叫
都让他有点偏头痛
咬牙，皱眉，他喃喃自语:
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偿还债务
6
躺在床上，他确信
这就是一具肉身
思想渐渐剥离成旁观者
身体里的痛一次次被打开
身边，瘦削的妻子眼神无辜
她实在无从进入
7
在一间病房待久了
就和这间病房有了某种默契
这间病房就有了思想，有了胸怀
有了爱，与被爱
每一次打开门窗，都是接纳
面对每一个痊愈者，它都会默默
目送良久
8
他一直躺在床上
脾气就像他的身体一样
一天比一天坏
饿了
渴了
小便
大便……
他拼命喊
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高
他的妻子有时会不耐烦
就故意放慢脚步
他就会停下来，眼睁睁
静静地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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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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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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